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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ㄒ唬
“你就是慧思和尚?”扎著兩條麻花辮的小姑娘趴在墻頭脆生生的問他。
院里掃地的和尚愣了一下,抬頭看向墻頭的小姑娘,也不做答,只雙手合十朝她作了一揖道:“阿彌陀佛,小施主請快些下來,當(dāng)心摔倒!卑酌婕t唇,生的比那姑娘家還要俊上幾分。
“你定是慧思了。”小姑娘使勁一蹬,從墻外翻了進(jìn)來,穩(wěn)穩(wěn)的落在地上,拍了拍手,盯著和尚嘖嘖贊了兩聲“我娘說新來的和尚生的比我還俊,我初是不信,現(xiàn)在倒有些信了!
姑娘圍著和尚轉(zhuǎn)了兩圈,自己嘆了口氣“你爹娘怎的也舍得讓你來做和尚,我要是絞了頭發(fā)去做姑子,我娘非得打死我!
和尚已經(jīng)放下掃帚坐在石桌旁開始溫習(xí)功課了,聞言,抬眼看著她道“阿彌陀佛,小施主,左右不過一副皮囊罷了,不必太過在意。”
“可我偏喜歡生的好看的人。”姑娘找了個臺階坐下,撐著頭看他,朗聲說道“和尚,要是你還俗的話,我定叫我娘上你家去提親!”
和尚不答話,嘴里只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夏末的陽光仍有些曬人,院里槐樹又洋洋灑灑的掉槐花,淡黃色的細(xì)密的鋪了一地,樹間投下的幾縷陽光照在和尚的頭頂,映得他整個兒在姑娘眼里發(fā)光。
姑娘使勁眨眨眼,唰的站起來,幾步并作一步的跑向院墻,攀著墻邊用力一撐,又穩(wěn)穩(wěn)的坐了上去,扭頭朝著和尚道“和尚!你別再發(fā)光了,晃的我眼睛生疼!”
和尚抬頭,姑娘已經(jīng)從墻頭躍下,翻到墻外了。
他又把眼閉上,繼續(xù)溫習(xí)自己的早課。
此后幾日,姑娘天天往和尚這兒跑。
“和尚,你什么時候還俗了可要告訴我!惫媚飺卧谑郎,歪著頭看著和尚。
和尚仍在掃地,這是他每日必做的功課之一——拿著把大掃帚,挨個兒的把樹葉攏到槐樹底下,也不用鏟子裝出去丟了,只風(fēng)一吹,又洋洋灑灑的鋪了一地。
一來幾日都是這樣。
和尚聞言,抬頭看著姑娘,他倒不覺自己的目光有多專注,可姑娘一觸著那目光,只覺得心跳都慢了半拍,臉上快要燒起來了,然后她聽見和尚慢吞吞的道“施主的頭上好似掉了個蟲子!
是個大青蟲,拇指那般大。
姑娘把它從頭上撿下來,饒有興致的放在石桌上觀察。她向來是不怕這玩意兒的,扔火里烤了吃,最是香脆。
蟲子在桌上翻了個身,大約是感受到了她露骨的眼神兒,飛也似的爬走了。
姑娘拍了拍手,瞧著蟲子從石桌上跌下去,繞到桌那邊去了。她有些遺憾的搖搖頭,不經(jīng)意間抬眸看和尚,卻發(fā)現(xiàn)和尚仍在看她。
目光清澈。
姑娘怔了一下,她直直的盯著和尚,道“和尚,你真的在發(fā)光!
。ǘ
姑娘往和尚這兒跑的更勤了,早飯也不好好吃,叼著個饅頭,支支吾吾的朝娘道一句“我吃好了!北泔w也似的朝和尚這兒跑。
娘是過來人了。
娘瞧出些許倪端了。
姑娘大了不由人,不知道什么人喜歡得,什么人喜歡不得。
娘悠悠的嘆了口氣,咽下最后一口粥,站起身來收拾桌子“非要撞一撞南墻才肯回頭哦!”
