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 I risk it all,

　　Could you break my fall

　　西里斯看見他時笑了。

　　“嘿，我沒想到你真會來。”

　　他留著那頭長發(fā)，神色明快，短袖下的手臂肌肉強健，雙足步履輕盈。斯內(nèi)普微微張開嘴，踉蹌后退。

　　西里斯停下了腳步，他的眼睛映著夕陽金色的余暉。

　　“怎么了？”他臉上仍帶著些微笑意，“不想我么？”

　　“我當(dāng)然想你�！彼箖�(nèi)普聲線粗啞破碎，像被車輪碾過幾十遭，“你這他媽纏人的白癡�！�

　　灰眸的男人朗聲大笑，發(fā)出犬吠一樣的聲音，他帶著由衷的喜愛注視面前人，這次斯內(nèi)普沒有回避，他垂下眼承受，就像無數(shù)次在黑魔王處領(lǐng)受酷刑時那樣。

　　“進去吧，想喝點什么？”

　　斯內(nèi)普瞪著那半開的大門，內(nèi)中有黑色怪物要將他靈魂拖入深淵，有惡鬼持刀要將他剝皮去骨，然而西里斯單手在他前臂上輕輕一引，自然而然地走向屋內(nèi)。他根本沒想過身后人不會跟隨，于是斯內(nèi)普別無他法。

　　“……黃油啤酒？南瓜汁？還是來點帶勁的？”

　　“南瓜汁�！彼箖�(nèi)普本能地回答，他不想要酒，一丁點都不想要。

　　西里斯對他的選擇報以同情的搖頭。

　　“你偶爾也該提升一下自己的品位�！�

　　“一個穿著破洞T恤的男人如是說。”斯內(nèi)普回?fù)簟?br>
　　這為他換來另一陣犬吠般的笑聲，斯內(nèi)普坐在正吞噬他的沙發(fā)上，死死地閉上眼睛。這間屋子看起來像是格里莫廣場12號和那間位于博靈頓市場街的公寓的混合體，他記得那間公寓，劣質(zhì)啤酒和香煙的味道，絕望倉促的手活和□□。他想著自己會因通敵被處死，然后叫布萊克干他。

　　“你看起來病了�！蔽骼锼沟穆曇艋氐搅私�，南瓜汁的甜香涌入他鼻端，“哇哦，這可不好。我不知道這里有沒有醫(yī)院�！�

　　斯內(nèi)普猛然睜開雙眼。

　　“這里……醫(yī)院？”

　　“那不然呢？”西里斯半蹲在他面前，不明所以地挑眉，“你打算自己制作魔藥把自己治好嗎？這倒是我喜歡的，你全身心投在藥劑上的樣子棒呆了。我敢打賭我們能在這搞出間藥房什么的�！�

　　斯內(nèi)普張口結(jié)舌，布萊克看了他幾秒，把杯子擱在茶幾上。

　　“我們?nèi)ザ碉L(fēng)吧�！�

　　“去……什么？”

　　“兜風(fēng)�！蔽骼锼古呐氖终�，他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的手掌，“我花了好大力氣修理我的摩托，還差一點兒，不過……”

　　他們來到車庫，斯內(nèi)普看著西里斯揭去防塵布，顯露出他锃光瓦亮的寶貝摩托。那車并不是嶄新的，肯定遭遇過至少一兩次嚴(yán)重交通事故，改造的痕跡多到嚇人，但瞎子也能覺察它的主人對它寄予厚望。

　　布萊克飛身騎上摩托，牛仔褲繃出他臀部的線條。他對目瞪口呆的斯內(nèi)普勾勾手指，斯內(nèi)普吞咽了一下，盡可能沒那么笨拙地爬上后座。他不喜歡任何帶著人雙腳離地的東西，不管是飛天掃帚還是飛天摩托。

