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I can do this all day.”
　　“而你他媽又做到了什么呢？”

　　1
　　“Tony——”
　　“——可結果是怎么樣的？我們輸了！”Tony Stark像個磕嗨了的醉漢一樣在他面前晃得近乎于手舞足蹈，Steve壓根不敢碰他。這個從太空中九死一生歸來的復仇者，對于他們所有人——所有已經(jīng)失去了那么那么多的人來說，都太過于珍貴而易碎了。Tony的眼神也迷亂的像個醉漢，那雙大大的眼睛在深陷的眼窩和顴骨的映襯下就像是個頭七回家的鬼：
　　“我們輸了！而你、而你，你根本就不在那里。不，對于你隊長，我沒有計劃、沒有戰(zhàn)術、沒有策略，沒有信息，什么都沒有，你別想再從我這得到任何東西，你——”
　　“夠了Tony！你少說兩句——”
　　Rhodes抓住了已經(jīng)有點神志不清的好友，不想讓他那張嘴里再蹦出任何傷人的話，但這實在很難做到。Tony顫顫巍巍地抬起一只胳膊指著Steve，看著那雙蒙了陰霾和云翳的藍中帶
　　綠的漂亮眼睛，心里像是被狠狠扯開了一個大口子一樣，說不清這究竟是痛意還是快意：
　　“You Liar.”
　　有什么東西，從那雙眼睛里破碎了。哈！就應該這樣，別表現(xiàn)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似的——別表現(xiàn)的好像只有我一個人是個那么可悲的無能為力的loser。Tony不甚清醒的腦子對那些支離破碎無比快意，胸口卻有些疼的發(fā)悶——他于是決定索性再痛快些。
　　他摳下胸口的反應堆，往Steve手里砸了了下去。
　　Phil Coulson倒在血泊里，胸前的傷口上仿佛依然閃爍著權杖的藍光。三艘巨大的母艦從天上落下來。索科維亞的大樓坍塌，澤莫的整個家都毀在了那里。瓦坎達的大樓爆炸，煙塵模糊了Wanda驚懼的面孔。Vision額頭上的寶石被滅霸摳下，整個人迅速變成破敗而毫無生氣的死灰色。T'Challa、Sam、Bucky……一個接一個在他眼前化為飛灰。
　　……Bucky掉下了火車。
　　Tony哐地一聲摔在地上，而Steve徒勞地伸出手，沒有接住。反應堆被他緊緊握著，咯的生疼，熱的燙手，像是要把那一塊的皮膚燒爛，一直爛到心里去。
　　一次又一次。
　　——我們就只能是Avengers嗎？就不能換一個，比如像什么，Prevengers？
　　Steve無法阻止那些畫面一遍遍在腦海里閃回，就好像他無法停止一遍遍地質問自己：而你又在哪里呢？

　　2
　　“Buddy……我知道你很難受——我們都很難受！但無論如何你的話可有點太傷人了。”
　　鋼鐵愛國者坐在床邊絮叨并削蘋果。自從Tony沖著Steve大發(fā)了一通歇斯底里之后，在他眼前晃悠著的人就只剩下了Pepper和Rhodes。Tony瞪著大而無神的眼睛看著天花板，看起來一點都不想搭理他的老友——或者根本沒有在聽。
　　“起碼——最起碼！老兄，Avengers這個名字可是你起的……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是的老媽，我聽著呢：偉大的美國隊長以他崇高偉岸的人格、極強的個人魅力和挺翹的屁股折服了身邊的一切愛國者，甚至就連無堅不摧的鋼鐵俠CBD圈子也開始被他以大愛無形潤物無聲農(nóng)村包圍城市和平演變的方式徹底滲透，魂淡鋼鐵俠被真理剝得像一只龍蝦，真是hail了他媽的Hydra——”
　　Rhodes拿著削好的蘋果的手橫平豎直地拐了個彎，面無表情地把它塞進了自己的嘴里。
　　“Tony Stark，我勸你做個人吧�！�
　　“Oh come on——我正在努力！”瘦的不成人樣的黑發(fā)男人啪地把手拍在臉上，喃喃道：“那個紫家伙把我徹頭徹尾地打敗了……我正在地讓自己重新活過來。我能做到……我能做到�！�
　　“By what？”通過把自己受的傷不顧一切地共享給別人，因為這樣就可以放過自己？
　　“通過……”
　　Tony放下了捂著臉的手掌，他的眼神再一次空茫地瞪著天花板，就好像要看到宇宙深處什么縱遠極深的地方。
　　Prevent，在事情沒有發(fā)生之前，我們改變；Revenge，在無可挽回的事情發(fā)生之后，我們復仇。
　　Together.
　　“只是……從現(xiàn)在開始，不要再想那些不可能改變也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了�！�
　　“……Tony，”Rhode沉默了良久，開口的時候那語氣居然好像帶了兩分哽咽：“你……你不再愿意去相信、去希望，我們還能改變這——”
　　“希望？哈，Rhod，你還沒明白，希望就是個婊子�！盩ony的聲音無比蒼涼：“她化妝化的像海倫，唱歌唱的像塞壬，蠱惑你，欺騙你，讓你相信你他媽能做得到一切比誰都她媽了不起，騙得你傻乎乎地賭上一切還他媽心甘情愿——可真的到了你一無所有的時候？”
　　“她就拋棄你。”