姑娘跑出了家門,路邊開了幾簇紅艷艷的野花,姑娘折了兩枝開的最好的,一枝簪在頭上,一枝摟在懷里,姑娘準(zhǔn)備把花送給和尚。
花開的嬌艷,可姑娘人比花嬌。
姑娘到廟里時,和尚的院子里吵吵嚷嚷的,大和尚小和尚圍了一堆,光溜溜的頭頂在陽光下閃著光。
姑娘護(hù)著懷里的花,艱難的擠了進(jìn)去。
和尚被一個男人拉著,男人頂著亂糟糟頭發(fā),臉上黑不溜秋的,有些瘋瘋癲癲的拉著和尚的手,大聲嚷嚷“不行!這就是我媳婦!他必須跟我回家!”
姑娘認(rèn)識這個男人,街上有名的傻子,三十好幾了還沒娶媳婦,整天跟在人家大姑娘小媳婦后頭,也不做什么,只看著人家癡癡的笑。和尚也不知怎么招惹了他。
和尚手里握著的念珠灑了一地,整潔的藏青色僧袍也被扯的亂糟糟的,一直處變不驚的臉上帶著幾分羞惱,和尚想是惱極了,但是多年的修養(yǎng)也讓他說不出重話,只道“施主,你認(rèn)錯人了……”
院里圍了一堆僧人,一個個急的紅了臉,都是與世無爭的,哪里見過這種無賴,何況這還是個聽不懂道理的傻子,想上前把人拉開,這人抓的又緊,死活不放開,一群人竟也束手無策。
姑娘難得見和尚那么狼狽,噗嗤笑出聲來。
和尚看見了人群里的姑娘,也聽見了姑娘的笑聲,心里無端生出了一股氣,他不看姑娘,扭頭去掙男人抓的緊緊的手。
姑娘見和尚看了自己一眼,也不笑了,朗聲道“二賴子!你媳婦鬧著要跳井呢!你還不回家看看?”
男人頓住了,有些癡傻的抬頭看著姑娘問“真的?我媳婦?”
和尚也看著姑娘。
姑娘覺得自己現(xiàn)在在發(fā)光,正經(jīng)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真的,你再不回去,媳婦可就沒了!”
男人看看和尚,再看看姑娘,撒開手,癲癲的嚷著“媳婦別跳!我來了!我來了!”風(fēng)也似得跑了。
人走了,和尚也沒事了,院里的僧人沒一會便散了個干凈。
住持向姑娘道了謝,人卻沒走,和尚進(jìn)屋換衣服了,姑娘沒有留下來的理由了。
姑娘瞧了瞧懷里的花,撇撇嘴,不情不愿的離開和尚的院子,卻也沒走,在寺院外面繞了一圈,又跑回和尚院外墻角下蹲著,眼瞧著住持慢悠悠的離開,走遠(yuǎn)了,才小心的從墻外翻了進(jìn)去。
和尚不在院子里,估計(jì)還沒換好衣服。
姑娘又看了看懷里的花,摘下來的時間有些久了,花有點(diǎn)奄奄的,姑娘抿唇輕輕把花放在桌上。
姑娘無聊的撐著手坐在石桌旁,想著剛剛和尚可憐兮兮的模樣,忍不住想笑,和尚是真的好看,姑娘想,被人欺負(fù)的慘兮兮的也好看。
和尚換好衣服開門,就看見姑娘坐在石桌旁癡癡的笑,又想到剛才的事情,和尚忍不住有些發(fā)窘。
姑娘也聽見和尚開門的聲音了,她抬頭對著和尚燦爛一笑。
“剛才多謝施主了!焙蜕邪變舻哪樕先玖诵┰S紅暈,有些局促的向姑娘道謝。
姑娘擺了擺手,仍舊笑著看和尚“不用謝……”
身著藏青色僧袍的和尚站在門口,筆直如一棵青松,清朗俊逸,初升的日光照在他的身上,為他鍍了一層金光。
姑娘看著看著就癡了“和尚…你真好看……”
和尚靦腆一笑,緩步走到石桌旁坐下。
姑娘也跟著笑,瞧著和尚坐下,姑娘才開口“怪不得二賴子要搶你當(dāng)媳婦。”
和尚略疑惑的看向姑娘。
姑娘不答話,只瞧著和尚哧哧的笑。
和尚有些無奈的輕聲喚“施主!
