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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修】
人活著,到底有什么意義呢?
我盯著泛起波瀾的小溪,思考著。雖然年紀(jì)尚小,但身處在這混亂的世間,難免不去了解到人性的險(xiǎn)惡骯臟。
世間種種我都看的太透徹了。而人們心中黑暗的部分讓我顫栗。
大人們在應(yīng)酬上擺著虛偽的笑臉,碩大的院子里每個人都戴著面具。
我看著這些,不禁有些惶恐地想著:這就是人世間嗎?人類難道都是些戴著面具的怪物、那我又是什么呢?
我難道不是人類嗎?
為了尋找一切的答案,我從那個滿是惡鬼的庭院里逃了出來。
活著 ,是多么沉重艱難的事業(yè)啊。我看著用最后一些錢買來的面包感嘆著,目光沉沉地碾碎了干硬的面包,碎屑灑落在河里。
后面路過了個老爺子,長呼短嘆地嘟囔著走遠(yuǎn)了:
“作孽呦,浪費(fèi)糧食可要遭天譴!”
我怔了怔神,天譴……?我可是個無神論者啊。但如果神明真的存在,能實(shí)現(xiàn)我的愿望嗎?
如果能的話,我是可以勉強(qiáng)信一信的。
但要是靈魂在死了以后還能前往輪回,那可就太可怕了。一世的苦難不夠,神明大人還要你生生世世永遠(yuǎn)處于苦難之中。
神明大人啊,如果你真的存在,能讓身處這個腐化的世界中的我從夢中醒過來嗎?
拜托啦……
我投入河中,感受著水流的輕撫,窒息卻愉悅。陽光透過水面,岸上的風(fēng)景變得虛幻扭曲了起來。
河水嗆入了口鼻,酸痛感讓我慢慢闔上了雙眼,感受水流的侵蝕。
冰涼的河水劃過我的指尖,包裹住了全身,好像回到了母體一樣,身子也像是幻覺一般暖了起來。
馬上,就能抵達(dá)理想中的國度了……
我的嘴角微微揚(yáng)起,漸漸放松了自己,視野歸于一片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了些許嘈雜的聲音,吵的耳朵發(fā)疼。
啊啊,這是三途川嗎?我睜開了眼睛,卻被陽光刺激的流下了淚水。
“你還好嗎?感覺怎么樣!
一個沒有平穩(wěn)又足夠溫和的聲音傳來,像是隔了一層紗布。
這是……天使?
我瞇著眼睛盯著將我抱在懷里的男人,腦袋還泛著昏,只看得清些許輪廓。紅棕色的短發(fā),帶著些胡渣的下巴。
看著也不像天使。我的眼睛朝他身后看了一眼,沒有翅膀呢。
原來是被人救了啊。我在內(nèi)心悄悄嗤了一下。
一有機(jī)會,人類可怕的真面目就會在憤怒中不經(jīng)意地暴露出來。我惡劣的想著,想著趁那人不注意,想把他一起拉入水中。
可能因?yàn)槿胨筇撊醯纳碜記]有什么力氣,他在我的拉扯下紋絲不動。
“怎么了嗎?”紅棕發(fā)的男人面露擔(dān)憂之色,猶豫了一下,“是想我抱你起來找媽媽去嗎?別擔(dān)心,我都把你撈出來了,不會不管你的。”
我突然感到十分倦怠,放空了雙眼,重新回了地上。打算等他離開,好安安靜靜地再次入水。
自殺,多么甘美的回響……我在心里哼著歌開始幻想,身子不停扭動。
“你現(xiàn)在還很虛弱,可不要再亂動了啊!蹦侨说穆曇敉蝗幻俺觯钢┰S無奈。
我驚愕地扭頭望去,發(fā)現(xiàn)這男人蹲到了我身邊,盯著我的眼睛滿是認(rèn)真。
這個人怎么回事啊,好恐怖……
我雞皮疙瘩起了一身,翻了個身,他卻把我翻了回來,背在了身上。
“我?guī)闳ブ委,你這樣容易生病!
啊——是個老好人嗎。
我在心里給他下了定義,是十分麻煩的類型。他知不知道這樣會讓人覺得他是人販子?
算了,即使是人販子也無所謂了。只要能給我?guī)碛篮愕陌裁,無論是誰都可以。
不過我很討厭疼痛。我并不怕死,但若是受傷流血,或者變成殘廢,我可不要。
我在他背上無聊地打著哈欠。
人的背寬闊又溫暖,我逐漸昏昏欲睡,頭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開始打瞌睡。
一聲開門聲驚醒了我。我睜開眼睛,房間很小,但布置得井井有條。一縷陽光透過狹小的窗戶,照在裂開一條縫的破舊木桌上。
竟然隨隨便便帶陌生人回家嗎……
我看著他給我測體溫,原本因?yàn)槿胨璩恋哪X子漸漸清醒了過來。
“等好了就趕緊回家吧,你父母肯定會著急的!彼穆曇魪奈疑厦?zhèn)鱽怼?br>
“欸~可是我沒有父母啊。”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這么說著,用著我自己聽了都想打哆嗦的黏膩語調(diào):
“而且我剛才是在入水哦,打擾別人自殺可是罪大惡極呢~”我拖長了音調(diào),懶懶散散的趴在了桌上,扭頭想看他的表情。
是厭惡呢?還是想和我說教?
