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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霜
為霜是個女支女,已經(jīng)是紅袖居當(dāng)紅的小娘子了。老板很好地培養(yǎng)了她,她在整個盛京城都有很大的名聲。
為霜是難見的美人,一顰一笑皆能撩動人心,就算她光坐在那什么也不做,便已經(jīng)是幅上好的畫作了。更何況為霜又精通琴藝,曾為圣上演奏過,得到了很高的評價。自此之后,為霜算是徹徹底底紅遍了盛京城。
那是為霜第二次見到那個男人。他站在將軍身邊,儒雅如蘭,他是將軍的幕僚。將軍是為霜的?,有閑下來的時間就會往為霜這里跑——將軍過世的妻子與為霜長得很相似。
為霜知道將軍很愛自己的妻子,將軍也從未要求為霜做什么,反倒是為霜受了將軍很多照顧——在她未真正有名之前。
“姑娘現(xiàn)在是大忙人了,我見姑娘可都得提前半月送拜貼了!睂④娦χ,溫柔地看著對面的為霜。
為霜笑著回:“將軍哪里的話,是將軍忙,還說為霜的不是。”
將軍也笑笑,看著為霜說:“姑娘,紅袖居不是個長久待的好地方,姑娘若愿意……”
為霜打斷了將軍的話,回:“將軍想聽曲么?”說罷也不待將軍回話,自顧自起身彈起了琴。
將軍也沒有再提,安靜地聽為霜彈琴。
為霜知道將軍想給她自由身,但她就算是自由身了又能做什么呢?雖然她為圣上演奏過,但她終究是個女支女,再清白也是女支女。她出身紅袖居,不是明月樓,當(dāng)不了樂師,做不了舞女。若不是將軍,她現(xiàn)在也不過是個賣笑的女支女罷了。將軍是不會動她的,將軍是個很重情的男子,所以將軍就算給她自由身,也不會帶她回府。而她除了這幅皮相和一手彈琴的手藝,也別無它長,她想不到她能做什么。
為霜看了眼站在將軍身邊的幕僚。一年前她曾在某個臣子的宴會上見過他。她受老板的指示上府彈奏,某個大人顯然是醉了,在那起哄要為霜給她敬酒。為霜是不愿意的,但她哪有什么身份可以擺譜呢?就在為霜朝那位大人走去的時候,幕僚站了出來:“大人好大的架子,我家將軍倒是都未曾勞煩為霜姑娘敬酒呢。”在場的大人面面相覷,宴請的臣子有點懊悔,倒是忘了將軍與這大人有過節(jié)了,今天將軍沒來,幕僚倒是來了。醉酒的大人有點不平:“姑娘姑娘,這個姑娘……”宴請的臣子連忙斷了他的話:“為霜姑娘琴技高超,是難得的琴藝大師,敬酒的事就免了吧。”醉酒的大人還想說什么,被旁邊的人扯住了。幕僚輕笑一下對著宴請的臣子說:“還是大人看得明白!睘樗@才注意到那個男人,一副文弱書生相,配上溫和的面容,倒是有點謙謙君子的味道。看見為霜看過來,幕僚倒是溫柔地對著為霜笑了一下。那就是為霜和幕僚的第一次見面,為霜是后來才得知他是將軍新得的幕僚。
一年前的事情了,若不是今天將軍突然帶了他來,為霜可能也要忘記了,不知道幕僚可否還記得。為霜又看了幕僚一眼,發(fā)現(xiàn)幕僚也在看她,眼神溫和,是真正在看她——將軍總是透過她看自己的妻子。幕僚見為霜看了過來,微微笑了笑,露出兩個酒窩,為霜意外地覺得有點可愛。
三王爺也是為霜的?,但三王爺是在為霜出名之后才開始拜訪的。三王爺邀了為霜去明月樓,說明月樓近來得了一個歌伎,在唱歌上很有天賦,好不容易求了老板讓寶貝露露面,想邀請為霜同去。
為霜在包廂內(nèi)透過紗簾第一次看到了商女。小女孩眼神清澈,溫婉可人,站在唱臺上,小臉上滿是緊張與興奮。她很認真地在唱一首歌,聲音悅耳,最打動人的是聲音里流露出的歡喜與純粹,雖然略微稚嫩,但不得不說是難得的好苗子,明月樓老板算是撿到寶了。