“你生的這樣好看”姑娘稍微收斂了一點(diǎn)笑容,輕輕晃了晃腦袋“你比其他姑娘還要好看!”姑娘又把桌上的花拿起來,遞給和尚“你比花還要好看!送給你!”
和尚臉色微紅,有些拘謹(jǐn)?shù)慕舆^姑娘遞來的花,仍輕放在桌角,輕聲道“施主莫要取笑貧僧了!
“和尚你還俗嘛!”姑娘看著和尚,眼里閃著光“還俗了我就嫁給你!”
和尚卻不說話了。
氣氛猛的沉悶起來,姑娘的笑容也漸漸消了,卻仍舊執(zhí)著的看著和尚的眼睛。
和尚微微低頭,再次向姑娘道謝“今日多謝施主出手相救,貧僧還有早課,施主請自便…”起身朝姑娘作揖,轉(zhuǎn)身進(jìn)了廂房。
姑娘眼神微暗,瞧了瞧桌上的花,緊抿著唇站起來,看著和尚的背影,一語不發(fā)的轉(zhuǎn)身離開。
。ㄈ
姑娘這幾日有些不對勁,整日里懨懨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勁,娘吩咐什么事她也慢半拍。
娘看著姑娘第一百零八次把手指扎出血來,終于看不下去了。
“整日里丟了魂一樣,遇見事兒了?”娘把飯菜端上桌,看了姑娘一眼,輕嗤“天天往外跑,人家不稀罕你吧?”
“娘~”姑娘可憐兮兮的看著娘。
“誰稀罕!”娘把碗筷擺好“過來吃飯!
姑娘懨懨的放下手里的活,坐下吃飯。
娘吃飯時是不許人講話的,可娘先開口了。
“你過了年也有十六了!蹦锿蝗婚_口。
姑娘一愣,沒明白娘什么意思,聞言只輕輕點(diǎn)頭。
娘慢條斯理的盛了碗湯,“你表姐也議親了,訂的城尾李秀才家,十一月就要成親了。”娘輕聲感嘆“多快啊,你轉(zhuǎn)眼也這么大了!
姑娘頗有感慨的點(diǎn)頭“表姐許的人家我也知道,李秀才是個好人!
娘卻把話題一轉(zhuǎn)“你也只比你表姐小上五六個月,是時候看看人家了!
姑娘臉色一白,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些“我還小呢,不急的!
娘意味深長的看了姑娘一眼“不小了!
姑娘不搭話,有些掩飾的埋頭吃飯。
一頓飯吃的心不在焉的,姑娘有些殷勤的把碗筷收拾了,仍舊招呼都不打的就往和尚那兒跑。
和尚正對著桌上的花出神。
花是姑娘上次來送的那枝,和尚特意找來了素白的花瓶裝水養(yǎng)著,然而終于還是奄了,花瓣也落的差不多了,花瓶腳下圍了一圈枯黃的花瓣。
院里的槐樹郁郁蔥蔥的,擋了大半的陽光,樹下明明比別處涼爽許多,和尚卻仍覺得燥熱,心里亂成一團(tuán)。
姑娘有好幾日沒來了。
大概是惱了,和尚小心的將桌上散落的花瓣攏在手里,有些懊惱自己當(dāng)日的行為。畢竟是個小姑娘,還幫了自己。
正想著,和尚聽見有人喚自己。
“和尚,和尚。”
和尚抬頭,姑娘趴在墻頭小聲喚他,表情有些懨懨的。
和尚愣了一下,心里有些說不出的感覺,他招手喚姑娘下來“施主快些下來吧!
