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個精神病患者，嗯，有一點精神分裂，有一點暴力傾向，或者還有一點什么人群恐懼之類的。
　　他記不清楚了，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去看過他的心理醫(yī)生。

　　它，嗯，是只貓。

　　001.

　　他低著頭，走過拐角，迎面被叫喊著逃跑的男人撞到，胸口立刻傳來一陣悶痛。

　　他沒有抬頭，依舊低著頭，繼續(xù)往前走去。

　　蒸氣朋克的倫敦街頭巷道，霧霾彌漫，所有人麻木得行同行尸走肉。

　　“站著，你小子什么人……沒看見我們正在辦事情嗎……”

　　他抬起頭來，混濁無光的深藍色眸子，朝著前面攔住他的人看去。

　　霧霾彌漫的小巷，三個穿著碼頭工服夾克的男人，正躍躍欲試地盯著，護著自己身上的衣服滿臉淚痕眼含絕望跌坐在地上的女士。

　　“我在跟你說話，你在看什么……”

　　攔住他的男人，一腳踢在了身旁的墻壁上。

　　不知道粘著些什么污垢的墻面，立刻留下踢痕。那不知名的干掉的液體掉落下去，落在同樣散發(fā)著惡臭的灰黑地上。

　　“滾！”

　　他吸了口氣，空氣中有尿液的味道，還有酒和垃圾的味道。是倫敦的味道。

　　“你聾啦……找死是吧……”

　　迎面來的拳頭砸在臉上，讓他腦袋猛地撞向旁邊的墻壁，巨大的力道造成瞬間的空白，他眼前一片猩紅，那是血進眼睛后的視覺。

　　“這家伙怕不是個傻子吧……挨打都沒反應……”

　　“……別理他，咱們還是趕緊辦正事吧……說不定這小子就是有偷窺別人辦好事的興趣呢……”

　　“哈哈哈……”

　　他看著面前鮮紅的世界，干渴發(fā)白到脫皮的嘴唇顫了顫。

　　“嘿……這小子笑了……他笑了？”

　　“說什么傻話呢，你到底干不干了，你不干我們可就不等你了，到時候別說……”

　　“求求你們……放過我吧，別這樣……”

　　帶著哭音的女聲斷斷續(xù)續(xù)，期間摻雜著求饒和尖叫，那恐懼的聲音讓他整個身體都顫抖起來。

　　他從墻邊站了起來，慢慢走向剛剛給了他一拳的那金發(fā)男人，那人正背對著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解下腰間的皮帶。

　　他握緊了拳頭，猩紅的雙眼是來自地獄的光澤，一拳過去，他立刻聽見了那金發(fā)男人頭骨裂開的聲音。

　　血濺了出來，噴灑在他的臉上，灼熱的溫度讓他深吸了一口氣，血腥、麥芽啤酒、尿液，還有那些不知名的味道，所有的一切摻雜在一起，瘋狂地涌進他的大腦，讓他不可抑制的興奮起來！

　　“你、你干什么……”

　　他用拳頭結(jié)束了對方的話語，心中難以抑制的血腥兇殘涌出，他上前，抓住還站著的兩人中的一人，狠狠撞在墻壁上，留下血痕。

　　一個，兩個，三個，直打到那些人血肉模糊，再沒有反應，他的拳頭都沒有停下。

　　看著血肉飛濺，他心中有什么東西瘋狂涌出，伴隨著陣陣精神上的極致興奮。

　　原本蜷縮在墻壁角落的那女士，早就已經(jīng)提著裙擺尖叫著逃走。

　　他又一拳落下，身下的人已經(jīng)連呻/吟都無法發(fā)出……

　　“喵！”

　　一聲還帶著奶氣的貓叫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停下動作，朝著聲音來源的垃圾桶看去。

　　那里，一只剛出生就被扔掉的奶貓正仰著脖子，沖著他發(fā)出最兇狠的聲音，胎毛還沒退去的四肢卻顫抖著。

　　它的面前，一塊拇指大小發(fā)霉的奶酪，被他踩碎了。

　　他咂嘴，在那瞬間從極致的天堂，重新回歸到這骯臟惡心的世界。

　　他起身，沒在看地上的那幾個男人，他把手上的血在墻壁上蹭了蹭，轉(zhuǎn)身向著巷道另一頭走去。

　　“喵……”

