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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短篇,8000字。
寫生活中兩個女人的曖昧感情,結(jié)尾比較傷感。
女主類似Carol里面therese人格。

首發(fā)在豆瓣,但沒什么人看hhh
這里的人應(yīng)該更愛看小說吧。
希望你喜歡。
內(nèi)容標(biāo)簽: 悲劇
 
主角 視角
梁青
互動
陳珊

其它:情愫,曖昧

一句話簡介:一生情愫不可說

立意:情愫

  總點擊數(shù): 833   總書評數(shù):4 當(dāng)前被收藏數(shù):11 文章積分:215,217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百合-近代現(xiàn)代-愛情
  • 作品視角: 主受
  • 所屬系列: 無從屬系列
  • 文章進(jìn)度:完結(jié)
  • 全文字?jǐn)?shù):8860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本文包含小眾情感等元素,建議18歲以上讀者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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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

作者:yiiz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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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2018年,北京開啟了“天際線”活動,大廈上的招牌統(tǒng)統(tǒng)被拆下。那天,缺了路標(biāo),大家在錯綜復(fù)雜的高架橋上似乎全都繞暈了,所有的人都遲到了。
      梁青呼哧帶喘地趕到時,其他人的外套也都還沒捂熱乎。她第一次來朝陽醫(yī)院,也是第一次到醫(yī)院參加遺體告別式。與她設(shè)想的肅穆和悲痛不同,竟然有點鬧哄哄的感覺。有個主持人拿著話筒在按部就班地安排,破音響時不時的嘶啦聲回蕩在小小的廳內(nèi)。梁青還沒從著急的喘息中平付過來,自己巨大的呼吸聲和周圍嘈雜的聲音混作一團,配著她仿若地震般的心跳聲,讓她突然心煩意亂起來。

      2008年也是鬧哄哄的,那年梁青領(lǐng)著侄女的手在熟悉的街上走得有點兒無助。早上她姐發(fā)信息給她要加班,讓她幫忙接送女兒上下鋼琴課。本來這事也不麻煩,沒有多遠(yuǎn)的路,但那天她們上地鐵的時候還好好的,下了地鐵上來才發(fā)現(xiàn)路全封了,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今天奧運會開幕。教室就在馬路斜對角,因為這封條卻像在西天那么遠(yuǎn)。
      橫豎繞到了教室,已經(jīng)遲到20分鐘。又急又熱,梁青和侄女都累得上衣濕了一大片,倆人正不約而同地呼扇著上衣喘氣,一抬頭看見教室那頭兒的老師正加緊兩步走過來,說:“熱壞了吧?”然后仔細(xì)看了梁青幾秒鐘,又加了句:“早知道今天就取消了,沒想路上封成了這樣。”說話的功夫,侄女氣喘順了,熟門熟路地自己往琴上跑了,留下梁青一個人反而有點兒局促,她兩頰的潮紅還沒褪去,紅得層層疊疊。那老師笑了,眼睛彎彎的,也沒說話,就等著她。梁青這才愣愣地接了句說:“我是她小姑”,說完又懊惱,怎么這么沒頭沒腦的,趕緊又說:“我叫梁青”。老師的笑意還掛在臉上,也介紹道:“我姓陳,陳珊”。說完她回頭看了下班里的三個小孩,又囑咐了一句:“天怪熱的,你要不坐在這里等吧,好幾架空著的琴,你要是覺得無聊就自己擺弄一下!闭f完就走回去開始上課了。
      這下沒人盯著她了,梁青這口氣才終于喘順。她從來沒學(xué)過樂器,有點好奇,坐在那里也抬頭聽起了老師講課。陳珊看著三十上下,比她高些,但因為痩倒不讓人覺得魁梧。她說話慢悠悠的,嘴角一直掛著笑。梁青覺得她的聲音有點低沉,但溫柔,慢慢就聽得入神了。沒過多久小孩子們開始各自練習(xí)起來,梁青看著眼前的琴也覺得手癢,忍不住摁了一個鍵,結(jié)果這琴比想象的聲音大,嚇了她一跳,抬頭正想環(huán)顧,才發(fā)現(xiàn)陳珊正站在她身后看著,眼睛彎了起來。她張張嘴也不知道說什么好,頗有些窘,只說:“我從來沒學(xué)過樂器”。陳珊依舊笑著,道:“看得出來!鳖D頓又問:“喜歡聽么?”梁青想了想,說:“說不上,不過喜歡聽大提琴!标惿郝犃耍瑥澲难劬Ρ牬罅诵,點點頭說:“我以前也愛聽,有孩子之后聽得少了!绷呵嗦牭糜行┗秀,只想:這老師看著挺年輕,竟有了孩子。便禮貌地問下去:“孩子多大了?”“四歲,”陳珊挑挑眉毛,“煩得很!闭f完一笑,轉(zhuǎn)身開始指導(dǎo)起了學(xué)生。
      梁青不敢再碰琴,干巴巴地在那兒坐了一個多小時,倒也不覺得難熬。下課后梁青正要帶著侄女走,一轉(zhuǎn)頭,目光正撞上了陳珊,陳珊笑了,問:“家遠(yuǎn)么?”梁青搖搖頭。陳珊又問:“下次還是你來么?”梁青說:“應(yīng)該不是了!蓖蝗挥譀]來由地問:“你們有給成人的課么?”陳珊有點兒驚訝,說:“有呀,你去問問前臺,”說完歪起了頭,又問:“不是喜歡大提琴么?”梁青被這一說,又有點兒窘,不知如何作答,只是笑,陳珊也笑,擺擺手,走了。
      那天晚上梁青在姐姐家看了奧運會開幕,晚上做夢,夢見開幕式上彈琴的不是郎朗而是陳珊,她穿了一身白色的長裙,一直在笑。

