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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是膽小鬼
離開辦公室前,易涵把日歷翻到新的一頁,白紙綠字,大大的阿拉伯數(shù)字“1”。明天是愚人節(jié)……
愚人節(jié)是個好日子,在這一天,你不必為說出的話負責。
易涵提起筆,在日歷上畫了個笑臉,他喜歡愚人節(jié)勝過中國的傳統(tǒng)節(jié)日,是從大學時開始的。
擱下筆,邁著輕快的步子往出走,路過楚然的辦公桌時,易涵習慣性地停下腳步,拿起楚然的杯子,在杯沿印上一吻。
楚然是易涵的好友。從初中起便一直是同學,如今又是同事的兩人,也算是青梅竹馬了。多年的友誼讓他們幾乎無話不談,然而,有一件事,易涵一直沒有告訴楚然。
想到這,易涵笑了笑,其實也不能算是沒說過,“我愛你”這三個字,在上大學之后,每一年的愚人節(jié),他都會對楚然說,他也只敢在這一天說……
若問是什么時候愛上楚然的,易涵自己也說不上來,當他發(fā)覺自己對好友生出異樣的情愫時,他已經(jīng)陷得很深了,那時,他們正在念高三。
與楚然相識,是在初中。初中入學時,不太合群的易涵獨自坐在教室角落里,默默注視著其他同學相互攀談。當班主任做自我介紹時,姍姍來遲的楚然敲響了教室門,隨后進門走到易涵的身邊坐下。
后來,二人回憶起那一天時,楚然說:“其實,我當時特不愿意坐你旁邊,可是,當時就只有那一個空位,沒辦法……”說著,楚然撓撓頭笑了,易涵也咧著嗤嗤地笑著。
笑過后,易涵問楚然,為什么當時他不愿意與自己同桌,楚然笑了笑說:“當時覺得你太老實、太安靜了,像個小姑娘,特沒意思,沒一點男子氣慨!
聞言,易涵輕嗤一聲:“當年豆大的年紀,你懂什么叫男子氣慨?”
“不懂。”楚然如實回答,隨后兩人又是一通大笑。
其實,楚然的評價還是比較靠譜的。易涵自小便是個安靜少言的孩子,當同齡人在戶外嬉戲時,小小的易涵卻在家中捧著詩詞誦讀,并不是被父母逼迫,而是完全出于自愿。而他傷春悲秋、多愁善感的性子,就是被無數(shù)的詩賦灌溉成的。
已經(jīng)記不太清,當年是怎樣和活力四射的陽光男孩楚然成為朋友的。只記得成為朋友后,在校園里,兩人總是一起行動,活脫脫一對連體兒。
出了寫字樓,見天氣不錯,易涵決定步行回家,權當是散心和鍛煉身體了。
此時已過了下班的高峰期,大街上仍舊車水馬龍,人行道上亦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好不熱鬧。然而,熱鬧與否都與易涵無關,他只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
發(fā)現(xiàn)自己對楚然懷有異樣的情愫,源于一場意外。高三時,為了那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高考,眾人都在拼命啃書、做題。學校里,幾乎每周都會有人因體力透支而昏厥,那一天,倒在地上的,是被親奶奶戲稱為活驢子的楚然……
當日,弱不禁風的易涵,不知哪里來的力氣,背起高他半個頭的楚然,一路狂奔到了醫(yī)務室;叵肫甬斈甑摹皦雅e”,易涵不由得微微一笑,人的潛力是無窮的,只不過,需要一個契機讓它爆發(fā)。
那一天,看著楚然臉色蒼白地躺在醫(yī)務室的床上,易涵心痛如絞,情不自禁地伸手撫上他的臉頰,想要撫平他微蹙的眉;剡^神來后,易涵被自己的舉動嚇了一跳,觸電般縮回手,跌跌撞撞跑出了醫(yī)務室。
易涵確定自己愛上楚然時,已經(jīng)是第一次模擬考結(jié)束之后了。易涵對比了一下自己和楚然的成績,兩人都在重點線徘徊,而自己比他多10分。整整10分的差距讓易涵有些心急,好在之后的模擬考中,楚然都發(fā)揮的不錯,成績與他不相伯仲。最終,兩人都把良好的狀態(tài)保持到了高考,有驚無險的一同考入了J大的經(jīng)管系。
大學里,兩人雖不再同班,卻是同寢,每天在一起的時間沒比中學時少。
大一的下學期,臨近愚人節(jié)時,易涵聽到班上的女生在議論著愚人節(jié)的好處,幾個女生嘰嘰喳喳的說了一大堆,易涵卻只記住了一句——愚人節(jié),是個告白的好日子。仔細想想,確實如此,在愚人節(jié)時告白,即使被拒絕了,也可以灑脫一笑說:“其實我是騙你的!”