為霜是聽三王爺談起才知道商女是怎么來的明月樓。為霜不禁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她不知道自己的爹是誰,但她娘是紅袖居的一位小娘子。她出生紅袖居,她娘難產(chǎn)辭世,紅袖居養(yǎng)大了她,老板培養(yǎng)了她,她生下來就是紅袖居的人,所以對成為一個女支女并無太大感想,因為這早就注定。但是小女孩不一樣吧,為霜稍微有點心疼,因為她覺得商女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處境。為霜看見商女高高興興地下臺,跟著明月樓老板下三樓,走路都帶點蹦蹦跳跳的感覺,不經(jīng)有點在意。待明月樓老板再與三王爺寒暄時,為霜找了機會插話道:“我很喜歡那個小女孩,可否麻煩老板多加照拂一下!泵髟聵抢习宀唤读艘幌,看了一眼為霜,似乎是沒想到為霜會這么說,倒是三王爺笑了起來:“難得為霜喜歡,也拜托老板看在本王的面子上多照拂下這個孩子吧!泵髟聵抢习褰釉:“瞧三爺您說得,就算三爺與為霜姑娘不提,我自然是會好好看管的,她可能還是臺柱呢。”為霜淡淡地笑著,看著明月樓老板,三王爺哈哈大笑起來拍了拍老板肩膀。
回去的馬車上,為霜看見了被守衛(wèi)攔下的商女,有些發(fā)呆。三王爺見為霜定定看著明月樓門口,開口問道:“為霜,怎么了?”為霜回過神來,回到:“只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世罷了!比鯛斀釉:“為霜,本王的心意你自然是知道的,你……”為霜打斷三王爺要繼續(xù)說的話,輕輕搖了搖頭說:“王爺高枝,不是為霜這等三流女女支可攀。”三王爺頓了頓,放棄了接下去要說的話。
自從那次見過幕僚之后,只要將軍找為霜,幕僚必定到場。幕僚是個博學(xué)多才的書生,為霜也覺得他很有書生氣。將軍有時會聊起幕僚的事,說他博學(xué)多才,思維靈敏,幫了他不少的忙,為霜總是笑笑,也總能看見幕僚的兩個小酒窩?雌饋碚娴氖莻很溫柔的人呢,這是為霜對幕僚的看法。
將軍來得越來越少了,從幾個客人那里為霜得知最近朝中局勢緊張,將軍經(jīng)常不得空。偶爾將軍拜訪,雖依舊溫柔笑著,眼中卻也滿是疲憊。為霜從不過問將軍在朝中之事,她希望將軍在她這里便能稍微輕松一下,便不再提起那些事。為霜其實是個很聰明的人,畢竟能做到紅袖居當(dāng)紅小娘子的人,也不會是簡單的角色。為霜知道幕僚不是將軍的人,但她能看出來,想必將軍也知道,將軍有他的定奪,她不必去多嘴。倒是幕僚常常找為霜,說是代將軍問好,總是說些他在外的經(jīng)歷,偶爾講些書上的奇聞趣事,安靜地笑著聽為霜彈琴,為霜覺得有這么個人陪在身邊還是不錯的。
直到有一天,將軍單獨找了為霜。那是一天夜里,為霜正打算休息了,將軍的聲音在房門外響起。為霜有些意外,將軍從不深夜找他,而且聽動靜,是偷偷進的紅袖居。為霜招呼了將軍進來,看著將軍有些疑惑地開口:“將軍這是?”將軍苦笑了一下,也沒有坐下,開口對為霜說:“姑娘也看出來了,今天我是潛進的紅袖居,不宜久留。姑娘,今天是我提最后一次了,姑娘可想要自由身?”為霜搖搖頭:“將軍,我……”將軍阻止了為霜接下去的話:“姑娘,如今朝中局勢動蕩,我已自身難保,我現(xiàn)在唯一的法子就是送姑娘走了,姑娘沒有必要耗死在紅袖居,去個遠的地方重新開始吧。”將軍的語氣滿是真摯,眼中甚至帶了點渴求。為霜嘆了口氣,輕輕抱了一下將軍又馬上放開:“多謝將軍,將軍恩情無以為報,但為霜會好好活下去。”為霜知道將軍是在對她好彌補妻子,但也已經(jīng)很好了,將軍如此對她,這種時刻還不忘她,她舍不得讓將軍失望了。將軍身體僵了一下,看著為霜,又似看見了自己的妻子,不自覺揉了揉為霜的頭,覺察到自己的魯莽,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告辭了。為霜待將軍走后,坐在窗邊看著月亮發(fā)呆,一夜無眠。這世道變化太快,到底什么樣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呢?為霜不禁有些迷茫。
