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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1.
梁舒宜在回來的路上隨手撿了個人。
他的名字叫蕭弋江。
“嘶——”李醫(yī)生一聽,沉聲道:“就是那個死活要當(dāng)電影明星的蕭家小少爺?”
梁舒宜點點頭。
蕭弋江,江南有名的富商蕭宇的小兒子。從小錦衣玉食,不知人間疾苦。本是一個讀書的好苗子,奈何去了趟英國留學(xué),回來死活要當(dāng)電影明星。
明星,不過是個戲子而已。
雖然他們明面上風(fēng)風(fēng)光光,但背地里,人們或多多少都瞧不起。
蕭家祖上是出過官的,能進殿面圣的那種。雖然改經(jīng)商了,但骨子里的那股讀書人的矜貴并沒有消失。
當(dāng)明星這一想法遭到了全家的反對,但是蕭弋江死活不依。
說什么為了夢想要抗?fàn)幍降住?br>
蕭宇被氣,將他關(guān)在了院子里。
結(jié)果沒想到還是被他跑出來了。
聽了李醫(yī)生的一席話,梁舒宜有點驚訝,“你知道這么多?”
“這都是這幾天街坊鄰居茶余飯后的談資!崩钺t(yī)生淡淡道。
梁舒宜看著頭被包成印度阿三的蕭弋江,陷入沉思,連李醫(yī)生走了都不知道。
外面還下著雨,軍裝著身的梁舒宜回想起剛剛。
雨在地上濺起水花,“滴滴答答”。
她拿著包子,右手舉著傘。
前方的巷子里有人在喊“救命!
聲音很微弱,做軍人的耳力比常人要好上一些。
梁舒宜聽到了,但只是頓了頓腳步,沒有停下。
這個世道,路有凍死骨是常見的事。不必要因為一些小事而停下前行的腳步。
走過十幾米,想起梁父這幾天回京述職并不在家。
所以,只要自己瞞得好,他不會發(fā)現(xiàn)自己救了人,也不會責(zé)怪自己心腸軟。
這樣想著,她又倒了回去。
巷子陰暗得很,他好似被人扒了衣服,穿著中衣,半張臉貼著地。
眼皮半掀不掀,低低地說話:“……”
梁舒宜蹲下身,這才聽清。
“餓……”
梁舒宜:“……”
到家之后點了燈,叫來小廝給他清洗了一下,才認(rèn)出他是誰。
梁舒宜盯著他的臉,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還是該苦惱。
四年后這樣的第一次見面,不如不見。
隔天,聽到蕭弋江醒了之后要離開,梁舒宜匆匆趕回家。
還沒進院子,就看見蕭弋江扶著房門,中氣十足地對著傭人說:“我要回家,我有權(quán)選擇回家,你家小姐也不能阻止我回家,你知道我是誰嗎,別攔著我。”
梁舒宜見狀抿唇,“蕭先生!
蕭弋江轉(zhuǎn)頭看過來,見是一位身穿軍裝的女子,就知道她是誰了。
“梁小姐。”他頷首。
她在這頭,蕭弋江在那頭,中間隔著一道石頭路。
一步算六十厘米,她走了二十一步,恰好是她的歲數(shù)。
二十一歲,在民國十年那些未成婚的女子里,不算老。
和二十五歲的蕭弋江相配,或許剛好。
她有才有貌,不比任何人差。
這樣心理安慰了一下自己,梁舒宜到了蕭弋江的身旁。
蕭弋江比她高一個頭,她微微仰著臉,眼前人的俊美,讓她悄悄地紅了耳朵。
“先進去吧!弊蛲硐铝擞辏艅傂褋,不該出來吹涼風(fēng)。
等上了茶,她才開口:“蕭先生是要走?”
“正是。在下已經(jīng)醒了,該回家和家里人報個平安!
“可是您的身體還很虛弱,如果只是報平安的話,我可以派人去您府上。”
蕭弋江不知道梁舒宜是在裝傻還是真傻,他沉吟,“聽說令尊去京上述職了!
“對!
