一、

　　燕子今年高一，厚厚的學生頭，厚厚的眼鏡片。
　　讓燕子在眾多學生服中不起眼，非常不起眼。

　　燕子的同桌姓歸，同學們親切的稱呼他為小烏龜同學，但是歸同學個子高學習好形象氣質(zhì)佳，到了下半學期，同學們親切的稱呼他為小歸同學。

　　小歸同學雖然個子高學習好形象氣質(zhì)佳，但是他并不是男神級的大眾情人，原因是小歸同學跟燕子一樣非常不起眼。

　　不起眼是不起眼，但是不起眼的方式卻不一樣，燕子是普通，小歸同學是掩蓋，小歸同學長得好看但是他卻去剪了一個寸寸頭；小歸同學不近視卻經(jīng)常戴著一個無鏡片的超大黑框眼鏡；小歸同學學習好但是卻拒絕了所有能夠展示自己的機會。

　　一年下來，整個年級都只知道三班有個學習好的大高個，卻只聞其名不見其人。

　　燕子從來不好奇為什么小歸同學要這么低調(diào)，也不管他為什么不喜歡與人交流，她只知道小歸同學每天給她講題、送她小零食，小歸同學簡直是世界上最好的同桌了。

　　日子平平淡淡的就到了高一暑假，該分文理科了。燕子必定是要選文科的，她對所有的數(shù)字都不感冒，多背背說不定還是有機會考上好大學的。燕子想都不想填好文科就交了自己的選科表。

　　當燕子坐在座位上想還有一個星期就放暑假了，暑假是去看海還是去爬山時，感受到了一絲視線。小歸同學緊盯著她“你報了文科么？”“當然”燕子理所應(yīng)當。小歸同學的無框眼鏡仿佛反射了一下光，“哦”他收回了視線沒有再說話了。

　　第二天，小歸同學沒有來學校，燕子看著旁邊空蕩蕩的座位若有所思，卻搖了搖頭繼續(xù)投入到與幾何圖形的斗爭中。

　　二、

　　已經(jīng)三天了，小歸同學仍然沒有來學校，誰也不知道，誰也不去問，老師只是簡簡單單說了句“家事，請假�！比炝�，燕子有些煩躁，演草紙被筆劃爛了好幾道，鉛筆頭被咬的四分五裂，數(shù)學題沒了小歸同學的講解竟變的如此困難；課間沒了小歸同學的零食竟是如此的餓；上學沒了小歸同學竟如此無趣。

　　她在煩躁什么，她心里明白。

　　小歸同學喜歡燕子，

　　這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

　　那個時候的喜歡，是所有人向往的愛情，每個人都把這當做心中含苞待放的花朵，只等它自己開花。小歸同學不說，是沒有人愿意去幫他戳破的。

　　燕子也知道，但是她秉承著優(yōu)秀的中華傳統(tǒng)美德——矜持，她自所謂的女子矜持其實就是裝傻。她傻乎乎的夢想著小歸同學有一天會在萬眾矚目下向她表白，她扭扭捏捏幾下裝作不好意思然后再順勢同意，最后牽著她的小歸同學走向幸福大道。

　　但是現(xiàn)在她不想裝傻了，她心里有種預感，她裝傻裝過了，她把小歸同學弄丟了，苦澀的委屈從心尖一下子就涌上來了。哇的一聲，燕子哭了，嚎啕大哭，哭的驚天動地，眼淚鼻涕嘩的一下都出來了，她也不擦，任由它們順著臉頰往下流。

　　這一哭，把正在上數(shù)學課的瞌睡蟲們都驚醒了，立馬回頭盯著燕子，正在講題的老師嚇得掰斷了粉筆。午后，刺眼的陽光，知了煩躁的叫聲和燕子難聽的哭聲。

　　老師以學習壓力太大，應(yīng)當適當釋放的理由給燕子放了半天假。燕子背著書包一邊吸著鼻涕一邊抹著眼淚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走了兩步，本來愁眉苦臉的笑臉卻突然笑開了花，還冒出了一個鼻涕泡。

　　小歸同學站在了她的面前。

　　三、

　　“哭什么？”“你怎么來了？”兩張嘴不約而同的問。小歸同學嘆了口氣，用手輕輕地揉了一下燕子的頭發(fā)，“我沒有辦法陪你去文科班了”�！安蝗ゾ筒蝗ヂ铮粊韺W校算什么”。

　　“在抗爭，在與最后的一絲希望抗爭，在與自己的內(nèi)心抗爭，在與你抗爭”。

　　“啥？”燕子一臉不解，眉毛皺的老高，死死盯著小歸同學自顧自地說著莫名其妙的她聽不懂的話，生怕他一步轉(zhuǎn)身又消失。

　　小歸同學又嘆了口氣，又用手輕輕地揉了一下她的頭發(fā)，然后牽起了她的手，“反正今天你也不用上課了，陪我走走吧”�！班�，好”。燕子臉紅紅地盯著兩個人緊緊相握的手，小碎步緊緊跟著小歸同學。

