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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冬日的暖陽十分難得,尤其是在這么一個常年陰冷的國家。
這是一所偏僻的療養(yǎng)院,但是它也是N城最好的療養(yǎng)院。
來往的人或喜或悲,但這里的護(hù)士都是一副麻木了的表情。
畢竟來這里都是命不久矣的人,每天都會有一場場的生離死別在這里上演。
更何況自從三十年前那一場血族與人類的戰(zhàn)役過后,死傷無數(shù),大多數(shù)人都在那場戰(zhàn)役中埋下了病根,更是在這三十年間早已死的七零八落。
與其說這是療養(yǎng)院,不如說這所療養(yǎng)院里住的都是英雄——人類的英雄。
他們在三十年前保衛(wèi)人類,對抗血族,換來人類與血族的和平共處。
但隨之而來的,是在他們年老時夜夜折磨,令人無法入睡的病痛。
他們是英雄。
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人記得他們這些英雄了。
或者說,記得那場戰(zhàn)役的人已經(jīng)很少了。
他們是真正的英雄,無名英雄。
前臺值班的小護(hù)士正在與身旁的朋友聊著些天南海北的八卦趣事,余光瞟到一位金發(fā)的青年推著輪椅打算出去,她停下來向那位青年打招呼:“安!又帶唐先生出去散步啊!
“是啊,”被叫做安的金發(fā)青年推著輪椅,輪椅中坐著一位約莫五六十歲的老先生,雖然他已年邁,但還是能看出年輕時候的風(fēng)姿。
安沖那位小護(hù)士笑笑,“今天好不容易放晴了,我推唐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護(hù)士身旁的朋友瞧見了安,可惜地嘆了口氣,“這樣的帥哥居然都結(jié)婚了,可惜啊。”
“結(jié)婚?”
“是呀,你看他手上的戒指,不是正好套在無名指上嗎。”
安推著唐慢悠悠的走向花園,那里是曬太陽的絕佳之處,來往的人流少,陽光很充足。
他坐在花園的長椅上,陽光透過明明暗暗的樹蔭打在他的臉上,身邊的唐在這難得的暖陽下愜意的瞇起了雙眼。
安在陰影處看著唐沐浴在陽光下,腦海里回想到了他們的初見。
誰也想不到,當(dāng)年那么爭鋒相對的兩個人,到如今卻成為了戀人,甚至還互相陪伴走過了這么多年。
“我記得我第一次見你,你就站在陽光下挑釁我!卑舱f。
“嗯,”唐睜開了雙眼看著安,“是啊,換做我當(dāng)時也沒想到后來的日子居然會和你在一起,還一起走了這么多年!
他們相視一笑。
“那以后呢?”安抿了抿唇走向唐,蹲下身子與他平視。
“......你別這樣,會曬到太陽的......”唐說。
“這點陽光還傷不到我,”安皺眉,“你別轉(zhuǎn)移話題,告訴我!
他難得的用了強硬的語氣,就只是為了一個答案。
唐撞進(jìn)了安碧色的眼眸,那里充滿了希冀以及一抹難以掩飾的蒼涼。
唐遲疑了。
但他還是無奈的笑笑,“以后啊......等我死了,你就可以到處轉(zhuǎn)轉(zhuǎn),看看外面的世界,去我們以前沒去過的地方,你的生命還很漫長,沒必要一直留在這里的!
“可是......”安哽咽住了,“那里沒有你!
唐抬手,想要摸摸他的臉頰,但是他老了,連抬手這么一個動作都做的十分費力。
安抓過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臉上,“你當(dāng)時為什么不答應(yīng)我?這樣我們就可以永遠(yuǎn)在一起了!
唐替他拭去眼角的淚珠,如果是以前的話他肯定會把人摟在懷里安慰,可現(xiàn)在他太老了老到連抬手這么一個動作都完成不了了。
“我老了!彼f。
“但是現(xiàn)在也不遲!”安說,“只要你被我初擁,我們就可以在一起,還可以一起去看看外面的大千世界了啊......”他固執(zhí)的看向唐。
“安,”他叫他的名字,“對不起!彼f。
“我不要你說‘對不起’!”他大吼,“你明明可以答應(yīng)的,為什么不!”他早已淚流滿面。
“我很自私,”他強忍著不去看安,害怕自己一不留神就答應(yīng)了他,“你知道的,我根本就無法舍棄光。”
“但你當(dāng)時還是選擇了和我在一起!
