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森鷗外開始思考，要給太宰治安排一個怎樣的結(jié)局了。

　　【一】
　　森鷗外幾次遇見太宰治都是在雨天。那段時期他從意大利進修回來已有兩年，在橫濱貧民窟經(jīng)營的黑醫(yī)身份小有名氣，剛剛被港口Mafia首領(lǐng)招攬，初步取得信任，正蟄伏著等待合適的契機。

　　橫濱是海濱城市。但地勢外高內(nèi)低，貧民窟處在靠中間的平原地區(qū)，很難看到海。那一天臺風(fēng)過境，下很大的暴雨，還只是下午就天色全暗。森鷗外接到雇主的緊急上門通知，剛剛出門，路走了一半對方又轉(zhuǎn)變主意，說不必再來。他嘆一口氣，舉傘頂風(fēng)往回走。道路上店門緊閉，行人全無。行道樹張牙舞爪形容恐怖。森鷗外走在雷暴聲里，覺得這景色有一種荒謬怪誕的美。

　　雨勢盛大如幕，森鷗外的黑傘只起著一點聊勝于無的心理安慰作用。他的視線從哀鳴的傘沿下投向暗沉的天空，突然聯(lián)想到傾倒過來的海。

　　森鷗外大學(xué)的專業(yè)是醫(yī)學(xué)，一直以來除了課業(yè)規(guī)定的必讀書目外他對文學(xué)藝術(shù)漠不關(guān)心。他也從來是個理性主義、利益至上的人，多愁善感這種字眼和他扯不上半點關(guān)系。

　　但那一天他確確實實的被沖動所支配著往海邊去了。這是放在七情六欲俱全的普通人身上都顯得離奇的舉動，森鷗外在往后也沒能想出任何一個理由來解釋他當(dāng)時的想法。

　　他往海邊走，在遙遠的地方就看到海的邊緣退讓到平時根本不會達到的程度，然后再以一種一往無前、橫沖直闖的氣勢向岸咆哮而來。這個時候的天和海都是黑色的。只在遙遠的邊際有一道淺淡近無的水平分割線。森鷗外負手站在高處。海風(fēng)的力道大的出乎意料，這時候再撐傘就只是白增負擔(dān)。于是他素性收了長柄傘，傘尖抵著地面，來增加一點以便他直立的摩擦。

　　他旁觀著坐在沿岸的小孩被突如其來的大浪卷進海里，一聲求救都來不及，心里其實沒什么情緒。他看著海浪吞沒生命就像看著一顆小石子被拋進池塘。還在軍隊的時候他的手上就有不少人命。年輕的性命在他眼里也并不值得特殊對待。這種事需要什么感想呢？

　　在雨勢稍小的時候他就轉(zhuǎn)身回去了。那個時候他想的是衣服濕透了，全白的大褂手洗是很難洗干凈的。

　　第二次看到太宰治是細雨天。雨水只有寥寥幾滴，打濕了路面。空氣窒悶，并沒有被水洗過的清新涼爽。森鷗外在市中心采買生活用品，為了省下車錢腿走回來，一路還苦惱著被過路車輛濺到褲腿上的泥斑。過橋時他看到坐在橋欄上的男孩，背對著視而不見的匆匆路人，兩手稍往后撐著橋欄，弓著背，低頭臉朝著平靜寬闊的河流。他坐得很穩(wěn)。森鷗外卻預(yù)感到他好像下一秒就要跳下去似的。

　　森鷗外并不是看到自殺者就愿意上前去勸慰的好人。他只是在歸類為無用的那部分記憶里翻找出一點熟悉的影子。他想起暴風(fēng)雨那天被卷進海里的小孩，不禁為對方的命大感到一點出乎預(yù)料的驚奇。

　　森鷗外向來自詡聰明人，故而聰明人常有的毛病他也都有，比如自負，比如稍顯強盛的控制欲。太宰治脫離他原定猜想的命大才是他上前搭話的主要動力。

　　于是他上前搭話了，一手還提著滿滿當(dāng)當(dāng)打折用品的便利袋。他用好奇的語氣問，“你在水面上看到什么了嗎？”

