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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晨起的陽光很舒適,從窗臺溫柔地照進房間。
中島敦打了個長長的呵欠。
跨越萬里來到這個陌生的國度,原本強烈的好奇和期待就在二十多個小時的枯燥行程中磨去了。雖然已經(jīng)睡了足夠長的時間,那種精神上的疲憊還是令人倦怠。
敦感覺到胃部的叫囂。他苦著臉嘆口氣,從床上爬了起來。
這里不是旅館。
他推開雕花房門、穿過大廳,有些訝異地四處打量。昨夜急于休息,如今才發(fā)現(xiàn)這幢西式別墅里的濃濃的和風。這是委托人為他們安排的住處。難道對方是個日本文化愛好者?——這似乎也能解釋為什么會千里迢迢找到他們偵探社。
還是社長親自派發(fā)的任務,一貫懶散的亂步前輩也沒說出什么抱怨的話。
廚房和客廳都是一樣的冷清,看不到一點生活痕跡。中島敦抱著一線希望打開冰箱,只摸出幾個空了的酒瓶和高腳杯。他絕望地嘆氣,關(guān)上冰箱門,突然聽見悅耳的琴音。
愣了幾秒,他意識到這是門鈴的聲響。
“請稍等——”
敦大聲應著,小跑著來到門邊。
他費了一番力氣拉開了門。
入眼的是個年輕打扮的男人,個子很高,敦不得已抬頭去看。他穿著淺棕色的夾克,微微敞開、襯衫只很隨意地系了幾顆。牛仔的褲腳被塞進靴子,打了個相當漂亮的蝴蝶結(jié)。帽檐壓的很低,看不太清相貌。隱約能感到對方投過來的視線,正慢條斯理地打量著他,隨后是一個含著笑意的輕快的招呼。
“Buenos días.”
中島敦呆呆地仰著頭。
背著光的青年站在門前,似乎被他的表情逗樂了。他笑起來,換回了日語。
“早上好。我來拜訪了!
他走了進來,中島敦本能退讓,看著陌生的青年自如地關(guān)門。他這才看到對方身后的黑色背包——似乎很沉重。他把背包輕輕放在地上,行走間衣擺微微晃動,露出腰側(cè)鼓鼓囊囊的部分。
中島敦瞳孔一縮。
大腦還沒意識到那代表著什么,臥室的門突然開了——江戶川亂步打著呵欠慢悠悠地走出來。與此同時,敦猛沖上前抱住了青年的腰。他的臉懟上對方的脊背,兩個人都踉蹌了幾步。
他視死如歸地大喊,聲音在衣物中重疊有些變調(diào)。
“亂步前輩!快跑。!”
“……噗。”
他緊貼的這副身體微微顫抖起來,像是忍耐著沒有笑出聲般發(fā)出點氣音。震動傳達到中島敦身上,他有點茫然地抬臉。
“哎呀、敦君,”江戶川亂步笑瞇瞇地擺手,“怎么能對客人不敬呢!
“……欸?!”
“所、所以,這位就是社長說的——委托人?”
解除了誤會,亂步帶著十分茫然且愧疚的后輩先去洗漱了。等他們回來,青年已經(jīng)收斂了笑意,摘下帽子手指慢慢梳理著略微凌亂的黑發(fā)。敦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總覺得對方的膚色有些過于蒼白。
他緊張地鞠躬:“真的非常抱歉!對您有那種不敬的猜想——”
“沒關(guān)系哦,是為了保護偵探先生嘛!
青年支著下巴看他,“不如說……很勇敢呢。你叫什么名字?”
……好溫柔。敦偷偷紅了臉,“中島……敦!
“敦君?”
“是!!”
“我的名字是太宰,太宰治。”
果然……是日本人呢。畢竟是東方的面孔——
敦飄飛的思緒被打斷了,嚼著零食的偵探伸頭,“我是江戶川亂步,世界第一的名偵探!”
……這可不是什么自我介紹的時間啊。
“亂步先生新收的助手,果然是非常有趣呢!
