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rling
　　僅以此文獻給我親愛的表哥

　　這個世界上的每個角落，無時不刻在發(fā)生美麗的故事。

　　據(jù)推算那是2002年，月份不祥，我們的男主角，擁有中等身高以及非一般的體重，皮膚黑黑，肚腩挺挺，卻又并非憨厚老實的長相，誰也不知道那雙圓溜溜的眼珠下究竟藏了多少花花腸子�？峙轮挥斜人暧�7歲的表妹，偶爾會傻不隆冬冒出句：“楠楠哥哥，我覺得你很帥�！�

　　哦，對了。他叫吳楠。

　　關于吳楠不太出色的外貌，他的娘親可是逢人就解釋：哎喲，都怪我啊，懷孕的時候愛吃醬油拌飯，吃得孩子黑漆漆。還有，你看我這體型，天生肥嘟嘟，結果讓我家楠楠給遺傳了，我真覺得對不起他。

　　可憐天下父母心。

　　處于或多或少以貌取人的社會，青春期的吳楠自然比別人多了幾分自卑，幾份自閉。即使爸媽也很難打開他上鎖的話匣子。若是問他：“唉，楠楠，怎麼不回話，這麼沒禮貌。”他的一句口頭禪“麻煩”能把你堵得啞口無言，氣得哭笑不得。

　　這年吳楠迎來他的新同桌——詹舒。此女皮膚白白，個子小小，眼睛水汪汪，最突出是她兩顆虎牙。

　　囡囡，詹叔。這對同桌的名字可有學問了。于是，取笑的嘲弄持續(xù)不斷。吳楠心里雖悶著不滿，但自小早習慣諸如此類的惡作劇。至于詹舒，她更是完全無所謂，甚至和同學們一起開玩笑，嘻嘻哈哈毫不避諱。他倆的反應告訴大家姓名學是非常深奧的。囡囡注定含羞帶臊，做個苦往肚里吞的小媳婦兒，而滄桑大叔，一身風霜令其刀槍不入，為人處事圓滑得多。

　　盡管吳楠和詹舒在其他人口中莫名其妙被緊緊系在一起，實際上兩人根本不熟悉。小媳婦兒是選擇拒絕熱絡的那一位，無論詹叔問他什麼，他除了避而不答即是簡略帶過，從不深談。最萬用的敷衍即是‘不-知-道’。

　　“吳楠，你什麼星座的？”
　　“不知道。”
　　“吳楠，你想考哪所大學？”
　　“不知道�！�
　　“吳楠，你的興趣是做什麼？”
　　“不知道�！�
　　“吳楠，你有喜歡的女生嗎？”
　　“不知道�！�
　　“吳楠，你是男的嗎？”
　　“不知道。”

　　詹舒跌下了椅子。

　　運動會臨近時，吳楠和詹舒的班級不乏運動健將，長跑短跑跳高跳遠標槍，一群人搶著報名。直到最后的項目，所有人顯得極為置身事外，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架勢。今天便是提交參賽名單的期限，體育委員喊破嗓子，沒有人到底沒出現(xiàn)。忍無可忍的體委拍案而起，沖上講臺，使出一招河東獅吼：“我警告大家，如果再沒有人報名100米游泳！誰都逃不過班主任1小時的互動時間！”

　　教室里爆發(fā)一陣小小的騷動，體育委員得意奸笑之，此舉奏效。

　　說時遲那時快，‘刷’一只手筆直地舉在半空中，猶如自由女神像手握火炬般意義重大。全班默契地將目光聚焦于自告奮勇的烈士身上。
　　沒錯，是吳楠！以及強硬把他胳膊扳直的詹舒。在一片霹靂嘩啦的熱烈掌聲中，我們看見吳楠因窘迫和震驚微綠的雙頰，詹舒小人得志的佞笑。

　　吳楠實在太怕惹麻煩，何況小媳婦兒徹底不擅交際，所以寧愿被陷害，他也懶得或者羞于找詹舒理論，勸體委另選參賽者。吃虧就是占便宜。當然，他心里同時盤算著這可能是個融入班級的好機會。他游泳的技術可不賴，為大家爭光，出出小風頭，感覺也不賴吧。哦，他一時興奮過頭忘記自己嘟嘟的肚腩。

　　寒流來襲，氣溫偏低，游泳池的水冒出絲絲寒氣，光看著徹骨的池水就讓人不由凍得直哆嗦。吳楠穿著三角泳褲，戴著蛙鏡，挺著他的肚子（=_=），在眾目睽睽之下，壯志凌云地走向泳池。他后悔了。