　　“你說還差一點兒，是還差哪部分？”斯內(nèi)普問，聲線平穩(wěn)。

　　布萊克把車頭對準(zhǔn)車庫大門，擺好出發(fā)的架勢。

　　“好像是……剎車？”

　　“什——”

　　他剛張開嘴摩托就像離弦之箭一樣沖了出去，導(dǎo)致斯內(nèi)普的后半截話消失在丟人的高音里。西里斯仰天長笑，斯內(nèi)普緊緊抓住他肩膀，恨不得掐死他。

　　“王八蛋！”他在寒風(fēng)中貼緊西里斯的后背，在對方耳邊蓋過風(fēng)聲嚷嚷，“你個婊子養(yǎng)的當(dāng)然會要一輛沒剎車的摩托，你他媽個瘋子！”

　　“你懷里的瘋子！”

　　俗套電影結(jié)局般的場景里，西里斯話中的不經(jīng)意如擲出的長矛貫穿他的胸腔，他們迎向的夕陽突然刺目得難以忍受。斯內(nèi)普待要閉眼，卻見眼前現(xiàn)出一個急彎，彎道外側(cè)的曠野不知何時削低下去成為陡崖。他下意識地收緊手指，長發(fā)男人——加快了速度。斯內(nèi)普認(rèn)命地閉上眼睛，他早知這人嗜險如命，西里斯的理想或者就是時速一百英里沖下懸崖，車子還沒落地就爆炸。

　　這時騎手轉(zhuǎn)過車頭，斯內(nèi)普感到對方的肌肉貼著他胸膛和手指起伏，摩托車驟然傾斜，最低處他的袍子觸到地面。他們順暢地通過那個急彎，車速降了下來，西里斯平心靜氣，斯內(nèi)普則氣喘吁吁、心跳若擂鼓。他暫時沒法給出任何評論，此處應(yīng)有西里斯的調(diào)侃，但也沒有。

　　接著他們面前出現(xiàn)了西里斯的小屋，盡管感覺上他們剛才開出去的距離應(yīng)該遠得多。斯內(nèi)普從車上爬下來，他退遠了一點好欣賞西里斯飛身下車的姿勢，但對方只是心不在焉地滑了下來，指節(jié)輕輕敲擊摩托車的外殼。

　　“逗你玩的。”西里斯漫不經(jīng)心地說，“沒裝好的是飛行系統(tǒng)，我暫時還沒完全能它飛起來而不散架。以前這好像沒那么難的。”

　　斯內(nèi)普很響亮地哼了一聲，然后——以前？

　　“你……知道？”

　　“知道什么，我死了？當(dāng)然�！�

　　他將這件事說得輕描淡寫。這就是死嗎？不再痛苦，僅余歡笑和落日下的馳騁，以及寧靜。他從未見過西里斯·布萊克的神情如此寧靜，這男人在愛恨中浮沉一生，靈魂終于得返歸處。

　　“你怎么來的？”西里斯問。

　　“我……穿過了帷幔�！彼箖�(nèi)普回答。

　　“哈，你怎么也被打下來了？我記得你不在。”

　　“我沒有被打下來。距離……你進來已經(jīng)過去三年了，西里斯，我是自愿來的�！�

　　西里斯慢慢地點點頭，“好吧，這就解釋了你為什么還活著�！�

　　他關(guān)切地靠近斯內(nèi)普，而這——完全不對，一點都不對。西里斯本就該是這個樣子：健康而活躍，些許小聰明和溫和的諷刺。這個人同樣打從骨子里渴望冒險，但不是以那種自我毀滅的方式，他享受自己的生命——盡管他的生命早已成為過去式。