太宰語氣里的熟稔實在明顯,敦左右看看:“亂步前輩和太宰先生……是朋友嗎?”
亂步笑瞇瞇的沒說話,太宰治倒是露出了苦惱沉思般的神情。
“只是曾經(jīng)委托到偵探社,當時的負責人也是亂步先生。要說朋友,倒也不算。不如說——‘競爭對手’?”
名偵探突然大聲笑了出來,太宰無辜似的攤手,他們之間無言的默契令敦隱約有種被排斥在外的茫然。打斷了這種想法的是從他肚子里發(fā)出的悠長的鳴叫。
中島敦騰得紅了臉。
太宰站起來,回頭看他。
“走吧。該盡點‘東道主之宜’啦!
真正走在完全陌生的城市街頭,好奇又死灰復燃,敦忍不住地左右張望。他小聲獨自驚嘆著,“和日本完全不同——”
太宰挑眉恐嚇,“麥德林可是‘謀殺之都’哦?”
他出門便又戴上了帽子,依舊是壓的很低、只能看清鼻梁和淡色的嘴唇。背包兩側(cè)偏長的收束帶垂落半遮擋了腰部。亂步在他身旁,拽著其中一根慢悠悠地走。
預約好的包廂里擺放著餐前甜點,咖啡的香氣還帶著熱。名偵探懶洋洋地,“太宰,時間算的剛剛好嘛!
“……畢竟是要招待世界一流的名偵探!
太宰付了小費,等菜端進后關(guān)上包廂的門。他脫掉外套,和帽子一起隨意地堆在背包上?匆娛殖值恫嬲碛玫案獾膫商,他玩笑般地隨口道:“亂步先生要好好吃正餐啊,福澤先生可是會教育我的。”
亂步擺了擺手,動作不停。太宰也不在意,轉(zhuǎn)向白發(fā)容易害羞的少年。對方抓著刀叉,板直地僵在椅子上。
“怎么了嗎,敦君?”
中島敦不敢看他,猶猶豫豫用余光掃過他纏著繃帶的小臂,像只謹慎探路的小獸。太宰頗覺有趣地笑了,偵探在一邊搖了搖頭。
他最后還是小聲問了出來:“……太宰先生,受傷了嗎?”
“沒有哦,只是我的一點小習慣。”
亂步對這個話題毫無興趣。他嘴巴鼓鼓往里塞著奶油,一邊口齒清晰打斷他們的交談。 “所以,太宰,這次的委托內(nèi)容是什么?我可只帶了一個偵探社的后輩——”
“放心,這次很簡單!”
太宰指指背包,“——老工作而已!
偵探睜眼,笑容擴大:“原來如此!難怪你會花錢把我們撈過來,還特地囑咐社長不要帶上國木田——”
聽到意料之外的名字,敦有點驚訝抬了下頭。太宰治露出夸張的委屈表情。
“才沒有呢!明明是福澤先生判斷國木田君不適合這次行動,讓他乖乖待在偵探社不要出來搞破壞……是這樣才對嘛。再說,國木田君也不用我特地去‘拜托’啦!
亂步贊同地點頭:“是呢,畢竟國木田總是會做出一些意料之外的多余的事情。一點沒有名偵探我的作風!”
“對對,和亂步先生搭檔超——開心的!”
兩張如出一轍的笑臉面對面,中島敦坐在一邊冷汗直冒!獊y步前輩胳未免胳膊肘拐的太厲害了!國木田前輩聽到會哭的!
“那么,敦君!”偵探久違地睜開了眼,清透的綠里滿是興味,“接下來這些天,你就待在別墅好好看家啦!”
敦本能地應了,過了兩秒后知后覺反應過來,“……等、等等?。
偵探露出輕松愉快的笑容,“走吧,太宰!”
和兇名在外的背景不同,麥德林城內(nèi)入眼一派的生機勃勃。隨處可見的綠植、夸張鮮艷的磚石瓦塊,屋頂成排站著短暫休憩的鳥兒。亂步比較曾經(jīng)的印象,有點驚奇于她的改變。他趴在高高的圍欄上朝下張望,太宰則背靠著、稍稍仰頭看天。
“接到你的委托還真是令名偵探吃驚吶……尤其是,你居然又回到了這里!