姑娘翻身下來,卻不走近和尚,只挨著墻角站著,也不開口說話,有些低迷的看著和尚。
和尚被她看的有些慌,想到前些日子兩人的不歡而散,又見她不說話,只好自己找話講“施主下次不要再翻墻了,還是好好的走正門吧。”
姑娘終于有點(diǎn)回神了,她揚(yáng)眉一笑,像是剛剛低迷的人不是她“我就喜歡翻墻,走正門哪有什么感覺。
和尚有些啞然“原來如此,翻墻是因?yàn)橛懈杏X嗎!
姑娘笑的燦爛,跨步走到和尚面前,神秘兮兮的湊近和尚,壓低聲音“跟偷*似得。”
和尚愣住了,抿抿唇,小聲道“施主莫和小僧開玩笑了。”眼神飄離,看都不敢看姑娘。
姑娘瞧著和尚的表情,自己哈哈笑起來。
可是笑完了姑娘又不禁悲從中來,再想到娘今早的話,看著和尚,心里涌出一股無力感,斂了笑容,沉默下來。
姑娘又不說話了。
和尚不知道姑娘發(fā)生了什么,可看著姑娘不說話,也不笑了,心里就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來。
“施主有些心煩?”和尚小心的問,接著說“我給施主念一念經(jīng)吧!
姑娘聞言,有些詫異的看了和尚一眼,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yùn)皆空,度一切苦厄…………”和尚的聲音清潤,像是山間清泉,拂面的清風(fēng),柔柔的在姑娘心上撫過,姑娘的心忽的靜了下來。
樹下投下斑駁的疏影,蟲鳥清鳴,同清潤的誦經(jīng)聲附和,和尚清朗俊逸的臉上滿是認(rèn)真。
姑娘看著和尚,只覺得時間都靜止了,姑娘的眼里只裝得下和尚一人。
“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
“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四)
轉(zhuǎn)眼就又過了兩個月,姑娘去和尚院里也改走正門了,廟里的和尚大半都和姑娘混熟了,都以為姑娘是和尚的信徒,只有少數(shù)年齡大的瞧出里面的深意。
住持也和尚談了幾次心,和尚幾次都答他不愿還俗,但心里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住持看著和尚輕嘆,只說和尚塵緣未盡,就再也沒找過和尚了。
院里的槐樹掛滿了一串一串的果實(shí),風(fēng)一吹,就窸窸窣窣的輕響。秋蟬偶爾有氣無力叫上幾聲,戰(zhàn)勝了烈夏的它此刻也懶得再炫耀。
和尚正坐在院里烹茶,姑娘就坐在和尚面前,清煙裊裊,看不清和尚的面容。
清風(fēng)徐來,茶香縷縷,歲月靜好。
“哎~”姑娘滿足的喟嘆,娘這幾日忙著表姐的婚事,也沒時間提什么給她找人家的話題。
姑娘在和尚這兒一坐就是一上午。
不過最近姑娘沒法去和尚那兒了。
娘生病了,姑娘在娘跟前侍候著。病中的娘說了好多話。
“荷花灣的一個姑娘投水死了,你知道嗎?”娘倚在床頭突然問。
姑娘正給娘盛藥,聞言,有些錯愕的抬頭,不明白娘為何突然談起這事兒。
姑娘是知道這事兒的,聽說那姑娘喜歡上了一個和尚,還生了個女兒,然而終究抵不過旁人的言語,投水自殺了,留下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和年邁的父母,而那個和尚,竟從頭到尾也沒露過面的。
娘仍倚在床頭,幽幽的望著姑娘。
姑娘有些慌張地避開娘的眼睛,姑娘知道,娘一定知道些什么了。
可自己跟和尚清清白白的,姑娘于是抬頭,鎮(zhèn)定的說“我知道的!
娘仍盯著姑娘,有些意味深長,“你知道啊……”
娘把眼神挪開,空空的望著窗外,嘴里輕聲呢喃“可惜了…多好的一個姑娘!