　　“有什么我能幫你的嗎？”西里斯又問，“說真的，我不知道怎么去找其他人，不過對這里我總比你熟悉些�！�

　　這是一個好的西里斯，完美的西里斯，快樂的西里斯；這是一個能理所當(dāng)然地主動向西弗勒斯·斯內(nèi)普（或任何人）提供幫助的西里斯，與他無關(guān)的那個西里斯。他所擁有的那些污穢骯臟的夜晚，陰暗角落中交纏的肢體和夾在淫詞艷語中半真半假的誓言，與這個人沒有半分關(guān)聯(lián)。他的西里斯以殘損的頑強生命憎恨他并眷戀他，觸摸他的皮膚如利刃劃開血肉又如擁抱愛人的骸骨；他們在光無法觸及的角落共生同死，他慣于擁抱灰燼取暖，此刻卻被投進了太陽。

　　……說到太陽，從車庫敞開的大門望出去，大半的天空已呈現(xiàn)深紫藍色，僅余天際的一點暖光。帷幔告訴他明天是新的一天。

　　“噢，今晚還是我在這睡覺的第一晚呢�！蔽骼锼鬼樦抗饪慈ィα诵�，“總覺得如果你沒在一個地方睡過覺，它就不能叫你的家�！�

　　“我想喝點東西，”斯內(nèi)普說，“我們回房子里去吧�！�

　　他們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坐下，南瓜汁還熱著，香氣甜蜜，斯內(nèi)普喝了一口。對他來說太甜了。

　　“你為什么來？”

　　這次他不能再回避這個問題了，可他也無法回答。

　　他能說什么呢？我來帶你回去，將你拖離彼岸的寧靜，讓你回到你那殘破不堪的心靈和身軀，重歸無盡的憤怒、愧疚和恐懼。他在來路上打好了一整篇包含波特小子和其他人是多么需要和思念西里斯的腹稿，然而西里斯看著他，鼓勵、專注、不含分毫負(fù)面情緒，斯內(nèi)普一個字也無法說出。

　　“我……進來看看�！�

　　西里斯點點頭，接受了他拙劣的說辭。

　　“像是某種實驗？我得說這就算以你的標(biāo)準(zhǔn)，也太冒險了。”

　　沒關(guān)系，他可以的，就這樣閑扯下去，直到余暉散盡、星辰漫天，西里斯到樓上的臥室入睡。他至少還擁有這個，知道西里斯在另一個世界很好，知道死后的世界平和安寧，這——沒有多少意義。無論如何那都不重要，西里斯身上散發(fā)出他前所未見的安定滿足的氣息，他便是下一萬次地獄，也不能把這份安寧從西里斯那里奪走。

　　“天黑之后我會回去。”斯內(nèi)普說。

　　“什么，不能過夜嗎？”西里斯輕而易舉地說，“我還指望這個特殊的夜晚能有些——哦，更香艷的內(nèi)容呢。”

　　斯內(nèi)普體內(nèi)某處皮開肉綻、血流如注，同時他沒忍住笑了。

　　“真沒想到你都心滿意足了，還會惦記我的身體�！�

　　“你在開玩笑么？”西里斯驚訝地看著他，“你從來都是我想親吻的那個人，我記得我為什么不肯告訴你，說實在的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不太理解了。我惦記的遠不止你的身體，不過我確實也不會停止惦記那個就是了，跟你□□也很棒。難道我沒在一見面的時候就告訴你我在等你嗎？”

　　“你在……等我？”

　　“是啊，這就像是，希望，對。那件你期盼、還沒發(fā)生卻又可能會發(fā)生的事�！蔽骼锼拐f，沒有他生前那種偽裝的不在乎，而是認(rèn)真地、平靜地，“我要上床去睡覺，明天會是超棒的一天，我的摩托車會飛起來，詹姆和莉莉帶著哈利那小子來串門，還有你會跟我住在一起。這就是將要發(fā)生的事。希望。”

