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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孤在黃泉等一個人。
掌管黃泉的孟婆說孤執(zhí)念太深,不如早些飲下她的孟婆湯忘了往昔,早點走上輪回之路才好,若執(zhí)念不消,則易為妖,而妖,則不入輪回,生生世世以食人肉飲血而茍活,永生不得解脫。
可孤不想,孤總覺得有些人有些事放不下,可具體是何事,卻想不起來,唯一記得的是孤曾是姜國的太子姜勉。
時間久了,孟婆便不再多說,于她而言,黃泉有人作伴,也是歡喜。
其實做鬼的日子也挺好,孤在黃泉種見著各種各樣的鬼,都是孤生前不成見過的,畢竟人生前死后皆是兩幅面孔,無論是多么善于偽裝的人,死了之后下了黃泉都現(xiàn)了原形,或不甘,或覺得冤枉,或留戀人間的事。
有些爽快的飲下孟婆湯,跨過奈何橋,開開心心的入了輪回池;有些則哭哭啼啼,覺得命不該如此,舍不得人世間的榮華富貴,大鬧黃泉一場,到最后孟婆對其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實在不行,放下身段哄一哄,也是肯的;更有些,如孤這般有執(zhí)念不肯投胎的,也是有的,比小五就是其中一個。
小五長的極丑,孟婆說是闖入黃泉的妖,然后執(zhí)意留了下來,條件就是日日夜夜守著孟婆的湯鍋,偶爾有空的時候再陪孤說上幾句話。
小五說,他也是姜國的人,孤聽了,便覺得親切許多,于是,待他親近了些。
“小五,你為何做了妖?”
孤時常問他,可他從來都是笑而不語,問的急了,小五答非所問,吞吞吐吐的說道:“殿下,小五在等一個人!
你瞧,跟孤一樣呢,姜國的太子是個有執(zhí)念的人,姜國的子民也跟他們的太子殿下一樣傻。
也不知在黃泉待了多久,只記得彼岸花開開落落已有數(shù)百次,日子過的太久,孤甚是孤單,孟婆嗤笑:“殿下,不如做了妾的人,也好日夜有個伴,做鬼也快活!
孤?lián)u頭,孤才不傻,那白無常便是孟婆的情人,若是讓他知道了,孤怕是連魂魄也保不住了。
孟婆見她唬不住孤,便咬牙切齒:“你以為你不傻,你可知,姜國的子民是如何評價你的,我的好殿下!”
如何評價,孤不在乎,孤都成了一縷孤魂兒了,豈還在乎這個。
可孤還是有些好奇,入了黃泉做了這正經(jīng)的鬼,便不能隨意出入,從前孤不愛出去,等孤想出去了,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出不去了。
小五興許是看出了孤的難處,特來找孤,信誓旦旦的說:“殿下,小五幫您出去!
小五是妖,果然是要厲害些,他趁孟婆不注意的時候,偷了孟婆的令牌塞到我手里,“殿下,早去早回!
孤見著小五臉上手上被灼傷的皮肉,有些許心疼,孟婆入睡時身上設(shè)了罩,妖觸碰不得,小五真是孤的好子民,竟為了孤冒了這么大的風(fēng)險,孤一時情難自禁抓住了小五的手,“辛苦你了,孤若有來日一定會報答你!”
小五越發(fā)丑陋的面皮有些激動,似是想要說什么,可最終什么也說不出來,好似被人封了口,可見,做妖也跟鬼一樣,都是苦。
可孤卻覺得比他好些,孤的臉至少還是如同死的時候一樣英俊,就是面色蒼白了些,孤不知道就這樣出去會不會嚇到人,便隨手掐了一朵彼岸花,弄了些花汁染在唇上,看起來甚為嬌艷,繼而孤又想起,孤只是一只鬼,誰也看不見。
小五似是看出了孤的惆悵,咧嘴笑了笑:“殿下甚美!”