“是啊,”唐閉上眼,“我很愛你,可你的生命很漫長,我卻只有這短短幾十年,我想要把握當(dāng)下,等我死了,你或許會難受一陣子,像你之前的那些情人一樣,但是再過短短幾年,你就會忘記了我,再從新開始!
“你太殘忍了,唐!卑矄枴翱墒俏夷兀课乙矏勰惆,我......”
他說不下去了。
“對不起!碧票犻_眼,想要去抱他。
安摟住了唐。
“你之前不是說我的血很甜嗎,你在陽光下呆了這么久,很難受吧?你喝一口吧。”
安順從的吸了一小口。
“味道怎么樣?”唐問。
“苦的!卑不卮鸬,“和你這個騙子一樣。”
“哈!碧菩α似饋,“真可愛!
安瞪了他一眼。
“不一樣!彼f。
“什么不一樣?”唐愣住了。
“和我之前的那些情人不一樣,你不是我的情人,你是我的伴侶,我的戀人,我的光,”安抬頭看他,“是一生只有一個的那種!
唐失笑,“我知道,但你的一生很長,沒必要......”這么早就下結(jié)論。
“再長也只有你一個。”安打斷了他的話。
“好!碧坡犚娮约赫f。
但是......我就快要死了呀。他在心中無奈的苦笑。
真舍不得讓你一個人留在這世上,他想。
“等你好了,我們一起出去旅游好不好?”安問。
“好!彼f,希望我能活到那個時候。
“我想再和你去吃一頓你最愛吃的東西!卑舱f。
“好!
“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好!
......
“我想和你走遍這大千世界!卑舱f。
但這次,再也沒有人回答他了。
安抬手撫上唐的臉龐,縱然他已不復(fù)年輕,他仍是他心目中的那個人。
“嗚......你說過和我一直在一起,你說你會和我一起去往那些未曾踏足的地方,你說......”他哽咽了,“騙子。”
一陣沉默,再也沒有人起來回答他說“好”了。
浮云翳日光,悲風(fēng)動地起。
N城的陽光總是這么吝嗇,連再多幾秒都不愿意,陰云籠罩在這座城市——又到了雨季。
來往的人們臉上都不可避免的帶上了些悲傷 ,唐是一位英雄,誰能想到,再次見他,居然是在他的葬禮上。
安站在一旁,看著那些熟識或不熟識的人們在唐的碑前獻(xiàn)花,或是對他道一聲節(jié)哀。
身旁的白對他說,“我之前就勸過你讓你不要找一個人類了吧,你看,這就是報應(yīng)!
“是啊,”安喃喃道,“這是報應(yīng)!
“你......沒事兒吧?”白問,雖然他們從小到大就一直在比試,雖然每次他都沒贏過......算了不提也罷,可安也沒好到哪兒去,但這么多年多少還是有點兒棋逢對手的惺惺相惜之情,這才在他和唐決定在一起的時候好心勸了他一次。
“沒事兒。”安沖他笑笑,雖說是笑,卻比哭還難看。
“不想笑就別笑。”白說,“當(dāng)年就勸你們別在一起了,在一起也要和他進(jìn)行初擁,你這家伙就是不聽勸,別的要超過我也就算了,就連找伴侶這種事兒也要比我早,現(xiàn)在好了吧,你贏了,連伴侶都死的比我早!
安失笑,“那還真是謝謝你了啊,這么多年好不容易承認(rèn)一次我贏!
“哼!卑撞徽f話。
“謝了兄弟,”安拍了拍白的肩膀,“我好多了。”
“以后有什么打算?”白問。
“以后啊......”安瞇起眼看向遠(yuǎn)方,“之前設(shè)想的以后都是和他一起的,現(xiàn)在人也沒了......應(yīng)該會去看看我們之前想去的地方吧,然后再回來陪他!
白皺起了眉。
“如果我走了,”他轉(zhuǎn)頭看向白,“那我的東西就全給你了!