　　那個凝視水中倒影的男孩側(cè)過頭，視線還停留在虛空里。森鷗外觀察到他有一張漂亮的面孔和一雙死氣沉沉的眼睛。他用輕飄飄的、稚拙的聲音回答說，“——我看見了怪物�！�

　　森鷗外的興趣這才真正被勾起來。

　　【二】
　　森鷗外把太宰治帶回了自己的三無診所。

　　幼年太宰治的衣服不知道是在哪里找到的，比他本人要大一圈，但穿在身上勉強整潔，只是有一股濃郁、且經(jīng)久不散的水腥氣。他皮膚蒼白，身材瘦小，營養(yǎng)不良是肯定的。并且全身有很多細碎的傷口，開始傷勢并不嚴(yán)重，但因為沒有被處理過又一直接觸臟污，所以開始發(fā)炎潰爛，看起來是很有些可怖的。森鷗外用專業(yè)的方式給他消毒包扎，在對方大呼小叫逃避的時候下狠手摁住了他，面上還是和藹可親的樣子。最后他用醫(yī)用繃帶把患者包成了一具木乃伊，連找適合太宰治的衣服的工夫都省下了。

　　通過小半天的交流觀察森鷗外發(fā)現(xiàn)，這孩子雖然行動思路奇詭，但腦筋卻轉(zhuǎn)的又快又清楚，對不愿意談及的過去咬死不提，用來轉(zhuǎn)移話題的瞎話說的比森鷗外還溜。對森鷗外這類型的人說，碰上同樣聰明的人是很容易同性相斥的。但或許是太宰治年紀(jì)太小，又或許對方處于弱勢的境地滿足了森鷗外的掌控欲，他難得地對幼年人類體有了一點欣賞憐愛的情緒，甚至動了收一個弟子的念頭。

　　但是在泡泡面當(dāng)正餐的時候，太宰治手舞足蹈的跟他講起了自己的自殺打算。他對這個世界的看法是它已經(jīng)完全壞掉了，他不會繼續(xù)忍受它。遲早他要擺脫它，或許就在明天。森鷗外透過表象分析一番，遺憾地發(fā)現(xiàn)對方是認(rèn)真的。他不想耗費心力培養(yǎng)出的弟子轉(zhuǎn)頭就輕易死掉。于是他當(dāng)機立斷的放下了這打算，轉(zhuǎn)而思考起有沒有別的廢物利用的方法。

　　這就是森鷗外的思考方式。

　　這世上聰明人有兩種。一種清晰的知道自己的目標(biāo)，并且利用一切來達到目的；另一種永遠找不到方向，因為萬事萬物在他們眼里都已經(jīng)被透支了意義，預(yù)言了結(jié)局。

　　森鷗外理所當(dāng)然是前者。他的野心起于娘胎。換而言之，他天生貪得無厭，狼子野心。還未能達到老謀深算程度的他的處事應(yīng)對經(jīng)驗也不像后來當(dāng)上首領(lǐng)時期那樣豐富老道�，F(xiàn)在的他正習(xí)慣以己度人，把其他聰明人都代入自己，當(dāng)成同類。這也是他討厭聰明人的原因之一。

　　——所以他也沒注意到太宰治的眼睛在起初微微亮起、沒有得到他回應(yīng)的時候又很快的暗了下去。

　　【三】
　　故而每每想起當(dāng)初剛撿到太宰治的時候森鷗外都要在內(nèi)心捶胸頓足一番。他認(rèn)清太宰治其實是第二種聰明人的時候太晚了。早前他已經(jīng)教了太宰治許多東西、把自己的人渣本質(zhì)在對方面前暴露無遺，導(dǎo)致小孩子已經(jīng)很不好騙了。