孤瞧著他的笑,突然覺得,哪怕沒人瞧見,孤這樣也是好的,小五畢竟也是姜國的子民呢,也許見識過孤生前是如何的美貌,如何的風(fēng)華絕代。
小五真的是孤的好子民,若是孤活著就好了,一定要封他做將軍,因為小五說,他生前便是姜國的將軍,可孤活著的時候從來沒有見過他,孤模糊記得姜國的殿前將軍生的極好,是姜國生的最好看的人。
想來小五只是為了面子才這樣說的,孤沒有拆穿他,小五是一只可憐的妖,永生出不得黃泉,否則便灰飛煙滅。
這是孟婆講與孤聽的,孟婆說的時候神情哀傷,看著孤欲言又止。
孟婆說這是小五留在黃泉時對著彼岸花許下的諾,彼岸花能分真假,誓言越真,她們開的越妖冶,許下誓言那天,三千里彼岸花競相開放,是黃泉最美麗的風(fēng)景。
孤當(dāng)時有些羨慕小五要等的人,若是誰這樣待孤,孤這百年來的等待便是值了。
可孤等的是誰呢?孤也不知道,孤都忘了,可孤已經(jīng)習(xí)慣了做鬼,孤不想去投胎。
“殿下,快些去吧,若是孟婆醒了,便去不了。”
小五打斷了孤的思緒,拉著孤往外面跑,一路跑到奈何橋,指了指通往人家的路,“殿下,一路平安!”
孤的目光盯著他露出白骨的手,一時有些難受,想要伸手摸一摸,最終停了下來,望著他道:“小五,謝謝你了!”
“能為殿下效勞,是小五的榮幸!”
這句話,小五在過去的這些年來,曾說過無數(shù)遍,可孤早已不是姜國的太子,什么也給不了他。
孤心里一動,問他,“小五可有想要的東西,孤帶回來給你。”
小五的眼眸亮了亮,“若是殿下方便,給小五帶一束姜花兒吧,見到姜花兒,小五便似見到了故鄉(xiāng)。”
“好,孤一定帶到!”
多么簡單的要求,小五真是一個單純的人!
孤拿著孟婆的手令一路暢通無阻到了人間,興許做了鬼太久,孤都有些不適應(yīng)了,出來人間的時候正好是晚上,也方便孤行走。
可孤出了黃泉才知道,姜國早就沒有了。
孤一時很惆悵,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怕是帶不了姜花兒給小五了。
孤在曾經(jīng)的國都上方站了好一會兒,遙遙看見孤曾經(jīng)住過的東宮,那里燈火通明,隱約還能聽到絲竹聲。
孤覺得難過,想要靠近些,卻被那皇宮上方的守護(hù)龍氣所傷,身上被滋出了一個血洞,孤有些不甘,又試了幾次,又多了幾個血洞,孤看著身上冒著白煙卻流不出血液的黑洞,頭一次,生出了挫敗感。
“什么東西鬼鬼祟祟,出來!”
孤正要走,突然聽到有誰低聲呵斥,孤有些生氣,孤不是東西,孤是人!
可反應(yīng)過來,孤才發(fā)現(xiàn),孤是鬼魂,算了,孤大度,不與他計較,孤仔細(xì)看了看,只見一旁的角落處,藏著一個黑影,瞧著他周身的氣息,居然跟孤一樣,也是鬼。
“你是誰?竟對著孤敢如此放肆!”如此一想,孤底氣就足了些,就算是做了鬼,孤也曾是這姜國的太子,這上面的,興許也曾是姜國的子民。
那影子大約被孤嚇到了,愣了一會兒竟嗤笑,“孤?那朕倒是要瞧瞧你是哪朝的太子”
朕?莫非他是皇帝,那必定也是孤的后人,孤何懼之有,孤往前走了幾步,手心升起一團(tuán)綠油油的鬼火,想要將他看的清楚些。
那影子也往光亮處站了站,看著倒是個年輕的,模樣生的也好,身著龍袍,看著頗有氣勢,仔細(xì)一瞧,長的居然與孤有幾分相似,可孤不記得自己成過親,孤正詫異,卻見他先一步開了口。
“是你,太子勉?居然是你!哈哈,想不到你竟成了孤魂野鬼,該!”
他竟識得孤,他是誰?
他見孤發(fā)愣,冷笑,“怎么,皇兄,你不記得臣弟了?也對,像你這種大逆不道之人,早就被姜國逐出宗室,自然是孤魂野鬼,比不得朕,配享太廟,受萬人供奉!哈哈,皇兄,你也有這一天!”
孤冷眼瞧著他發(fā)瘋的樣子,覺得他滿口胡說八道,孤曾是姜國最受愛戴的太子,大逆不道這個詞怎能用到孤身上!