第二天很快到來了,侍女敲響了為霜的房門。為霜打開門,卻看見了幕僚。幕僚還是溫柔地笑著,清晨的陽光灑在他身上,朦朦朧朧的。“是你啊。”為霜笑了笑,眉眼溫柔!盀樗媚铩蹦涣砰_口似乎想說什么,卻被打斷了。“不用說了,我會跟你走的!弊吡藥撞綖樗是沒有忍住轉(zhuǎn)頭問幕僚道:“將軍他?”幕僚的笑容僵了一下,還是回道:“為霜姑娘是個聰明人。”為霜直視著幕僚的眼睛:“其實我很希望,今天來的不是你!蹦涣胚是笑著,神情毫無變化。為霜嘆了一口氣,轉(zhuǎn)身迎著朝陽朝著未知走去。
為霜被幕僚安置在了一個宅府里,仆人婢女衣食穿戴從不缺欠。只是為霜再也見不了任何一個人了。
為霜知道這天是要變了,但是這天下與她又有何關(guān)呢?再說她也沒有能力改變,她只是一個賣笑的女支女罷了。被困在這里,總歸是有人保了她,不僅僅是將軍,因為想除掉將軍的人,也會想除掉她。但保了她的也不是幕僚,幕僚背后的人是誰呢?為霜是有點迷惑的。為霜知道現(xiàn)在的平靜之下是一片波瀾詭橘,但是她能知道什么呢,為霜不禁有些悲哀。她從來不是能決定自己人生的人,她甚至連將軍的小小愿望都無法實現(xiàn)。
外面的消息還是不可避免地傳到了為霜的耳內(nèi)。圣上幾近昏迷,不省人事,三王爺爭權(quán),將軍一心;,朝中人人自危,局勢一片緊張。這是為霜偷偷從一個婢女那聽來的,但那個多嘴的婢女為霜再也沒有見過,原來還有人監(jiān)視著她?為霜不免覺得好笑。
時間過得很快,為霜也不知道自己在這個宅子里待了多久了。直到幕僚的到來,打破了為霜如死水一般都生活。
“為霜姑娘!蹦涣乓琅f帶著習(xí)慣性的微笑,溫柔而美好,依舊是謙謙君子的味道。“嗯!睘樗p輕地點頭,望著幕僚的眼睛!皩④姲l(fā)配邊疆,永生不得回京!睘樗匦α艘幌:“將軍不怕那些!蹦涣沤又窒胝f什么,但頓了下來。風(fēng)靜靜地吹,一時之間,兩個人都沒有話了。為霜先打破了沉默:“你是來帶我走的么?”幕僚看著為霜,目光中有淺淺的意味不明。為霜笑了起來,有點失望:“我還以為你會是我最后的稻草。”幕僚這次沒有回避,說道:“當(dāng)今圣上很喜歡姑娘!睘樗粗涣耪f道:“這樣啊。我累了,可以回去休息么?”幕僚恭敬地退到一邊:“姑娘準(zhǔn)備一下,明天姑娘您將進皇城。姑娘是個聰明人,一定不會做一些傻事!薄拔耶(dāng)然是個聰明人,勞煩大人費心了。請回吧!睘樗f著,關(guān)上了自己的房門。
很明了的情況了,將軍失勢,三王爺奪權(quán)成功已是當(dāng)今圣上。三王爺喜歡她才留了她為霜一命。只是為霜也沒想到,幕僚是三王爺?shù)娜,毫不留情地除掉了將軍,并且把她獻給了三王爺,或者應(yīng)該改口叫圣上。
為霜看著自己之前寫下的“自古男兒多薄情,空余長嘆空予心”發(fā)著呆,直到侍女敲響她的房門說姑娘該走了。為霜點燃了那張紙,沒有悲傷,沒有不平,安靜地走向了那輛會駛向皇城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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