　　——如果他當(dāng)初再犀利一點看穿太宰治，并且像以前哄騙與謝野那樣花一點點精力哄好他的話，就能得到一柄很好用的、聽話的武器，而不是現(xiàn)在這把要花費額外心力忌憚的雙刃劍了吧？

　　這也是他自己的問題。森鷗外反思，原本只是把太宰治當(dāng)做一次性用品的，是自己意識到了原本很好的收服機會放在面前、卻眼睜睜看它溜走，故而心痛惋惜，那點愛才之心死灰復(fù)燃，連現(xiàn)在想要下手都有些猶豫不決、當(dāng)斷不斷。

　　因為太宰治太好用了。他甚至可以說是森鷗外一點點親手塑造起來的。他理解森鷗外的思考方式，總是能夠在森鷗外尚未給出指示的時候按照他的心意，給出令人滿意的答卷。這在港口Mafia人心動蕩勢力不穩(wěn)的時期給森鷗外省下不少力氣。森鷗外當(dāng)然是不舍得把他用完就丟的。

　　但是也說了，這是把雙刃劍。屬下太聰明，又讓森鷗外心生忌憚。俗話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墒巧t外不信任太宰治。太宰治清楚他的想法，他卻把握不住這個孩子的思想狀態(tài)。不確定性是森鷗外最討厭的。他甚至不能準(zhǔn)確地回答出太宰治至今心甘情愿地在他手下做事是為了圖謀什么。他的學(xué)生在某種意義上算得上是個無欲無求的人，一輩子追尋的是虛無縹緲的哲學(xué)答案。理科生森鷗外不知道自己隨口胡編的“只在自己身上尋找答案是不夠的。你要到死亡身邊去，在更大的群體范圍里去尋找人性的閃光點�！本烤鼓軌蚝鲇七@聰明孩子多久。

　　森鷗外在后來才學(xué)會完全的經(jīng)營出另一副面孔。那不是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具，他只是把真實的自己和合理的虛偽糅合起來，然后給人們看到他們想看到的。尾崎紅葉想看到一個冷酷又不失慈悲柔情的黑手黨首領(lǐng)，中原中也想看到一個運籌帷幄深明大義的領(lǐng)袖人物，A想看到一個貪圖利益、軟肋明顯、可以被挾制的軟弱上司——

　　但只有森鷗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什么樣的。他或許確實冷酷，也確實沒那么冷酷；可能確實偶爾會被真情打動，但也只是偶爾。

　　可他不知道太宰治眼里的他是什么樣的。他也不知道太宰治想要他是什么樣的。

　　真實的他早早被太宰治看過了�？伤恢捞字慰吹降乃遣皇撬詾榈乃�。

　　——所以他逐漸討厭太宰治洞徹人心的眼神了。

　　他在批復(fù)一份份文件的空擋里推開筆長嘆一口氣，揉著太陽穴，視線跟著趴在地板上畫著蠟筆畫的幼女打轉(zhuǎn)�？伤呱窳�。他在想人情牌果真自有它的道理，可惜對太宰治已經(jīng)錯過了出牌的最好時機，反倒是自己被將了一軍。

　　這一回合森鷗外輸了。

　　【四】
　　森鷗外也有過一個老師。不是學(xué)校里跟著政策安排走、領(lǐng)著工資按部就班教學(xué)的老師，而是那種更古早更傳統(tǒng)的人生導(dǎo)師一樣的角色。

　　森鷗外遇見夏目漱石的時候已經(jīng)不是剛出大學(xué)校園的青澀年紀(jì)了。而即便是年輕的時候，他也是固執(zhí)多疑，難以打動的。他已經(jīng)當(dāng)過軍醫(yī)，插手了許多人的人生，自詡見過許多離奇的生離死別，或許已經(jīng)摸到一點點生命意義的邊際——