他見孤不說話,停止了笑,挑了挑眉,“怎么,皇兄不記得了?不過也對,若是朕,做了這么蠢的事,也恨不得自己不記得了,既然皇兄記不得這些了,應(yīng)該記得陸家的陸晏卿吧?”
什么蠢事,陸晏卿又是誰?孤覺得頭有些疼,總覺得有些事情被禁錮在心里,似要掙脫開來。
對面的人見孤不理他,露出猙獰的面孔,突然朝孤?lián)淞诉^來,化成厲鬼模樣,呲著獠牙厲聲道:“不記得也好,如此再死一次便沒有痛苦了!”
孤眼見著他的手扼住了孤的脖子,被他高高舉起,一時呼吸困難,痛苦萬分,孤沒想到,鬼與鬼打架,竟然會痛。
他紅著眼睛看著孤,又哭又笑,“一百多年了,朕日日受著折磨,憑甚你什么不記得了,孤不愿投胎便是想著有一日親手要了你的命,為晏卿報仇,姜勉,去死吧!”
晏卿,晏卿,晏卿……
他是誰,為何孤念著他的名字如此難過,心就如同被人掏出了一個洞。
孤的意識越來越模糊,想不到,孤做鬼百年,竟被一個鬼掐死了,孤有些難過,因為孤還沒有等到孤要等的人。
就在孤要失去意識之前,孤突然見到懷里有個東西亮了起來,一剎那,空中亮如白晝,阿五從白光中持劍而來,朝他刺了過來。
那厲鬼身形一閃,閃到一邊,惡狠狠的看著此刻看起來格外順眼的小五,恨恨道:“竟來了個幫手,很好,朕送你們一起去死!”
孤覺得他這句話有毛病,都是死過的人了,怎么還能去死,那叫灰飛煙滅。
小五冷冷看他一眼,將孤護(hù)在身后,“殿下,您還好吧?”
“孤沒事,小五,謝謝你救了孤!”他護(hù)著孤的樣子,孤有些相信了,他曾經(jīng)也許真的是姜國的將軍。
“百年未見,想不到皇兄竟跟如此丑陋的東西混在了一起,哈哈,報應(yīng)啊,報應(yīng)啊!”
孤有些生氣,雖然小五生的丑,可孤不喜歡別人叫他丑八怪,孤怒道:“孤雖不記得你是誰,可瞧你這個樣子,姜國便是因著你這樣的人才亡了國!”
他似乎被激怒了,又張牙舞爪的朝孤?lián)淞诉^來,孤雖做鬼百年,卻是個好鬼,與這種厲鬼相比,完全不是對手。
小五是妖,稍微比孤好一些,孤與他一起將那厲鬼打了起來,誰知那厲鬼竟是不要命的打法,纏著孤便往那護(hù)著王宮自然形成的龍氣碰撞,不一會兒,孤與他身上灼出了好幾個大洞。
“孤與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不要命了嗎!”孤疼的有些要緊,忍無可忍沖他叫道。
那厲鬼仰天大笑,眼里淌出血淚,“深仇大恨?你害死了晏卿,你竟什么都忘了!”
小五聞言上前一步好心勸他,“阿鈺過去的事,算了吧,殿下他,什么都不記得了!”
那厲鬼詫異的看著小五,眼里的血淚流的更勤了,“你是,你是他?”
小五沉默不語,神情哀傷。
他是誰?
那厲鬼朝孤走進(jìn)了兩步,眼里流露出痛惜,“你竟為了他變成這個樣子?他何德何能,你本是朕的,是朕的!”
小五搖了搖頭,“我是我自己,不是誰的,阿鈺,過去的事情,忘了吧!”
他們說著孤聽不懂的話,可孤看著小五突然有些難過。
那厲鬼竟然沉著孤頭疼之際,移了一個方位朝孤殺了過來,孤想閃躲,已經(jīng)來不及了,孤被那光刺的閉上了眼睛,心想,這次真的要死了,可孤,還沒有來得及給小五摘姜花呢,孤姜國的姜花開的甚美!
可孤等了很久,卻沒有等來那了結(jié),睜開眼睛便見著那厲鬼一只手已經(jīng)插進(jìn)了小五的心臟。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要代孤去死!