“我不要!我跟你斗這么多年是為了什么!你就這么輕易放棄了!”白失控了。
“你以前的情人死的時候你不就也那樣嗎?現(xiàn)在唐死了你就要死要活的!你忘了我們血族是不會死亡的嗎!”
“他不一樣。”安看向白,固執(zhí)的重復(fù),“他和以前的人都不一樣,我愛他!
“我知道,”白發(fā)泄過了,“可我們根本就不會死!
“我打算陪他進(jìn)行長眠!卑舱f。
“長眠?!”白瞪大眼睛看向他,“你瘋了?”
長眠也就相當(dāng)于血族的死亡了。
“沒有,我很清醒!
“嘖!卑拙o緊地皺起了眉,“他們東方人不都有轉(zhuǎn)世一說嗎,你就不想找找他的轉(zhuǎn)世?”
安垂下了眼眸,“我已經(jīng)占了他這一輩子了,我想,他那么喜歡光,還是算了吧!
“你個懦夫!”白罵他,“當(dāng)初他說不讓你初擁你就不初擁啦?別說占他這一輩子,我看他生生世世都該是你的!”
“我知道的,我之前明明可以趁他不注意就初擁他的,可是我怕他生氣,你知道的,他是那么喜愛光明......”
他蹲了下來看著地面,頓了頓才繼續(xù)說道,“但這都不重要了,我馬上就又可以去見他了!
“也不知道血族有沒有靈魂,”他說,“希望他能等等我,我想和他一起走!
“你......”白氣急,“白癡!”他大罵一聲,氣呼呼地走了。
安無奈的笑了笑。
“對不起......”他輕聲說道。
一年后。
這又是難得的晴天。
安坐在唐的墓碑前,碑前一塵不染,還放了一束花。
“這是我最后一次替你掃墓啦,”他說,“如果真的有奈何橋的話,你等等我好不好?我想和你一起走,一個人走的話太孤單了。”
“我知道你不信這些神啊鬼啊什么的,但是我聽過你們的一句老話,‘危臥病塌,難有無神論者。’所以你等等我好不好?我不想一個人走!
“你走了以后,我把我的工作都交接給白了,他會打理的好好的,還有啊,我去了很多以前我們一直想去卻沒有去的地方,真的好美啊,可是都沒有你......”
安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啊了一聲,“這都一年了,也不知道你在不在,但我覺得你是在的吧?如果我有靈魂的話,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安靠在碑前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把自己都說笑了,“我都不知道我居然這么能說,但你以前都會很耐心的回答我的,不管我說什么你都會說好,除了初擁......”
他突然把話收住,“我忘了你不喜歡聽這兩個字,對不起啦,我以后再也不說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他又繼續(xù)說道,“我馬上也要去陪你了,等見到你了,我就把我這一年的所見所聞全都說給你聽,你到時候可不要嫌我煩啊。”
安吻上了冰冷的墓碑,“又硬又冷,”他皺眉,“沒有你的嘴唇甜!
“但是我們馬上就會再會的!卑残α似饋,“你要記得等我啊,唐哥哥!
安躺在棺材,為最后的長眠做準(zhǔn)備,“希望這是一個美夢,夢里有他!彼f。
“會的!卑自缫哑怀陕暋
“不要哭,”安笑了笑,“我只是睡一覺罷了!
“誰哭了!”白瞪他,“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安知道這是白嘴硬,但他沒有拆穿他。
他說,“好啦,你別哭了,我要開始長眠了,記得把我和他放在一起。”
當(dāng)最后的棺蓋蓋了上來,隔絕了人世的喧囂以及最后一點光線,他在一片黑暗中閉上了雙眼。
安又想起與唐初見的時候,黑發(fā)的青年英姿颯爽,那天陽光正好,他站在陽光下笑得燦爛,光線模糊了他的雙眼。
“叫哥!蹦鞘撬麑λf的第一句話。
但誰也沒有想到,當(dāng)年的驚鴻一瞥,后來的爭鋒相對,最后的相濡以沫,他們竟會這樣糾纏一生。
平生一顧,自此終年,大抵如此。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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