　　夏目漱石說，沒人知道自己生來是干什么的。

　　森鷗外初時并不以為意。他看不起哲學(xué)，而夏目漱石滿口大道理。他覺得那些都是空洞無物的東西。他還是更注重實際利益。

　　幸而夏目漱石不是森鷗外那種威逼利誘強迫別人轉(zhuǎn)變觀念的糟糕長輩。他擅長因勢利導(dǎo)、借力打力。再后來發(fā)生一些事，森鷗外才開始接受夏目漱石的理念。人格魅力是一種很難說清楚的東西。同樣的舉動或許放在兩個人身上或許是天差地別的感受。前者感動你后者惡心你。森鷗外也回顧過自己被說服的過程，遺憾地發(fā)現(xiàn)夏目漱石的舉動不適合被自己拿來對著別人套用。于是他也只看結(jié)果了。而結(jié)果是，他接受了夏目漱石的教導(dǎo)，成為一個還算尊師重教的學(xué)生，也把老師提出的“三刻構(gòu)想”融入了自己的人生規(guī)劃——雖然他是用自己的手段來實現(xiàn)的，但好在夏目漱石并不會對這種事多加干預(yù)。

　　他當(dāng)然熱愛橫濱，這是養(yǎng)育他的土地。但森鷗外這樣的人說愛從來不是無條件的。變革需要流血，傷口的愈合總是要先排出膿血，傷亡人數(shù)自然也是必要的犧牲。森鷗外表面上接受了敵對方指責(zé)他心狠手辣的道德譴責(zé)，但他內(nèi)心認(rèn)為這只是價值理念上的差異。他在做正確的事情，值得同情的不是一條路走到黑的敗者而是半途變道的懦夫。他對愛麗絲這么解釋那些死去的人們，神愛世人，可是神什么時候愛過個人呢？當(dāng)然森鷗外適當(dāng)?shù)闹t虛了，他并沒有自詡為神。他是個普通的俗人，他更愿意和橫濱互相成全。

　　而回來匯報任務(wù)的太宰治往辦公桌前面一站，森鷗外閉上了嘴，愛麗絲哇哇哭喊著逃開，逃到森鷗外身后。森鷗外看著面前這個天生反骨，在首領(lǐng)面前毫無敬畏之心的下屬，面上不顯，心里不高興。他認(rèn)為這是無效化異能對異能體造成的必然的威脅感。

　　不然還能是什么呢？
　　就算愛麗絲反映的是森鷗外的內(nèi)心世界也并不能說明別的東西。

　　在森鷗外還是個兜里空空兩袖清風(fēng)的窮酸醫(yī)生的時候太宰治就跟著他了。那時候太宰治就已經(jīng)是個沒心沒肺沒大沒小的小混蛋。森鷗外當(dāng)上首領(lǐng)，身份上的轉(zhuǎn)變要求其他人的態(tài)度跟著轉(zhuǎn)變。盡管是森鷗外安排著太宰治進入港口Mafia，成為自己的見證人，太宰治也的確在明面上更聽話尊敬了些。但也只是在明面上。他們彼此心知肚明。

　　森鷗外原本是計劃著，港口Mafia穩(wěn)定以后就弄一個意外除掉太宰治的。不然他遲早會變成港口Mafia再次不穩(wěn)定的導(dǎo)火因素。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沒動手。
　　或許是聽從了夏目漱石的話，可持續(xù)發(fā)展，在自己和福澤諭吉那家伙不在了之后，依然需要一對搭檔來穩(wěn)定橫濱的格局？

　　那么雙黑就不能都待在自己的手下。勢必要分給福澤諭吉一個。

　　對于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森鷗外說不上更喜歡哪個。把經(jīng)歷和相處都剝離開來，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其實都不是森鷗外會親近欣賞的性格。他很庸俗，不喜歡比自己強大的，也不喜歡和自己完全相同或者截然相反的，而最重要的一點是對方也絕不能和自己有利益沖突。所以森鷗外向來覺得自己在遇到老師之前是被迫孤芳自賞。他對著回憶里的雙黑挑挑揀揀，像是比較兩顆鉆石的棱面。中原中也是個很好的下屬。能力強大，執(zhí)行度高，忠心耿耿，或許比不上太宰治智多近妖，但在自己和尾崎紅葉布置的學(xué)習(xí)安排下也算得上全面發(fā)展，是符合標(biāo)準(zhǔn)的可塑之才。