蕭弋江看著她,眼里的含義再明顯不過。
奈何梁舒宜不接茬,周旋了這么久,蕭弋江實在是忍不下去了,索性直說。
“我是男的,你是女的,孤男寡女在一起會被人說閑話。”
梁舒宜笑了,終于不再端著架子說話,“沒事,沒有多少人知道,你可以不用擔(dān)心這個,安心在這里養(yǎng)好身體,再過幾天回去,不會怎樣。”
蕭弋江挑眉,“萬一呢?你都不擔(dān)心自己的聲譽嗎?”
“我是個軍人,在軍營里常跟男孩打交道,所以不那么在意那些事!
蕭弋江都忘記了眼前的女孩可不是普通人。雖然是女孩子,但出生在軍閥,有一個鐵血的父親,從小被當(dāng)成男孩子養(yǎng)大,可能沒有什么性別意識。
那既然都這么說了,蕭弋江也不再扭捏,也不要求跟家里報平安了。
2.
蕭弋江在梁家待了三天,梁舒宜陪他吃了三天的飯。
走的時候,梁舒宜沒在家,他是悄悄走的。
在火車站等待梁父到來的她聽到蕭弋江偷偷離開了,嘴角微微向上。
笑意染上眼睛的瞬間,又變成面無表情。
身旁的副官也面色嚴(yán)肅起來。
“參謀!彼辛艘粋軍禮。
身為參謀的梁父在外不準(zhǔn)梁舒宜叫他父親,一切和其他軍人一樣,該叫啥叫啥。
有時候梁舒宜也會有一種錯覺,自己不是他的孩子,而是他從小教導(dǎo)的士兵。
“我聽說你救了蕭家的二小子?”書房里,梁參謀在書桌后看著站在桌前的梁舒宜,“你應(yīng)該知道我們家現(xiàn)在的境況!
梁舒宜沉默。
“說話,”梁參謀“呯”地拍了下桌子,桌上的水杯溢出來一點,浸濕了桌子,“我跟蕭宇講好了,再過幾天他就會來我們家提親,你做好準(zhǔn)備!
“……好!
“出去吧!
自家的境況她知道,無非是現(xiàn)在到處戰(zhàn)亂,需要大量的資金購買軍需品,而大量的資金就得從那些富商手里拿。
這些富商在亂世里無依無靠,只能依附手握大軍有能力保護自己的軍閥。
聯(lián)姻,是兩家最好的選擇。
梁參謀背地里的行動她是知道的,最適合聯(lián)姻的家族除了蕭家就沒有了。其他家族都已經(jīng)或多或少的和其他軍閥成為一派。
而蕭家嫡系只有二子一女,大少爺已經(jīng)娶妻三年之久,只剩下二少爺蕭弋江沒有婚配。
所以她敢肯定自己會和蕭弋江結(jié)婚。
而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收留蕭弋江三天之久。
躺在床上醞釀睡意的梁舒宜感覺前路一片光明,很快就入睡了。
一夜好夢。
半個月后,蕭家的提親大隊終于來了。
眾人齊聚正廳。
蕭家的長輩和梁舒宜的父親在商討。
蕭弋江坐在一旁,一言不發(fā)。
和上次見面相比,他面色紅潤,看起來身上的傷已經(jīng)痊愈。
梁舒宜瞧著他眼神空洞,眼下有暗青色。
想來是這幾天被婚事折磨慘了。
不知道蕭宇最后使了什么法子,讓他屈服的。
梁舒宜呆呆地看著他,直到對方察覺,才匆匆收回眼。
蕭家和梁家都屬于半封建家庭,蕭家原則上還是希望他們能多培養(yǎng)培養(yǎng)感情,以免婚后不和。
大局已定,梁父自然同意。
十月初三,艷陽天。
電影院的人三三兩兩,其中就有蕭弋江和梁舒宜。
梁舒宜還是第一次看電影,對電影海報好奇得很。
每一張海報前,她都要駐足停留幾秒。
最后一張海報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單人照。
二十來歲,笑容甜美。
海報的左上角寫著她的中文名:“羅拉!
