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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只王八的故事
秦是一只王八,一只鱉或者說一只團(tuán)魚隨便什么稱呼,他是一只不平凡的王八。
打從小開始秦就在速度上表現(xiàn)出了驚人的天賦,甚至于破殼他都是第一個。雖然這險些讓他命喪鳥口,但他著實是第一個入水,第一個捕到食物,第一個游出小溪的。
秦認(rèn)為自己不應(yīng)該是一只平凡的王八,他應(yīng)該和別的王八不同。至少,可以做王八之中游的最快的,不,哪怕在陸地上爬行也應(yīng)該是最快的。秦就這樣,在他二十歲的時候立下了志向。他要成為一只最快的王八!
為此他征得了同水塘的其他三只王八的祝福后,便踏上了他的更快,更好,更強之路。
晉和秦是完全不同的一種王八,晉是瀕危物種。也許是它們家族的生育基因造成的,因為晉是個晚產(chǎn)的家伙,堪堪摸著破殼日的尾巴出生的,這讓他險些喪命在蛋殼里。
或許是出生時的意外改變了晉的習(xí)性,晉非常安靜,簡直像塊石頭。除非是餓極了要找食吃,否則他大多會安靜的蟄伏在湖底,一動不動,任由魚蝦游過身邊,任由泥土覆滿背甲。
沒有任何一只王八知道,晉在進(jìn)行著偉大的哲學(xué)思辨,我從哪里來?又要往哪里去?我是誰?我又為什么是我?
某一天,小湖里來了一位新的客人,他自稱游過了三條大河,四條大江,五個湖泊,穿過了六條大路,七個峽谷,八個地區(qū),歷時九年零十個月來到這里。他是一位勇敢的冒險家,并且是目前已知的(至少是他自己知道的)最快的王八。
他說自己叫秦,是一只夢想成為最快的王八的王八。
隨后他一一拜訪了這個湖里的原住民,并和他們比較了速度,當(dāng)然僅限王八,秦毫無意外的勝過了這個小湖里的九只王八。但就在秦打算離開這個小湖時,湖底的一塊長著綠霉的石頭動了起來。
石頭游的很快,所以綠霉很快被沖刷干凈,露出本來面目,原來這也是一只王八,是這個湖里的第十只。
秦不愿意放過任何一個機會驗證自己的速度,所以他加速追了上去。但很快秦發(fā)現(xiàn)了不太對勁的地方,這個不知姓名的石頭鱉游的飛快,他追的相當(dāng)吃力。如果不是他會停下捕捉魚蝦,當(dāng)然那也很快,秦甚至要追丟了。
終于,那只王八似乎吃飽了,速度忽然慢下來,像每一只普通的王八一樣游到岸上曬太陽。
“嘿,你游的真快!”秦快速的爬到他身邊搭訕道。
尷尬的是對方?jīng)]有任何回應(yīng),只是望著太陽發(fā)呆。
“嗯……你好?能聽見我說話嗎?”秦認(rèn)為他可能聽力不好,于是再上前兩步拱了拱這只王八的身子。
“!”這只王八像是忽然回過神一樣嚇了一跳,然后認(rèn)認(rèn)真真伸直了脖子將眼前的王八打量了一番。“我沒見過你。你從哪里來?”這只王八說話慢悠悠的,老成的仿佛一只三百歲的王八。
“我叫秦,從很遠(yuǎn)的地方來。”秦做了自我介紹,漫長的旅行讓他習(xí)慣了這種簡單流程化的自我介紹。
“很遠(yuǎn)是多遠(yuǎn)呢?是我的左眼與右眼所見景物的距離呢?還是我所見與你所見之間的距離呢?”這只王八大概是說繞口令的。秦縮了縮脖子,沒法聽懂他說的是什么意思。
“嗯,我沒法準(zhǔn)確說出來,我走過的距離,大概有兩百個這個湖泊的大小……”秦試著用現(xiàn)實一些的例子解釋給這只王八。
“不,那還不很遠(yuǎn)。不過是一個湖泊,不過是兩百個湖泊,遠(yuǎn)遠(yuǎn)不及海洋的一個角落……”王八陷入了深深的思考,秦又沒法和他溝通了。
秦很懊悔,剛剛為什么要和這只古怪的王八討論兩百個湖泊,而不問問他的名字,F(xiàn)在連叫這只王八都沒有合適的稱謂?蔁o論秦再怎么拱他的身體他都一動不動,活像塊石頭。秦只好無奈的向其他王八尋求幫助。
“哦,你說那個石頭?那是晉,上一批蛋里最小的一個,滿腦子稀奇古怪的東西。什么?你說他在岸上發(fā)呆?這可不行,他會被曬死的,相信我,他能在那呆上一個月!边@只王八顯然很了解晉,秦跟著他上了岸,這只叫黃葉子的王八大聲的喊著晉的名字并敲了敲晉的殼。晉慢慢的后退幾步回應(yīng)道:“我不是說過了,無論如何我不會這樣死掉的,請不要打斷我的思考。”這顯然不是第一次。
“你好,我是秦!鼻亓⒓磁郎锨昂蜁x打招呼,生怕晉說完話就陷入那種思考模式。
“我知道,我記得。就在剛剛,來自另一個地方的王八,秦!睍x緩慢的但準(zhǔn)確的證明他記住了秦。
“是的,我希望你能告訴我你游的很快的秘訣!”秦從黃葉子那里得知了晉的特性,晉愛思考,并且樂于將思考所得的結(jié)果分享給別的王八。雖然都是些傻話,比如是月亮帶來暖流的這種事……
“哦,我很高興你向我提問!焙蜁x相處最好的方法就是向他提問!拔矣蝿铀俣炔⒉豢,但是我懂得如何利用水流。我們生活的水中并不是平靜的,有無數(shù)的細(xì)小水流在相互碰撞……”黃葉子擺了擺爪子示意秦他要先離開了,黃葉子一向受不了晉的奇怪言論。
很快,秦發(fā)現(xiàn)晉就像一座寶庫,一座裝滿奇妙知識的寶庫。秦憑借身體強健迅速掌握了晉利用水流游動的技巧,但他并不滿足,因為晉可以給他更多。
晉則被秦的經(jīng)歷所折服,秦的有些見聞晉甚至連想象都無法想象。晉很樂意聽秦敘述那些永遠(yuǎn)不會發(fā)生在這個湖泊里的江流河流與陸地上的故事,那些他從來沒見過的五光十色的世界。何況,秦同時也是個很不錯的聽眾,至少秦很樂意聽取他的意見并付諸實踐。
秦第一次生出了定居的念頭,如果能夠這樣留在晉身邊,也許也不錯?