姑娘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氣,眼前浮現(xiàn)出和尚干凈清澈的眸子,她斬釘截鐵的說“我不會這樣的!”
娘沒再說話,讓姑娘把藥遞給自己喝下,側(cè)過身面朝著墻躺下,要睡了。
娘睡下了,可姑娘卻怎么也睡不著,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心里全想著那投水死的姑娘。
月光幽幽的透過窗灑進(jìn)屋子,院里亮堂堂的,盤子似的月亮高掛在空中。
姑娘一閉眼,和尚干凈的眼神就浮現(xiàn)出來,月色清冷。姑娘從床上爬起來,利落的穿好衣裳,從窗口翻了出去,姑娘不敢開門,吱呀吱呀的,娘一向睡的淺,容易被吵醒,而姑娘不想被娘發(fā)現(xiàn)。
姑娘去找和尚了。
姑娘的心里熱騰騰的,可大概是吹了一路的冷風(fēng),此刻站在和尚的院外,竟有些退卻了。
姑娘想轉(zhuǎn)身回家了,心里卻如何也不甘心,不知道投水的那姑娘是如何被人哄騙了身子的。和尚對自己卻是一個承諾也沒有,說不定他還不愿還俗。
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也要找和尚要個說法,這樣一想,姑娘的心里又重涌起來一股豪氣。
她利索的翻進(jìn)和尚院里,和尚的房間沒亮燈,大概早就歇下了。
姑娘走到和尚房錢想敲門,遲疑了一下,轉(zhuǎn)頭走到和尚窗前,抬手輕輕敲了敲窗。
“和尚!彼÷晢镜。
和尚今日早早就睡下了,迷迷糊糊間聽見窗外姑娘在喚自己。雖以為是幻聽,可人卻依舊迷迷蒙蒙的起來,推開窗往外看。
姑娘敲了窗,便往后退了幾步,她想,和尚要是醒來了的話,她就和他好好講講,可要是和尚沒醒,今天晚上就當(dāng)做在做夢,自己悄悄回去睡了,誰也不知道。
姑娘等了十來秒,確定和尚是不會醒了,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忽聽見身后和尚遲疑的喚“姑娘?”
姑娘回頭。
和尚只著了一件素白的中衣,趴在窗口看她,臉上壓了幾道紅痕,大約是因?yàn)閯偹眩劾镞蒙著一層水汽。
姑娘的心跳突然慢了幾拍,她快步走近和尚,突然抬頭親在和尚的臉上,一觸即離,自己退后兩步,眼里亮晶晶的看著和尚。
和尚尚還迷糊著,臉上忽然傳來溫?zé)岬挠|感,他猛的清醒,怔怔的看著姑娘。
姑娘眼里閃著光,她問和尚“和尚你會還俗嗎?”
和尚沉默不語,只靜靜的看著姑娘。
姑娘心里一涼,也不問了,只低低的說了句“和尚,我叫高陽。”說著又往后退了幾步,朝著和尚燦然一笑,轉(zhuǎn)身離開。
和尚喉頭澀然,張了張嘴,卻終究沒有說什么。
月色凄冷,姑娘的影子映的好長好長。
和尚立在窗口,久久不睡。
我知道你是高陽……
。ㄎ澹
姑娘被拘在家里了。
那晚過后,姑娘著實(shí)低迷了一段時間,可轉(zhuǎn)念一想,自己還小,和尚歲數(shù)也不大,時間還多的是,更何況和尚又不會同別人成親,自己還有大把的機(jī)會,這樣想想也就釋然了。
姑娘自那晚以后是好幾日沒去找和尚了。先是心里難過不愿去找他,后來是實(shí)在沒有時間去找和尚。
表姐的快要成親了,婚事就在月末。娘惱了姑娘天天往外跑,把姑娘打發(fā)去同表姐作伴,也學(xué)學(xué)人家繡嫁衣。
表姐家離這里太遠(yuǎn)了,接親不便,娘同姑娘小姨夫商量了一下,決定讓表姐在姑娘家出嫁。表姐自小沒了娘親,也算娘的半個女兒了,在姑娘家出門也還算合理。
姑娘便忙起來了。家里忙著張燈結(jié)彩,貼喜字,四面八方的親朋好友要請,姑娘就幫著剪囍字,寫請?zhí),忙的不可開交,更沒機(jī)會去找和尚了。
姑娘家要辦喜事兒,街坊鄰里也知道了,可她們不知道是姑娘的表姐要結(jié)親,姑娘家就姑娘一個女兒,差不多也到了及笄的時候。娘也懶得和他們解釋,消息模模糊糊的穿出去,竟傳成了姑娘要成親了。
。
和尚這幾日有些心神不寧,早課時常出錯,誦經(jīng)也是一頓一頓的。
和尚聽說姑娘要成親了。廟里香客人多嘴雜,和尚偶然聽見有兩人在閑聊。
一人說“城東的高家你知道嗎?”
