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是一個胸無大志的人，
　　如果硬要說什么夢想的話，
　　那一定是富婆眼瞎了選擇包養(yǎng)我吧。
　　就算她愛玩鋼絲球我也認了。

　　可我身邊沒有富婆，
　　實話說，我所處的工科專業(yè)連女人都很少見。
　　像我這樣偷的浮生日日閑的姑娘，
　　也成了搶手貨，
　　這群漢子們怕不是饑瘋了。

　　為了在實現(xiàn)夢想之路一往無前，
　　我決定跨考。
　　考到一個至少不失衡的專業(yè)去，
　　也算近了一步。

　　我找到補習(xí)班，
　　招生的是個年輕姐姐，
　　“如果考慮好了就可以報名，現(xiàn)在就可以登記�！�
　　她發(fā)來二維碼，我交了費。
　　收款人：秦×觀

　　“你們老板名字還挺好聽�！�
　　“那是我，我叫秦怡觀�！�
　　我抬頭看她笑著望著我，
　　是溫柔的，充滿安全感的笑。
　　像金錢一樣。
　　原來她就是考研班的少奶奶、不，小老板啊。
　　我脫口而出：“姐姐，你玩鋼絲球嗎。”

　　二
　　不想努力有錯嗎，當個咸魚有錯嗎。
　　管它呢，反正我正在為了不努力而努力。
　　補習(xí)班成了我第二個家，
　　就連無課的時候都跑來上自習(xí)。
　　少奶奶大多都在。

　　她是什么樣的，
　　熱情、溫柔、親近？
　　還是冷靜、遙遠、疏離感？
　　她像是相悖的矛盾體。
　　我看不透。

　　我看不透，所以近一點看。
　　晚上飯點自習(xí)室人不多，
　　趁著少奶奶沒點外賣，
　　我發(fā)出邀約請她吃飯。

　　學(xué)校對面小餐館人總是很多，
　　這是清冷世間少有的煙火氣。
　　早春乍暖還寒，吃點什么暖和？
　　和少奶奶吃什么都很暖和。
　　餐食冒著熱氣，我看不清她。
　　算啦，就當她像這煙火氣一樣溫暖吧。

　　今晚月光很美，
　　灑在地上，
　　照得周遭都清晰明朗起來，
　　少奶奶冷得，淡得，美得像月亮。
　　勻勻，淺淺，柔柔地吞吐寰宇間的氣。
　　月光因為它們，
　　溫度上升。

　　少奶奶溫柔地很有分寸感，
　　她對我好，但好得普通，
　　只是會買成對的汽水，
　　分一個口味給我。
　　會恰到好處問我的學(xué)習(xí)狀況，
　　我會和她閑扯，閑扯到生活。
　　私以為，她對誰可能都這樣！

　　三
　　我喜歡少奶奶，
　　不是因為錢，真的。

　　我喜歡她什么呢。
　　我喜歡她的胴體，
　　因為我膚淺。
　　我喜歡她的溫柔，
　　因為我相反。
　　喜歡她對我的片刻親近，
　　比如說話時湊得很近，
　　比如天氣太熱，為我擦去額前的汗。

　　如果我是世界上最污濁的臭蟲，
　　她就是最純潔的月光。
　　讓我平靜又讓我躁動的光。
　　我委實不該玷污美好的東西。
　　如果她不對我笑的話。

　　我站在她身邊的時候，
　　總是掙扎的。
　　如果不計后果的話，
　　我想吻她。
　　她是我的Hannah。

　　“你喜歡什么樣的人？”我問。
　　作為朋友，聊聊愛情是多么正常的事。
　　“我喜歡善良，可愛，勇敢，正直的人�！�
　　“知道了，你喜歡人民警察�！蔽掖蛉�。
　　但這一刻我心里發(fā)怵，
　　我明白自己，
　　就算七七八八四舍五入算得上正直，善良，
　　勇敢和我沾不上邊。
　　不然，鋼絲球這個事兒，早該有個結(jié)果了。

　　四
　　其實我除了胸無大志也沒別的不好吧。

　　想想看，和少奶奶比起來，
　　我除了窮，也沒什么了。
　　系里也不乏追我的男生，
　　沒追到手，
　　輸就輸在是男生這件事兒上。

　　但如果我是個男孩子，
　　一定相貌不凡，
　　身材和寶貝都不俗。
　　因為我有個高挺的鼻子。

　　可惜，
　　如果我真的是男孩子就好了。
　　我不能帶著少奶奶冒險不是嗎？

　　五
　　少奶奶不再吃外賣了，
　　那個男人趕在天氣變得燥熱前，出現(xiàn)了。
　　他普通得難能可貴。
　　他健談，細心。
　　他正直，善良，勇敢。
　　他是“人民警察”。
　　但他不可愛，至少我這么認為。