　　“你的希望包括和我住在一起�！彼箖�(nèi)普麻木地說。

　　“沒錯�，F(xiàn)在我還知道這只是念頭，我的摩托車永遠都會是差一點兒改裝好，詹姆和莉莉不會來，你也不可能答應(yīng)跟我一塊生活，我只是會一直高興地期待下去。但等我一覺睡醒，我就不會知道了，那就是我真正成為死者的時刻。”西里斯坦然地說著，“所以看到你的時候，我很是嚇了一跳呢。不過我馬上發(fā)現(xiàn)你相對這里好像糟了點——活了點兒�！�

　　斯內(nèi)普瞥了一眼窗外，快了，只差一點點了。為什么布萊克偏偏要在這個時候讓他聽到這些？

　　“這就是死亡？”他問，“無盡的……安寧與希望？”

　　“還不錯，是吧？”布萊克咧嘴笑笑，“不過唯有這個是沒人能從你手里奪走的，早晚都會有，無限期，無限量。所以在有機會活著的時候，我看還是多活活比較好�！�

　　“那你想回去繼續(xù)活著嗎？”他控制不住自己了，該死的。

　　“噢，我已經(jīng)死了呀。穿過帷幔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死了，我死期到了�！蔽骼锼购翢o自覺地殘酷地說，“這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死亡不是個選項。當(dāng)時我還在路上，一片濃霧，伸手不見五指。我知道我可以回頭，但既然我不可能活著，我也不想要活著的拙劣仿品。所以我向前走，走著走著，太陽出來了，我到家了�！�

　　“像是你會做的選擇。”

　　“當(dāng)個喋喋不休的過時老幽靈？才不呢。我從來都是時代的弄潮兒�！�

　　“是啊。”

　　斯內(nèi)普的目光黏在了他的南瓜汁上，暖橙色液體仍緩緩冒出熱氣，它不會涼掉，永遠都溫?zé)崽鹈�。就如這間屋子，聞起來像食物、新曬的被子和西里斯，像家。

　　“外面怎么樣？”

　　外面。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被這么一個簡單的詞語刺痛。

　　“戰(zhàn)爭結(jié)束了，波特小子活得好好的。鳳凰社有一些傷亡，但大體上，我們贏了。”斯內(nèi)普回答。

　　“聽起來不壞�！蔽骼锼拐f。

　　斯內(nèi)普點點頭，的確不壞，他可能省略了一些包括盧平死了、哈利曾在給遇難者的演講現(xiàn)場崩潰或者喬治·韋斯萊曾試圖自殺在內(nèi)的細節(jié)，但整體而言，一切都在變好，前幾天他還在報紙上看到了喬治和安吉麗娜·約翰遜的婚訊。那場戰(zhàn)爭已結(jié)束近一年，人們重整旗鼓，準(zhǔn)備好步入新生活了。

　　“那你呢？”西里斯又問。

　　“老樣子�！�

　　“什么叫老樣子？”

　　老樣子就是他每天準(zhǔn)點起床睡覺，按時練習(xí)大腦封閉術(shù)，按龐弗雷夫人所需調(diào)制一些棘手的藥劑，再把余下的所有時間花在研制新藥劑和咒語上。后來有一天他從藥鍋里抬起頭，意識到世上早就沒了威脅他和他學(xué)生生命的敵人，他也早不再有什么學(xué)生，報紙上滿是和平時代新一輪的扯皮和八卦，而他仍活得像這只是從教學(xué)和間諜工作中偷來的兩日余暇。

　　“我發(fā)明了兩種新藥劑和七種新咒語，同時改進了五種現(xiàn)有配方。”斯內(nèi)普說，“說得再細一些，你可能會把我打出去�！�

　　“我敢保證，在黑魔法的問題上我很久以前就放棄改變你了�！蔽骼锼馆p聲笑著，“實際上我介意的只有你使用它們的方式，還有你在意我拿它們攻擊你時的樣子。我喜歡惹你生氣，這就是為什么莉莉說我只有十二歲�！�

