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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完結(jié))
林忠義十五歲的時候,還是個尋常百姓家的孩子,淘了會上樹,累了會躺在草地上聽著知了叫吹葉子?墒遣痪,家鄉(xiāng)就發(fā)生了一場瘟疫,整個村子死的只剩下不到十人,林忠義的家里只剩下他和他的那只狗,在一片死人堆里,林忠義只能緊緊的摟著他的阿毛。
“阿毛,你說我們會死嗎?”
狗“嗚嗚”的叫了兩聲,又垂頭喪氣的閉了口。
林忠義緊緊的摟著阿毛的脖子,嗚嗚的哽咽,聽不分明的還以為那是狗的叫聲。
就在這時,林忠義聽到了一陣清晰的馬蹄聲,由遠(yuǎn)及近,飛揚(yáng)跋扈的馬蹄聲。
他哽咽著在狗的脖子上蹭掉了眼淚,抬頭看到一隊人馬,為首的那人,白衣駿馬,神采非凡。
他愣愣的看著那人超他飛奔而來,又急馳而去,身后帶起一陣陣的塵土迷住了他的眼睛,眼淚又留了滿臉。
他抬起袖子擦掉眼淚,只這一眨眼的功夫,面前便站了一個人。
那人五大三粗的,頭上還帶著斗笠,是和剛才那些人一起的吧,林忠義心里想。
那人向他的身后望了一眼,問:“就你一個還活著?”
林忠義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僵硬的點(diǎn)點(diǎn)頭。
那人皺了皺眉頭,回頭看了看已經(jīng)離去的人馬,低身一抄,就將林忠義抄在懷里,道:“你在這也是等死,跟我一起走吧。”
林忠義看著已經(jīng)飛奔起來的馬匹,不敢說不去,只怕一個不高興,那人將他從馬上扔下來可不是好玩的。
只是在馬背上顛簸的感覺,既新奇又刺激,讓林忠義不禁心馳神往起來。
那人帶著林忠義急馳了一陣,追上了前面的人馬,待休息時,才將他帶到龐統(tǒng)的面前,低低言語了幾句。
林忠義并不關(guān)心他說了什么,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龐統(tǒng)面前的白米飯上,那樣晶瑩剔透的白米,飽滿的讓人忍不住嘆息。
林忠義悄悄的吞了口口水,又絞緊了衣角,低下頭不敢再看。
龐統(tǒng)將他的動作看在眼里,稍稍挑了挑眉毛,端起飯碗,“吃么?”
林忠義不知道是和他說話,依舊低著個頭。
帶他回來的那個人大著嗓門嚷嚷,“將軍問你話呢。”
林忠義這才驚覺地抬起頭,看著龐統(tǒng)手中的飯,又吞了吞口水。
龐統(tǒng)心中暗自好笑,又將飯碗向他遞了遞,“吃吧。”
林忠義怯怯的看帶他回來的那人的眼色,那人并沒有給他任何暗示,林忠義心中糾結(jié)著到底要不要接過來,龐統(tǒng)卻已經(jīng)不耐煩,“不吃便下去吧!
林忠義咬咬嘴唇,有些委屈的眼神看在龐統(tǒng)眼里,實(shí)在是像極了撒嬌的孩子。
他原本也就是個孩子。
龐統(tǒng)搖頭,“好了,想吃就不要磨磨蹭蹭的,早點(diǎn)填飽肚子,好好休息一夜,明天還要趕路!
這次林忠義雖然還是有些猶豫,卻還是接過飯碗,吃的很香。
許多年后,即使是臨死的那一刻,林忠義還在想,這是他今生吃的最香的一碗飯了。
從那以后,林忠義就極少見到龐統(tǒng)了,至少沒有像上次那么近距離的接觸過。
帶他回來的那個人叫十三,沒名沒姓,只有一個排行十三,林忠義叫他十三哥。
那天,十三哥回來,帶著一身的血,林忠義嚇了一跳。
“十三哥,你怎么了?”
