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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
已是深夜,軍官的辦公室卻依舊亮著微弱的光。
“上將,明日將要去拜訪云先生,您還是早點休息為好。”
小士兵站在書桌旁,抱著厚厚的文件,勸告著熬夜很久了的軍官。
這位軍官并非尋常之人,不僅在戰(zhàn)場上擊殺過國黨排長,更是在最后戰(zhàn)役中堅持下來成功實現(xiàn)了最初計劃,建國后就獲得了少將軍銜,實在是功不可沒。
只是上將已有家室,卻很少回家。
“知道了!避姽俜畔鹿P,揉了揉發(fā)紅的眼眶,悶聲問道:“哪位云先生?”
小士兵對答如流:“是那位很有名的刻瓷師,過幾天大將會來這里進行視察,有群眾主動表示想要開歡迎會,不少同志給大將準備了禮物,所以有長官也想送些禮物!
上將皺眉:“還想送禮物,他自己能吃飽嗎?”
小士兵為難:“問題是他們已經(jīng)說好了明天上午拜訪,具體時間地點都已經(jīng)定下,云先生又是常年不在家,根本沒辦法取消!
軍官擺擺手:“你休息吧,明天不用跟了,我和張上將一同去。”
小士兵:“是!”
小士兵退出了辦公室。
不久,燈便熄了。
——
軍官和張上將并排走在路上,夜里剛下過雨,他們走過的路格外泥濘,軍裝的皮鞋底沾上了不少泥巴。
軍官雖在軍中異常嚴肅,但同張上將是少年時期的同學,所以比其他人聊得來。
張上將是個話癆,一路都在絮絮叨叨地抱怨:“那一群小屁孩,都叨叨著要給大將送點禮物,什么家里的核桃…瓜子和糖…茶葉…還給我個清單,讓我去買,還會使喚我了。哎我平時也沒見他們有多少錢啊,怎么現(xiàn)在這么積極呢?”
軍官:“崇敬!
張上將點頭:“也是!
“欸,你看。”張上將指著那一排極似四合院的房屋,驚呼,“這云先生可是個有錢人啊,要么就是富家子弟。這一排……都是仿的,這么真!”
軍官看了一眼,不語。
他在北平,也有這樣的院子。
那才是他的家。
張上將征戰(zhàn)沙場多年,并非細膩之人,但也懂得察言觀色,見軍官心情不佳,便止住了話題。
兩人一路無言,漫步到云先生的宅院前。
張上將站在門前,敲響了木門,后面站著軍官。
沒過多久,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后面站著等候已久的云先生。
縱使張上將在參軍之前閱女無數(shù),也很少見過這樣的人。
留著濃密的長發(fā)披在肩頭,臉上掛著微笑,身著一件民國時期教書先生招牌的灰藍色長褂,向他們微微頷首,渾身上下都是一股書卷氣息。
可惜是個男的。
張上將無不遺憾地想著,扭頭想把后面的軍官趕進來,一瞬間卻呆住了。
軍官死死地盯著云先生那張笑臉,眼里的情感像火一樣熱烈,表情很是復雜。
云先生瞳孔微縮,臉上笑容不改,主動出聲:“好久不見!
軍官張了張嘴,最終化為一句:“好久不見!
張上將夾在他們中間,一臉懵。
張上將:“云先生和好友是故交?”
云先生笑:“故交可不敢當,只是故人罷!
軍官不語。
云先生很是恭敬地把他們請進去:“二位長官請進寒舍。”
張上將一把把發(fā)愣的軍官給拽進去。
進了院子,張上將才發(fā)現(xiàn)這里面別有天地。
“這和北京的四合院幾乎一樣啊!睆埳蠈⒃谠剞D(zhuǎn)了一圈,不禁感嘆,“這得花多少錢啊。”
云先生停在原地,笑道:“只是仿照北平的家院罷了,并無特殊之處!
家院……
軍官的思緒不禁飄遠。
對他而言,那也是家嗎?
云先生看著他們兩個在院子里轉(zhuǎn)圈圈,不時驚嘆一聲,陪著他們走來走去,只是笑,一言不發(fā)。
只是在張上將轉(zhuǎn)身之時,突然低聲說:“這幾年境況如何?”
軍官垂眸:“還成!
云先生:“甚好!
一時無人言語。
軍官欲言又止:“你……”
云先生猛地抬頭:“嗯?”
軍官硬著頭皮說下去:“你……近況如何?”
云先生笑:“這兩年也只是享樂,并無大作為。”
軍官閉上了口。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是想問,你過的好不好……可曾遇見命中之人……吃的怎樣……怎么又瘦了……有沒有人不許你留長發(fā)……以及……
軍官偏過頭,眼里盡是晦澀。
當年之事,我后悔了,再來一次好不好?
云先生也不笑了,面上俱是平靜之色,淡漠得像看個路人。
“當年之事已過,便不再提!
軍官:“……好!
說罷,云先生便拂袖而去,沒有一絲留念余情。
軍官在原地站了片刻,也邁步走去。
兩人剛進門,便看見張上將圍著瓷器嘖嘖稱贊,聽見了動靜,抬頭看向他們兩個。
張上將嘆:“這瓷器……可是中華之瑰寶啊,云先生整日對著這等寶物,想必是極好的!
云先生笑:“如長官言!
張上將話音一轉(zhuǎn):“所以能否請云先生給軍中將士刻瓷,也算是讓將士們增漲士氣,開開眼界!
云先生:“長官過譽。”
那便是應下了。
張上將高興極了,欲要拉起一旁默不作聲的軍官就走。
云先生知道他們忙于軍中要務,也不做挽留,送至門前便回了大堂。
走到半路,張上將突然停了下來,摸摸自己的口袋,一拍:“壞了!”說罷,轉(zhuǎn)身就走。
軍官停步:“怎么了?”
張上將已走遠,大聲沖他喊:“我那張紙條丟了,估計就在云先生家里,等我啊,去去就回!”
軍官無法,只能站在原地等他,閑極無聊地找螞蟻洞,誰知他這一去就是十分鐘。
張上將氣喘吁吁地跑回來:“哎呦這可累死我了……”
“我他娘的找了整個院子,太……太他娘的大了……”
軍官嗤笑:“累不死你!
張上將不爽:“哎你還別說,我聽見了點東西,云先生說的,雖然說偷聽不好,但我也是不小心聽見的!
軍官自聽見“云先生”便開始不鎮(zhèn)定,忙問:“說的什么?”
張上將一臉了然:“說吧,是不是你搶了朋友老婆?不然我看你的表情怎么不對!
軍官懶得理他:“說。”
“行行行,我說我說!睆埳蠈⑾肓艘魂嚕八f……刻瓷的,什么如夢令……納蘭什么……”
“納蘭容若!
軍官突然出聲。
“對,對!就是這個!”
軍官不再言語,拽著他,轉(zhuǎn)身走了。
“哎哎,你別拽我啊……”
室內(nèi),云先生落筆,望著那一筆一畫,黑墨同白玉相映,眉間的溫柔之情顯而易見,眼神深情得仿佛要滴出水來。
《如夢令》
——納蘭容若
正是轆轤金井,
滿砌落花紅冷。
驀地一相逢,
心事眼波難定。
誰省,
誰省。
從此簟紋燈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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