　　但也就是這樣了。他再好也只是一個下屬。中原中也一個人能完成的事情，其實分成幾個人、幾隊人也能做。只是一個效益上的問題。

　　森鷗外用挑剔的目光審視中原中也，最后還是決定留下他。

　　“有什么辦法呢？”他對著知根知底的異能力抱怨，“太宰君已經(jīng)留不得了呀�！�
　　“再留著他，我遲早有一天會忍不住殺掉他的。那就太可惜了。鉆石沒那么好找的呀�！�

　　“林太郎不要再裝模作樣了，”人形異能力嘲諷他，極盡刻薄，“你這種虛偽的男人，你早就想動手了，只是沒辦法不受損失、不想兩敗俱傷而已，要是太宰君笨一點，早就死在你手里了。”

　　“太宰君要是笨一點，就不會遇到我了哦�！�

　　“真可憐啊，太宰君，”愛麗絲不喜歡太宰治，但比起更討厭的森鷗外還是要為前者說好話，“要是沒落到林太郎這種人渣的手里，說不定能過的不錯呢。”

　　“說的我好傷心啊，愛麗絲醬，”森鷗外故作傷心，“明明我喜歡的是天真無邪、單純可愛，白紙一樣的幼女，愛麗絲醬為什么要這樣了解我呢？”
　　“這會讓我有很不好的聯(lián)想啊�！�

　　“問你自己啊，惡心的林太郎。”愛麗絲嘀嘀咕咕。她畫了三個手拉手的火柴小人，然后拿起紅色蠟筆，在其中兩個上畫了大大的叉。

　　森鷗外把頭探出辦公桌，瞇眼瞧著，“還有一個要怎么處理呢？”

　　愛麗絲瞧他一眼，動手把邊上的小人撕了下來，丟到地板上。

　　“不要亂丟垃圾給打掃人員增加負擔(dān)呀愛麗絲醬�！鄙t外嘆一口氣坐回去，語氣卻是滿意的。

　　【五】
　　“愛麗絲覺得太宰君會有雛鳥情結(jié)這種東西嗎？”森鷗外掛掉了手下人打來的電話，他們慌張的匯報說太宰治叛逃了，臨走前炸掉了還在出差的中原中也車庫里停放的幾輛豪車。森鷗外沒什么特別的情緒，只是吩咐下屬們?nèi)ψゲ杜烟拥母刹�。但他其實沒有很在意這件事，倒不如說是早有預(yù)料。他也很清楚太宰治要是真的想走沒有人能夠找到他。要是森鷗外自己愿意下場，推掉公務(wù)全力分析太宰治的所在地，說不定還能夠給對方造成一些麻煩。但這完全沒有必要。森鷗外擺弄著桌面上的小小卡片。那不過是一張普通的卡紙和油墨字跡，合在一起的價值卻要比碎紙機和廢紙簍里的同類要昂貴許多。他把異能許可證湊近鼻子嗅了嗅，理所當(dāng)然只有油墨和紙料混合后特有的腥臭，根本沒有嗅出“幾十個人的眼淚和鮮血”這種東西。

　　這一次的事件在異能特務(wù)科那群人眼里港口Mafia大概是有得有失，得到了許可證卻逼走了強力的干部，說不定森鷗外還為此收獲了難纏的敵人。但森鷗外自己知道，其實不存在損失的說法。這是完完全全的一箭三雕。

　　但他把許可證收進匣子里。內(nèi)心其實沒有他在種田山頭火面前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高興——這一點倒是叫種田山頭火誤打誤撞的猜對了。森鷗外想起這個對手似笑非笑的表情胸口就騰起一股不悅。

　　他為了轉(zhuǎn)移這種不悅，勉強自己提起一點談興，他說，“哎呀，想當(dāng)初剛撿到太宰君的時候我還是很心疼的。畢竟他小時候那么可愛，當(dāng)然要是他是小女孩的話我肯定會對他更好的......”