      那年梁青大四,開始忙論文找工作,焦頭爛額,一時興起問的鋼琴課也馬上沒了下文。轉(zhuǎn)過年來好容易找了份稍滿意的工作,又開始四腳朝天地開會加班,看房搬家。一直到09年底,一切慢慢走上了正軌,梁青才開始覺得輕松了些。她姐看她沒那么忙了,又打電話讓她周六帶女兒去上鋼琴課。梁青一想到周末要早起,剛想推脫,突然想起了陳珊,便隨口問了句:還是陳老師教么?問完又覺得這個問題太古怪,忙又加了句:行吧,請吃飯。她姐笑了,說:“請三頓,滿意了?”梁青笑笑壓下電話,突然想起以前那個夢,陳珊穿著白裙子在開幕式上彈琴。
      周六她又帶著侄女走在那條街上,有點兒恍惚,怎么一下過去一年多了?上了樓發(fā)現(xiàn)學(xué)校都有點變樣了,仿佛裝修過。教室里的老師背對著她,長發(fā)盤在頭頂,她正回憶著陳珊的背影是不是長這樣,侄女便大叫了一聲:“陳老師好”,梁青又突然覺得記憶里的陳珊清晰了些。老師回過頭,跟侄女打了聲招呼,抬頭看見梁青,愣了一下神,瞇眼打量了她片刻,才說,“是你呀”。梁青有些意外,問:“你還記得我?”陳珊也笑了,調(diào)侃道:“是啊,問我有沒有鋼琴課,然后再也沒來過!绷呵嘤行┎缓靡馑,撓撓臉,解釋道:“那會兒在找工作,后來越來越忙,就…… ”陳珊站在那兒等她,等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沒有下半句了,便說:“我周三晚上八點有個成人課,還是這兒,要不要來聽聽看?”梁青一愣,但又馬上接道:“行!闭f完了自己也有點兒吃驚:這次倒是干脆。陳珊打量了梁青兩眼 ,然后笑了,只說:“那周三見。”
      工作之余,梁青就只想在家休息,大部分人的邀約她都找各種理由拒絕,然而周三那天她真的來了,還在短短的兩小時間回家換了身衣服。她對鋼琴沒什么情節(jié),但有陳珊和鋼琴聲的教室,讓她覺得很放松。很放松,沒有一點焦慮。