下面應(yīng)該是她的英文名,“Lo……”
“Lola.”蕭弋江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她的身旁,用低沉的聲音念出對方的英文名,“英國人,中英混血,我同學(xué)。厲害吧。”
“很厲害!彼芍缘馁潎@。
蕭弋江在她身后張張嘴,頓了頓,“進場吧。”
3.
婚禮選在一個月后,采用中式婚禮。
迎親、拜堂、祝酒,觥籌交錯間一天就過去了。
梁舒宜蓋著紅蓋頭,視線有限,讓她莫名緊張。
紅嫁衣,紅燭,紅色的床。
喜慶,但她感覺不到。
這是她自七歲母親去世以來第一次穿女裝。
很繁瑣,有點緊,可能是穿得太多的緣故,她竟感覺有點喘不過氣。
臉上的紅妝有些靚麗,她整這些妝容時花去許多時間,坐的腰都酸了。
平常照顧她的丫頭看見,說不出話來。
“怎的?難看嗎?”
她竟有些緊張。
畢竟是個女孩,還是在意自己的容貌,尤其是,在某個人面前。
丫頭大小在她身邊長大,情同姐妹,一點都不怕她。咧嘴笑了,打趣她。
“小姐是真真好看,平常都看不到小姐著紅妝,如今見著了,像是天仙般,叫人迷了眼,看呆了。”
梁舒宜紅了臉,作勢要打。
她們在閨房里鬧成一團。
不過是小打小鬧,她們還是知道分寸的。
她看著鏡子里少女的眉眼。
想象著,那個人看見她的神情。
暗自笑了。
可事實并非像她想象的那般。
蕭弋江有些醉,見到她的第一面竟然是說:“別用美色來誘惑我,我平生只愛一人!
指著自己心臟的位置說:“這里,已經(jīng)有一個人了,沒有位置了知道嗎!”
好歹揭了蓋頭,他承認(rèn)自己娶了個美嬌娘。
梁舒宜定定地望著他,像是要望進他心里,令他發(fā)慌。
但她只是彎了彎紅唇。
“早些歇息吧。”
大婚之夜,兩個人平躺在一張床上,目光直視床頂。
紅色的床幔,花了她的眼。
正要閉上眼睛,身旁的人突然開口。
梁舒宜聽見他說:“知道我為什么要當(dāng)一個電影明星嗎?”
她適時地沉默。
蕭弋江隔了很久,梁舒宜的困意都要上來了,他才回答自己的問題:“因為我在英國有意中人,她是一個電影演員……我想和她一起登上大銀幕!
梁舒宜張了張嘴,翻了身。
夜深了。
眼睛酸酸的,但是她好像睡著了。
什么也不知道,睡過去就好了。
4.
梁舒宜雖然嫁為人婦,但是手里的工作卻沒有停下。
蕭家的人給了她很大的自由度,讓她安心工作。
這是婚前就已經(jīng)談妥的。
梁舒宜一邊忙著自己的工作,一邊讓陳副官偷偷打聽蕭弋江的進度。
婚后沒多久,蕭弋江就說服了父親,開始他的演員夢。
聽說他開始演戲了,雖然只是一個出場沒幾分鐘的小龍?zhí)住?br>
聽說他前幾天演了個配角,有兩句臺詞。
聽說他在前幾天新出的電影里演了個深情男二,還和著名的導(dǎo)演說上話了。
“小姐,姑爺又有新戲了,這次是個男主角,城西的影院掛上了他的海報!”