“畢竟這里也算是我的故鄉(xiāng)呢!
“要說常住就算故鄉(xiāng),會不會太多了?”
太宰無辜地眨眼,撒嬌似的拖長音調(diào):“這里可不一樣——”
他似乎很認真地想了想,“人生一半的時間都停留在這里了,是非常特殊的地方哦!
他們沉默了一會,風溫柔地吹過,于是太宰的眉眼也變得溫柔。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特意說給身旁的偵探。
“……我要拍一組照片!
亂步含著糖果,從左邊腮幫子轉(zhuǎn)到右邊,來回幾圈才開口。
“你不是已經(jīng)轉(zhuǎn)行了?”
在亂步?jīng)]有涉及的過去里,太宰是個戰(zhàn)地攝影師。
那時候他還小呢,還是會被士兵和犯罪分子輕視的年紀,手腕纖細得似乎提不起槍,卻已經(jīng)能面不改色地在戰(zhàn)火中穿梭。那時候他身邊還有個稍微大一點的男人——既是同事、也是朋友。
——織田作之助。
是個本來很年輕、但是不太在意外表以至于經(jīng)常被認成大叔的男人。和太宰最初無所事事拿起相機不同,織田是因為熱愛而義無反顧踏上了這條路。他寶貝極了他的相機,太宰曾戲稱那是他女兒的轉(zhuǎn)世。
可惜他已經(jīng)拍不了照了。
戰(zhàn)火中奔走的攝影師大多都做不長久,太宰和織田也曾一起探討會以怎樣的方式終結(jié)——但絕不是這樣?椞镒髦拐沟刈鲐瑝、到最后徹底的失眠,看到曾經(jīng)拍攝的相片都會露出痛苦的神情。太宰試圖讓他走出來,卻被他冷漠地驅(qū)逐了。
“……你有天賦卻從不在意,肆意揮霍、什么都那么容易——怎么能感受我的痛苦?……別太傲慢了,太宰。我們是不同的!
太宰從沒見過他這幅眉眼都沾染冷意的模樣。
他張了張嘴,嗓子卻像是被堵住了,什么話都說不出。他垂眼找了一會表情,最后才慢慢扯出了一個笑。
“……我也有過,很痛苦的時候?椞镒鳌!
那之后織田沒再找過他——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已經(jīng)對他造成了很大的影響,他愧疚對這個孩子的惡言相向,又擔心見面會再次傷害到他。他把相機留給了太宰,自己回到日本接受治療,過上了普通人的普通日常。
太宰沒有挽留。
他離開的那天,太宰把曾經(jīng)的作品都銷毀了,只帶著織田作的相機離開了麥德林。這些年他游走在幾個國度,似乎也感覺到了一些曾經(jīng)看不到的東西。他給福澤先生發(fā)去了郵件,周周轉(zhuǎn)轉(zhuǎn)又回到了這座城市。
他一直有個沒說出的想法——如果能找到對攝影的熱愛,織田作也能徹底走出來了吧?
早就知道這位日本頗有名氣的偵探有多敏銳。太宰對這句肯定的疑問只是擺了擺手、滿不在乎,“那種東西隨便啦,我現(xiàn)在也有在拍。俊
亂步見過他過去的作品。那些黑白的畫面,大多都有著眾多模糊、粗糙的顯影粒子。極大的反差對比、曝光不足或是過度的曝光,更像是粗糙地隨手一拍,又過分精準地透露出著那種氣質(zhì)——和曾經(jīng)的他一樣,物件的輪廓勾勒著孤獨與疏離。注視得久了,甚至會為照片所展示的危險震攝。
他現(xiàn)在偶爾的拍攝更多是色彩柔和、明亮的畫面,視角帶著過分到虛假的溫柔。倘若沒有見過曾經(jīng),會為創(chuàng)作者留下樂觀溫柔的印象也說不定?椞锝o出的評價不算錯。太宰治是個天賦型選手,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他完美駕馭,以至于一直有粉絲認為這是個多人攝影組合。太宰治從不露面,于是誤會就這么根深蒂固,他也無意澄清。
過去的他、現(xiàn)在的他,太宰認為這不能算同一個人。
亂步提醒他,“麥德林這樣的地方,那位金閃閃的華麗先生可不會滿意!