      后來梁青每周都去,去了一年多,學(xué)會彈了十幾首曲子。
      那天陳珊下課前來找梁青,問:“晚上想一起吃飯么?”。梁青被這突然的邀約問愣了,問:“不用回家么?”陳珊趕忙解釋:“我愛人帶女兒去天津玩兒了,我累了,不想去,也不想做飯……你吃辣么?”梁青點點頭,說:“只吃辣!标惿盒α耍f:“行,那我?guī)闳ヒ患业!?br>  下課后陳珊和她并排走進(jìn)電梯里,陳珊按了地下一層的按鈕。她每次都是開車來的,而陳珊都是坐地鐵來,從來沒有進(jìn)過大樓的地庫。這是第一次來到大樓的地下,明明是每周都來的地方,竟有一點陌生和新奇。
      地庫里有些暗,灰塵和發(fā)霉的味道撲面而來。梁青跟在陳珊背后,看她開一輛白色的小轎車,平時也老見著這款車,沒多看過一眼,但隨著陳珊打開了車門,又覺得這車倒也蠻好看。陳珊從駕駛座伸手把副駕上的雜志、包裝袋隨手扔到了后座,笑道:“平時這車就我開,東西都亂放,別介意!
      車在路上,梁青打量著陳珊的手,這雙彈琴的手,握方向盤也很漂亮。梁青喜歡坐車,一路不發(fā)一語,陳珊也不問她,她把頭靠在玻璃上,看街上的霓虹燈。她平時也不是那么沉默的人,不知道為什么,那天晚上被五彩的燈光吸進(jìn)去了一樣,就這么一直盯著。
      到店,陳珊坐下就開始點菜,偶爾抬頭問一下梁青點這個好不好,那個吃不吃。梁青就一路說好、吃。梁青向來不會點菜,每次猶猶豫豫,頗要一陣思考,而陳珊倒是省去了她這道煩惱。點完菜陳珊抬頭,開口道:“梁……”,她想叫她名字,似又覺得都一起吃飯了,該有個更親切的稱呼,便頓了頓,重頭來過,“小青。”這時,又突然自己哈哈地笑了起來:“怎么跟演白蛇傳似的”。梁青也笑了,說:“那我可愿意了,小時候我總披著床單演白蛇傳! “我讀書的時候也老看那個電視劇,當(dāng)時也挺奇怪的,總是替小青覺得不值!绷呵嗫戳怂齼裳,道:“我也是。付出了這么多,好像什么都不是她的!薄拔覀兙褪窍共傩陌,人家最后也成仙了!闭f完兩個人都笑了。
      菜上了,兩個人邊吃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陳珊問她工作生活,梁青停著想了一下,好像也有無數(shù)細(xì)碎的進(jìn)展與煩惱,此時又覺得沒什么值得講來下飯的,只好說:“還好”。陳珊笑了,問:“這么乏善可陳么?”梁青便又補充:“可能最有意思的事就是跟你彈琴了吧,但這些你都知道!标惿喝粲兴剂艘粫䞍海c點頭說:“好像也是。我現(xiàn)在最有意思的事情也是來這里教琴! 梁青聽了,頗覺得升起了一點親密,突然問道:“你是哪里人呀?”陳珊有點訝異,隨即又笑著答道:“北京人呀”。梁青說:“我感覺也像,但你說話沒有一點口音”。陳珊說:“是呀,我的父母都說一口京片子,我偏不喜歡,平時也不說,就說普通話!闭f完又補道:“三甲!”兩個人都笑,梁青又問:“人家不是北京人的都學(xué)著說,你怎么偏不說?” 陳珊想了想,說:“好像從小就不太喜歡,覺得聽著……”“聽著怎么?” “沒溜兒!” 兩人哈哈大笑。
      飯畢,陳珊執(zhí)意開車送梁青回家。路程不遠(yuǎn),偏有點堵,車上本來一直沉默,陳珊突然問:“你有結(jié)婚的打算么?”梁青一愣,也問:“怎么突然這么問”。陳珊想了幾秒,聳聳肩,說:“我也不知道”。梁青沉默了。
      她大三時交了一個男朋友,一直到今天。那個男生和梁青同班,似乎一直很喜歡她,每天跟她去圖書館,陪她打熱水,在路上就和他講宿舍的趣事、學(xué)生會的八卦,梁青就聽著,有時發(fā)笑,搭上幾句話,覺得這種感覺也不壞。半年后男生問她愿不愿意做他的女朋友,她好像想不到有什么理由拒絕,就點頭了。他對她一直很好,什么都幫襯著她,說什么也會不敷衍地聽著。就這么過了這幾年,梁青也沒動過分手的心思——對這段關(guān)系她沒有什么可抱怨的。照理說這樣體貼的感情也該到了結(jié)婚的時候,有人陪伴又有什么不好呢?
      可是。
      “小青?”陳珊終于又打破了沉默。
      “沒有!绷呵嘹s緊回答。
      到家后她掏出了手機,給男朋友發(fā)起了信息,沒聊兩句就直奔主題——我們分手吧。