梁舒宜放下筆,“走,我們?nèi)デ魄啤!?br>
城西的電影院還真貼了海報。
就在她兩年前駐足的地方。
他穿著西裝,大背頭,面無表情的坐在一個靠椅上,身邊站著兩個年輕的女人,其中一個手里還抱著孩子。
電影的名字叫《一個家庭》。
旁邊還有一張海報,是那個演員羅拉。
這次不是單人照,一個金發(fā)男孩牽著她的手。
梁舒宜壓下心里的不舒服,認(rèn)真的研究了兩個人。
用客觀的態(tài)度來看最終的結(jié)論竟然是“般配”。
不像自己,在外永遠穿著軍服,在旁人眼里可能自己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他的兄弟。
自己硬邦邦的,也不常笑,還不怎么會聊天。
他自然不會喜歡自己。
這兩年來,他們很少有同屋的時候。
不是他忙,就是她借著處理公務(wù)的借口在書房里草草睡了。
至于是不是她不想一個人獨守空閨才詳裝公務(wù)忙的,就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蕭弋江則是為了電影,一直四處奔走。
白天幾乎不著家,夜里偶爾帶著酒氣回來。
有時候梁舒宜撞見了,還會照顧他。
蕭弋江在外也算潔身自好,梁舒宜從未在別人的嘴里聽到他的任何風(fēng)流事。
這已經(jīng)很好了。
不論蕭弋江為誰守身如玉。
他至少護住了各自的臉面。
她問過他,為什么最后答應(yīng)了婚事。
當(dāng)時他說,因為每個人都有逼不得已的時候,這個時候就是。他是被迫的。為了蕭家。
她對這句話嗤之以鼻,但面上沒說什么。
這部戲讓他一炮而紅,成為了滬上家喻戶曉的男人。
大街小巷里沒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賣報的小孩子隔個一兩天就要喊他的名字。
蕭家也被搞得不安生。
有富家小姐當(dāng)眾向蕭弋江告白,蕭家的門口站了一堆人,影迷們熱情難熄。
蕭弋江被自家老爺子說的煩了,再加上在家出行不便。
他直接就不回來住了。
蕭太太幾日不見自家兒子,想念得慌。
看見梁舒宜就氣不打一處來。
娶妻兩年,肚子里一點聲響都沒有,還看不住自己的丈夫。
整天在外面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蕭太太是舊時的女人,小時候裹過兩年小腳,連思想也變得狹隘起來。
“丈夫是天”、“不孝有三,無后為大”這些觀念一直陪伴她大半生。
梁舒宜一身軍裝,不知道哪處礙了蕭太太的眼。
好不容易回家吃個飯,被蕭太太逮到,在飯桌上被她指桑罵槐半個小時之多。
好不容易吃完飯,結(jié)果被她叫去,一頓囑咐。
什么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自己的丈夫,要懂得討男人的歡心。
梁舒宜靜靜聽她講完,以為講完就萬事大吉了。
結(jié)果末了,蕭太太一時興起,讓她帶件些東西去給蕭弋江。
5.
梁舒宜在風(fēng)中凌亂。
她穿了件淡綠的旗袍,袍子上繡著蘭花,外面是黑色的大衣。
身邊的丫頭手里提著箱子,看看自己夫人,又看看眼前的酒店。
梁舒宜讓她在樓下等著,自己拿著箱子去樓上找他。
前臺的小姐聽了她的名諱,多看了兩眼,小聲嘟囔:“蕭先生竟然已經(jīng)娶妻了……”
梁舒宜眼睛望向別處。
余光里,前臺撥了個電話,大概是給蕭弋江的。
蕭弋江不知說了些什么,逗得她一笑。
掛了電話,她說可以上去。
梁舒宜知道了地方,坐著電梯上去了。
門才敲了兩下,便從里頭開了。
蕭弋江穿著睡衣,讓她進來。
屋子很大,東西擺放的很整齊,沙發(fā)上有他換下來的衣服,茶幾上的煙灰缸里有一些煙蒂。
這里像家一樣,對他來講,應(yīng)該是這樣。
蕭弋江坐在沙發(fā)里,給她倒了杯水。
開水燙口,她只抿了一下就放回去了。
“媽讓我來的,給你帶些厚衣服,最近有些冷,她很關(guān)心你!
我也是。
她沒說出口,看著他的袖口。
那里線開了。
蕭弋江點點頭,“過幾天我會回去看看的。”
梁舒宜不知道要說些什么,只好起身,“那我走了,最近不太太平,晚上最好不要出門閑晃。照顧好自己!
蕭弋江把她送到門口。
“再見!
“再見!
