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戲開鑼

　　二爺在開戲前來找他了

　　二爺給了他一張戲票希望他可以走

　　但是一如既往地是請求不是強迫

　　他知道輕重的，但他也有難處的，他沒敢答應(yīng)

　　二爺更明白，所以他們之間的情感早已超越所有

　　所有人捧他是捧戲，只有程鳳臺是捧他的人

　　外面下雪了

　　瑞雪照豐年，今年的豐年來的好晚啊

　　晚的都一地荒涼和落寞了，雪才來啊

　　他其實希望下雨的，他是不是就可以沖進(jìn)雨里問問自己的心，幫他拿個主意

　　坐在椅子上，看著肘子，看著手把壺

　　他有點發(fā)蒙，再看著鏡前的自己，有點對鏡貼花黃的感覺，卻又感覺很恍惚，但還沒失真，他就那么看著，看著看著突然明白了什么，卻好像什么也沒明白。

　　彷徨而又不安

　　風(fēng)華是一指流沙，情感是一段年華

　　一指不過一瞬，一段才是一世

　　他其實不知他早在二爺受傷，他為了二爺哭的撕心裂肺的時候，他為了二爺刺殺日本人的時候，他為了二爺不要命的時候，二爺早已成為了他最重要的人

　　他這一輩子，吃比天大，命比吃大，戲比命大，可是二爺與他而言比戲大。

　　其實早沒有什么選擇了，他有了軟肋，有了桎梏，有了知己，不用選，行動已經(jīng)讓他有了選擇，他不會拒絕的更不可能拒絕。

　　離登臺不過一刻鐘，他走了

　　其實根本不是他花費時間才想明白的

　　而是他只是在用時間回憶屬于他和二爺?shù)囊磺?br>
　　何為選擇？

　　有選項，有余地

　　他有選項，二爺給了他余地

　　可是在他心里有沒有選項和余地都一樣

　　他所要的只是二爺而已

　　就像他當(dāng)年站在梨園會館前撕族譜的時候一樣

　　他當(dāng)年說：我商細(xì)蕊一身的本事，還怕這輕飄飄的一張紙嗎？

　　一如現(xiàn)在：他商細(xì)蕊一心的執(zhí)念，還怕這沉甸甸的一個選擇嗎？

　　他在選擇前其實都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了

　　他要了一輩子的戲，他現(xiàn)在在意的只是程鳳臺

　　他幾乎沒收拾，狠狠扯了剛上頭的京劇裝扮

　　這么扯他這輩子頭一回，疼的很，但他很興奮

　　他只穿了一件斗篷，拿了車票，去首飾盒里拿了那顆寶紅色的戒指 ，拿了點錢，準(zhǔn)備悄悄走

　　剛收拾完這一切，他看見了小來

　　他不知道該說什么

　　小來卻說：班主，想好了就做吧，別給自己個兒留遺憾，不值當(dāng)。

　　他看著她，點點頭，從后門跑了出去

　　他沒聽見小來說的話

　　小來喃喃到：

　　鬢角一絲有歲月

　　邊角一點是人生

　　小來也沒啥文化，但總覺得這句話莫名的合適，也莫名的應(yīng)景兒

　　他剛從后門出來，想攔輛黃包車

　　他也有些震驚，這雪好大啊

　　落下地上不化，完完整整的

　　他攔不到，就準(zhǔn)備狂奔，剛跑出沒幾步，就碰見一輛車向他駛來，他不知是誰，下意識停住了腳步，車在他眼前停了

　　下來的人，讓他后悔剛才停了腳步，一個穿著高跟鞋有著時尚打扮的女士——程美心

　　他感覺有些不好，剛準(zhǔn)備和腳底抹油一下開溜

　　他素來知道程美心不喜歡自己

　　但他著實沒想到，程美心能讓他上車，讓他趕緊去火車站，像是怕了反了悔，不過程美心一如既往的傲嬌：我可不是為了幫你，我是為了我的阿弟，司機快點開

　　司機：唉好的大小姐

　　他上了車，緊緊握住車上的扶手，他總有些緊張和忐忑，他有些期待，也又些激動，他希望這車開的再快點，但車開的再快也抵不住他那顆奔向二爺?shù)男摹?br>
　　汽車到達(dá)火車站，他滿心都是二爺，一下車就忙向站內(nèi)狂奔，而此時的程美心也緩緩下車，拿著把槍，這把手槍是曹貴修的，她只安了一顆子彈，她往前慢慢的走著，雪花落在衣角，翻飛如畫，她慢慢走著，走到一個柱子后面注視這幸福的一瞬間，她是真心高興。