另一人反問“你說他家的姑娘高陽?”
“是她,據(jù)說要成親了,就在這個月三十!蹦侨苏f道。
另一人嘆息了一聲“可惜了,那姑娘模樣俏,我還打算替我家小二去說個親嘞……也不知是哪家小伙兒那么有福氣……”
剩下的和尚也聽不進(jìn)去了。
姑娘叫高陽,和尚知道的,城東也只有一個高家。
是姑娘要成親了,和尚心里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住持來找和尚了。
住持向來是慈祥的,有一雙看透紅塵的眼睛。
“你塵緣未了”主持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眼神似要將和尚看穿。
和尚看著住持,心內(nèi)有些羞愧,面上卻仍舊一片淡然。
“塵緣未了啊……”主持輕嘆,終于把話說出來了“你還是還俗歸家吧……”
。ㄆ撸
大婚那天,和尚也來了。
天上飄著蒙蒙細(xì)雨。
和尚身著粗布短衫,撐著把素傘,立在喧鬧的人群中。
結(jié)親的鑼鼓響徹云霄,爆竹聲聲,迎親的隊(duì)伍緩緩從和尚面前走過。
新郎騎著高頭大馬,臉上洋溢著喜氣,不住的向周圍祝福的人拱手道謝。
姑娘家的門打開了,紅色喜服的新娘子被人擁著出來。
有小童上前點(diǎn)燃了鞭炮。
紅色的碎紙屑飛濺到和尚肩頭,和尚一語不發(fā),在一片喧騰中顯得格格不入。
新郎牽住了新娘。
新娘子進(jìn)了花轎。
司儀高喊:“起轎!”
花轎穩(wěn)穩(wěn)的啟程了,迎親的隊(duì)伍浩浩蕩蕩的來,又浩浩蕩蕩的離去。
和尚呆呆的立著。
有小童往地上灑錢,人潮涌動,跟隨在迎親隊(duì)伍后面。
和尚沒有跟過去,他仍沉默著,佇立在姑娘家門口。
微風(fēng)攜了雨絲從和尚身上穿過,姑娘家門前的人流已散去,紅色的碎紙屑鋪了一地。
“吱呀!”厚重的木門又重打開了。
姑娘拿著掃帚站在臺階上看著這滿地的紙屑,輕皺著眉頭。
好半晌,姑娘認(rèn)命的走下臺階,低頭將這一地的紙屑攏作一處。
和尚已啞然。
和尚只覺得喉嚨干澀,他抬步走向姑娘。
微風(fēng)夾著細(xì)雨穿過姑娘的衣衫。
頭上忽的罩下一片陰影。
姑娘聽見了和尚有些清越的聲音。
“高陽,我還俗了!
姑娘以為自己幻聽了,她抬頭,瞧見自己心心念念的和尚正溫柔的注視著她,眼里有光。
姑娘的掃把從手中滑落,她聽見了自己蠢的發(fā)慌的聲音。
“和尚,你怎么一直在發(fā)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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