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膽小鬼
我是個膽子很小的人,我怕黑,怕蟲,怕鬼,怕高,怕很多很多的東西。
一直到幾年前才戒掉開燈睡覺的習慣,曾經(jīng)被小弟那做工逼真的模型手槍嚇的大哭,看見蟑螂老鼠彈跳力就瞬間增強,在纜車上能夠全程發(fā)抖哭叫,體檢抽血時險些暈過去……
其實這些糗事,我因為當時太過害怕早就記不太清了,都是她一件一件講給我聽的。通常的句型為:“你記不記得你以前……”,最后再掐住我的鼻子,或是弄亂我的發(fā)型,以一句“你真是個膽小鬼”加以總結。
說實話,從小跟她一起長大,甚至連生日都要比她大三個月的我,很不喜歡她這副大人對待小孩子般的模樣?纯此看温犝f我又被什么嚇到時的那副幸災樂禍,小人得志的嘴臉,那算什么呀什么呀什么呀!
“喂!我是你姐!叫姐!”
有時我也會鼓起勇氣拍開她蹂躪我的雙手以示反抗,不過只會招惹她變本加厲的摧殘。
對于這種膽小的性格,我曾經(jīng)以為是可以改變的,當然也努力過。不過那天半夜被她一路跌跌撞撞地從地下酒吧里拽出來,又被劈頭蓋臉地一頓大罵,聽到她兩眼通紅地大吼“你膽子大了是不是”的時候,我竟又害怕了。直到被用力箍在她懷里,發(fā)抖的身體才慢慢緩了過來。
后來聽說,提議帶我去酒吧“練膽”的那位仁兄再見我時總是繞開走是因為她特意去見了他,還一起吃了頓飯。不知為什么,我總覺得跟這樣一個可怕的人住在一起,其實我的膽子也算大的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她對我“練膽”這一行為投入到有些過分的熱情與精力。
“酒吧事件”過后沒多久,剛下班回家,我就注意到客廳茶幾上多出來的那個大紙箱子。湊過去看,才明白好奇害死貓果然是萬年不變的真理。
在看到那滿滿一箱封面血腥猙獰的DVD光碟后就已經(jīng)嚇的坐在地板上大叫,后來又聽她說那些是為我“練膽”而專門準備的時候,我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說出如此殘忍的話竟還能面帶微笑的女人就是我最最親密的“死黨”。
“死黨”安慰似的拍拍我的頭:
“沒事兒我陪你一起看。”
“沒事兒這些我都看過了到嚇人的地方我會告訴你!
“沒事兒你要是實在害怕晚上我陪你睡!
……
一部分是因為她的“甜言蜜語”,一部分是因為我確實想練練膽子?傊Y論就是每天睡前一部恐怖片,有益身心,有益睡眠。
過程是血腥的,后果是慘痛的。
而我又實在沒膽量一一細述。
經(jīng)過將近一個月的“特訓”,結果就是,我從徹頭徹尾的肉食動物變成了看見肉就犯惡心的素食主義者,做到了有益身心。我屋子里雙人床上的枕頭從一個變成了兩個,有益睡眠嘛……好像還沒有達到,因為即使知道身邊有人陪著,夜里還是會經(jīng)常夢到被壓得喘不過氣,或是有濕漉漉軟乎乎的東西在臉上磨蹭之類的怪夢。
還有就是每次再跟她頂嘴吵架鬧別扭的時候,她就以“晚上不陪你睡覺”來威脅我。當然我也是有骨氣的。
就算她故意把音響開到最大聲,讓悶在房間里的我也能夠清楚聽到那恐怖的背景音,就算她明知道我還坐在馬桶上,卻故意鎖上廁所門按下電燈開關,就算她跟我面對面的時候故意瞪大雙眼,滿臉驚恐的盯著我的身后……
我也只有在臨上床的最后一秒才去撓她的門,帶著哭腔:
“我錯了我知錯了還不行么我再也不跟你生氣了我什么都聽你的你快點過來吧床被枕連人都是現(xiàn)成的就等著陛下您親臨啦……”
雖然她每次都會妥協(xié)地開門出來,但那一副小人得志的臭屁樣,還有挑起我下巴說著“侍寢”時的輕浮語氣還是讓我無比地窩火。無奈還有此人的用武之地,只能待她在我枕邊氣息平穩(wěn)了之后才得以下手。
正盯著她的臉研究該從何咬起,那雙細長的,本該閉著的眼睛突然睜開,隨即瞬間把我反壓在身下。
“想咬我?嗯?”
