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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思量,自難忘
緣起十四歲。那時,我很討厭他。
我成績很好,始終在學校名列前矛,是父母和老師的驕傲,我也很享受這份榮光。但他,就像不散的冤魂,始終阻攔在我身前。常常是我第二,他第一,只有很少數(shù)的時候我才會超過他。每當這時,老師還有父母就都會露出了然的神情,戲謔地說:“又被他超過啦?”我表面上禮貌地應答著,但心里卻盛滿了潑天的委屈與不甘。
在他們眼里,我仿佛就注定會被他壓一頭。理由也很充分。同樣是優(yōu)秀,我的優(yōu)秀,是爭取來的,本不屬于我,所以我只能心驚膽戰(zhàn)地抓在手里絲毫不敢放松,情緒也隨著成績的浮動而波瀾起落?伤盟剖翘焐纳衔徽,強悍的邏輯思維和極快的應變速度令他穩(wěn)坐釣魚臺。
我那時性格好強,根本無法忍受這所謂的事實。在家里我不讓任何人提起他,但是自己卻時時想到他,把他視為頭號假想敵,必欲勝之而后快。
不知不覺中,我的世界里,已然全都是他。
初中的時候不在一個班,我對他的了解只有成績。但到了高中,緣分使然,他就坐在我后面。軍訓結束后的第一個晚自習,算是我們正式見面,雖然從前班級相鄰,抬頭不見低頭見,但我很少正視他,也是小女兒心態(tài)使然,現(xiàn)在想來,怪好笑的。
我始終記得那天初見的情景。
那就是他,高高瘦瘦,皮膚微黑,一望可知的青澀,不帥,但很耐看。
我瞥了他一眼算是打招呼。他則尷尬地呡起嘴挪著小碎步移到我身后,小心翼翼地坐下。這反應著實讓我出乎意料又忍俊不禁。
中考時我終于勝他一籌,這種階段性的翻身農(nóng)奴把歌唱讓我意氣風發(fā),不再覺得他那么讓人討厭了。年輕人沒什么深仇大恨,暗中較勁也無需拿到臺面上說,都是前后桌總不會就這么僵著,成為朋友是自然的事。
他性格很好,整個初高中從未見他紅過臉,偶爾生氣也只是對著墻角不說話。一段時間后又自己開心起來,在班級里人緣極佳,喜歡日漫和音樂,決不是個書呆子。他在我眼中,也不再是成績單上一堆冰冷的數(shù)據(jù)。
生活不是勵志劇,起伏跌宕才是本色。高中時知識難度升極,我的成績漸漸不如從前,純理科環(huán)境他的思維占盡優(yōu)勢,如魚得水。同樣的努力程度下,我和他拉開了距離。雖然名次下滑并不很嚴重,但我還是陷入了低迷。數(shù)不清多少夜晚,眼淚濕透了枕巾。
我的狀態(tài)最終引起了父母的注意與強烈的不安。爸爸在一次家庭聚餐中酒后落淚:“你只是個女孩,范不著在名利場上陷這么深,我只希望你能快樂地活著!
父母于我,是人間至親,讓他們?nèi)绱藗模依槿伺。父親的眼淚砸在我心里,激起萬重波瀾。
我虛榮,但我也不蠢,在高中時學業(yè)繁重,長此以往我只會萬劫不復。
還有他的態(tài)度也深深刺激了我。
無論成績在我前面還是后面,他都毫不在意,每次考完,繼續(xù)嘻嘻哈哈沒心沒肺聊他的日漫。我終于明白,我的堅持與較勁,不過是一個笑話。對手淡若清風我卻慌亂不安,豈非平白低人一等?漸漸地心也沉了下來。
回鄭車以復路兮,及行迷之未遠。
心靜萬事寧。他比我強,自然我也有疑問便會請教于他,死要面子活受罪乃至理名言。他也來者不拒,有問必答。長此以往就成了習慣,我一回頭,他便會伸出左手去接我遞過來的題目。而我,平日里即便題目再難,想到他就莫名地心安。有些東西,也在這天荒地老般的默契中變了味道。
那是夏日里的一個黃昏,晚霞映得滿眼的紅。我又在沮喪中拿著小本本轉(zhuǎn)向了他。接過我的草紙,他便開始演算起來。時間如流水般悄然而逝。我靜靜地等待著。他的睫毛微微顫動,附和著圓珠筆尖嗒嗒的聲響,能清晰地聽到他平緩的呼吸。他的臉上有細小的絨毛,陽光把它們渡成金色,偶爾空氣中幾粒飄動的灰塵頑皮地鉤掛在上面,又不甘寂寞地逃開。
我胸中驀地一動,別開了眼。
比他優(yōu)秀帥氣更多的人我也見過。只是,從未有人會在我心中這般立體而鮮活。
春風過處,一夜芬芳飛滿樹。
沒有你儂我儂,轟轟烈烈,也沒有肝腸寸斷,分分合合。這份情意,天知,地知,我知。沒有校園劇里的曲折離奇,高考大關,人生轉(zhuǎn)折,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若被拒絕雖不致痛不欲生,但也必定平地生波。我不敢用我和他的人生開玩笑,只有暫時把這份青澀深埋心底,每當疲憊時,就拿出來溫暖一下自己。
我不知道是如何走過這三年的,好似高考結束后,曾經(jīng)的記憶都褪去了色彩,但總有東西仍然鮮活,F(xiàn)在,沒有什么借口可以掩飾我的怯懦。我鼓起不那么足的勇氣用微信告了白。
那頭沉默了。我閉上眼。好像過了一輩子,手機響起了提示音。
“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又是一陣難耐的沉默。
“すみません、私はそれらを考えたことがありません!
“你自己翻譯一下吧!
再后來我就什么都不記得了。
絕望?難堪?羞怒?或許有過吧,但都被不斷流逝的時間沖淡了。只是每每想起還是心口一陣銳痛。虛榮埋在了我的初中時光里,但驕傲與尊嚴不會離我而去,死纏爛打,把自己貶到塵埃里的那些事我做不出來。兩個人的緣分就像兩條直線,或許有交點,但過了交點便是永遠的分道揚鑣。
高考他考砸了,比我低了十分留在了哈爾濱,我則超常發(fā)揮,班級第一,考到了北京。爭了這么多年,終是我贏了,但心境卻不復從前了,總覺得是上天對我的補償。
不思量,自難忘,放不下就揣著吧,至少這份夭折的初戀可以提醒我,我自以為單調(diào)的青春,原來是有呼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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