最近是有些不太平。
夜里街上死了很多人,不知道是什么道的人在街上亂殺人。
梁父最近也是頭疼得很。
軍人抓不上逮人,民眾不會服。
內(nèi)亂也就算了,外面還盛傳有軍隊要打過來。
謠言傳的鼻子有眼,群眾亂的很。
打架鬧事的,軍隊就抓了十幾個。
但這干擾不到蕭弋江的事業(yè)。
羅拉從英國來了。
她的父親在國內(nèi)去世,她跟著母親回來送他。
回去的時候順道來看看蕭弋江。
蕭弋江將她留下來,說是要和她合作。
他們合作的消息傳遍了大街小巷。
在辦公室忙到接連幾天不著家的梁舒宜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筆尖劃破了要簽字的紙張。
她面上沒什么表情,讓副官再拿一份來。
對著八卦的人笑了笑,讓他跑步去了。
腦子里昏昏沉沉,想的都是蕭弋江。
大抵是這幾天忙的頭疼,才會滿腦子都是他。
出去吹個風(fēng),想清醒清醒,結(jié)果夜里就發(fā)起燒來。
內(nèi)虛外冷,體寒交迫,憂慮過重,一下子病倒了。
在處里躺著,家里人來過幾次,沒把她勸回家。
想來在哪都是躺,還不如躺在自個想躺的地方,感覺好點的時候還能起來批個文件啥的。
挺好。
直到蕭弋江來了。
6.
那天前夜下著雪,今年的第一場雪。
想起去年下初雪的時候是在新年,蕭弋江在家守歲。
梁舒宜陪著他看了一晚上的雪。
手里的保溫袋暖了又冷,冷了又暖。
他們沒有講話,卻好過任何時候。
今年倒是沒有人在身旁了。
夜里沒睡著,一個人看了一個晚上。
她自覺自己太過矯情,不過是拍個戲而已,指不定最多牽個手而已。
但是內(nèi)心就是不平靜。
她可是他喜歡的人哪。
萬一,萬一……
她不敢想下去。
可腦子卻不受自己控制,勢要把一切的一切都顛覆,給他們一個好結(jié)局。
昏睡過去時,太陽已經(jīng)露臉。
她迷迷糊糊想,該是放手了。
放棄執(zhí)念,放過自己,放過他們。
俗話說:有情人終成眷屬。
他們彼此有情,是比她有分量一點,該成眷屬。
蕭弋江是十點多來的。
他等不到人來通知他可以進去,心想梁舒宜脾氣大了不少。
他便不顧阻攔直接闖了進去。
屋內(nèi)人多得很。
床前有個人手里拿了個透明袋子站起來,掛在床頭。
是個醫(yī)生。
副官沒攔住蕭弋江,這會索性放開他。
“蕭少爺您看,沒騙你。”
梁舒宜燒的不輕。
左右連個侍奉的人都沒有。
這會兒丫頭出去吃飯了,蕭弋江不知道,只曉得她身邊全是個男人。
這樣不行,但她燒的糊涂。
他沒辦法沒通過她的同意就這樣子把她帶走。
只得在她身邊待到她醒為止。
屋內(nèi)人不多時就各自忙各自的事。
丫頭被他叫去休息。
他一個人給梁舒宜擦臉,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這一待,便出現(xiàn)一些讓他紅了臉的事。
梁舒宜大概是燒到一種程度,竟在昏睡中叫他的名字。
“蕭弋江、蕭弋江……”
聲音軟軟的,時不時叫兩聲,像是在尋人。
尋人,夢里嗎?