　　女孩子們唧唧喳喳似麻雀的議論聲吵得他心煩意亂。你瞧，那邊那個眼鏡女的口型：“周杰倫的星晴還有龍卷風好好聽哦！” 分明在嘲弄：“吳楠肚子好大所以游泳阻力肯定也很大！” 吳楠渾身上下仿佛抽筋一樣動彈不得，每個動作和姿勢都顯得十足別扭。他現(xiàn)在真想逃跑。

　　“嘟！”哨聲響起，比賽開始。所有參賽者均在第一時間跳入水中，卯足全力奮勇沖刺。觀眾席上勝似注射興奮劑的同學們那此起彼伏搖旗吶喊的加油鼓勵傳入蔚藍池水中變得支離破碎，混沌不清。吳楠的腦筋空白著，四肢機械式運動。驀然，詹舒的佞笑飄飄忽忽來到他眼前，心頭不由燒起一陣無名火。他暗咒了一句：“媽的，老子也不是好調戲的�！�

　　吳楠勇奪第二！班長火速完成表揚稿送往廣播臺播報。

　　詹舒快樂地蹦進教室，一眼瞄準安靜在座位上看《花溪》的吳楠。
　　“楠楠！感激我吧，沒有我，哪有你的第二名和表揚稿！”詹舒咧開嘴，露出小巧的虎牙，笑得花枝亂顫。
　　吳楠不搭理這自攬功勞的家伙。
　　“比賽那天，我看你中途突然加速，之后就像企鵝游泳一樣快！是什麼絕招，分享一下�！�
　　企鵝？！這下可嚴重打擊吳楠脆弱的自尊心。
　　他凝眉，擺出□□兇狠樣：“我當時是想到你。。�！�
　　吳楠話到一半，好死不死被幾個找他打籃球的男生的打斷。這句話曖昧地卡在如此容易令人誤會的關鍵點。

　　某些事情產生了化學反應。
　　某些蠢蠢欲動的情愫開始不甘寂寞。

　　“誒，吳楠，我每次叫你的名字就想笑啦，我給你另起個名，好不好？”吳楠對上詹舒標準的嬉皮笑臉。
　　“隨便�！眳情f能搪塞第二式。
　　“那我，叫你darling�！闭彩娴捻娱W爍出狡黠的光，她竊笑，難懂難猜。
　　Darling，什麼意思？吳楠不明白，英文是他的克星。
　　“隨便。”
　　詹舒投的深水炸彈以未爆彈的形式默默沉入?yún)情牡住?br>
　　作為同桌吳的楠和詹舒兩個人都不是做乖乖牌的料，生得聰明腦袋卻從不愿用功向上，均淪為老師的重點開小灶對象。每每滿江紅的月考試卷發(fā)下來，回家少不了一段苦口婆心諄諄教誨，時不時嘗頓青椒炒肉絲。吳楠為此心煩氣躁，肝火上升，詹舒好心安慰：“Darling，考試算什麼，做人要領悟萬物皆空的道理，空是什麼？空是零。萬物歸零，是乃長期追求的境界！”吳楠似笑非笑地打量打量詹舒，搖搖頭，埋進漫畫堆。

　　物理課上，老頭帶本地方言的口音被全年級評為最佳安魂曲，周公和南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光速占領了講臺下所有學生的中區(qū)神經。詹舒抬抬耷拉的眼皮，乜視吳楠：“Darling，你又在看《花溪》？男生也喜歡？”
　　“我找胡冉借的，上課無聊�！眳情S口答。
　　詹舒瞬間回神，困意全無，語速快得像子彈：“以后不用找胡冉借啊，我有很多呢，還有別的雜志，類似《南風》什麼的，皆是本人鐘愛讀物�！�
　　“哦，好�！眳情獮橹浦顾咸喜唤^連忙答應。

　　“你真的不好奇我為什麼叫你Darling嗎？”
　　“為什麼？”
　　“不告訴你！”