　　“太惡心了，我不相信�！睈埯惤z說，不知道是在回應(yīng)森鷗外的哪句話。但想來是真的在不高興，她連桌上的草莓蛋糕都推遠了一些，擺臉做出一份嫌惡的表情。

　　“我也不想相信啊，可他難道不是出于師生情誼才幫助我這么久的嗎？”森鷗外分外苦惱地說，“我根本想不到太宰君居然是這么重情重義的人呢。我只動了一次手就跑掉了。早知道我也做個好老師，說不定太宰君就愿意為我留下來了�！�
　　“為什么太宰君不愿意對我也動動感情呢。太可惜了，真的太可惜了�！�

　　“人渣啊林太郎，”愛麗絲說，難得她用看著森鷗外的眼神來看草莓蛋糕，“這不就是你本來的目的嗎？太宰君要是再留下來你肯定還要動手趕他走的。”

　　森鷗外強行忽略實際，不贊同道，“畢竟太宰君是個重感情的人嘛，我怎么舍得直接開口傷他的心呢？我相信太宰君一定是懂了我的暗示，不想我再耗腦筋才走掉的�！�
　　“我本來還想特意安排一場送別會的，就我們兩個人。最好是也挑一個雨天——”

　　“那你會被他殺掉的吧，”愛麗絲撇嘴，“太宰君肯定恨死你了。”

　　“哎？”森鷗外歪一歪頭，“是嗎？那還好太宰君沒對我做什么就走了呢�！�
　　“太宰君真是個好人啊。”他故作苦惱，“我想起來了，他還特意幫中原君洗清了嫌疑才走的。我教出來的學(xué)生竟然是個好人嗎？為什么��？”

　　“你會后悔的，”愛麗絲無視了他的插科打諢。小女孩托著臉，看負手立在長桌邊上的男人。她的藍眼睛沉寂下來，映著長桌上躍動的燭焰和紅桌布，泛出詭秘的猩紅色彩。她用篤定的語調(diào)說，“你會后悔的。他會跟你作對，要不了多久，你就會想著為什么放過他，你會想要殺掉他，你的未來會像現(xiàn)在后悔以前那樣后悔現(xiàn)在�！�
　　“這個未來不會很遠的。”

　　她沒有表情的稚嫩面孔被晦暗的光線襯托的有些可怖。語調(diào)卻平淡的像在說一個必然實現(xiàn)的預(yù)言。

　　“唔，”森鷗外沒有看異能力的表情，他沉吟著，擠出一個含糊的鼻音，他也看著蠟燭，他說，“我知道，倒不如說我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后悔了�！�
　　“但是沒辦法嘛——”他拖長了調(diào)子，很不黑手黨的聳肩，漫然地道，“已經(jīng)晚了呀，太宰君那么聰明，既然逃掉了，就不會再給我機會殺掉他了�！�

　　“我以后不要再收學(xué)生了，”森鷗外嘆氣，“再來一個太宰君，就是折壽啊�！�

　　“想得美啦你，”他的異能毫不猶豫的戳破他的自以為是，“太宰君根本沒管你叫過老師嘛�！�

　　森鷗外端起燭臺，那點燭火在移動途中顫顫巍巍的躍動著，在男人紅色的眼底明明滅滅，最后歸于一點暗沉的野望。

　　“也是。”最后他這么說，隨手放下了黑暗里的燭臺。

　　“好了，愛麗絲醬，不要轉(zhuǎn)移話題了，浪費食物是不好的行為哦——”
　　“不要那樣叫我啦討厭鬼林太郎！”

該作者現(xiàn)在暫無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