他站起身來,悄悄紅了耳朵,眼神往外看,幸好沒有人。
其實他不知曉的是,梁舒宜已經(jīng)叫過好多次了。
這次的病,讓她想他想了個夠。
平日里的那些思念,那些壓抑的感情,在脆弱中不知不覺顯露。
不知是誰說的一句話。
愛意,根本藏不住。
梁舒宜醒了之后,蕭弋江羞于開口問她知不知道自己她做過什么。
他得了她的允許,親自將她抱上車。
一路照看,將她送到家里的床上。
這場近一個月的病,很快就好了。
蕭弋江重新回來住了。
梁舒宜也正常上下班。
這些日子里,她早上起來的時候總是會假裝沒看見蕭弋江亂動的眼珠,明明知道他已經(jīng)醒了,但她向來會裝,她俯身,親親碰了碰他的臉頰。
后來他憋不住了,每天總是比她早一刻醒。
她醒的時候,看著左側(cè)的空位,也不過多憤怒。
她喜歡他,從來都是她自己的事。
所以一切的一切,不管是開頭、過程,還是結(jié)尾,都是她親身該經(jīng)歷的。
如果他躲避,她會迎難而上。
如果他正面拒絕,她會停止。
她的自尊心只允許她做到這個地步。
7.
羅拉走了,她在電影拍完后就走了。
走之前她給了蕭弋江一份邀請函。
邀請他和他的妻子一起參加她的婚禮。
原來羅拉和當(dāng)初的那個海報上的金發(fā)男孩因戲生情,已經(jīng)要結(jié)婚了。
她和蕭弋江現(xiàn)在只是朋友。
他們合作的電影上座率很高,蕭弋江也算完成了自己的心愿。
梁舒宜陪蕭弋江一起看了首映,劇情很悲傷,戰(zhàn)火中的男女更多的是戰(zhàn)友情。
他們經(jīng)歷生死,最終在生命盡頭說了再見。
電影的最后,士兵們將他們的尸體陳列在一起,其中最小的才十一歲,是被誤傷的小孩。
不只是影片所描述的這場戰(zhàn)役,還有很多地方,鮮血飛濺。
不論男女老少,結(jié)局都是一樣的。
巨大的悲痛環(huán)繞在影院里。
梁舒宜見慣生死,也有點悲傷。
戰(zhàn)爭,希望它永遠不會發(fā)生。
可事情哪是一些人就能夠左右的呢。
幾個月后,前線頻頻傳來消息。
這戰(zhàn)是真的要打到這了。
到處亂得很,米價飛漲。
炮彈還沒到,就夠給人亂得。
警報幾乎天天都響。
有時候還在吃著飯,聽見響聲家家戶戶往防空洞跑。
惹得人大冬天的都一身汗。
是嚇的,也是累的。
到了才知道是虛驚一場。
日子久了,在意的人也就少了。
梁舒宜一家子依舊跑得勤快。
越有錢的人越是怕死。
何況梁舒宜也是個軍人。
她知道時事,這戰(zhàn)絕對不遠了。
任何一次都有可能是真的,尤其是日子越來越久。
日子多過一天,敵軍空投的可能性就越大一分。
她瞧見神神哉哉的,不把響聲當(dāng)一回事的人也會提醒兩句。
但次數(shù)多了,人家見她就躲。
生怕她嘴里的晦氣傳到他們身上。
梁舒宜也沒得辦法,只能照顧好自己。
等到有一天,梁舒宜和蕭弋江出去買東西。
飛機的轟隆聲從頭頂上飛過去,炮彈落下來,平地激起一聲雷。
燒了最近的寫字樓,樓體發(fā)生坍塌,“快跑!”
在混亂中,梁舒宜牽上了蕭弋江的手。
這是她第一次牽一個男人的手,更是第一次和蕭弋江除了早上的臉頰吻以外的肢體上的親密接觸。
但是她現(xiàn)在沒有時間感受,他們瘋狂地跑向最近的防空洞。
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在他們身邊倒下。
前一秒還在拉著孩子的人,下一秒和孩子一起倒在了血泊里。
這個城市,在一瞬間變成了人間地獄。
“嘣——”
“趴下!”軍人敏捷地手速在此刻排上了用處,她將他護在身下,用手臂護著他的腦袋。
“梁舒宜!”
“捂住耳朵,別講話!”