　　這天晚上，
　　透過教室玻璃看到他，
　　走進少奶奶的辦公室。
　　毫無阻撓。

　　那天我看見他們一同離開，
　　我學(xué)習(xí)到深夜，
　　也沒等到她回來。
　　想來也是，
　　少奶奶平時也不加班。

　　“人民警察”感受得到少奶奶的美好嗎，
　　他像我一樣喜歡她嗎。
　　我覺得不是。
　　但他是男人，
　　至少，性別登對。

　　算了算了，
　　這么好的姑娘別給我嚯嚯了。
　　果然小臭蟲配不上大富婆。
　　我依舊努力準備考研，每日到“家”。
　　但我不再是為了少奶奶。

　　少奶奶問我，要吃燒烤嗎。
　　夏天夜里，停電的時候。
　　我猶豫時看到她手機發(fā)亮的屏幕，
　　聽到消息提示的聲音。
　　很突兀，
　　于是我說，我還有事。

　　那一刻她的失落一閃而過。
　　然后又變得溫柔，
　　這一切都沒有關(guān)系。

　　她還是會給我?guī)�，奶茶�?br>　　偷偷的塞給我。
　　也許別人也有，
　　我不知道而已。

　　她大概也想不通，
　　這無事獻殷勤地雞鳴狗盜之徒，
　　怎么日漸正經(jīng)起來。

　　六
　　天氣熱了又涼，
　　稀里糊涂地熬過了復(fù)試。
　　可能老天爺也想鼓勵我，
　　要我不做一個渾渾噩噩的人。

　　“堅持到現(xiàn)在，大家都辛苦了，今晚秦老師請客吃飯�！�
　　我望著她，大家也歡呼著望著她。
　　我笑起來，比考完復(fù)試都開心。

　　冬天吃什么最溫暖呢？
　　我不知道。
　　觥籌交錯，叮當，歡聲。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三三兩兩互敬起來。
　　我不勝酒力，也不喜酒桌，
　　但少奶奶實在是我考研直接因素，
　　不喝一杯，哪算結(jié)果。

　　我坐在她身邊，
　　絮絮叨叨地說如何刷題何其苦，
　　心里想的卻是，你何其美。
　　她溫柔地看我，
　　我的心差點生起火來。

　　“你喝多了嗎，臉這么紅。”她湊到我耳邊問我。
　　呼吸就撒在我臉上，吐氣若蘭。
　　這下我的臉一定更紅了。

　　姐姐怎么這么美好呢？
　　我歪頭看她。
　　身邊的叮當，歡聲都沒了。
　　靜靜地，我只看得到她。

　　她又湊過來：“對了，鋼絲球是什么意思�！�
　　少奶奶還記得這茬兒啊。

　　“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我一時語塞。

　　“我不玩鋼絲球，但我不介意包養(yǎng)你，你太可愛了�！�

　　她包不包養(yǎng)我不重要了。
　　天氣反正暖和起來。

　　七
　　我忙碌起來，
　　一邊和導(dǎo)師做項目，
　　一邊自己接方案。
　　突然意識到這一切的時候，
　　嚇傻了。
　　胸無大志的女同學(xué)，
　　何時兢兢業(yè)業(yè)起來。

　　閑暇之余，
　　剩下的時間就是少奶奶了，
　　不，現(xiàn)在是我的秦小姐。

　　看著精致的秦小姐，
　　我不要臉地湊上去吻她，
　　她嚇了一跳，
　　環(huán)顧四周，嗔怪道，
　　“別鬧，在外面呢。”

　　想到這些我都能笑出聲來，
　　秦小姐還是被我傍上了。

　　八
　　我們同居了，
　　很和諧。
　　生活上，還有床上。

　　她其實不總是那么溫柔的，
　　但我愛慘了這種真實。
　　但她始終是一個很有修養(yǎng)的人。
　　就連生氣，發(fā)火都不會很失態(tài)。

　　她喜歡花花草草，
　　房間總是馥郁花香，
　　而我喜歡她，
　　我送給她花的時候，
　　她開心的像個孩子。

　　她送給我的，
　　都是我喜歡卻猶豫好久沒有買的東西。
　　因為太貴了。
　　而她送我禮物的頻率，
　　仿佛隔三岔五就是節(jié)日一樣。

　　家境普通讓我有最廉價的自尊心。
　　我甚至習(xí)慣性拒絕她給我禮物。
　　喜歡什么再也不敢掛在嘴邊。
　　直到她送我一輛代步車，
　　美名其曰：想讓我省省坐公交的時間。