　　據(jù)說笨蛋才會在夏天生病，我們的詹舒小笨蛋就在火爐城市的炎炎夏日中一手紙巾一手水瓶，裹著厚重夾克華麗登場。她拖著腳上的帆布鞋，一步一步有氣無力昏昏沉沉。鼻頭由于過度摩擦顯得紅腫并脫皮。黑眼圈也不留情地框住失魂的雙眼。詹舒捂著臉，暈暈乎乎坐定，平均每20秒打一次噴嚏。吳楠見滿臉生不如死的詹舒，難免心生憐憫，盡管如此仍舊不動聲色。
　　“Darling，你對我太缺乏同學愛了�！闭彩嫣疖浘d綿的胳膊亂揮一通，隨即‘啪’地垂下。
　　“你還好吧�！眳情獢[出漠不關心的嘴臉，口氣也冷冰冰。
　　“不好不好，難受死了！”詹舒拿臉蹭課本，動作幅度比起往日收斂許多，由此可見病得不輕。
　　“那我給你講個笑話�！眳情僖姷刂鲃犹羝鹪掝}，這令詹舒為之一震，精神百倍。
　　“哇，你會講笑話？說來聽聽�！闭彩媛冻鲦慰驼{戲青樓女子的眼神注視著吳楠，吳楠撇過頭，懶得回應她變態(tài)的神色。
　　“有一個男的問他暗戀很久的女生：‘你有沒有男朋友。’，那個女生害羞地回答沒有，于是那男的狂喜，激動地說：‘那你可以當我男朋友嗎？’”吳楠的語調平平，更無抑揚頓挫，這笑話講得水平一般。他本以為詹舒該不屑他的笑話，誰料詹舒露出鬼祟的怪異笑容，亮采的笑顏將蒼白的面孔潤了色。
　　“很好笑嗎？”吳楠即便習慣了詹舒異於常人的思維，依舊不免疑惑她笑點的位置。
　　“嗯，因為覺得這很像你會做的事情�！闭彩娌[瞇眼，笑盈盈。
　　吳楠心中頓生尷尬，趕緊轉移話題：“詹舒，Darling是什麼意思啊？你是不是在罵我�！�
　　詹舒噘嘴，拽拽地答：“就只是一個名字而已——啊�！�
　　吳楠追問：“到底什麼意思？”
　　“打-死-我-也-不-告-訴-你。”
　　奉‘麻煩’為人生宗旨的吳楠得過且過。她愛叫就叫，罷了罷了。

　　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
　　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
　　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
　　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
　　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
　　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Darling

　　高三的囚犯被教室的壓抑氣氛憋得難能喘息，一到午餐時間，立即鳥獸群散。除了吳楠，與他旁邊那位睡得不省人事的詹舒。

　　吳楠掛著耳塞，專注于英文課本。詹舒柔順的發(fā)絲在夏風中悠悠蹁躚，一身淡綠連衣裙清新脫俗，飄逸宛若一片嫩薄荷葉。她揉揉惺忪睡眼，伸個懶腰，直起身。

　　“Darling，你在聽什么？英文CD？”詹舒累得再度癱倒在課桌上。
　　吳楠報以詹舒復雜而難以言表的目光，如霧般模糊的視線停留在她發(fā)梢。他什麼都沒有說，緩緩摘下一邊的耳塞，幫詹舒戴上。輕柔的旋律傳入兩人耳朵的剎那，他們好像心意相通似的。亮堂寬敞的教室內，陽光渲染出一圈圈暖橘色的光暈；風卷來的梔子花香，在空氣中彌散。

　　音樂的前奏清澈如流水，明亮如鮮橙。梁靜茹無憂無慮的歌聲讓人感覺清清涼涼。

　　看藍藍的天空下綿綿的白雪停在你臉上
　　愛在巴黎的賽納河畔上面眺望趕不上的玻璃船
　　卻不覺得遺憾
　　早已沉醉在你暖暖的手掌
　　緊握住我不放
　　偷偷的聞著你帶著孩子氣的男人香

　　窗外，那一片廣袤的溫柔天空融化了白云。天空是澄澈的湖藍色，少年少女的心事是含羞的粉。

　　曲終人散往往生于彈指間。尾聲來得又快又急又突兀，樂聲戛然而止。高考結束后，詹舒前往一座遙遠的城，吳楠因不理想的分數(shù)決定重讀。

　　于是乎再無交集。真使人措手不及，嘆命途變數(shù)多端。
　　未完的情節(jié)，不待續(xù)。

　　之后的之后，我們來到2008。吳楠向他匱乏創(chuàng)作靈感的表妹娓娓道來一個有始無終的奇怪故事。電視上正播放梁靜茹的新歌——C’est La Vie。當年唱著‘我喜歡’的那個白衣少女現(xiàn)今一襲紅裙，愈加充滿女人味。不變的，是歌詞中出現(xiàn)的塞納河畔。

　　oh　塞納河的水
　　是心的眼淚
　　流過了你笑的
　　每個樣子
　　我會在你的記憶
　　看到我自己
　　看到了結局
　　愛在錯過后更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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