“啊…原來是這樣么?”他恍然大悟似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語調(diào)卻還是沒有絲毫起伏,“既然這樣,你要住在我這里嗎?”
……完敗。
我緩緩打出了一個問號。雖然早有預(yù)料,但親耳聽到他隨隨便便就帶個小孩回家養(yǎng),還是難免感到一絲驚奇。
“喂。”我盯著他,想把他看出一個洞。真是搞不懂這人。
“你不愿意嗎?”他好像真的在疑惑。我泄氣了,甩開了門跑了出去。
不過沒過多久我就灰溜溜地蹲在了門外,拔著石縫里的雜草。當(dāng)然沒有別的原因,只是身上沒錢了,在他門口避個風(fēng)而已。
腿已經(jīng)蹲麻了,腦袋也昏昏欲睡了,后面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這么早就回來了?”他探出頭。
什么啊,說得好像我一定會回來一樣。
我忿忿地咬著還熱著的拉面面包,嚼得很用力。男人就這么看著我沒說話,我也不甘示弱地看著他。
“我現(xiàn)在雖然沒有穩(wěn)定的工作,但是收入還算可以,養(yǎng)一個人還是勉強(qiáng)夠的!彼@么說到。
和我說這個干什么?我嚼著面包含糊不清地哦了一聲。
“小孩子一個人在外面太危險(xiǎn)了,不介意的話,晚上可以在我家留宿!彼麚Q了一種說法。
這位不知名的先生,你這樣很容易被人坑啊。我暗自腹誹。
不過當(dāng)然,我最后還是同意了。住在他家與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之后他和我介紹了他的名字,叫織田作之助。念起來太長了,所以我干脆叫他織田作了。
不過他竟然只有十六歲……一直以為是大叔呢,真是人不可貌相。我敬佩地打量著他。
“我叫織田,叫我作之助也可以,不是織田作啊!钡谝淮温犚娢疫@么叫他的時候,他十分不解。
“吶,但是織田作,你不覺得這樣很順口嗎?如果叫‘織田’的話,就感覺和話沒有念完一樣別扭不是嘛!”
“而且織田作可是我對你的專屬稱呼呢!”我睜著眼睛假裝無辜。
不過腦子的一大段話把織田作繞的暈暈乎乎,他也就隨便我怎么叫他了。
眾所周知,織田作是一個奇怪的人。明明工資不高,但看見有人需要幫助,就像個看見了流浪貓的愛貓人士一樣,總想上去施以援手。
在他又一次給外面的野小孩買食物后,我終于忍不住地鼓了鼓嘴:“織田作,不要一直給陌生人買東西嘛,你有我一個不夠,還想養(yǎng)一群野貓嗎!”
“什么野貓?太宰你不是人嗎?”織田作頭頂?shù)拇裘N了翹。
我無言以對,溜出家門打算找一條小河安慰一下我受傷的心靈。
當(dāng)然,不出所料地被織田作拽回來了。
不過呢,放棄當(dāng)然是不能放棄的。一次兩次的失敗根本不能算失!不是有句古話,失敗乃成功之母嘛。
“你為什么想自殺呢?”終于有一天,在我又一次試圖溜出去尋找美麗的適合葬身的小溪時,他拉住了我。
談心嗎……我坐在桌子邊,下巴擱在桌子上,無聊地彈著杯子。
“自殺還需要什么理由嗎?”我轉(zhuǎn)過了身,“織田作——你真的認(rèn)為人活著是存在某種價(jià)值的嗎?”
他看著我,疑惑的回答:“人活著本身就是一種價(jià)值啊,總會有人是愛著你的!
愛嗎……
也許會有人愛著我吧,但是恐怕我無法回應(yīng),也無法理解。
我想起了我出生的地方,那個充滿了人形惡鬼的大庭院,還有一路走過來的所見所聞。其實(shí)不只是那里,整個世界都是地獄吧。惡鬼橫行,利欲熏心,魑魅魍魎戴著偽善的面具。
所以我冷漠的拒絕著所有的愛與善意,追求著死亡能夠?qū)⑽医饷摚与x這一切。但在更深處,在一言一行間,連我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稀薄的對生命的渴望,從來都沒有被我主動表達(dá)出來。
也許織田作看出來了吧。
我又看向了他,“吶,織田作。人類是被死亡吸引著的。害怕著恐懼著,但又為死后的世界所深深吸引,在生死之間尋找著那一絲可能性——這寶貴的,僅此一次的死亡,就是我所期望著的!