　　“好吧，說到莉莉，我有件事得告訴你�！彼箖�(nèi)普終于抬頭正視西里斯，那人的臉上是好奇和些微的擔(dān)憂，沒有一點防備，他感到一個報復(fù)性的笑容在自己臉上形成。

　　“我是黑魔王會去追殺莉莉和波特的原因，我偷聽了鄧不利多和特里勞尼的對話，把那半個預(yù)言告訴了黑魔王�！�

　　他等待著憤怒與憎恨，然而西里斯僅是露出恍然的神色，眉頭略微皺起。

　　“明白了，這就是為什么每次我覺得我們之間有所進展，都會發(fā)現(xiàn)你又痛苦地從我面前逃開。自從意識到你比起我更憎恨你自己，我就一直不解。”

　　“你不生氣嗎？”斯內(nèi)普問了一個幼稚的問題。

　　“怎么說呢，現(xiàn)在我就和詹姆他們在同一邊，所以，好像沒什么可生氣的。我還等著他們來串門呢，記得嗎？”西里斯回答，“而且在我還活著的時候，我也是愛你更多。你始終在拒絕我，我又不知道該怎么去了解你，你知道我生前那無謂的自尊心，我從來不擅長處理——噢我的天，你還好么？”

　　在死者的居所過度呼吸，這可能還不是斯內(nèi)普干過最愚蠢的事。那個字擊倒他了，西里斯如此輕易地說愛，活著的西里斯或斯內(nèi)普永遠也不可能做到。斯內(nèi)普閉上眼睛，呼吸，數(shù)著節(jié)奏，這很可能只是一種模擬的反應(yīng)，這地方應(yīng)該根本沒有什么空氣才對。

　　“沒什么，”斯內(nèi)普緩過氣來，輕輕按摩疼痛的肋骨，“……我也愛你�！�

　　他的胸腔被剖開，里邊的東西撒落一地，他成了空殼。

　　“你真的不會回來了，是嗎？”西里斯泄露出一丁點悲傷，這是他們在彼岸相遇來第一次，“我不明白，但我記得這個，我記得我了解你。只有這一次機會的時候，你才會對我說。”

　　“我不能再次到這里來。”斯內(nèi)普承認(rèn)道，“天黑之后，我就要回去過完我的余生，前往我自己的彼端。我們不會再見面了�！�

　　“真可惜。”西里斯說，“我希望我能至少給你同等的反饋，但我已經(jīng)在這里了�！�

　　“但……你說你在等我�！�

　　“是呀，但這并不是，唔，你對我的那種愛，或者說活著的我，隨便啦。”西里斯解釋道，“愛是一大堆糟糕的東西，包括害怕，害怕你會不再想要我、你會死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嫉妒，嫉妒那些關(guān)于莉莉的過去永遠占據(jù)你心目中最重的位置；憤恨，因為你寧可自己恨我，我也寧可自己恨你。諸如此類。這些在死者的世界里是不存在的，你愛上了別人，我會祝你幸福；你死了，我會愿你也得到了平靜。它們?nèi)疾徽娴呐c我相關(guān)。生者才會愛，死者不會。我正在成為一個完全的死者，那些糟透了，但想到要失去它們，還真讓我有點難過。”

　　“帷幔說你很頑固。”斯內(nèi)普艱澀地笑了笑，“三年了，你在這里，但你還沒有完全死掉�！�

　　那一刻終究要來了，他們已經(jīng)能夠看到天幕點綴的星辰，明天是新的一天，是的。天會再亮起來，然后西里斯就能擁有永恒的安寧與希望，在這死者的世界長久地期盼和喜悅下去。他會很好、很幸福。

　　……可斯內(nèi)普不幸福。他前來攪擾死者，抱著必死的決心想要喚回亡靈，不是為了任何其他人。

　　“你過得不好，西弗勒斯。”西里斯不知何時靠近了，手輕輕放在他面頰上，“你為何而來？”