孤仰天長嘯,化身厲鬼,一掌將那該死的厲鬼擊散,將小五摟在懷里。
“為什么,小五,為什么?”孤覺得心里疼的厲害。
懷里的小五咧著嘴笑,“殿下啊,臣終于還了你的命!”
孤的命,孤的命是什么,小五你別死!
“這世間為何總是這么多癡人?”
孟婆來了。
孤抱著身子越發(fā)透明的小五爬到她面前磕頭,“孟婆,救他!”
孟婆嘆了一口氣,一臉的悲憫,“殿下,小五離開黃泉的那一刻便救不回來了,你忘了他在彼岸花前許下的誓言了?他本就是執(zhí)念太深,最終化為妖,守在黃泉,已是對他格外寬容!
“不,你胡說,小五,小五不會死,定是你不肯救他!”
孟婆并不理會孤的怒,一伸手,那令牌便回到了她手里,她沖孤?lián)u了搖頭,“殿下執(zhí)念太深了,數(shù)百年都在執(zhí)著的等一個人,豈不知那人便在眼前,日夜陪在你身邊!
她說完,便離開了。
小五的身子越發(fā)的透明,丑陋的臉慢慢變成了另外的樣子。
那是一張極其好看的臉,比孤還好看的一張臉,可,孤真的想不起來他是誰。
“殿下,對不住,騙了你這么久,可惜,咱們沒有來生了。”小五的桃花眼里滾下大顆大顆的淚,灼傷了孤的眼。
“不,小五,咱們回黃泉,咱們永遠(yuǎn)呆在黃泉,都是孤不好,孤不該出來,若是不出來,你便不會死!”
小五搖了搖頭,虛弱無力說道:“是我有私心,想要殿下記起以前的事,該有一劫!”
孤抱起輕如一團(tuán)棉花的小五,迅速的回了黃泉,彼岸花花開的還是那樣好,就如同懷里的阿五一樣好看。
可阿五開始變得透明,孤的阿五,阿五,孤為什么想不起來,小五,孤還沒想不起來,你不要死!
“殿下,”阿五越發(fā)透明的手上躺著一束干枯的姜花兒,“你瞧,你送我的姜花還在呢,咱們姜國的花兒可真好看。
他說完,變成了一團(tuán)虛幻的影子,消失在黃泉,而孤,伸手摘了一株彼岸花,輕而易舉的插進(jìn)了心臟里。
鬼以靈魂祭彼岸花,可憶起前世今生,代價,灰飛煙滅。
孤終于想起來了,姜國的將軍陸晏卿,孤的陸小五。
大齊建安二十六年冬,十二月初五,大雪。
孤率領(lǐng)著兩萬御林軍將父皇囚禁于乾和大殿內(nèi),脅迫父皇姜燦退位。
父皇當(dāng)時已經(jīng)六十歲了,頭發(fā)斑白,滿臉皺紋,由于近年來宮里大多的鶯鶯燕燕掏空了他的身體,他不像個帝王,看起來更像是一個風(fēng)燭殘年的老人。
他顫抖著指著孤的鼻子大罵:
“太子,太子當(dāng)誅!”
孤一腳踢開攔在他面前的內(nèi)侍官劉盡忠,拉過一把椅子,擦了擦手里沾了血的青莽劍,看了一眼那抖的跟篩子一樣的老頭,道:
“孤當(dāng)不當(dāng)誅倒是不知道,但是孤知道,你很快就要死了!