“那么,在實(shí)現(xiàn)愿望之前,試著找找愛你的那些人,試著相信一下世界,好嗎?”他的眼里滿是認(rèn)真,“你才十幾歲,沒經(jīng)歷過世界的美好之處。”
真是的,你有什么資格……我煩躁的轉(zhuǎn)過身,問他:
“假如我自殺死了,靈魂卻飄在空中無處可去,給認(rèn)識的人托夢叫他幫我收尸,他們卻不耐煩地說什么人啊我不認(rèn)識,然后尸體靜靜待在原地被野狗分食。這會警察找了上來,葬禮上一群陌生人擦著眼淚說【請節(jié)哀啊】,轉(zhuǎn)頭卻是一臉冷淡的樣子。
……你怎么看,織田作?”
“啊……恭喜你?”他遲疑道。
簡直是天然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了……我喪氣地整個人趴了下來。
但是啊,我迷茫的想著,世界的美好之處嗎……美好,幸福這類詞語,我向來是避而遠(yuǎn)之的。美好的東西總是脆弱又易碎,像是煙花一般只能絢爛一時,總會歸于黑暗中消失,湮沒在不可觸及的地方。這種遙遠(yuǎn)的東西,真的會降臨在我身上嗎?
一昧地追求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總有一天會被扎地遍體鱗傷。閃閃發(fā)光的外表下誰知道是淤泥還是利齒?總會失去的東西,不如一開始就敬而遠(yuǎn)之。
“既然沒有目標(biāo)的話,不如試著找個目標(biāo)吧?比如頓頓都能吃到美味的咖喱飯?”織田作突然說到。
我沉默了片刻。這真是…… 讓我不知道怎么接話啊。咖喱飯對我來說可沒有半點(diǎn)吸引力。不過是蟹肉的話就另當(dāng)別論了。
和織田作相處了這么多天,我也能大概知道他想表達(dá)的意思,無非是想用著他貧瘠的表達(dá)能力,叫我別去入水而已。
*
這些天我都在街道上到處溜達(dá),只隔著偶爾幾天去織田作家留宿。說到底收留什么的只是他一廂情愿吧,我可沒有答應(yīng)他。
我哼著自己改編的歌,漫無目的地四處晃悠著。路上人三三兩兩地走過,看著對面其樂融融的一家三口,媽媽抱著孩子,父親則給孩子遞著冰激凌——下一秒孩子沒拿穩(wěn),把冰激凌掉在了地上。
我無聊地移過了目光,并不想看他們怎么解決這種常見的家庭問題。視線掃到一家新開的書店,門口的店員一臉笑意,揮著宣傳單。
一排排掃過書名,店長從書柜后面露出了頭:“你想看什么類型的書?我給你推薦推薦!
我拒絕了他,指著書架高處紅色的那本書:“可以幫我拿那本書嗎?我想要!
《完全自殺手冊》
我被深深吸引了,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店長。
“不行,這不賣給未成年人!钡觊L拒絕的很干脆。
我遺憾地又盯著它看了一會,出門前順手拿了一份宣傳欄里的報(bào)紙,悄悄在心里記了一筆。
報(bào)紙上寫著今日的橫濱新聞和各種八卦。我看著入了迷,沒注意到前面有個下水道口壞了,一腳踩了進(jìn)去。
“嘶……好痛啊!”小腿被劃開了一道口子,看著不算太深,但是鮮血直流。我的臉?biāo)查g蒼白了一些,額頭汗津津的,皺著眉頭看著傷口。
好麻煩。雖然想就這樣不管了,但是疼痛是萬萬不可的。要是被痛死那可就太遜了,我的座右銘可是清爽且充滿朝氣地自殺啊。
我一步一步的挪回了織田作住的出租屋。
房間里沒開燈,應(yīng)該是還在外面打工沒回來吧。我一頭倒在了沙發(fā)上,醫(yī)藥箱就在左手邊的柜子里,但是我懶得拿。
仰躺著看著天花板,我突然感覺有點(diǎn)眩暈。我閉上了眼睛。真想就這么睡過去啊。
門口吱呀一聲,是織田作回來了。他打開了吊燈,強(qiáng)烈的白熾光線即使是閉著眼睛也被刺激得出了眼淚。
“這么流了這么多血?”我聽見織田作把醫(yī)藥箱拿了過來,撩起我的褲管查起了傷勢。
“沒什么啦,只是不小心摔倒了,”我嘟囔著,坐起來看著傷口,已經(jīng)被織田作清理干凈了,往上纏著繃帶,“痛死了,我可不會選這種自殺方式!
晃了晃另一條腿,我拿起另一卷繃帶盤算了起來。拆開綁在了眼睛上:“怎么樣織田作,是不是超酷的?”
織田作抬手就把繃帶解了下來:“這樣纏著,小心以后近視!
我漫不經(jīng)心地嗯了一聲。
總之養(yǎng)傷的幾日都是住在織田作家里,后來我也沒在離開,就這么住下了。總歸有人愿意自掏腰包養(yǎng)我,我為什么要拒絕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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