晉第一次想要離開這個湖泊,如果能和秦一起周游世界,或者也很好?
但他的夢想該怎么辦?秦是要成為最快的王八的,留在一個小湖里顯然有悖于這個愿望。
但他的思想該怎么辦?晉還沒得到哪些問題的答案,是啊,他究竟從何而來往何而去?
秦有些焦躁的在晉身邊游來游去,速度非?欤蜁x相處的一個多月后秦已經(jīng)熟練的掌握了晉告訴他的游動技巧,他的速度已經(jīng)可以超過晉這個創(chuàng)始人了。而且在晉結(jié)合他的經(jīng)歷后總結(jié)出的水陸出行經(jīng)驗,安全措施等等兩只王八也反復(fù)推敲過了。
可秦還是受不了晉這石頭一般的思考模式,“晉?”秦試著叫一聲,晉毫無反應(yīng),秦只好甩甩尾巴繼續(xù)在原地游動。
很久之后晉嘆息一聲,秦連忙湊上來“冬天要到了,我們大概要冬眠了。”晉慢悠悠的說道。
“冬眠?什么冬眠?”秦茫然的看著晉。
“每年差不多這個時候我們都會陷入一種長時間的睡眠,大概會有三個月的時間。這時候恰好是冬天,所以就是冬眠!睍x像往常一樣耐心的解釋,注視著秦的眼睛。明明不是善于思考的王八,但眼睛里總是透出驚人的靈性,晉又看了一陣便放棄尋找那眼中靈氣的來源,慢悠悠的游蕩著捕一些魚蝦。
“晉在冬眠的時候也會思考嗎?”秦幫他驅(qū)趕魚蝦,一邊問道。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晉示意自己不需要幫忙后繼續(xù)道“我感覺不到自己在思考,就像睡著了一樣,但到我醒來后所有的問題都會有一個答案。”晉吃著魚蝦笑了笑“有時候甚至希望多幾次冬眠!
秦也跟著笑了笑,然后迅速的儲存著冬眠的營養(yǎng)。
又過去半個月之后秦也像晉一樣安靜的趴在湖底,他們很困,幾乎下一秒就會睡著。但晉給出了最佳的冬眠時機,現(xiàn)在還沒有到。
“晉,你不打算離開這個湖去別的地方看看嗎?”秦和晉通過對話保證自己的清醒,好在最棒的時機開始冬眠。
“我,考慮過。但是我只有靜下來才能思考。”晉在委婉的拒絕,秦倒也知道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思考需要全身心的投入。
“可是,我希望能時時得到你的幫助,你的鼓勵,你的思考和答案……”秦?zé)崆械谋磉_(dá)著他的心情“晉,我非常需要你!”秦已經(jīng)無數(shù)次想象他和晉一同踏上最快王八旅程是一件多么愉快,美妙,令鱉興奮的事!
“唔……我會在冬眠的時候認(rèn)真考慮這個問題的……現(xiàn)在,睡吧……”晉含糊的回答,閉起了眼睛。
“我希望你能看到我是第一啊,晉。”秦的夢想再一次變得更加堅定,“我是希望你能在我身邊啊……”秦發(fā)出了夢囈一般的聲音。
次年春天,秦抖落身上的泥土,看著像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一樣,像塊石頭的晉。
“也許你就該這樣!鼻夭淞瞬鋾x的殼!澳阏f得對,冬眠會給我們一個答案!鼻貙χ在冬眠的晉輕聲道。
“我會再回來的,晉!鼻刈詈蟛淞瞬鋾x的殼,快速的游走,繼續(xù)他的旅程。
次年春天,晉還像往年一樣一動不動的醒來,聽著秦對他說話,和他告別,蹭著他的殼。是的,冬眠會給我們答案,我不能跟你一道上路,也沒法把你留在身邊。不過我樂意等待,等你回來。
我有這漫長的生命可以用于思考,和等待。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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