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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1986年,振興年代。
南方的經(jīng)濟特區(qū)發(fā)展之勢吸引著懷抱夢想的青年前往;意氣風發(fā)的中國女排在捷克斯洛伐克拿了第五個金牌;紅樓夢轟轟烈烈地被搬上熒幕;在北方,有個叫崔健的青年在臺上高唱:我們一無所有,一無所有•••••
于是一個遠離權(quán)力中心和經(jīng)濟中心的小城也開始吐出浮躁的泡沫,這一年的夏日剛到,街角就已飄起姑娘們鮮艷的連衣裙,留著亂蓬蓬長發(fā)的嬉皮青年提著大大的收音機,看似旁若無人地晃蕩,其實眼光一直跟隨著那些翻飛的裙角。還好茂密的梧桐葉遮住了大部分刺眼的陽光,年輕的人們得以在這吵嚷嚷亂哄哄的大西路,繼續(xù)玩著你追我趕的心理游戲。
沿著熱鬧的街道一直走,遇到第一個巷子口左拐,再右拐,剛剛的喧鬧仿佛轉(zhuǎn)瞬即逝地消失,街邊有一個不大不小的郵局,干凈的玻璃柜臺下整整齊齊地擺放著或新或舊的雜志月刊,一個酒糟鼻子的半老頭瞇著眼睛,似乎半無聊半自得地呷著手里的茶杯。
門外樹影晃動了一下,他像注意到什么似的突然抬頭,好像故意擠著自己臉上皺紋似得笑: “喲,回來啦。今天工作得怎么樣啊!
一個女孩的身影被映在雪白的墻上,她摘下帽子扇了幾下風,隨便用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露齒一笑答道: “還好還好,今天可真夠熱的啊!彼σ豢春徒稚洗蟛糠趾每吹呐⒉畈欢,一襲長發(fā)乖順地垂在白色的連衣裙上,可那張年輕臉龐上的微笑卻讓老頭覺得,她到底是和她們有些不同的,可是是哪里不同,老頭自己也說不上來。
女孩熟門熟路地繞到柜臺里,拿起一期<<小說月報>>翻到既定的那一章,隨即埋下頭看去。周圍的氣息換了又走,蟬聲弱了又響,她渾然不知;谢秀便币黄适戮鸵赐辏潜澈蟠巴獾奶柹栽S西沉,竟將書上的字照射地刺眼,她準備拿帽子去遮住一面的陽光,還沒來得及動手,膝上的書卻突然浸染上一片灰色,顯出一個人影。
她下意識地抬頭看去,卻只看見一片金黃橙紅的光;瞇起眼再細看去,卻是一個攏在夕陽斜照之中的青年,矗立在那里,好像萬千的陽光都是因他而射出,絢爛流光;旁邊有人咳了一聲,她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已是呆呆地盯著別人看了半天。她暗自羞惱,張張嘴不自然地說: “不,不好意思,我不是這里的工作人員,他才是。”那青年笑笑,走去了老頭那里。女孩似要擺脫什么的晃了晃腦袋,視線卻不自主的向他們瞟去,而這下她卻更吃了一驚,在那郵局的幽暗之處,哪有什么太陽之子,只有一個熟識的老頭和一個邋邋遢遢的男子罷了。她坐在陽光中看向那陰涼角落,心卻像得了重感冒的鼻子似的堵著,好像看見一樣極為重要的東西隨著流水而逝,自己卻無可奈何無能為力。
那男子轉(zhuǎn)過身沖她笑了笑,她趕忙扯出一片笑意。她看清了他的臉,也不是那樣的可惡,但也沒有任何的出奇,和張叔李哥甚至父親的臉都有些相似,他只是個普通人罷了。
女孩提起帽子邊又繼續(xù)看下那個故事,故事中從開頭就被決定了結(jié)局,那對男女有的火光四濺的相遇和纏綿悱惻的相識,到底也只是短短2個月的時光,而后各自分開,卻要用20年的時間撫平自己的不甘心和遺憾。女孩想: 貪心的人,是怎樣也無法有心滿意足的感恩的。她可惜著故事里的主角,又想到前幾天母親說過要自己相親的事,是今天還是明天?好像好友也說過要同她去溜冰,各種事務(wù)一齊涌上頭,她一時又走神了。
日頭西斜梧桐染,熱鬧的大西路也似疲倦的孩子要闔眼歇息。但暑中的熱氣還在小城的低空徘徊,人們帶著希望和勞累形色匆匆。
不管怎樣,縱使現(xiàn)在的她不知道日后她會有一個笑起來瞇瞇眼的丈夫和女兒,一群女友,幾經(jīng)變換的工作。但他們都在不遠的未來看著她、等著她。正如未來各種問題暴露的南方經(jīng)濟結(jié)構(gòu),十幾年沉寂的中國女排,引起一片罵聲的新拍紅樓,以及那個漸漸消沉又再次重出的崔健。他們都在不遠處等著風塵仆仆的意氣風發(fā)的1986漸行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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