誰知他這么不經(jīng)嚇,孤也就這么隨便一說,他就翻著白眼就暈了過去,真沒用。
楚王姜鈺協(xié)同鎮(zhèn)國將軍陸晏卿率領(lǐng)五萬邊防軍,打著“清君側(cè)”的名義殺入皇宮的時候,孤正在乾和殿喝著千日醉。
這種時候,連開場白都覺得多余,兩兵交戰(zhàn),兵戈相向,廝殺了三天三夜,皇宮里尸橫遍野,血流成河,就連地上厚厚的積雪都被這血液浸潤,形成詭異的顏色,顯得臟亂不堪。
孤寡不敵眾,被圍堵在乾和大殿門前的石階上,一時之間,兵敗如山倒,剩余未戰(zhàn)死的御林軍紛紛放下了手中的兵器,投了降,只剩下昔日里孤幾個最為衷心的侍衛(wèi)護(hù)著孤試圖逃跑。
十二月初七子時,此時已是深夜,寒風(fēng)獵獵,濕冷的風(fēng)刮在人臉上,如同刀割一樣?墒钦l也沒有在這生死存亡的夜發(fā)出一聲抱怨;蕦m里的火光正盛,數(shù)萬士兵高舉火把,將黑夜照亮如白晝,映著雪光,讓人心里生寒。
楚王,陸宴卿兩人靜靜看著孤。
“姜勉,莫在做垂死掙扎,還不快快放下手中的武器!”楚王遠(yuǎn)遠(yuǎn)的沖他喊道。
孤心里鄙視,這小傻子,以為就這樣叫上幾句,敵人便舉手投降了,做他娘的春秋大夢。
孤身披金色盔甲,手執(zhí)青莽劍,立于乾和大殿前的臺階上,身體搖搖欲墜。經(jīng)歷了三天兩夜的廝殺,孤的身體已經(jīng)透支到了極點,疲憊的很。
孤顧不得身上大大小小十余處的傷,任那鮮血染紅了那鎧甲,血跡斑駁,一雙眼睛盯著眼前數(shù)萬名排列整齊的士兵,以及士兵最前方與楚王并排站著的同樣身著盔甲,卻沒有沾染半點血跡的人。
如果此刻有鏡子,孤一定能看到自己的眼神里,透著兇狠,心痛以及不甘。
陸晏卿一如往昔,長身玉立,容貌瑰麗,一雙桃花眼里映著火光,水光瀲滟。他似是感受到了孤灼熱的目光,嘴角勾起笑,輕啟薄唇,說:“太子殿下還是束手就擒吧!
如此云淡風(fēng)輕的姿態(tài),就如同在說,“不如明日我們一起去賞花吧?”
孤瞇眼睛,一張口便吐出一口血來,看著那對黝黑的眼眸,問:“孤若是不愿意呢?晏卿你待如何?”
陸晏卿輕笑出聲,向前走了幾步,身后的楚王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低聲道:
“晏卿,太子一向詭計多端,小心有詐!”
孤被那親密灼傷了眼,心里疼得很。
陸宴卿回頭看了他一眼,說:
“微臣曾經(jīng)做了太子十二年的伴讀,總有些話是要說道說道的,楚王放心,太子他段然不會在這個時候殺我!
楚王聞言,送開了他的手,一臉擔(dān)憂的看著陸晏卿朝著孤走了過去。他看了看旁邊的蕭昭,蕭昭會意,舉起了手中的劍弩,瞄準(zhǔn)了孤的心臟,蓄勢待發(fā)。
楚王真是多慮,陸晏卿,陸小五,曾是孤的枕邊人,孤如何舍得殺他。
孤看著走到孤面前,正替孤溫柔的擦去嘴角血跡的男子,心里有些疼,“為什么是你?”
為什么是你出賣了孤?誰都可以,唯獨不要是你!
這個前幾日還在同自己討論要如何能夠一擊即中,只取黃龍,逼當(dāng)今圣上退位的人,卻成了孤的一道催命符,為什么,孤實在想不通,難道孤做皇帝于他而言,不是好處更多。
還是說,他與楚王早已暗渡陳倉,可孤的晏卿,不該是那樣的人!
陸晏卿身量比孤高,他上前走了兩個臺階,雙手環(huán)著他,頭擱在孤頸窩,如同往日一樣親密。
他用只有我們兩個才能聽的到的聲音說:“為什么?殿下莫不是忘了十二年前是如何攛掇著皇上滅了我陸家滿門,這十二年來,我日日夜夜都巴不得你們都死了!”
孤看著他眼尾泛紅,咬牙切齒的模樣,突然就輕笑出聲,“想不到過了這么多年,你仍是不信我,可是,孤也說過,孤只是想保住你的命,孤不得已為之,晏卿你為何不信!”
陸晏卿捧起了孤得臉,惡狠狠的道:“姜勉,你說,我便信了嗎,我陸晏卿此生,不信任何人,還有,皇上已經(jīng)服了毒藥,今晚怕是也不成了,好歹大家認(rèn)識一場,我也算是替你報仇了!