　　小歸同學牽著燕子走，一路上都沒有說話，縱然身邊的風景變化，縱然天亮到天灰，沒有人開口說過一句話。

　　秋天，這個南方小鎮(zhèn)被鋪上了一層金燦燦的地毯，夕陽下一閃一閃的，閃的燕子的眼睛晃晃的，晃的她看前面的小歸同學都是影影綽綽的，好像手里抓的只有空氣，而不是真實的他。

　　一陣風撩起了燕子的劉海，她打了個哆嗦。前方一直保持著半步距離的人驟然停下，松開燕子的手，光速脫掉外套再給燕子穿上拉好拉鏈，一氣呵成，但還是一句話沒說，又牽起了燕子的手繼續(xù)往前走。

　　燕子這次真的憋不住了“我們要去哪里��？”小心翼翼地問出了這一路上的第一句話，“不知道”“哦”，又是一陣沉默，天空的顏色更暗了，霧蒙蒙的，就好像兩個人的心，沒人愿意撥開云霧，讓對方看清自己，也沒人愿意撥開云霧，看看對方的心。

　　四、
　　就這么走下去會不會走到世界的另一頭啊，燕子傻乎乎的想。但是，心里卻隱隱不安，朦朦朧地感覺這可能是最后一次見小歸同學了，可能現(xiàn)在牽她手的人都不是小歸同學，小歸同學可能是她一直以來臆想出的一個人。

　　當燕子一頭撞上前面人的后背時，鼻尖的痛感刺激著她的神經(jīng)時，她才覺得，自己沒有做夢，小歸同學是存在的。

　　小歸同學感受到背部一陣撞擊，立馬轉(zhuǎn)身看向燕子，燕子揉著有些發(fā)紅的鼻子，眼中有蒙蒙的水霧，他不好意思的臉耳朵都紅了，眼睛也不知道該往哪里看，手也不知所措的松開了燕子。

　　“疼么？”“沒事沒事”燕子又揉了揉鼻子就笑嘻嘻的盯著他了，盯到小歸同學也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揚，“我怎么就會喜歡上你了呢？”“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毙w同學震驚的瞪大眼睛看向燕子，燕子卻笑瞇瞇的回看了過去，“這么瞪著我干嘛啊？”

　　“原來你知道我喜歡你啊，我以為你只喜歡小說和零食。”燕子是一個學習成績一般的孩子，但是她的中文天賦仿佛是出生時她爸媽就花了大價錢給她點滿了，從幼兒階段的唐詩三百首到高中的詩詞歌賦、文言古文樣樣精通，她的語文成績總是遙遙領(lǐng)先于全校學生，她還熱愛各類小說，除了語文歷史課，燕子都在偷偷看小說。

　　“那你說，你知道我喜歡你，你還報文科，你是不是不想再看見我了��？”這次輪到燕子深深嘆了一口，將手重重的拍在小歸同學的肩膀上，語重心長道：“兄弟，文科班和理科班只隔了一層樓，再說就憑我這物理化的成績你指望我能考上大學么？不，你指望我能畢業(yè)么？”

　　小歸同學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一是被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叫了兄弟，二是確實瞬間想起了燕子高一一年的物理化成績，覺得她能考上高中真的是奇跡。燕子看他發(fā)愣了有一會，就用手在小歸同學的面前揮來揮去，但是都沒有吸引回他的注意，摸了摸鼻尖，她反應(yīng)到“兄弟，這是我看班里的其他同學都是這么稱兄道弟的，我以為這是一種形容關(guān)系好的代詞，不是想跟你做兄弟啊，再說咱倆這性別和家庭關(guān)系怎么做兄弟啊�！�

　　小歸同學的眼睛一亮，雙手抓住燕子的肩，嚇得燕子打了個激靈，小歸同學鏗鏘有力地說道：“我不想做你兄弟！”“我知道，我也不想�！薄拔蚁胱瞿隳信笥选！北槐戆走@種事，燕子其實不是第一次，她小巧可愛的模樣其實還蠻招男孩子們的喜歡，只是這么一臉英勇就義、時刻準備犧牲、你不答應(yīng)我立馬死你面前的表白是第一次，而且，這個人也是燕子第一眼見到就喜歡的那個人。

　　五、

　　“不好”“？”“我不想答應(yīng)你”失戀的酸楚感一下子就充滿了小歸同學的全身，從心尖到眼角，小歸同學的眼角已經(jīng)隱隱發(fā)紅了，仿佛碰一下就能擠出淚滴。燕子沒有發(fā)現(xiàn)這些細節(jié)，還自顧自地往前走，邊走邊說“我媽說沒成年是不允許談戀愛的，而且老師說我們這個年齡談戀愛叫早戀�！�

　　小歸同學有點不解，燕子是這么俗套傳統(tǒng)的人么？小說類型是修仙、輟學、出軌等等等的她統(tǒng)統(tǒng)都看過，這個時候搬什么“大道理”。

　　還沒等小歸同學想出來一個所以然，燕子忽然轉(zhuǎn)身回頭牽住了小歸同學的手，“既然早戀這條路走不通，那我們訂婚吧！”秋天的晚風還是有點蕭條，吹起了燕子的頭發(fā)，她將頭發(fā)收到了耳后看向小歸同學，月光打在燕子有些發(fā)紅的小臉上，小歸同學看呆了，舔了舔有些發(fā)干的嘴唇，重重的點了一下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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