　　3
　　Tony不愿意……這很正�！@很好。Steve安撫著自己內心深處的那一點點失落，甚至有些責備它：這太自私了。你曾經(jīng)為了爭取每個獨立個體應得的權利掀起了聯(lián)盟的內戰(zhàn)，而現(xiàn)在，當Tony選擇了行使他完全值得擁有的權利時，你怎么能……對此感到失落呢？
　　Tony很幸福，這很好；Rogers自己找到了能夠繼續(xù)做下去的事情，這也很好。所以，別愁眉苦臉的了。他當然不會留下吃飯，他知道自己在這里并不是什么受歡迎的人——盲目樂觀的傻大個，平靜生活的闖入者……Troublemaker。Tony剛剛看他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什么擔心傳染的病毒。Steve放下手中的杯子，最后望了Tony離開的方向一眼。Morgan趴在她daddy的肩膀上，沖這個看起來很討人喜歡、卻不知道為什么這么不討daddy和mummy喜歡的大家伙做了個鬼臉。Steve沖她笑，潔白的牙齒依然像當初Tony看到的那樣，讓人想要打碎的完美。
　　“走吧。”隊長不帶任何留戀與遺憾地轉身，Scott不情不愿地跟上——雖然他到底還是不甘心，但無論如何，跟著隊長就是了。
　　“我們去找一個……大高手�！�

　　4
　　Tony從倉庫里翻出了那面盾牌——它就在他為Pepper準備的那套裝甲旁邊躺著，干凈、光潔、明亮。
　　希望是個娼妓。
　　她化妝化的像海倫，唱歌唱的像塞壬，蠱惑你，欺騙你，讓你相信自己能做得到一切、比誰都了不起，騙得你傻乎乎地賭上一切，還他媽心甘情愿，甘之如飴。
　　他真恨那個給了他希望的人，那個天使一樣的魔鬼。

　　5
　　“讓我們和好吧，結仇太耗費精力。”史三歲煞有甚事，說的好像美國隊長才是那個大喊著你殘酷你無情你無理取鬧你不配拿盾牌你這個騙子我再也不相信你了的家伙，而自己才是那個一直企圖用老年翻蓋手機、道歉和愧疚狗狗眼順毛的操心老媽。Steve笑了起來，那笑容里卻不帶著一點嘲諷，全是純然的喜悅與釋然。
　　“這太好了，Tony�！�
　　你要是再敢說“我很抱歉”看我不打爛你的牙——霸道總裁磨牙霍霍，所幸美國翹臀什么都沒說。他于是打開后備箱，取出了那個很久之前就已經(jīng)修好了的盾牌。
　　“喏，拿著�！�
　　Steve沉默了片刻。
　　“Tony，我受之有愧�！�
　　你他媽——
　　Tony Stark看著那雙不帶任何嘲諷的眼睛，只感覺自己的胃一直在往下沉。不你沒有。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所有的選擇都是自己做出的，自己得學會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你他媽不欠誰的。我罵你是因為我混蛋，因為我接受不了自己的失敗所以把它推到你的頭上，那讓我覺得好受覺得不愧疚可以心安理得地開始新生活——誒我說你這人這時候怎么就這么聽我話了？當初簽協(xié)議的時候要也這樣豈不是P事也沒有了？還有我當初也就說了那么一次吧，你看看我胖回原人設之后不是一句也沒說過嗎？你你你你你就是存心惡心我的吧！
　　但Tony看著那雙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于是最后他說：
　　“對沒錯，你欠我的。所以聽我的，收了！”

　　6
　　“謝謝你愿意回來，Tony�！�
　　“少來，在我還沒后悔之前，勸你閉嘴�！�
　　“擁有希望并不是一件壞事，Tony。雖然遙不可及，但所有人都喜歡看星星，這是本能�！�
　　“哈，所以你真的和Rhody變成了無話不談的閨中密友？說真的Captain，一個小學生式的比喻：希望是星星？你用大胸托著的這顆嗎？不得不說它的手感很好，我喜歡它�！�
　　“……你就當我什么都沒說�！�

　　7
　　“嘖，他講的真好。”
　　“誰說不是呢，小兔子�！盩hor驕傲地挺起小肚腩，一副有榮與焉的樣子。而Steve希望這是自己的最后一次戰(zhàn)前演講，從此以后失去的能回來，已有的不再失去。他們從此無堅不摧，再也不需要Steve Rogers身穿國旗，用悲情和使命之名鼓舞士氣，因為他們擁有幸福，擁有一切。
　　為了這個，他愿意付出一切。
　　Whatever it takes.

　　8
　　說出“Hail Hydra”的感覺真的很不錯。

　　9
　　欣賞美國翹臀的感覺也很不錯……可惜沒上手去摸一把——不！Steve Rogers你在想什么！住腦！
　　……
　　……還是有點想摸。
　　Steve有點憂傷地揉了一把自己的屁股。

　　10
　　他完全沒有想到會遇到Howard和Peggy……他們看起來都過得很好。
　　Steve久久凝視著Peggy的容顏。她比起1945年似乎沒有太大變化，但變化又確實存在——不再那么鋒芒畢露，卻自有一番不怒自威的威儀。她看起來很好，有夫有子，妝容精致，衣著得體，面色紅潤——美麗得完全不像是一個五十歲的女人。
　　這很好……真的很好。
　　她永遠是那個比他更果決的人。決定開始的時候、決定結束的時候，決定向前看的時候……這很好。你盡可以do this all day，但……往往那沒什么用。愿意的，命運領著走；不愿意的，命運拖著走。所以為什么不順著跑到命運的前面去呢？
　　這真的很好。
　　Tony、Peggy……
　　要是他也能學會的話，就好了。別誤會，從三曲翼大樓倒塌的那一刻起，他就放下了Peggy，現(xiàn)在更是如此——沒有他，她依然活的很好很精彩，Steve自然也可以。但是，很多很多事情，并不能像Peggy一樣擁有雖遺憾卻精彩的結局。
　　他不甘心。
　　Steve目送著Peggy的背影消失在視線里，握緊了手中的皮姆粒子。此時此刻此地，這才是最重要的東西，是希望，是未來，是活著的人。

　　11
　　可活著的世界里……卻又失去了一個人。
　　或許這就是代價。

　　12
　　“Where is Nat？”
　　別再……只是，別再問了。
　　Clint的眼睛里含著薄軟的淚水，無助得不像一個復仇者。他沒辦法繼續(xù)看著Bruce，所以他選擇把目光移向了Steve——在這樣無助的時候，他只能選擇看著隊長。那雙眼睛就好像在說：Cap，我把Nat弄丟了。我該怎么辦？
　　拜托……別不說話，請你——你告訴我呀。
　　就是……別不說話，求你。
　　可Steve又還能做什么？像往常一樣——as always，每每到了這種時候，到了失去的時候，他什么都做不了。Steve垂下眼簾，像Clint躲開Bruce一樣躲開Clint的眼神——可他又能看向誰呢？
　　他的掌心燒的很燙，就像五年前Tony把那個反應堆摔給他的時候一樣，燒的皮肉都爛開，一直爛到心里去。
　　他真恨他自己。

　　13
　　很久很久以前，愚蠢的人類想要做到一些他們并不能做到的事情，比如說摘下一顆星星，比如相信希望。于是他們坐上綁著炸藥的椅子企圖飛上天空，最后他們摔死了�，F(xiàn)在再也沒有死于這種愚蠢原因的人，因為人們終于意識到了什么是人所不能之事。
　　“如果這么想來，Natasha實在很幸運——畢竟她真的摘到了星星。”
　　“Tony，閉嘴�！�
　　“不captain，我要把這個故事講給Morgan�！�
　　Steve沒有揍他，或許是因為Tony吸著鼻子紅著眼圈，看起來并沒有那么混蛋——更或許是因為他正在把Natasha殞身羽化出的那顆星星，小心翼翼地鑲嵌在手套上。
　　“Done.”