皇上一死,確實是替孤報了仇,楚王那個傻子哪里知道,坐在皇位上的早已不是真正的父皇,不過是個假貨,可孤懶得跟他廢口舌,孤要替枉死的父皇母后報仇!
說完,他轉(zhuǎn)身就走。
孤心里一慌,忙上下跨了兩步,試圖拉住他的袖子,卻被一只突如其來的箭直中胸口,身體晃動了一下,重重的摔倒在石階上。
“殿下!”
孤的侍衛(wèi)嘶吼出聲,其余幾人都紅著眼睛似要做最后一搏,還沒走下臺階,卻被早已準(zhǔn)備好飛過來的箭弩,穿心而過,留出的血順著臺階流到下面的地上,混著臟亂不堪的血,開出一朵朵的死亡之花來。臨死之前,各個眼睛都看著孤死不瞑目。
一場蓄謀已久的刺殺,就因為陸晏卿,就這么輕飄飄的結(jié)束了,真是可笑,孤對不住他們,若有來生,孤給他們當(dāng)牛做馬。
天上,又開始飛起鵝毛大雪,似要將這滿皇宮的臟污統(tǒng)統(tǒng)掩蓋掉。
“陸宴卿!”
孤拼著最后一口氣,向那個正背對著他的男子喊道,希望他能回頭看孤一眼。
陸宴卿身子晃了晃,如孤所愿,轉(zhuǎn)過頭來。
孤看著他從前最愛的那對桃花眼,那雙孤親吻過無數(shù)次的眼,一如從前,那對眼神里沒有半點情緒,孤想要沖他笑一笑,挽回點顏面,可是心口疼的很。
那只短小的箭全部末入孤的心臟,連血都還沒來的及噴薄出來,以至于沒有立刻死去。
陸晏卿蹲下來看孤,輕輕的在孤眉眼處摸了摸,替孤拂去白雪,聲音如往日一樣溫柔道:
“殿下可還有什么要交代的?”
“這些年,你,有沒有,有沒有那么一刻是真心……?”
陸宴卿聽了孤的話,大笑起來,只笑的眼角滲出淚,順著眼角那顆被火光映的嬌艷欲滴的淚痣流下來,他伸手抓出了孤伸過來的手,放在臉上摩挲,說:
“或許是有的,可是仇恨太深,情愛太淺,殿下,都忘了吧!”
“是嗎?可是晏卿能忘,孤!惫氯黄鹕韺⑺M(jìn)自己懷里,用盡全力,想要將青莽劍從背后狠狠貫穿陸晏卿與自己的身體,想要同他一起死。
可孤,終究舍不得。
“陸晏卿,孤真舍不得你!”
那把他曾經(jīng)送與孤得青芒劍刺穿了孤的身體,孤不甘,孤分明愛了他十幾年,他為何不信孤。
“宴卿!”楚王那傻子大叫一聲。
他以為孤殺了陸晏卿,他就是個憨憨,孤捧在心尖上的人,怎么舍得他死。
瞧著他倆的樣子,親密得很,孤得晏卿他如何配得上,可孤再也看不到了,真是遺憾啊。
血,順著青莽流地上,不一會兒,形成一個漩渦,順著臺階緩緩的流了下去。
我最后將陸晏卿攬在懷里,低聲在他耳邊呢喃:“孤是一輩子也不能忘的,黃泉寂寞,孤在下面等著晏卿,晏卿一日不來,孤便等一日,晏卿若是不來……”
孤吸了吸鼻子,想要抹去眼角的淚,終是沒有力氣,后面的話再也沒有機(jī)會說出來。
孤到了黃泉與孟婆做了交換,用孤的記憶換取留在黃泉的機(jī)會,日日夜夜替她守著黃泉,永生不得投胎。
孤在黃泉等一個人,有一天,孤等到了一個人,他說他叫陸小五,可惜,他成了一只妖。
孤不知誰是陸小五,可孤愛上了陸小五。
后來,孤又有了記憶,孟婆說,陸小五做妖的時候許了一個愿,希望若有來世,還能夠再相見。
于是,孤做了黃泉的一株彼岸花,孤的身旁多了一株姜花。
姜勉與陸小五永生永世在一起了。
。ㄍ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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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寫虐文,本文全部是短篇集合,隨便看看,不喜點叉,勿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