下一秒。
一個炮彈落在了他們身后不遠處。
周圍的一切都好像帶上了硝煙。
霧蒙蒙。
梁舒宜抬起頭,認(rèn)真的適應(yīng)了一下視線,重影外加昏暗的視線。
不清楚是重影導(dǎo)致昏暗,還是昏暗導(dǎo)致重影。
耳邊“嗡嗡嗡”,她挪開手臂,用另一只手去碰蕭弋江。
蕭弋江支起身子轉(zhuǎn)頭看她,眼睛亮亮的。
梁舒宜對他笑了笑。
“走,去防空洞!
一路走過去,像是敵軍暫停了襲擊,沒有任何危險。
防空洞里人滿為患,他們好不容易擠在角落里。
可能是她穿著軍服,周圍的人對她很客氣。
一個小孩手里拿著水壺過來,“姐姐、哥哥,給你們喝!
誰也不知道接下來的命運,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有人還能對你施以援手,真是太珍貴了。
她打開,嘴唇停留在壺嘴,余光里看著蕭弋江,過了一會兒才輕輕抿了一口。
“給。”
“我不喝。”
“現(xiàn)在時局未定,等下不知道在哪,有喝的就別嫌棄,解解渴吧!
“我不是因為這個,”他突然靠過來降低音量講話,“就是因為水太珍貴,所以喝人家的不好。”
梁舒宜心一動,嘴角下意識的翹起。
“人家的好意,你至少要轉(zhuǎn)個樣子,抿一口也行!
“……那好吧!
待他喝完水,一個眼熟的身影跑了進來。
“陳副官!
“小姐!”
他的軍帽不見了,身上有傷,幸好人沒什么大礙。
他很快跑近,在幾步遠遲疑的停下。
“小姐……”
一米八的漢子,看清梁舒宜身上的傷,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錯過了梁舒宜的眼神。
梁舒宜感覺到又有液體從脖子上留下,右手垂在身旁,血“滴答滴答”在地上開花。
后背有點癢,又有點疼。
她的感知慢慢開始遲鈍,不再浪費眼神在下屬的身上,她轉(zhuǎn)頭看著蕭弋江和剛剛給他們遞水的小女孩的互動。
蕭弋江問她幾歲了。
女孩用小奶音回答說自己五歲了。
“你爸爸媽媽呢?”
“在那!
蕭弋江望過去的瞬間,身上一重。
梁舒宜支撐不住了,倒在了自己喜歡的人的懷里。
“梁舒宜,梁舒宜,梁舒宜你醒醒!
真好啊,蕭弋江在叫她的名字。
他的聲音真好聽啊,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可以這么好聽。
殺人。打仗。訓(xùn)兵。
這些都不是她喜歡的,她也想像那些大家閨秀一樣,有著幾個疼愛她的家人,一生不碰刀槍,不見鮮血。
然而,她的出生,就決定了她的將來。
她是可以拒絕,但她拒絕不了她的責(zé)任。
保家衛(wèi)國,她沒有那么深的情懷,她只是想保護自己愛的人。
保他們一生平安順?biāo),一生喜樂無憂。
奈何天意弄人,她這一生愛不得的。
他不要她愛,她便不能愛。
所有苦楚,皆是磨練。
后記
梁舒宜形容自己喜歡蕭弋江的那一面。
是迷了眼,失了魂。
酒樓里一見,醉了的蕭弋江攔住穿著軍服的梁舒宜。
那是梁舒宜第一次陪梁父出來見朋友,第一次進入成年人的酒肉世界。
她出來喘氣的間隙,就遇見了蕭弋江。
彼時蕭弋江還沒有出留學(xué),一身長褂,頭發(fā)服帖的貼在腦門,和朋友們玩鬧,玩你追我躲的天真游戲。
梁舒宜被他撞倒在地上,他在上,她在下。
少年人的意氣風(fēng)發(fā),黑珍珠似的眼睛,眼底的笑意還沒來得及散去,眼底的光灼人。
蕭弋江就這樣撞進了梁舒宜的心里。
此后經(jīng)年,梁舒宜再也沒能忘記他。
插入書簽
emm,為了謹(jǐn)慎一點,特此標(biāo)注。
“明星,不過是個戲子而已。”
這句話并沒有說明星不好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