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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
佐伯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直到站在供物前看著相框里那個男人的黑白笑臉,他都覺得是在做夢。
被扎了一刀的不是他么?為什么自己會隔天在醫(yī)院悠悠轉(zhuǎn)醒,這個行兇的家伙卻死掉了呢?
一定是哪里搞錯了。
突然被旁邊的同僚拽拽袖子,佐伯才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發(fā)呆太久,趕快從上香的位置退了下來。在一旁看著黑衣的賓客們依次鞠躬、安慰、上香,他只覺得像在看一出滑稽劇。
自殺。。。么?佐伯嘲諷般輕笑了一下。那么懦弱的男人怎么可能有這個膽子呢?扯住他頭發(fā)蠻橫沖撞的時候明明都不敢有一絲怨言。
他并沒想起側(cè)腹的繃帶下裹緊的傷口正是這個膽小的男人留下的。
來的人不多,葬禮很快就結(jié)束了。佐伯準備和同僚一起離開的時候,突然從身后傳來了叫聲。
“佐伯先生,可以等一下么?”
是剛剛在主持儀式的年輕男人。獨居的鰥夫死了也會有人來張羅,讓佐伯多少有些驚訝,大概是親戚什么的吧。
沒想到他會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剛剛在花圈上看到記住了么?見對方向這邊走來,佐伯下意識地向同僚道了別。賓客迅速散去,很快屋子里只剩下他們兩人。
其實讓本多稍微等一下再一起走也可以啊,反正這小子也沒什么大事要說吧,頂多是謝謝您前來吊唁什么的。佐伯也有些不明白自己,也許只是想在這個地方再多呆一會兒吧。
男人已經(jīng)走到面前,卻低著頭沒有說話。竟然讓一個看起來二十不到的孩子主持葬禮,那家伙在親戚里人緣也不怎么樣呢。
反正就是那么沒意思的老男人。
像平常一樣默默嘲笑著那個家伙,心底卻突然傳來一陣刺痛。佐伯疑惑地摸摸胸口,身體有什么問題么,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呢?
“有事情么?沒事的話我就回去了!
感覺自己似乎變得有點奇怪,佐伯再沒了和對方耗下去的興致,轉(zhuǎn)身要走的時候,手臂卻突然被抓住了。
那是鋼鐵一般強硬的鉗制。
“是你。。。害死我爸爸的吧?”
。。。。。。
直到被后腦一陣劇痛擊昏,佐伯都沒有能看清男人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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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驀然驚醒。眼前一片漆黑,驚慌地坐起身來四下打量,直到摸到床頭柜上的相框才終于回神。
這里并不是昏暗的病房,而是自己的臥室。
原來只是一場夢而已。
喘著氣慢慢平復心情,佐伯探手擦掉一頭的冷汗,不禁露出了苦笑。
居然會做這種夢,片桐的兒子明明早就死掉了啊。而且他的樣子。。。
不禁撫上旁邊那看了無數(shù)次的照片。上面胖胖的男孩一臉喜慶,和父親一點都不像。
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啊。怎么樣都實現(xiàn)不了的奢望,也只能在夢里稍微滿足一下了吧。
眼眶微熱,佐伯慢慢捂住了臉頰,壓抑的啜泣聲在空蕩蕩的和室里回響。
明天,就是清明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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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掃墓的時候佐伯什么都沒帶。反正自己拿去的東西男人是不會想要的吧。
以前他完全不信迷信,片桐死后卻痛恨起無神論來。如果這世界上真的有鬼神的話,他早就可以見到他了吧?也不用夜夜藉夢境自我安慰了。
在這一天掃墓、踏青的人很多,佐伯避開了人流高峰,天快黑了才走到墓地。反正不會有別人來祭吊他,不管來了多少次都只見空無一物的墓碑,佐伯對這點再清楚不過了。
即使這么落寞,你也覺得比和我這種人一樣活著好一些,對吧。
好像對方能聽到一般說著話,佐伯慢慢走到了片桐的墓前,抬頭卻愣住了。那墓碑前居然放著一束黑色曼陀羅。
細長的花瓣濃烈地綻放著,好像要把人纏住一般散發(fā)著詭異氣息。一步步走過去,才發(fā)現(xiàn)花束下的名片上,燙金印著一個R字。
他淡淡地笑了。
“你終于來了!
本該空無一人的背后忽然傳來了壓迫感,佐伯毫不介意地彎腰撿起花束:“這個,其實是給我的吧!
“哦呀,佐伯先生真是聰明呢!
鬼魅的音色響在耳邊,竟然有種久別重逢的親切感。
“不是“吾王”了么?”
身后的男人發(fā)出了一聲輕笑,黑色布料包裹的手臂環(huán)住了佐伯的身體。
“現(xiàn)在的你,只能算是失敗的實驗品呢!
用甜蜜語氣吐出的惡毒臺詞,但佐伯只是更享受地把頭往那身后的肩膀上靠了靠。
“那就把這個失敗品回收了吧!
“哦~”男人發(fā)笑的時候,手中邪惡的花朵似乎也在跟著一同顫動,“處理費用可是很高的!
“那樣最好。”
這樣說著轉(zhuǎn)過身去,卻因為對方的樣子僵住了身體。褐色的大衣,微駝的背,柔軟的眼神——
佐伯猛地抱緊了男人。
“果然是最了解人類欲望的家伙!
低聲咒著把頭埋在懷念的肩頭,淚水輕輕從佐伯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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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冷風卷過,佐伯縮了縮身體,睜開眼卻發(fā)現(xiàn)面前空無一人。
“R?在哪兒?R??”
回應他的只有空蕩蕩的墓地。慌張地低頭看向片桐的墓碑,曼陀羅花束也不知去向。
“不會吧。。。”
佐伯茫然跌坐在地,雙手微顫地撫上額頭。
又是夢嗎?大白天也會出現(xiàn)幻覺了?
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瘋掉吧。
——“你就一個人這么破破爛爛地活下去吧!
昨晚夢里男人的話無比清晰地響在耳邊,佐伯大大地顫抖了一下,無力地靠在了墓碑上。
“片桐桑,你在的吧。。!
你其實,一直都在的吧?看著我因為你的死寢食難安,慢慢地一點點變成瘋子。
“每天都在做夢。。。各種各樣的人來報復。。。”
可是都不是真的。睜開眼睛,即使再怎么自責,也找不到一個人來懲罰自己。
“。。。。。其實,這個才是夢吧?你根本就沒死。。。。只是我自己在做夢而已。。。。”
“怎么可以咒自己的課長死掉呢?真是糟糕的屬下啊。。!
被自己的話逗樂了而咧開嘴“嘿嘿”笑著,淚水卻流了出來。
已經(jīng),受不了了。
我會道歉,會好好對你,不管要我怎么補償都可以。所以,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把額頭貼在男人的名字上低聲懇求著。
“片桐桑。。。想見你。。。。。”
只再任性這一次,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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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別的東西,佐伯便從口袋里掏出原子筆,把筆尖扎進手腕,再狠狠劃開。嫌一道口子太窄,就多扎了幾次。
看著血液涓涓流出,他終于放心地閉上了眼睛。
如果這真的是一場夢的話,只希望醒來能夠看見你的笑臉。
finis.
200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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