他說的是太宰轉(zhuǎn)變風格后固定投稿處的頂頭上司。多虧對方支付的高額薪水,太宰才能在低產(chǎn)出的同時滿世界浪。他似乎非常喜愛太宰作品里的光明色調(diào),可麥德林——
紅燈區(qū)明目張膽占領(lǐng)著一片城區(qū),走在中心街會被眉眼帶笑的小姐攔住賣‘貨’。就算看上去沒有曾經(jīng)的混亂,這里的黑暗依舊過分張揚。
太宰鼓起臉:“不要提他——”
亂步看他幾眼,了然,“……他惹到你了!
“他居然讓我給他拍肖像——還要拍的金光四射華麗明朗,我才不干!碧仔÷曕止荆昂喼弊詰倏窈妥源罂瘛乙呀(jīng)從他那里辭職了!
“我來這里,只是覺得能夠拍出我想要的照片。亂步——”
太宰眼睛亮晶晶的,偵探突然就想到陽光下透明的水果糖。他把口中的糖果嚼碎咽了下去, “你想拍什么?”
太宰露出一種微妙的、像是牙疼又像是憋不住笑的表情。
“……主題是「愛」!
亂步被口水嗆出了咳嗽。
“……真難得會從你嘴里聽見這個詞!眮y步困擾地看他,“這可是……難倒名偵探了。要到什么程度?”
“唔——能讓我「大吃一驚」?”
“驚訝……嗎!眰商饺粲兴,“要能讓你感到驚訝,確實不是件容易的事!
亂步?jīng)]見過太宰表露超出預料的神情。追溯真正的第一次見面,亂步就認識到了他的異常。
那時候太宰還是一身黑衣,危險的氣息不加掩飾。他身體裸露的部分都纏著繃帶,像個癖好奇特的怪人,無所事事般站在日本狹窄的小道。名偵探向來不關(guān)注這些地方,他只是聞到了香——像是糖果的甜和糕點的膩,一種富有食欲的香。
亂步興致勃勃地湊過去:“——你聞起來很好吃!
少年的太宰露出微笑。他像是拿出了花,從懷中摘出一把小巧的手槍。冰冷的槍口抵住額頭,觸感不太舒適。似是因為恐懼,亂步也安靜下來。
少年俯身貼近,溫度透過薄薄的襯衣從后背傳遞。
“砰、砰、砰!
“太宰先生!”
“隨便透露我的名字、打擾我正在進行的工作……”太宰輕輕笑了,“這就是你所做的?”
那個突然闖進這片空間的瘦小的孩子跪在地上,被子彈逼迫得不敢上前。他衣著破爛、眼神狂熱,目光緊緊追隨著太宰。他似乎想說什么,被太宰厭倦般地提前打斷。
“滾吧,芥川。我不會帶你走的!
那把槍被他輕柔地握在手中,稍稍抬起對準了孩子的頭顱。
亂步目送對方逃離的背影,“他還沒放棄呢!
“……沒辦法,職業(yè)習慣還沒能糾正,不留神就招惹到了!碧纵p聲抱怨,“我可不會帶小孩啊!
他把槍收起來,看到偵探在身上翻找一下,拿出一個有點變形的大福。亂步拆開包裝:“給你吃。”
太宰于是低頭就他的手咬了一口。
他睫毛垂下遮擋了鳶色的瞳,那張臉便顯出了本該有的稚嫩,連在甜點印下的齒痕都整齊得可愛。咀嚼的時候臉頰鼓起一小塊,然后咕咚一聲咽了進去。
“怎么樣?”