　　我厲聲拒絕，
　　維護著我最廉價的該死的自尊心。
　　她服軟撒嬌，
　　“是想你騰出時間陪陪我�！�
　　“以后不許送了�！�
　　“我保證這是最后一次。”

　　九
　　和秦小姐在一起的日子，
　　快樂到覺得短暫。

　　在古城小酒館我會緊緊地握著她的手，
　　壯著膽子，上臺把自己為她寫的詩，
　　唱給她聽。

　　我們一起見證了最美的日落，
　　逐漸黯淡的橙色，
　　海面也慢慢變藍變暗，
　　變成藍色深淵，
　　這一刻沒有風，
　　我和海都很平靜。

　　平靜的想哭，
　　“要是能一直這樣多好。”

　　這是我們的默契，
　　在一起的時候，
　　不提及未來。

　　十
　　臨近畢業(yè)，
　　拿到來自喜歡的城市的offer，
　　和她商量的時候，
　　她一如既往的支持我的決定。
　　絲毫沒有懸念。

　　“那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她猶豫了。
　　我理解，
　　她的父母都在這邊，
　　基業(yè)也如是。

　　她沒要求我什么，
　　總是如此，
　　多年以后，
　　我在想，
　　如果當初她要我留下來。
　　結(jié)果會不會不一樣。

　　十一
　　我在這個城市慢慢立足，
　　很少見面，
　　考慮得更多是柴米油鹽，
　　溫飽未來。

　　她發(fā)我消息，
　　“家里人安排結(jié)婚，你見過的那位�！�

　　喔，“人民警察。”
　　我不是沒有聽她說起過，
　　他們父輩相識，
　　兩家關(guān)系不錯。
　　也算是青梅竹馬。

　　我掙扎了好久，
　　秦小姐怎么說也稱的上大家閨秀。
　　而我自己吃飽都是問題。
　　何況，兩個女生哪來的未來。

　　我搞不懂，
　　兩個家族聯(lián)姻的話有什么利益關(guān)系，
　　我只覺得，
　　這個男人不錯，
　　配的上我的秦小姐。

　　我說，“去吧�！�
　　我知道她在試探我的態(tài)度，
　　我也知道，她看到多失望。

　　我該如何原諒自己，
　　寬恕自己自私的無私。
　　我不是不想把她留在身邊，
　　我巴不得她和世界決裂，
　　讓我成為她的唯一。

　　十二
　　我收到她的請?zhí)?br>　　我的實習(xí)期也早過去了，
　　和公司請了假，
　　一路驅(qū)車。

　　我沒有去現(xiàn)場，
　　找到二手車行，
　　把她送我車賣掉了。

　　秦小姐家境殷實，
　　婚禮也一定很有排面。
　　她穿婚紗的樣子一定很美。
　　會有多少人祝福她呢？
　　會不會連市長也去了？

　　富人的世界我一向揣摩不到。
　　可是那一晚，
　　我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煙花。

　　我想，今天不是什么節(jié)日，
　　這煙花，一定來自她婚禮。
　　煙花很亮，照得月亮黯然失色。
　　煙火從空中慢慢垂落，
　　第二朵又再次升起來。
　　照亮我的臉。

　　我四下觀望，
　　好多人，都在抬頭看這場盛宴。
　　我匆忙逃竄，
　　到了花店。

　　我拿賣車的錢，
　　幾乎包了這家花店的所有玫瑰。
　　我不懂什么花語，
　　只想把自己覺得最好看的給她。
　　我?guī)缀跏莻�俗人。

　　店家給我一張卡片，
　　問我要不要寫些什么。
　　我思索再三，
　　提筆。
　　\"秦怡觀，祝你新婚快樂，百年好合。\"

　　十三
　　我會恭喜她，替她高興，
　　然后躲得遠遠的，繼續(xù)難過那些我該難過的事情。
　　因為我深知，
　　我正在高興的是她一輩子的事，
　　而我又不是她一輩子的人。

　　何必呢，這才是值得的事，
　　值不值得從來不是自己說了算。
　　我們都得輸給普世價值，早晚而已。

　　我也深知和一個敏感自私的人過日子如履薄冰，
　　我且放過所有人。
　　是不是都要天長地久求一個安穩(wěn)，
　　我不知道，
　　他們說這樣悶，我覺著也是。

　　但我看到南方到冬天，還是不會落葉。
　　如果身體不可以感知溫度，
　　我想這一幕像極了夏天。
　　那是我們在一起的夏天。

　　那是歡愉的日子，
　　我們耐著性子品嘗對方喜怒，
　　糟糕的意外的真實。

　　散光唯一好處就是星辰變得朦朧閃爍，
　　如果你在，
　　我會告訴你，
　　我這個像瞎子一樣的眼睛看到了多美的星辰。

　　如果你在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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