　　“我來……帶你回去。我想帶你回去�！�

　　他丟盔棄甲，全然潰敗。他步入帷幔是因為無法忍受自己的生命，然而身在此處他又發(fā)了瘋地想要活著，他的愛、恨、愧、悔無不錐心蝕骨，他不知道怎么與它們共存，也不知道剝?nèi)チ怂鼈冏约哼�剩下什么。潛入神秘事務(wù)司時斯內(nèi)普告訴自己這是為了救人，然而他知道這是什么，本質(zhì)上這就是一場自殺，是一個連自己不想活了都無法承認(rèn)的懦夫的孤注一擲。

　　“我不會去做幽靈。”

　　“不是幽靈，你會共享我的生命�！彼箖�(nèi)普牢牢盯著天際那一點微光，“我不知道究竟是如何計算，也不知道那會怎么發(fā)生……總之，時間到了你和我將一同死去。對你而言是再次死去�！�

　　“也就是說，我會復(fù)活并且屬于你。”

　　“呃，要是你愿意這么說的話�！彼箖�(nèi)普干干地笑了一下，“我們將各持有我一半的余生——可能是幾十年也可能是幾分鐘，所以一定要用上‘屬于’這個詞，應(yīng)該是我們屬于彼此。”

　　“你確定要為了我付出一半的生命嗎？”西里斯問，他聽起來不太喜歡這個主意，當(dāng)然他不會喜歡了�；钪哪莻�西里斯的任何一根頭發(fā)，都不會愿意別人為自己付出生命。

　　“老實說，來這里的時候，我已經(jīng)不想要一分一秒的生命�！彼箖�(nèi)普不情愿地一寸寸轉(zhuǎn)身，面對那個完美的死者，“要是能把我的命全部給你，我可能會歡欣鼓舞吧�！�

　　“你覺得有我在會更好嗎？”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已經(jīng)受夠了沒有你�！�

　　有什么東西點亮了西里斯的眼睛，不像是陽光，它們灰暗而寒冷，沒有它們的映襯便沒有光。

　　“你想要什么？”他握住斯內(nèi)普的手，“西弗勒斯，告訴我�！�

　　“你。我想要你跟我回去�！彼箖�(nèi)普緊緊地閉上眼睛，他在犯下另一樁罪行，但他只能承受這么多了。

　　他提出了請求：“求你跟我回去。”

　　西里斯仍握著他的手，但他的聲音變得很遙遠。

　　“我會對你非常生氣，但你要記得，同時我也再次愛上了你。”

　　就這樣，空氣中的熱度流失，家的味道消失無蹤，沙發(fā)變成了冰冷的石質(zhì)地板。斯內(nèi)普不由自主地發(fā)抖，他聽到了神秘事務(wù)司里千百萬個細碎古怪的小聲音，但沒有什么比得上近在咫尺的另一個呼吸。西里斯的手不再寬厚溫暖了，它們干枯僵硬，滿是冷汗；它們甩開了他。

　　斯內(nèi)普睜開眼睛，看著十余年的折磨回到面前的男人身上。西里斯不再是那個對他說愛的死者了，他的臉憔悴凹陷，深陷的眼睛里是熔巖般的怒火。

　　“我居然……”他聽起來不可置信，同時還帶著最最傷人的后悔，“你怎么敢——”

　　斯內(nèi)普一聲不吭，他貪婪地注視這個活著的西里斯，可能下一秒他就會被一拳打倒，打斷每一根骨頭，他真的不在乎。他回到了這世上，但他帶回了西里斯。

　　“操！”就像西里斯?jié)M漲的怒氣被撕開了一個口子，斯內(nèi)普本能地繃緊身體，但沒有拳腳襲來，“算了，我看我有的是時間抓狂，現(xiàn)在——”

　　他抱住斯內(nèi)普，軀體滾燙，瘦骨嶙峋。斯內(nèi)普放任自己前傾，就像屈從于地心引力，向下墜落、墜落。

　　西里斯接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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