“——非常好吃!碧讖澚藦澝迹笆指兄x。”
等到在偵探社遇見溫和色調(diào)的他,亂步才意識到那個感謝的真正含義。福澤社長對兩人間奇怪的氣氛沒有深究,并且干脆把委托交給了亂步。
“□□、黑手黨、毒梟——你真是好能惹麻煩啊。”偵探翻看他的檔案,像是吃到壞了的糖果一樣表情嫌棄,“好好做本職工作不好嗎?”
“我會請亂步先生吃甜點啦!
“那說定了。”
處理太宰在麥德林的痕跡花了很長時間。結(jié)束那天,他們坐在機場的咖啡廳。太宰默不作聲看著人來人往,直到破空音從上方掠過。
他露出一點笑,“我也該走啦!
能這樣光明正大不被盯梢地站在城區(qū),還要多虧了那段時間兩個人的努力——雖然一部分得歸功于他此刻偽裝的遮掩。太宰有點嫌棄地按住帽子,風吹動他頰邊的碎發(fā)。
“你穿的像個牛仔!眮y步嘲笑他,“你不是最嫌棄這個嗎?”
“……也不能太顯眼啊。”
“所以這次是誰?難得你能說出‘毫無危險’!
“是小矮子啦、小矮子!碧装β晣@氣,“森先生攔截了我的信息,肯定已經(jīng)知道我回來了。我給他找了點事,他抽不出空、大概率會派出小矮子來抓我吧!
“噢噢!那個笨蛋帽子君!”
太宰很滿意偵探的稱呼。
“不過不止一批人啦——不然也用不著拜托亂步先生了。也不用多管,”太宰歡快道,“森先生在某方面還是很能干的!”
亂步毫無誠意地對黑手黨Boss表達一點同情。
麥德林作為犯罪之城,卻也是一部分人的旅游首選。危險和美麗并行就足夠勾人,更別說大多數(shù)人那無可救藥的好奇心。亂步已經(jīng)看到三對情侶談笑著走過。他回頭,太宰手持著相機,半跪著很專注地拍攝街角的一片青苔。
“這有什么?”
“……黏糊糊的生命力吧!
這么不務正業(yè)了一下午,到夜幕降臨,因為躲避某人而一直在城市邊緣游走的兩人回到中心街,這里已經(jīng)被吵鬧的燈光和拉丁舞曲占領(lǐng)。太宰笑瞇瞇拽著他走。他身邊,哥倫比亞的漂亮女孩們隨著舞曲晃動身體。尖叫聲、戲鬧聲、放肆的笑和吼叫、隱隱還有著伴奏般的槍響——麥德林城市之夜,人們狂熱、迷亂、瘋狂。
一片喧鬧中,太宰在亂步耳邊帶著笑意地喊。
“福澤先生要是知道我把你帶到這里來,不知道會是什么反應。”
亂步也認真想了想,“太宰才是年紀小的那個吧?”
“但是亂步比較單純嘛!
亂步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上前捏住太宰的臉頰。太宰被迫露出個笑,舉手討?zhàn),“我要開始拍攝啦——”
“在這?”
“也許我能找到呢?”
就算沒有這么迫切的凝視,亂步也能看清太宰的模樣。趁著夜幕的遮掩他扔遠了帽子,面龐被亂七八糟的燈火刻下深色的斑影。他垂眸凝望的一瞬,像是又回歸成了少年。
太宰攀上一座矮墻,背包扔下,外面的聲音像在另一個世界。PartyBus載著一車狂歡的人繞城游行,偵探蹲下來去翻太宰的包。
煙、繃帶、幾瓶空白包裝的藥、妥善保存的讀本、重重包裹的黑色相機。亂步對著相機隔空比劃一下,太宰看見了,抬了抬唇。
他輕生說著,聲音不太清晰。
“對于攝影師,相機就是他們的刀與槍!
