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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頭血
“駙馬,夜深了,您該休息了!
小秋在屋外躊躇片刻,到底還是不忍主子苦等硬撐,便鼓起勇氣進門勸說著。
坐在桌前始終不肯移位的少年臉色蒼白,清雋的面容上是遮不住的疲憊難受,他的睫毛輕顫,忍住一陣又一陣的暈眩,啞著嗓子問:“她今晚不會來了嗎?”
小秋被問得啞口無言,壓根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答才能讓駙馬心里好受一點。
而少年也已從沉默中得到答案,他的身體不斷發(fā)冷,如墜冰窖,憤怒從心底倏然爆發(fā),他猛地站起,狠狠掃落桌上的茶具,又一把將茶桌掀翻。
他身上還帶著病,這一連串動作下來直接讓他身體失力,眼前發(fā)黑暈倒在地上,正正好壓到摔碎的茶具,鋒利的碎片由此刺進他脆弱的血肉,尖銳的疼痛刺激著他的大腦,可他竟覺得這點疼算不上什么。
他的心比這還要疼啊。
小秋在一旁被他嚇得都要哭了,連忙跑過去小心翼翼將人扶起帶到床上,他一邊哭一邊無措的看著自家主子狼狽的模樣,心慌氣短:“駙馬我去給您找大夫!您…您別做傻事!”
小秋說完就沖了出去,留下一地狼藉。
柏墨淞雙眼無神的躺在床上,渾身一絲力氣也沒有,他不明白,人心怎么能那么偏,分明是那個賤人故意拉著他一起跌入湖中,可程里雪卻只會對那個賤人關(guān)懷備至,對他卻不聞不問。
憑什么?
少年心寒,恍惚間他似乎又看到了,當(dāng)年程里雪對他笑意盈盈的模樣,小小的他站在雪地里面紅耳赤,偷偷摸摸的去看那個比枝上雪梅還要奪目的小公主。
那是他不可多得的少數(shù)能夠讓他感覺到甜意的記憶碎片。
可惜這樣的記憶碎片太少了,他從來沒有得到過更多程里雪的笑,哪怕是一點點的喜歡,估計也沒有過。
小秋帶著大夫疾步趕來,看到大夫已經(jīng)開始為駙馬治病后,才松了口氣心底酸澀的開始收拾起屋內(nèi)的狼藉,剛把茶桌擺正,他就驀地看到了公主出現(xiàn)在門前。
小秋的心不由一顫,連忙行禮:“見過公主!
誰知床上的人兒聽到他的話,立刻不顧身上的傷病強行推開大夫就要下床,少年的心加速撲騰,滾燙的熱度瞬間融化了剛剛的寒冷。
總是這樣。
總是這樣。
程里雪只要給他一點點希望,他總能重新為她瘋狂癡迷、為了她愿意做任何事。
少女看向床邊低頭行禮的大夫,輕輕的就皺起了眉頭:“你這又是怎了?”
柏墨淞腳步虛浮沖過去撲在她的身上,眷戀的將頭埋在少女的肩窩,雙臂緊緊圈著程里雪的腰,恨不得兩人能夠融為一體,他嗅著她清雅的香氣,渾身戰(zhàn)栗不止,桃花眼里盡是著迷。
他可憐巴巴的撒著嬌:“公主…我疼…”
程里雪被他這黏糊勁兒搞得有些不耐,視線掃過地上還沒來得及收拾的茶具碎片,心下了然,她毫不留戀懷中溫軟,臉色淡漠的將他推開。
“回床上!
柏墨淞被無情推開,眼里陰鶩一閃而過,他緊緊抿著唇,最終還是乖巧的選擇聽從她的話回到了床上,大夫猶豫了會兒,看到公主給他示意,這才上前繼續(xù)為駙馬上藥。
少年泫然欲泣的一直瞧著她,可他這一番柔弱的表現(xiàn)到底還是沒能讓對方產(chǎn)生什么憐惜,只見她頓了頓,說出了瞬間讓他悲怒萬分的話:“你明天去給柏熙道個歉吧。”
柏墨淞難以置信的看著她,胸口大大起伏了兩下,抓著被子的手氣得一直在顫抖:“我去給他道歉?!分明是他拉我跌入湖里,憑什么要讓我道歉?!”
少女不滿的皺著眉頭看他,并不相信他的說辭:“別撒謊了,柏熙是你的弟弟,你為什么要一直針對他!
“他才不是我弟弟。∥覜]有這種惡心的弟弟!”
柏墨淞氣極,雙眼發(fā)紅,原本精致的面容當(dāng)下因憤怒而顯得扭曲,程里雪看到跟他說不通,惱怒得甩袖走人,少年本能的想要跟上,但身體才動了一下就被他硬生生給忍了下來。
大夫被這情況嚇得趕緊處理好傷口就匆匆告退,而小秋端著藥看到公主離開的模樣,心知這次見面雙方肯定又是不愉快的…他低落的進到房里,輕聲開口:“駙馬,喝點藥吧!
“滾!”
少年的桃花眼里戾氣翻涌,心底晦暗的情緒叫囂著讓他殺掉那個該死的賤人,真是夠惡心的,柏熙為什么不去死?