當天中午,與楚然一同在食堂吃午飯時,易涵注視著他英氣的側(cè)臉,打定主意,在愚人節(jié)時向他表白……
愚人節(jié)這天中午,易涵拽著楚然來到先前選好的地方,鼓足了勇氣對他道:“楚然,我喜歡你!
楚然驚詫地看了易涵一眼,隨即竟笑著說:“我知道啊。”
聞言,易涵的心驟然,他說他知道,他竟然知道!?易涵臉色煞白,雙唇翕動了幾下,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么了。
楚然沒有注意到易涵的異樣,繼續(xù)笑道:“今天是愚人節(jié)嘛,你也想騙我!
“是啊,可惜你都不上當呢!币缀闪丝跉,無奈地笑了笑,其實早就想到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但是,心里還是覺得苦澀。
“沒想到你會用女生捉弄人的招來捉弄我,剛才真是把我嚇到了。”楚然拍了拍胸口,長出一口氣。
“只是覺得很好玩。”易涵聳了聳肩……
大二時,易涵再次在愚人節(jié)時表白,楚然輕咳了一聲,“這招去年用過了!
易涵笑了笑,“可是,真的很好玩啊!
大三時,同樣的戲碼上演,楚然看了易涵一眼,“第三次了,沒有新意……”
“其它的招數(shù)更沒新意啊!币缀瓋墒忠粩。
大四時……
如今,已經(jīng)工作兩年了,明天的愚人節(jié),易涵還是打算向楚然表白,然后……
沉浸在思緒中的易涵,沒有注意到斜刺里沖出的破舊的小面包車。
為什么會是我……被車撞飛的那一刻,易涵的腦中閃過這樣的殘念,隨之而來的,是無盡的黑暗……
手機鈴聲響起時,楚然剛剛做好飯,抓起毛巾隨意擦了擦手,拿起手機一看——易涵來電!霸趺催@時候打電話過來?”楚然喃喃道,接通了電話。
不等楚然開口,一個陌生的聲音便從聽筒中傳出,“請問是楚先生嗎?您的朋友出了車禍,目前在XX醫(yī)院搶救,我們暫時聯(lián)系不到他父……”
手機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楚然呆愣了一會兒,回過神后,一把扯掉圍裙,披上外衣沖了出去。情急之下,連鞋都忘了換。
楚然趕到醫(yī)院時,正趕上大夫從急救室走出來,面對楚然的詢問,大夫輕嘆一聲,搖了搖頭,“人是醒了,但是……通知他家人,準備后事吧!
“什么!”楚然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地,幸好被大夫及時扶住。大夫拍了拍他的肩膀,“去看看他有什么要交代的吧,他的時間不多了!
跌跌撞撞地走到易涵床邊,楚然的臉甚至比易涵的還蒼白。
見到楚然,易涵想要對他笑一笑,卻力不從心揚不起嘴角,只能用微弱的聲音道:“你來了啊。”
“怎么會這樣!”楚然瞬間紅了眼眶,上前握住易涵冰冷的手,想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他。
“楚然,我……我喜歡你。”
“別說話,省點力氣,你會沒事的!背晃宋亲樱蹨I不受控制地沖出了眼眶,熱淚砸在易涵手背上,又沿著他的手背流了下來。
“不……”易涵幾不可察地搖了搖頭,“我知道自己不行了,所以,有些話再不說的話,以后就……就沒機會說了……”喘息了一會,易涵繼續(xù)道:“今天是3月31,不是愚人節(jié)……”
“嗯,我知道。”楚然緊抿著唇,用力點了點頭。
“所以,我今天說的都是真話,我……我喜歡你,已經(jīng)已經(jīng)七年了。”說著,易涵眼中泛起淚花,“可是我……我一直不敢對你說實話。我是個膽小鬼……”
楚然握著易涵的手,拼命搖頭,“不,你不是膽小鬼……”
“說出來,心里舒服多了,楚然……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視線開始模糊,易涵努力睜大眼睛,卻還是看不清楚然的臉,只得用力回握住楚然的手,以此來感受他的真實。
“你說吧,只要我能辦到,我一定幫你去做!备惺苤缀稚陷p飄飄的力道,楚然低聲哽咽起來。
“你可不可以,對我說一次,那三個字?我想聽……”易涵感到視線越來越模糊,連楚然的哽咽聲也飄渺起來。
楚然咬著嘴唇,抬手擦掉臉上的淚,輕撫著易涵毫無血色的臉道:“易涵,我愛你!”說著,在易涵額頭印上一吻。
聞言,易涵毫無生機的雙眸閃出一絲光芒,隨即又黯淡下去,易涵努力扯出一絲笑:“謝……”
心電儀發(fā)出絕望的長鳴,平直的線條像一把利刃,刺痛了雙眼。“易涵,別走……”楚然握著易涵的手,痛哭失聲。
清明這一天,易涵被葬在了北郊公墓。封土后,小雨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送行的人陸續(xù)離去,最終只余楚然一人。
楚然撫摸著新刻的墓碑,喃喃道:“易涵,你說你是膽小鬼,可事實上,我才是膽小鬼……就算在愚人節(jié),我都不敢向你表白,我才是膽小鬼。
仰起頭,把眼淚逼回眼中,楚然半跪著,輕吻冰冷的石碑,“易涵,我愛你,我愛你!你聽到了嗎!”