      “好像是缺點理由,但一旦提了,又覺得也沒有理由再回頭了!绷呵鄡蓚月后和陳珊說。那次后,她們開始時而不時地一起吃飯。
      陳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附和道:“我也要離婚了”。
      梁青吃驚地抬起頭,直問原因。這是陳珊第一次提起自己的愛人,看樣子也是最后一次了。
      陳珊笑笑,說:“錢!
      梁青又是一愣,重復(fù)道:“錢?”
      陳珊挑挑眉,說道:“去年我發(fā)現(xiàn)他一直在偷偷賭博,但手氣很好,一直在贏。今年開始輸了。”
      兩個人都沉默了。
      梁青問:“你說是毒--癮可怕還是賭癮可怕?”
      “賭癮”,陳珊答,沒有一秒的猶豫,“吸--毒的人想吸--毒的時候,大腦已經(jīng)不是自己的了。賭徒隨時都清醒,但還是想賭!
      梁青想了想,點點頭道:“有道理。”

      梁青本以為陳珊的生活將因此天翻地覆、雞犬不寧,變成一筆算不清的爛賬,結(jié)果一切反倒靜悄悄地結(jié)束了。
      陳珊的丈夫就這樣人間蒸發(fā)了,和陳珊匆忙離了婚后,突然有一天,辦公室桌子空了,家里屬于他的東西倒沒帶走多少,陳珊打電話給婆婆,才發(fā)現(xiàn)連親媽也不知道兒子在哪兒。也或者知道,但她也不想問了。
      “后來發(fā)現(xiàn),生命中少了一個朝夕相處人,竟然也沒太大變化。”陳珊道,笑了下,“上班、下班、照顧小孩、生活!
      “但是不是變累了?”
      陳珊想了一會兒,說:“也沒有”。頓了頓又補充:“我媽倒是更累了!
      說完兩個人都笑了。
      梁青不再去上鋼琴課了,陳珊晚課也都調(diào)成了早課,專門給大學(xué)生和全職主婦上,時上時停。
      “現(xiàn)在我都看心情,大學(xué)畢業(yè)后好像第一次又能任性一把。以前一家三口挺幸福的,看孩子極用心,現(xiàn)在……也到了狗都嫌的年紀(jì),有時候……”陳珊頓了頓,湊近梁青神秘兮兮地說:“想把孩子扔到街上算了,誰撿到算誰的!
      梁青小聲地笑了,問:“說這么小聲怕誰聽見嗎?”
      陳珊更小說地回答:“老天爺!”
      兩個笑作一團。

      陳珊離婚后的兩年是在梁青的記憶里,似乎過得極其緩慢。
      平時早出晚歸,閑來就約陳珊出去,四處走走,把兩個人咯咯嘎嘎的笑聲撒一路。有時啥也不干,就坐一下午,面對面喝甜水,陳珊說話,她笑。偶爾帶著陳珊的女兒一起逛公園、動物園……逛游客才去的景點。有時候梁青暗暗驚奇,在這兒活了20年,竟然哪兒也沒去過。
      這種日子過久了,仿佛生活的節(jié)奏已經(jīng)寫好了,滴滴答答地往前走,沒有一點波瀾。梁青也曾經(jīng)渴望跌宕,以為走上社會后要轟轟烈烈地闖蕩,現(xiàn)在卻覺得這種閑適也不壞,仿佛套著游泳圈在海面上,不用動,溫柔的波浪就這么推著你緩緩移動,仿佛走了很遠(yuǎn),又其實還在原地?赡怯衷鯓幽?很舒服。

      這天梁青下班,下樓看見了陳珊在一層樓道里站著,看見她就沖她笑。
      “怎么跑這兒來了?”梁青有點驚訝,她從來沒來過她公司。
      “來看看你! 陳珊說,笑著看她,看了好幾秒,眼里閃著光。
      梁青心突然一揪,有點慌,忙問:“怎么了么?”
      “沒事,”陳珊說,“一起吃飯么?”
      第一次,梁青并不是那么想去,但條件反射似的點了點頭。