十三哥搖搖頭,“小傷。”
林忠義從小到大從來沒見過那么多血,十三的傷口只是簡單的包扎了一下,一翻身,就會帶出殷紅的血絲,不動的時候,就像村子里的那些死人。
不,比他們還可怕。
林忠義臉色慘白,裹著被子在十三哥的床頭坐了一夜,一夜無眠。
十三哥醒來之后,難得的摸了摸他的頭,“沒關(guān)系的,行軍打仗,能保命就不錯了。”
林忠義顫抖著聲音,“那就不要打仗。”
十三聽了,低低的笑了一聲,又睡了過去。
林忠義麻木的從床上爬下來,躺在自己的硬木板上,用被子把全身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可還是露出斷斷續(xù)續(xù)的嗚咽聲。
這樣擔(dān)驚受怕的日子過了快半年,林忠義才跟著十三回到了京城,天子的腳下。
林忠義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如此的接近天子,那個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雖然代價是他的尊嚴(yán)。
趙禎看著跪在眼前的小太監(jiān),不經(jīng)意的問:“你多大了?”
林忠義諾諾的答:“十六,過了端午就十七了!
皇帝好像也不是很在意,點(diǎn)點(diǎn)頭就不再說話。
林忠義心中默記著總管交給自己的宮廷規(guī)矩,仔細(xì)的檢討提醒著自己,千萬不可出了岔子。
小皇帝是個相當(dāng)勤勉的人,常?醋嗾劭吹浇炝,不久,洗漱完畢又得去早朝,林忠義盡職的做好屬于自己的事情,多出的時間,他就偷偷的打量小皇帝,在心里把他和十三哥、和龐統(tǒng)做比較,比來比去,自己還是最喜歡十三哥,雖然十三哥已經(jīng)不與他聯(lián)系很久了。
掐著時間,林忠義提醒皇帝該歇息了。
今天的皇帝很柔和,點(diǎn)了點(diǎn)頭就起了身。
走在去后宮的路上,皇帝忽然問道:“忠義啊,你家里人呢?”
林忠義眼眶一熱,卻因?yàn)樘旌,他又低著頭,并沒有與人看見。
“回陛下的話,奴才的家人都在一場瘟疫中死了。”
“哦?瘟疫?”
“嗯,因?yàn)楫?dāng)時那邊有戰(zhàn)禍,朝廷的救援物品一直不能運(yùn)到,所以村子里的人幾乎全死了!
皇帝嗯了一聲,又輕輕的嘆息,“戰(zhàn)爭禍民啊,倘若將來有一天,朕能平定了這天下的叛亂該有多好。
林忠義沒來由的就想起十三哥渾身是血的躺在床上的樣子,鼻子一酸,眼淚就下來了,甕聲甕氣的道:“奴才愿意幫助皇上達(dá)成心愿!
皇帝只是笑笑。
自那之后,皇帝待林忠義就更加親厚了,雖然別人看不出來,但是林忠義自己能感受的到。
而他,也漸漸的貪戀上屬于皇帝的霸氣、冷酷和無情。
皇帝要他幫著自己瞞著龐統(tǒng)的時候,林忠義幾乎是立刻就答應(yīng)了,因?yàn)樗麊柣实郏骸斑@仗一定會停的,是不是?”
皇帝笑著說,“自然!
林忠義很高興,可惜遺漏了什么。
從土城回來之后,林忠義就一直很不好受,不是良心的責(zé)備,不是對龐統(tǒng)的愧疚,而是那蠢蠢欲動的氣氛,讓他從來沒有過的不安,可是皇帝滿意的說:“忠義,朕會成功的!
林忠義打起精神,露出燦爛的笑容。
很快,皇帝就不再如之前那般志得意滿,林忠義常常看皇帝在花園里對這魚池沉思。
不久的夜里,皇上自噩夢中驚醒,醒來看見站立在床前的林忠義,皇帝的眼神忽然變得柔和了一些。
“忠義,過來!
林忠義低頭靠近他,“陛下……”
剩下的話被吞進(jìn)了兩人的肚子里。
林忠義被完全的嚇呆了,又暗自覺得自己其實(shí)是高興的,只是迷茫中看著馳騁在上面的人,林忠義會覺得他的眼神很悲傷。
一切都結(jié)束的時候,皇帝摟了摟他,“還好么?”
林忠義把頭埋在他懷里,默默的點(diǎn)頭。
皇帝嘆息一般耳語,“忠義,相信朕,朕一定會成功的!
林忠義沉默半晌,還是乖巧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我相信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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