柏墨淞以為這已經(jīng)是最過分的了,沒想到第二天落霞漫天時小秋恐慌地沖進來淚流滿面的嗚咽說:“駙馬您快逃吧!公、公主想取了您的心頭血給柏熙公子治病啊……”
少年手里的筆驀地落下,黝黑的墨暈染開來毀掉了這一幅未完成的少女畫像。
他的眼里滿是迷茫,面前好似有一把巨劍捅穿了他的心臟,黑色的荊棘一寸一寸死死勒緊著他血肉和骨骼,密密麻麻鋪天蓋地的疼痛幾乎讓他暈厥,少年的身體里好像有什么東西在腐爛,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唯有絕望的在這無盡的撕裂感中無力掙扎。
回過神來時,他看到的就是小秋被人死死控制在一邊的畫面,而他深愛的公主,正一臉復(fù)雜的看著他。
她紅唇輕啟:“為什么不逃呢?”
柏墨淞的淚從眼眶滑落,他的聲音顫抖得幾乎不成調(diào):“你又為什么對我這么狠心呢?”
少女低垂著眼眸不語,而柏墨淞似乎也并不在乎她的回答,他跌跌撞撞繞過桌案,如履薄冰的將她輕輕抱在懷里:“你很喜歡柏熙嗎?”
程里雪說:“他很好!
柏墨淞環(huán)著她腰肢的手瞬間收緊,但沒多久又緩緩松開,少年靠在她的肩上安靜的垂淚,許久,他輕笑了一聲,吐氣如蘭的撒嬌:“那你陪我一晚好不好,你陪陪我,你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少女靜了一瞬,接著主動抱住了懷里的人兒,輕輕的在他額頭上吻了吻,流光溢彩的眼眸往旁邊一瞥,手下一群人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連忙帶著小秋全部離開了屋內(nèi),門而后被關(guān)上了。
柏墨淞被她的吻迷得難以自持,輕飄飄的感覺如處云端,但他心里又冷靜的知道云端下面是吃人的深淵。
可是那又怎么樣呢。
他將她按在床上瘋了似的吻著她。
孜孜不倦地一遍又一遍在她白皙的皮膚上留下屬于自己的印記。
他癡迷于少女難得的主動,他愛她的一切。
少年朦朧著淚眼輕聲喘.息,他就這樣在波濤洶涌的海上,悲哀的將自己的心掰成一瓣又一瓣,直到再也拼湊不起來。
柏墨淞交出自己心頭血的那天程里雪有事出了府,等回來時下屬已經(jīng)告訴她事情都做完了。
高大的漢子恭敬的跪在地上,手里捧著一小碗殷紅的鮮血:“公主,駙馬的心頭血已經(jīng)取好了!
少女冷淡的看著碗里的血問:“他人呢?”
“人半個時辰前就去了,駙馬說他不恨您,他希望這心頭血會讓您能夠喜歡上他一點點,哪怕您是為了別人取了他這心頭血,他也不在乎!
聞言程里雪有些疲倦的揉了揉太陽穴,揮手讓他離開:“拿去給柏熙吧!
下屬告退:“是!
不知哪兒吹來的風(fēng),將她書房的窗戶吹開,程里雪循聲望去,卻不自覺被窗外的景色吸引得出了會兒神,她勾了勾嘴角,邁開腳步往柏熙的院子走去。
剛到大門,就能聽到里面凄厲的喊叫:“我病已經(jīng)好了!!好了!你是聽不懂人話嗎?!把這該死的血給我拿走。!”
程里雪的心情在他那刺耳的噪音下越發(fā)愉悅起來,她腳步輕快的又往里走了走,下一秒不意外的聽到了下屬無情的回話。
“抱歉,公主吩咐了您必須喝下去,要是您的病又出了什么岔子,那我們就不好去跟公主交代了!
“我不!我不。!你別碰嗚——”
少女站在屋外沒有進去,她聽著柏熙被強行灌入柏墨淞的心頭血,惡心干嘔的聲音不斷,不一會兒他又因毒發(fā)痛苦地開始在地上打滾掙扎。
程里雪最后還是推開門邁步進了屋內(nèi),她看著他臉色發(fā)青的嘔出一口又一口的血,骯臟不堪鮮紅刺眼,分不清那些到底是他的血還是柏墨淞的血。
奄奄一息的少年聽到動靜后艱難地轉(zhuǎn)過頭來,他趴在地上用哀求的目光朝她伸出了手,可平日里待他溫柔似水的公主,卻在他生命最后的幾秒,維持著初見時那冷淡矜貴的模樣,就好像她從來不曾為他低過頭。
少年的手最終什么也沒有抓住。
無力落到地上的那一刻,他眼里的光也隨之熄滅。
程里雪輕輕瞥了一眼柏熙已了無氣息的尸體,接著沒有絲毫留戀的轉(zhuǎn)身離去,她迎著外頭溫暖的太陽,清涼細膩的微風(fēng),喉嚨里暢快的發(fā)出一聲笑。
終于都死了呢。
柏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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