　　他低頭，那貓跟了上來。

　　他用腳尖踢了過去，沙啞的像是齒輪的聲音干澀難聽，滾開。

　　它被撥到墻角，等到站穩(wěn)，它小跑兩步，又跟了上來。

　　離開巷道，拐入街道，四周立刻傳來讓他覺得惡心的喧鬧，被霧霾籠罩的街頭所有人都死氣沉沉，就仿佛生活在棺材里。

　　“喵……”

　　“喵……”

　　他狠狠砸嘴，無視四周避開他的那些先生女士，他不耐煩的把它抓起來，扔進鐵皮的垃圾桶里。

　　煩死了。

　　扔下蓋子，他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前走去。

　　那喵喵的叫聲卻如魔音穿耳，隔著鐵皮的垃圾桶都無法杜絕。

　　該死！

　　002.

　　回到家，他把衣兜里那顫抖著的毛團扔在了地上。

　　看著那因為到了新的地方而恐懼害怕的弱小生物，他從它身上跨過，向著床走去。

　　門窗緊閉的屋子，沒有光，一片灰暗，就如同一個小一點的棺材。散發(fā)著驅(qū)散不去的霉味的棺材。

　　倫敦的街道，這樣的地方，隨處可見。

　　他把自己扔到床上，沒有急著去處理身上的傷口，那疼痛讓他興奮甚至享受。

　　“喵……”

　　“喵……”

　　他抬起頭來，深藍色的眸子中滿是不耐煩，床邊，它仰著頭努力地伸長了脖子試圖仰望。

　　“喵……”

　　他揉了揉額頭，覺得把它從垃圾桶里撿回來就是個錯誤，他應該讓它死在里面。

　　他來到桌前，拿了昨天或者前天或者更久以前買的劣質(zhì)啤酒，狠狠喝了一口。

　　“喵……”

　　他給它喝啤酒，倒在了碟子里。

　　它立刻迫不及待地湊上去聞了聞，甚至舔了舔，然后它揚起頭來，繼續(xù)發(fā)出噪音。

　　麻煩，他嘴上罵著，卻還是找出了牛奶。

　　它很臭，有垃圾的味道，毛都黏在了一起。

　　也許他應該把它扔出去。

　　003.

　　他特意去看了他的心理醫(yī)生，問了他關(guān)于貓的事。

　　彌漫著煙味的看診室里，他的醫(yī)生好像見了鬼似地張著嘴，這讓他越發(fā)不耐煩，他就不應該來。

　　“貓不能喝啤酒……我是說它不會喝，它也不能喝……”

　　“你知道的，很多東西并不適合所有人……”

　　“牛奶也一樣，嗯……我聽說喝多了也會死……”

　　他皺起眉頭，都沒人要了，還挺挑剔。

　　一個出生就被扔在垃圾桶的野貓，死了就死了，難道還會有人在意？

　　心里罵著，他回去的路上，卻還是按照那醫(yī)生說的買了雞肉。

　　回到家，進了門，他把買回來的雞肉扔到了地上。

　　嗅到了血腥味，它很是興奮地跑了過去，它鉆進袋子，又嗅又轉(zhuǎn)圈，然后又抬頭看著他。

　　“喵……喵喵……”

　　吃啊，難道還要我教？他皺著眉頭看著它。

　　它似乎懂了他的意思，它鉆進袋子，撅著屁股努力地撕咬，但這沒有用，它的乳牙咬不動。

　　他嘖了一聲，不耐煩的找了給他藏起來的刀，把那塊肉剁了個稀碎，就像那天在巷道里的那三個人。

　　看著那飛濺的肉沫，他興奮起來，眼中多了一抹紅光，血腥猶如惡魔。

　　它根本不怕，撲上來就吃。

　　他舉起的刀懸在半空，看著吃得正香的那毛團子。

　　好臟。

　　它之前住在垃圾桶里。

　　004.