      走在路上,陳珊只提了句,“最近有個男孩追我!
      梁青便停下了。
      陳珊也停下了。
      梁青低著頭,頓了幾秒,又抬起頭,皺皺眉問:“男孩?”
      “是,比我小幾歲!标惿赫f。
      梁青又頓了幾秒,腳步再次邁開。陳珊也跟了上來,繼續(xù)道:“好久沒這種感覺了,跟大學(xué)生似的!
      “什么感覺?”
      陳珊想了一會兒,說:“青澀,”又說,“他好像沒怎么談過戀愛!
      梁青想了想,問:“你會結(jié)婚嗎?”
      陳珊笑了,答道:“這問得也太遠(yuǎn)了。”
      但兩個人都沉默了。陳珊接著說了下去:“其實我挺享受一個人的,但……”
      梁青直勾勾地看著她。陳珊繼續(xù)說道:“但我不可能永遠(yuǎn)一個人!
      說完,陳珊也看著她,眼睛還是亮亮的。梁青張張嘴,想說什么,但又不知道說什么,只似有似無地迎合道:“的確”。

      三個月后,梁青開始接到獵頭電話。她又開始投簡歷了,在這兒工作好幾年了,似乎也該換個地方了。
      去了幾個面試,一切談妥,梁青開始收拾東西了。
      一切都發(fā)生得太快,她也沒太有實感。她打了個電話給陳珊,告訴她自己馬上要去上海工作了。
      陳珊在電話那頭沉默了。
      梁青說:“在一個城市生活20幾年了,真是有點膩了啊……”
      陳珊道:“確實。”
      兩邊都沉默了。
      梁青又說:“會經(jīng)常回來的!
      陳珊只說:“蠻好!币膊恢浪谡f什么好。說完頓了會兒,問:“什么時候出發(fā)?我送你!
      “下周!
      陳珊舉著手機,聽到對面長長地吐了一個口氣,靜了幾秒道:“沒事……我自己打車去吧。你去送我,再打了退堂鼓!
      陳珊笑了,想了一會兒,掛了。

      梁青在上海待了兩年,和陳珊見過一次面。
      2014年的春天,梁青才從上一季度的四腳朝天的繁忙中歇一口氣,陳珊就給她打了電話。
      從她離京以來,她倆的聯(lián)系越發(fā)少了。最初還會在微信上聊一聊近況,也無非就是那些——工作忙,上司惹人厭,孩子種種讓人擔(dān)心……陳珊偶爾說說她的小男友,卻總是一筆帶過。說著說著也就沒什么可說了,只剩下朋友圈聊勝于無的互動。偶爾,梁青想跟她說什么,又不知對話要從何開始去向何方,只好在朋友圈發(fā)幾張近照,至少不讓她絕緣于自己的生活。漸漸地連朋友圈也不發(fā)了。
      所以接到陳珊的電話,梁青的心猛跳了一下。匆忙接起,連喂了兩聲,聽到對面輕輕笑了一聲,叫道:“小青”。梁青心又一跳,突然來了一陣拘謹(jǐn),竟不知道接什么好。兩邊都頓了一會兒,陳珊才緩緩問道:“忙嗎?”梁青趕忙回:“還好。”又問:“怎么了?”陳珊笑了,說:“下周我去上海,一起吃飯嗎?”