她先是促狹地笑,然后就開始咬我的臉,慢慢地兩片唇代替了齊整的牙齒。
被壓得喘不過氣和這溫軟濕潤的感覺再熟悉不過,不過盡管在夢里已出現(xiàn)多次,腦子里還是“轟”地一聲。
我不知道我現(xiàn)在的臉是什么顏色,我覺得我們緊貼在一起的胸口處在“砰砰”地狂亂地跳動著,可是手心卻冒了冷汗。
我一直都是呆呆愣愣地被她壓著,似乎也是想看看我現(xiàn)在的臉色,她抬起頭,手肘撐在我頭側盯著我。
那樣的眼神,那樣的表情,沒有一個地方像那個我熟知了十多年的最為親密的人。
我開始覺得害怕。
她再次俯下頭的時候,唇上有溫熱潮濕的觸感。
只是輕輕的一觸。
我條件反射般的推開她,沖出房間,跑進對面原屬于她的屋子,“砰”地關上門。
我害怕,但我無法對她做什么,我只能逃。從小就是這樣,對于那些讓我感覺到害怕的,未知的東西,我能做的,只是盡可能的離他們遠一些。
有人在外面敲門,我知道是她,而我現(xiàn)在比她以前裝鬼敲我的門嚇唬我的時候還要害怕。
她敲的很輕,也不是很規(guī)律,怕嚇到我似的。最后一次敲門之后靜默了很久,才又響起她的聲音:
“你早些睡……”
“……”
“如果害怕的話,就開著燈……”
聽慣了她的話,我真的慢慢爬上了她的床,但并沒有開燈,我覺得這個時候的我,需要黑暗。
床上沒有枕頭,我就擁著被子靠在床頭。我知道今晚沒的睡了,有太多事情需要我好好想一想?墒俏矣譀]法集中精神思考,不論是深夜房間里的一片黑暗,還是被子上滿滿的她的味道……
我知道有些事發(fā)生了就不可能當作沒發(fā)生過,可我依舊這樣自我催眠著。
我把那晚的事當作平常的噩夢,自動把它劃分到以前那些我被嚇到的糗事中,等著被我遺忘。
那晚之后我依舊像以前那樣和她相處,她也只有在第二天早上見到走出房門的我照樣笑嘻嘻地跟她道早安的時候楞了一下。
一切都和以前一樣,除了我們晚上不再擠在沙發(fā)里一邊吃零食一邊看恐怖片,除了她不再睡在我身邊。
這樣的日子,說實話,其實過的很是別扭尷尬。我一直在努力找個機會想和她好好聊聊,所以拿到同事給的那兩張洗浴中心的優(yōu)惠券時,我鼓起莫大的勇氣遞到她面前,看到她猶豫的表情時我?guī)缀跻藚s了,不過她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
為了那頓免費的自助晚餐,我連中飯都沒吃。端著慢慢一大盤子食物回到餐桌時,看著我搖搖頭,用很無奈的語氣:
“夾這么多吃不完是要罰錢的!
我信誓旦旦地拍著肚皮叫她要相信我的實力。豈料剛說完大話就打了個嗝。我急忙圓場道“那是餓嗝,餓嗝”,卻還是阻止不了她笑的幾乎抽過去。
那一瞬間,我們好像真的回到了從前。
吃飽喝足了,我倆馬上轉戰(zhàn)慕名已久的玉石蒸氣浴房。
因為還是飯時,燈光昏暗的蒸汽房里只有我們兩個。
她像往常那樣講了幾個恐怖故事說要給我降溫。我雖然還是害怕,但一想到這一趟直到現(xiàn)在氣氛都是如此之好,一會兒談起話來也會容易些,就覺得心情放松了不少。
然而正當我醞釀措辭,準備開口的時候,昏黃的燈光突然滅了,原本轟轟作響的炭爐也沒了聲音,蒸汽房里的溫度一下子就降了下來。只剩一片漆黑,一片死寂。
我生平第一次見識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場景,怕黑的本能讓身子瞬間僵直。也不知怎么,剛剛她講的那些個恐怖故事的情節(jié)在大腦里飛速閃過,身子繃的越發(fā)的緊,甚至開始輕微的顫抖,連深呼吸都做不到,更別說發(fā)聲叫她或是移動身子,只有睜大眼鏡,想快點在這一片漆黑中恢復視線。
左手被突然拉住的時候,我嚇得身子猛的一顫,慢慢才感覺到那熟悉的溫度和觸感。
她的手握住我的,像要揉碎了般的力氣,卻一句話都沒有說。
可即使這樣,我還是能感覺到從左手掌心處傳來的熱度。
外面的緊急燈很快就亮了起來,蒸汽房里也有了些微弱的光亮。
我想出去,可左手依然被她緊緊地握著。
我的身體又開始顫了。我知道我一直在期待準備著的那個時刻終于來了,可我早就醞釀好的那些詞句現(xiàn)在卻一點都用不上了。我甚至不敢側過臉去看她。
但我知道她正在看著我。
她開了口,很輕的聲音,在空曠的蒸汽房里卻能聽到回音。
她叫了我的名字,然后她問:
“你害怕么?”
我不知道她為什么這么問,所以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也或許我只是在逃避。
我不知道這沉默持續(xù)了多久,我只知道我僵直著的身子都酸了,而最終還是她先松了手,松開一直緊緊抓住我的手,用那只手撫弄著我的頭發(fā),依舊是很輕的語氣,略顯疲憊地:
“你真是個膽小鬼……”
“……”
我不知道……
我知道我是個膽小鬼……
可我不知道她為什么說這個……我真的,真的真的不知道……不知道……
我只知道,被她放開的左手,失了溫度,漸漸地涼了,冷了……
很冷,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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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文是一口氣寫完的,連我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
其實一開始只是想寫最后那個在蒸汽浴房的場景的
不知道怎么就拖了這么多這么久,拖到最后都沒有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