　　半夜，門鎖撬動的聲音。

　　最先聽見動靜的是它，因為它有著和他不同的耳朵。

　　它戒備著，它顫抖著，它努力叫喊著，試圖喚醒床上的人。

　　“喵……喵……喵，喵……”

　　聽著那沒什么力氣的叫喊，他猛的從睡夢中驚醒。

　　他眼睛睜開，深藍色的眸子茫然片刻，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黑暗中已經(jīng)有了不請自來的客人。

　　屋里進來了人。

　　“把人找出來……動作快點，不要驚動外面的人……”

　　“是……非要弄死這小子不可……”

　　他起身，走到臥室門邊，他試圖去拿放在床腳的刀，手伸過去才想起來那刀被放在了客廳。

　　腳下是喵喵叫著的它，那聲音讓他覺得厭煩。

　　趁著黑夜，他擰開了門的鎖，走向客廳。

　　“誰！”

　　“砰！砰！”

　　他在黑夜中瞄準一人沖著那人飛撲過去，緊接著便是結(jié)實的硬拳，直到那人再發(fā)不出聲音。

　　他半蹲半坐地跨在那人身上，回頭看向角落，那邊還有不請自來的客人。

　　鬼知道他已經(jīng)多久沒有邀請過客人。

　　“點燈，快把燈點亮……”

　　他聽見聲音，就猶如黑夜中的孤狼有了目標，他快速朝著那邊移動過去，然后送出去的拳頭再次有了實感。

　　“砰！”

　　槍聲從另一個角落傳來，他悶哼一聲，大腿傳來了那令他興奮到極致的疼痛，啊……

　　疼痛和滾燙的血帶來的是越發(fā)的興奮，他撈起旁邊還帶著雞肉沫的刀，扔了過去，換來的是一陣撕心裂肺地嚎叫。

　　那聲音像是催化劑興奮劑，讓他更加的興奮，他沖了過去。

　　凌亂中，槍聲響起。

　　“砰！”

　　他覺得有什么東西狠狠撞擊著他的身體，這讓他有瞬間的恍惚，但也讓他更加的興奮。

　　他倒在了地上，世界開始模糊，有什么東西要從他身體里溜走？

　　身體痙攣著，什么東西從傷口流了出去。

　　“這家伙是怪物嗎……瘋了嗎，幾槍了都打不死……總算死了……”

　　“喵！”

　　它沖了上去，根本沒長硬的爪子伸了出來，試圖抓咬。

　　它身體害怕得顫抖著，想要躲起來，但它不斷地伸出爪子，要警告面前的人，它，很兇！

　　“什么東西？滾開……”

　　它被踢開，狠狠撞到墻上，然后落在地上。

　　它瘦弱的身體動了動，然后慢慢安靜。

　　他嘴巴翕動，站起來。

　　他抓住旁邊的刀，砍了過去，在砰砰的槍聲中，他一刀接一刀，直到再沒力氣。

　　滾燙的液體噴射滿他的全身，這讓他又有了那種極致的感覺，但這次卻不同以往，那涌出的感覺讓他覺得自己像個正常人，因為那是憤怒。

　　他順著墻壁滑落，跌坐下去。

　　他借著透氣窗口微弱的月光看了過去，看著那已經(jīng)沒了動靜的毛團。

　　毛球，就叫毛球好了，嗯，醫(yī)生說要取個名字……

　　他倒了下去，把它藏在身下，這樣就會暖和。

　　005.

　　“警長先生……都死了，三個死于外傷，一個死于槍殺……”

　　“昨夜有人聽見槍聲……死掉的一個是這里的主人，另外三個是附近的混混……您知道的，就是唐珂街那邊的……”

　　“……我聽說那邊幫派的人之前被人打死了，應該是復仇……哦，可憐的家伙……”

　　“麻煩……”

　　“哎！”

　　“怎么了？”

　　“有只貓……也死了�！�

　　“扔了吧……不，埋了吧，可憐的小家伙�！�

　　“那把它和這家伙葬在一起？”

　　“嗯……隨便，那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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