      兩人約去吃火鍋,梁青先到,坐在門口等她。遠(yuǎn)遠(yuǎn)看到陳珊從外面走過來。她還是那個樣子,穿著件黑色的風(fēng)衣,顯得更瘦了。走到眼前,陳珊才看到她,立刻眼睛彎彎地笑了,讓梁青想到她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就是這樣看著她笑。梁青一晃神,陳珊便問:“怎么了,認(rèn)不出我了?”臉上還是掛著笑。梁青有些靦腆地回笑了一下,問:“你怎么來了?” “有些事情來這邊辦一下,順便看看你!闭f完,陳珊挽著她的胳膊走進(jìn)了店里。
      兩人坐下涮火鍋,筷子忽上忽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大都是乏善可陳的瑣碎生活。陳珊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問道:“琴是不是都不會彈了?”梁青一愣,抬頭張著嘴呆呆地望著陳珊兩秒,沒言語。陳珊噗嗤笑了,說:“怎么這幅表情?我又不是老師在逼你交作業(yè),別怕。”梁青一窘,說:“太忙了。”陳珊繼續(xù)笑著,看著她。梁青低頭,夾起一片牛肉,放在鍋里,就這么夾著,只望著那片肉出神。陳珊又看了她一會兒,深深吸了口氣,說:“我可能要結(jié)婚了。” 梁青沒抬頭,但是手卻一松,筷子上的肉就這么飄走了,在沸水的漩渦里不知道被卷到了哪里。陳珊看到了,愣了一瞬間,隨即收攏表情,等了一會了,不見對面有反應(yīng),續(xù)道:“他跟我提了,好像也沒什么不好的,妍妍也很喜歡他,他對孩子很有耐心。”妍妍是陳珊的女兒。
      梁青深吸了一口氣,全是火鍋的味道,很辣,咳了兩下,忙說:“挺好的,你一個人……也很辛苦。”陳珊笑了,拿起筷子在鍋里撈了一會兒,找到了那片失蹤不見的肉,隔著桌子夾到了梁青的碗里。梁青拿筷子專注地在碗里戳那片肉,也不吃,只沉默。陳珊望著她,整個店無比嘈雜,但她似乎只能聽到了面前的火鍋沸騰的聲音。過了好一會兒,她悠悠地問:“小青,你多久沒交男朋友了?” 梁青被問愣了,抬頭看著她,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過了一會兒倒笑了,像自嘲:“竟然久到數(shù)不清了呢。”陳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
      那天分別時,梁青說了幾句祝福的話。陳珊聽了點點頭,笑著看她。梁青剛想道別,陳珊拉住了她的手,使勁地握了兩下,叮囑道:“別太辛苦!彼拇竽粗冈诹呵嗟氖直成陷p輕劃了幾下,又補充道:“早點回去。”梁青剛想說,現(xiàn)在回家也不晚,才意識到她的意思是讓她早點回北京。她使勁擠出了一絲笑,突然覺得很疲憊,只說:“等你結(jié)婚的時候,記得邀請我去。”陳珊又笑了,不置可否。這才道別,各自走遠(yuǎn)。

      梁青也沒有想到,一年后她就搬回北京了。不是因為陳珊結(jié)婚,而是因為陳珊病了。
      那天陳珊給她打電話,連寒暄都沒有了,只說:“小青,回北京吧!绷呵噙在想如何接話,陳珊嘆了一口氣,輕聲說:“我很想你”。梁青心里一顫,不知道為什么腳心開始發(fā)涼,那涼意又在慢慢往上蔓延。陳珊繼而說了最近自己的腎有些問題,但似乎不想多做解釋,三言兩語帶過,末了,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補充道:“我分手了!绷呵噙沒回過神來,不知先問什么,陳珊就續(xù)道:“與我的病無關(guān),只是突然有一天,就……”陳珊沒說完,梁青打斷:“我過幾天就回去!

      三周后,梁青回到了闊別兩年的北京,飛機落地那瞬間,她恍惚覺得這兩年就像一場夢,她才離開,就又回來了。仿佛昨天她還坐在陳珊的教室里彈琴,琴聲磕磕絆絆的,陳珊在旁邊聽著,邊聽邊笑,眼睛彎彎的。想到這里,梁青鼻子一酸,趕忙搓了搓。
      收拾好自己,梁青馬不停蹄去了陳珊的家。這竟然是她第一次來陳珊的家,她自己的也暗自訝異了一下。陳珊的媽媽和女兒都在,她媽媽用一口熱情的京片子招待她進(jìn)來,女孩見到她,大喊著“小青阿姨”,跑著來攔腰抱她。梁青驚訝:“你怎么長這么高了”。說完忍不住笑自己,兩年了,她當(dāng)然會長高了。陳珊看見她,立刻笑了,問:“你是不是第一次來我家?”梁青立刻接道:“我剛剛也在想這個,好像你從來沒邀請過我來你家。”說完兩個人又都笑了,看著彼此。陳珊氣色很好,如果不說,倒看不出她病了,只是她似乎又瘦了。梁青想都沒想,立刻抓過來陳珊的胳膊,陳珊嚇了一跳,但也任由著她。梁青翻來覆去握了一會兒,輕聲說:“真的瘦了!闭f完,抬起頭,陳珊看她仿佛眼淚都像要掉下來了,明顯露出了些惶恐的神色,忙說:“沒有,你只是太久沒見我了!绷呵嗖淮钤,只是低頭繼續(xù)端詳她的胳膊,半晌,才問:“晚上想吃什么?”。