　　14
　　事情總是不那么盡如人意，不是嗎？這就是生活，這就是命運，這就是漫威編寫的劇本。
　　可是他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不想再一次又一次在塵埃落定后掙扎著爬起卻只能站在隊友的尸體邊哭泣，不想再一遍又一遍無可挽回地失去，不想再一次又一次地辜負隊友的信賴和期望，不想再一遍又一遍打沙袋打到手骨骨裂卻只能痛恨自己為什么既不能早點想到解決方法也無法改變現(xiàn)實，不想再一遍又一遍地走不出一次又一次失敗的影子，不想再在滿目瘡痍的戰(zhàn)后對別人絮叨著連自己都糊弄不了的“move on”，不想再說“我很抱歉”，不想再看到深愛著的人們的眼淚——
　　不想再體會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了。
　　再也不想了。
　　他只是個凡人，這就意味著他總有很多遺憾永遠無法彌補——但他到底是個人，而且還是這世界上最固執(zhí)的人——這意味著他永遠都不會甘心，永遠。
　　美國隊長踉蹌的很厲害，眉骨和鼻骨似乎都碎了，滿頭滿臉都是血，流到眼睛里辣辣的。眼前仿佛變成了一副野獸派的畫作，線條和色彩全都混亂了，但是滅霸——他在Steve Rogers的世界里，從未這樣清晰過。
　　——我操你媽的滅霸。
　　他抄起地上的暴風戰(zhàn)斧，搶在鋼鐵俠之前撲了過去。

　　15
　　一群只知道悲傷和哭泣的人，如果有一個能堅持他的歡笑，那么所有沒瞎的就都能看見星星。
　　一千年的晚上，只要有一個晚上出現(xiàn)星星，那么所有人就都會相信天堂。

　　16
　　“……我很抱歉�！�
　　棕色胡子頭發(fā)一把抓的包子臉站在那里，對此并沒有什么反應。Tony又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自己的胸腔里長滿了雜草。他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會有對殺母仇人如此低聲下氣的一天……而他的心里居然沒有哪怕任何一丁點的不情愿。
　　“那個人本來應該是我才對�！彼逶诙道锏氖终莆粘扇癝trange看到過未來……那原本應該是我的，一千四百萬零二分之一的概率，可一切都發(fā)生的太快了，我，我沒想到——”
　　“不是你的錯�！�
　　自打鋼鐵俠十分鐘前站在這里以來，冬兵第一次做出了回應，盡管這回應似乎冷靜到了冷酷。Tony一時被噎住了。
　　“不是你的錯�！倍貜偷溃难劬ζ届o地像止水，目光卻似乎穿透到了宇宙深處什么縱遠極深的地方：
　　“Strange會那樣說，只是因為他沒來得及看到第一千四百萬零三種結局。還有第一千四百萬零四、零五、第兩千萬、第五千萬、第一億兩千四百零二種……我們很弱小，我承認�？墒侨吮槐萍绷�，也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來的�！�
　　沒有任何凡人曾經(jīng)用神斧砍下過提坦神的手臂，正如沒有任何凡人曾經(jīng)舉起雷神之錘。
　　但這說不定這是因為你沒有繼續(xù)看下去呢？要知道，有的人可以一直這樣做下去，整整一天，整整一輩子。
　　“Steve……可是我們中最固執(zhí)的人�！�
　　Bucky那張宛如凝固了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點表情，像是在笑，像是在哭，像是在懷念，又像是在悼念。Tony不知道。但最后他決定把那定義為一個笑容，因為Bucky用力挑起了嘴角，那樣子有點像史密森尼博物館里的浮光掠影。
　　“我一點也不意外……我的Steve，我的布魯克林小個子，從始至終，一點都沒變過�！�
　　Steve Rogers死于終局。他砍手砍得很準，就像用盾牌切開鐵索，沒有什么不同；他扔東西扔的很準，手套連帶著滅霸那只令人生厭的手一起砸進剛爬起身的驚奇隊長懷里，就像扔出盾牌砸飛一個九頭蛇一樣，沒有什么不同。他的眼睛很美，在被提坦神扼住脖頸的時候，那雙藍中帶綠的眼睛依然像冬日不凍的碧海，像寒夜里熠耀的星，平靜而澄澈，沒有什么不同。

　　17
　　那美好的仗我已經(jīng)打完了，應行的路我已經(jīng)行盡了，當守的道我守住了。從此以后，有公義的冠冕為我存留。
　　——《新約·提摩太后書》

　　18
　　“摩小根……哦我的寶貝，你怎么還不睡覺？”
　　“明明Daddy也沒有睡。”
　　“Daddy在想事情�！�
　　“我知道，你在想果汁冰棍，對不對？”
　　“……”
　　“……Daddy？”
　　“不，babe……Daddy在想今天晚上要給你講的故事，一個很美的故事：從前有一個人，他摘下了一顆星星�！�
　　“嘁……Daddy騙人。星星又大又熱又遠，根本摘不下來�！�

　　是啊……是摘不下來的。
　　那是，人所不能之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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