　　二爺一直在等他，二爺總有感覺，他一定回來的

　　他們是知音

　　高山流水遇知音，是伯牙子期

　　戰(zhàn)爭亂世遇知音，是鳳臺細(xì)蕊

　　二爺就在這滿天大雪的天站在車站，等待他的到來，二爺一貫對他有信心。

　　二爺護(hù)著水云樓唱戲，他替二爺梨園稱王

　　他為了唱戲不要命，他為了二爺不要戲

　　他聾了的時候所以人關(guān)注的也只是戲

　　他愛戲大過愛他自己，但二爺是因為他才愛戲，這份情義無價

　　他奔向二爺

　　就如他被二奶奶欺負(fù)，不讓他吃肘子，他偷摸跑去上海給他送照片一樣，同樣的動作，同樣的不顧一切，只是他抱他的時候稍微收了點力氣，二爺腿不好，他怕他倒了。

　　二爺把他抱了個滿懷，二奶奶看著他來了，先上了車，走之前和他微微致意，她和程美心不太一樣。

　　她不喜歡商細(xì)蕊是因為她不喜歡唱戲的，但是她在看著商細(xì)蕊為二爺做的一切的時候，她心里的堅冰早已融化，他和二爺?shù)倪@份感情不是愛情，因為早已超越愛情。

　　二爺一直笑著，伸手刮他的鼻子，問他冷不冷，他就像個小企鵝一樣，直愣愣的搖頭，像個小傻子，二爺笑了，剛才一切的賭注成了真，一切的小緊張灰飛煙滅。

　　雪下，二人駐足而立

　　輕輕，心心相靠

　　靜靜，心心相依

　　相知宛若星辰，一眼如心

　　相識笑顏如畫，早已如心

　　相守天下無雙，你就是心

　　隨著一聲鈴響，二爺幫他整理好衣領(lǐng)

　　走吧

　　走

　　他笑著，嘴角咧到心里，他好久沒笑了

　　他很愛笑的，他自己也喜歡笑的，不過從二爺受傷后，他總感覺他不愛笑了，就算笑也沒那么開心了，而現(xiàn)在他很開心。

　　二爺看著他笑了，也很開心，他也記得他好久沒笑了，他不希望他的角，有心事，他和他早已不需要說話，一個眼神，就全知道了

　　他瞞得住所有人瞞不住二爺，他知道的

　　所以他瞞二爺?shù)臅r候，都不敢見面，他知道會露餡的。

　　可現(xiàn)在他是真的高興，高興到自己緊張

　　明明這下雪的天，他還有點發(fā)熱

　　他與他走進(jìn)火車

　　他上了車，發(fā)現(xiàn)車上擺了一桌子好吃的，肘子，炸醬面，油餅，烤紅薯，炸灌腸

　　他不知他的二爺是怎么保證這些東西都是熱的，他只是知道二爺對他一直好的沒話說

　　臺：還不吃

　　他眼睛有點濕潤

　　眼似星辰內(nèi)有大海

　　眉目溫潤 內(nèi)有山河

　　他大口吃起來

　　程美心漸漸離開，她悄悄的去找她的記憶

　　高跟鞋在雪下落下一個又一個深邃的孔

　　她的背影荒涼又孤獨

　　她踩過的雪如同她的心

　　是灰色的，不是很干凈，但最起碼不是全黑

　　槍里的子彈是她自己的

　　她本想開槍殺了商細(xì)蕊的

　　可她看見他的時候，她就知道了，她下不了手，而且他沒欠過自己的，一切不過是自己作的，她真心實意的愛著老曹，卻對曹貴修有這不舍和無奈

　　嘭——槍響人亡

　　鈴——車輪滾動

　　火車帶走了很多，也什么都沒帶走

　　帶走了梨園魁首——商老板

　　帶走了富甲一方——程二爺

　　帶走了他們的輝煌

　　但也什么也沒帶走

　　因為帶走了商老板和程二爺

　　留下的是商細(xì)蕊和程鳳臺

　　因為一生輝煌在他們心里比不上彼此

　　火車駛向遠(yuǎn)方，留下的只有塵世

　　人活一生，留住身邊人，留住記憶才是真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他從香香自刎

　　他從侯老板沒了

　　他從他身邊每個人出事，他都不停的緩解接受

　　但唯獨只有二爺是個例外，他無力接受

　　所以便奮力反抗

　　經(jīng)年鳳臺呈細(xì)蕊

　　鬢邊不是海棠紅

　　你知道什么是知音嗎？

　　我知道我一直在聽。

　　聽的是戲，亦是人生

　　向來緣淺，奈何情深

　　風(fēng)華是一刻流沙，落水三千，只有一刻

　　蒼老是一世年華，高山流水，能留一生

　　商細(xì)蕊和程鳳臺有一世年華來一同步入蒼老

　　歲月靜好，他與他一路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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