      回京后,梁青搬回了父母家住,省去房租,她這幾年存了些錢,她默念著數(shù)字盤算了一會兒,決定暫時不找工作了。動了這個念頭,她緩緩地舒了一口氣,才發(fā)現(xiàn),這是這些年她第一次真正閑下來,竟然大腦空空,甚至都不知道到底該去想些什么。
      她的生活竟規(guī)律起來,開始鍛煉身體,下廚做飯——這些事她好幾年不做了,倒花了些時間才適應(yīng)起來。剩下的,就是和陳珊在一起。除了陪她去醫(yī)院,就是在家,一起看電影,做飯。有時候孩子上學(xué)了,家里異常安靜,兩個人就一起喝一壺茶,也不說什么話。沉默的時間要是久了,梁青總要瞥陳珊一眼,然后立刻露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這時陳珊就笑,問:“又怕我突然死了?”梁青每次聽了就是一臉無措,不知如何回答,憋得臉都紅了,陳珊就哈哈大笑。
      有時在陳珊家吃飯,梁青的碗里總是放著一個圓頭的勺子。第一次在陳珊家吃飯的時候,她的碗里就是這把勺子,勺餅上有個金屬的雪寶兒形狀,這個勺子的頭部是一個完美的圓形——不像大部分勺子那樣是橢圓的。梁青吃完飯,忍不住評論道:“這個圓勺子真好!标惿荷熘X袋看了一眼,笑道:“前幾年給妍妍買的,結(jié)果她嫌太大就沒用,我就拿來用了,結(jié)果特別喜歡。”梁青點點頭,頗有興趣地看了一會兒這個勺子。從那之后,每次她吃飯,這個勺子一定出現(xiàn)在她的碗里,有時她的碗不一樣,有時她的筷子不一樣,但這個勺子卻一直在。
      日子就這么過著,梁青覺得像回到了大學(xué),那時候她每天學(xué)習(xí)、戀愛,覺得有人陪伴的感覺蠻好,溫柔地填補了生活的空白。而現(xiàn)在她常常陪伴陳珊,但那感覺似乎不同,那不是填補,竟變成了重心。有時候她看著她,想到陳珊丈夫剛剛離開的時候,陳珊感嘆,生活中少了一個朝夕相處的人似乎也沒什么不同。真的是這樣么?梁青的思緒偶爾飄到這里,但她不想知道任何答案。她頭疼欲裂。

      2018年的冬天,陳珊因為腎衰竭走了。她死前的兩個月,形容已憔悴。梁青幾乎每天都做夢,夢到她接到電話,有時候電話里的人說陳珊去世了,有時候電話里的人說陳珊找到了器官捐贈者,她的病要好了。不管接的是哪通電話,每次醒來,她的枕巾都濕了一大片,涼颼颼的。而等到真的接到那通電話的那天,她反而笑了,心下想:怎么又做這夢。
      2018年的冬天,北京所有的招牌都拆了,梁青在陳珊略顯簡陋的葬禮上遲到的——她們一起外出,她從未遲到過。禮堂里的音響放著破碎的哀樂,她斷續(xù)聽到哭聲,陳珊的媽媽,她的女兒,那聲音仿佛來自天邊,很遠(yuǎn)很遠(yuǎn)。她跟隨著指揮的人鞠了一躬,繞著陳珊走了一圈,死死地盯著她,眼睛通紅,只想:怎么痩成這樣了。
      她想起幾年前,那時陳珊身體還頗有些精神,她們上街上逛了一下午,打了車準(zhǔn)備下館子去吃飯。上了車,梁青似乎給她講了個才聽說的笑話——她已不記得講了些什么,只記得她講得磕磕絆絆,結(jié)果陳珊卻捂著嘴笑個不停,笑完,把捂著嘴的手放下了,碰巧就落到了梁青的手上,也不拿開,極自然地摸起了她的手,在她的食指根部摩挲,順著她的手指,一個骨節(jié)一個骨節(jié)地細(xì)細(xì)往上摸,摸了半晌,盯著梁青,問道:“怎么瘦了”,繼而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極輕柔,只看著她,眼睛似乎閃著光,笑道:“待會兒多吃點兒!
      梁青想著,已出醫(yī)院,呼吸變成了白色的哈氣,她的眼前一片朦朧。
      天亮了。
      她感覺自己的心越來越重,仿佛有一千斤,從自己的胸膛里跌落了下去,跌到地上,還不停止,一直往下掉,就這么掉到了地心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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