太宰對他過去的武器沒什么懷念的。膠片相機不算笨重,但長久舉著手腕也會感到酸痛難忍,數(shù)碼相機沒有膠片的質(zhì)感,勝在更為輕巧方便、也不必辛辛苦苦地取景和沖洗。
身邊的動靜有點大。太宰偏頭,看見偵探有點費力地爬了上來。
“亂步先生……?”
亂步?jīng)]回他,戴上眼鏡在視野里找了找。
“看到了嗎?”
太宰順著視線看過去,人潮中有一對情侶在此刻相遇。他挑了下眉,還沒來得及表露懷疑,偵探就搶先一步地擺出嚴肅的表情。
“你不能夠預測。我知道的,太宰不清楚「愛」吧?”
……從亂步口中聽到這種話,實在是有種說不出的滑稽。
像是也被自己說的話逗樂了,亂步重新露出了笑,“不管怎么說,稍微等待一會。你會看到想要的東西的!
太宰張了張嘴,對這種莫名的篤定感到迷惑。
那是個身形修長的男人。黑衣、內(nèi)斂、與周圍格格不入。他身邊的女人和他很像,只是金色的長發(fā)映著光。他們顯然不是大眾意義上的良民?駳g的民眾默契地遠離,在之間隔出涇渭分明的氣場。
太宰其實知道麥德林改變的原因。黑手黨的勢力入侵,與政府、毒販形成一種穩(wěn)固的平衡,暴力和血腥仍然存在,彼此間劃分了屬于他們的活動范圍。這種情況下,也能夠普通意義上地和平相處,只是很少有人會這么選擇。
他們選擇了這條道,似乎在說著什么、肢體語言平靜柔和。女人踮著腳送去一個親密的吻,在越來越深入的時刻緊緊抱在了一起。他們旁若無人、耳鬢廝磨,長發(fā)垂落鋪散在男人的肩。
似乎是作為深情的點綴,有銀色的光劃過。
太宰治幾乎本能地按下快門。
他調(diào)出圖片。亂步也低頭去看,孩子氣地翹了翹嘴角。
“有了這張照片,謠言也能不攻自破啦!
亂步不懂攝影,但他說的不錯,這張照片幾乎是太宰治過去與現(xiàn)在風格的交融——像被晾在陽光下的冠冕堂皇的殺意。
明亮的夜,周圍的人們被刻意地模糊了樣貌,有種疏遠從他們的笑和避讓的姿態(tài)中暴露出來。被聚焦的戀人在擁吻,全然不顧一切的姿態(tài)。他們緊貼的身體里,一把槍抵住小腹、一把匕首深陷□□。鮮紅的液體從貼近的部位涌出,滴落在地面炸開、如轉(zhuǎn)瞬而逝的玫瑰。
太宰的笑容不知不覺消散了!啊媸橇钊顺泽@啊,亂步先生。”
他毫不留戀跳下矮墻、衣擺抖開漂亮的弧度。亂步居高臨下地看他:“不符合你的主題嗎?”
“雖然和我想的不太一樣……”太宰困擾般地笑了,“但是,確實是合格的!
“這不是很好嘛!
“我原本以為,拍攝到織田作想讓我看到的,并且令我也感到驚訝的……”他笑意盈盈,說出的話幾乎可以用冷酷描述,“我并不感到歡喜,也沒有找回熱情!
“……太宰,你應該明白才對!
亂步落在太宰身邊,抓住了對方的肩——他難得表現(xiàn)出年長者的強硬。他把有點抗拒的男人扳正朝向自己,像是品嘗一顆糖果,湊過頭含住了太宰柔軟冰涼的嘴唇。
他口中殘余的甜正適合這個人。
“能令你驚訝的只有超出想象的愛,而織田想讓你看到的……”
“是你一直擁有、卻不斷逃避的溫柔啊!
插入書簽
還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小設(shè)定可惜放不出來
比如毒梟頭子陀某人、政府部門某社畜、被耍了一下午的小矮子和被拐到黑手黨的芥川
因為背景設(shè)定在麥德林所以民眾喊大善人陀思xxxx
筆力不足篇幅不夠只能寫到這了,強行收尾
祝卿卿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