“嗯,我聽到了。”易涵伸手透明的手,撫上楚然的臉。
忽然,極似自己的聲音,從天際傳來,“剛剛他的手指動了,他還流眼淚了!大夫,你看他是不是快醒了?”易涵一臉駭然地抬頭望向天空,只覺得頭暈沉沉的……
易涵一臉希冀地看著楚然的主治醫(yī)生,胖乎乎的大夫扒開楚然的眼皮,用小手電照了一下他的眼睛,臉上露出笑意:“患者從兩個月前,腦電波恢復了活躍,現(xiàn)在手指和淚腺的活動,的確是快要蘇醒的征兆,不過具體什么時候醒來,還要看患者本身的意志了!
“嗯,我懂的,謝謝大夫!币缀亮艘幌卵劢怯砍龅臏I花,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機,向楚然的奶奶傳達這個好消息。
兩年前的愚人節(jié),楚然在電話里向易涵告白,伴隨著車流聲的告白,能明顯聽出人在大街上。易涵還沒來得及追問這個告白是真是假,楚然就被一個毒駕的富二代撞飛了。富二代撞了楚然后,又一頭撞向了電線桿,撞倒了電線桿不說,把自己的小命也給撞沒了,毒品真是害人不淺。
在楚然重傷昏迷期間,楚然的奶奶把他的日記交給了易涵。日記是從高二開始寫的,第一頁上,楚然的字跡十分潦草,透過字跡,易涵感受到了他那時的驚慌無措——我夢到自己對易涵做了那種事,我是不是不正常?
易涵回想了一下,高二剛開學時,楚然的確有一段時間有點異樣,說話時總是下意識躲閃,不敢看他的眼睛,對肢體接觸也有些抗拒,不過易涵不是喜歡和人勾肩搭背的性子,一兩次的躲閃,當時并沒有引起他的注意。
轉(zhuǎn)變是在高二下學期,那時楚然又恢復了平常的樣子,只是……說恢復也不盡然,從那時起,這小子就開始時不時的說些騷話,模棱兩可的話聽著氣人,現(xiàn)在回想一下,還有點撩。易涵默然,所以說,楚然早在七年前,就在對他施行溫水煮青蛙了?
看完楚然的日記,易涵摸著他手術時剃光的頭皮,長長嘆了口氣:“我都被你煮成一鍋湯了,你怎么卻躺下不喝呢,就不怕湯放久了發(fā)霉嗎!
接下來的幾天,楚然的自主活動更加頻繁了。這天,易涵在幫他翻身時,發(fā)現(xiàn)他睜了眼睛,驚喜之余,忙不迭地按鈴叫來了醫(yī)生。
剛剛蘇醒的楚然,眼神還有點呆滯,和他說話,要好半天才能反應過來,不過,人已經(jīng)醒了,身體機能總會恢復的,那個充滿活力的楚然一定會回來的。
五個月后,楚然可以說出清晰的長句了,便斷斷續(xù)續(xù)把自己的經(jīng)歷說給易涵聽。楚然在昏迷期間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里他變成了易涵,以易涵的身份活了二十多年,仍是喜歡自己的好友不敢告白,最后被車撞飛,死前終于鼓起勇氣把愛說出口。
易涵抹了一把眼淚罵道:“你個王八蛋,夢里還要再被車撞一次,上次還沒飛夠嗎。”
楚然笑了笑,挪動手指,勾住易涵的手問道:“我聽奶奶說,她把我的日記給你看了。你……看完有什么感想嗎?”
易涵白了一眼楚然,撇了撇嘴:“等你徹底好了,我一定要家暴你這個處心積慮掰彎我的混蛋!
“好。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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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寫的俗爛短篇,這次修改一下,給兩人一個不一樣的結(ji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