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啊我的大王
第一章
地府,萬墳頭。
“好好的一個鬼,說沒就沒了!
我手里頭捧著香爐,聞嗅著裊裊而起的香火,這么可怕的事想象一下就讓鬼害怕。
昨個夜里我前邊兒墳頭的一個鬼,半夜里被鬼差給抓走了不說,在整個地府銷聲匿跡,尋不到半點蹤影。鬼沒了也就算了,紙扎丫頭全都充公帶走,咱閻王爺當(dāng)真如同傳聞中一樣,是個暴君啊。
“可不呢么!我也聽見了!”
住在我旁邊兒墳頭的鬼眼珠子瞪的如銅鈴一般,滿身血呼啦差的大口子,呼呼的往外冒黑血。
平日里我嫌他埋汰,不愛跟他嘮嗑,但這不是前邊墳頭的鬼沒了,也只能將就將就了。
“鬼差們兇得很哦,咋求饒也沒有用!
我倆對視一眼,達成了統(tǒng)一的意見,異口同聲道。
“這種事可千萬別落在我身上……”
緊張的情緒一直蔓延到了我站在自己墓碑前頭時,仍然沒有散去。用漢白玉修建的墳包高高隆起,墓碑上用俊秀的字跡寫著我萬芊的大名。
不是吹牛啊,我萬芊的墳包在整個地府不能說數(shù)一數(shù)二,那也是小有名氣。日日夜夜香火不斷,伺候我的紙扎丫頭有一百零八個,香車寶馬紙錢衣裳,紅木雕花兒的棺材,大寫的氣派。
總之可以說是要啥有啥,日子過得滋潤極了。
平日里和周圍幾個墳包的鬼相處的也不錯,沒事兒就湊在一起磕香火,過得簡直是神仙一樣的日子。
一進墳包里,我睡覺的棺材頂上貼著咱閻王的畫像。
大王雖然是出了名的暴戾,可這張臉真的是一等一的俊俏。作為地府里模樣不錯,家底兒也豐厚的妙齡女鬼,我懷春肖想一下大王總沒錯吧?
且在大王的下頭,還有十個小得畫像,是十殿閻羅。萬一大王看不上我,我湊合湊合這幾位也成。十殿閻羅模樣是差了一些,但也勝在有安全感嘛。
隨手從供臺上抓了一顆香梨,我翻身跳進了棺材里,躺在上頭閉上了眼睛,希望能做個暴戾大王愛尚舞,且只愛我一個女鬼的美夢。
夢里大王送了我一屋子的紙錢,還給我供奉上了最可口的香火。
只可惜老話說得好,沒有不散的宴席,也沒有不醒的美夢,夢里大王跟我還沒親嘴兒呢,我就要醒了。
“咚咚咚!”
鬼差手背蒼白,手指細長,握成拳頭后敲在了棺材板兒上。長長的舌頭吊在外頭,腦袋上戴了一頂高高的帽子,鬼差站在了萬芊的墳頭。
“大王,是萬芊沒有錯!
鬼差趴在了棺材板兒上,聲音是陰惻惻的冷。
我聽見自己的名字,從睡夢中驚醒。眼睜睜的看著棺材板兒被鬼差給掀開,對上了我日思夜想,那英俊又暴戾,大王的面孔。
大王從判官的手里接過一個厚厚的本子,翻了翻后冷冷的看向我。
“萬芊,祖籍洛陽,凈資產(chǎn)十億冥幣,一百零八個紙扎丫頭,香車三輛寶馬二十四匹……”
我從棺材里坐直了身子,臉頰都要羞紅了。
“只要大王愿意娶我,這些都是我的嫁妝!
第二章
“財產(chǎn)充公!
閻王把本子一合,根本不為我的資產(chǎn)和真心所動,說出了那讓地府所有鬼都害怕的一句話。
“把鬼帶走!
我在地府住了十八年,看過不少鄰居被大王帶走,凡是走了的鬼,就沒有能回來的。傳聞中被大王帶走的鬼都死了,死得干干凈凈。
平日里暴戾的大王聽起來非常有男性魅力,嫁給他以后我能在地府橫著走,奈何橋上的孟婆也得讓我三分?僧(dāng)這份暴戾是朝向我的時候,就不怎么美好了。
“我不想死!
我萬芊做鬼十八年,沒有犯過地府里任何一條王法,憑什么沒收我的墳頭和紙扎丫頭,還要我死呢?
“昏君!”
對大王的那點兒好感此刻煙消云散,我抬手指著閻王的胸口,開口時選擇地府里要避諱的大王本名。
“閻妄,我看你他娘的就是個昏君!
閻妄愣了愣,這叫萬芊的女鬼說啥?
本王是昏君?本王自打上任以來公正嚴(yán)明,鐵面無私,就沒做過半點徇私枉法的事情。
他一沒有亂修建運河,整個地府只有一條黃泉吧。二沒有和女鬼亂搞,別說亂搞了,連老婆都沒有呢。
咋就昏君了么?
“本王送你去投胎!
閻妄耐著性子給眼前的萬芊解釋著,說話的同時伸出手去拽萬芊的袖子,就要把女鬼帶去往生門。
可輕薄的衣衫從閻妄的指尖擦過,叫萬芊的女鬼像泥鰍一樣滑溜溜的,逃走了。
哪個鬼還能沒幾個絕招呢?我的絕招就是速度。
我逃走時飛得極快,生怕被大王和鬼差們抓到。地府十萬萬男鬼女鬼之間的傳聞里,投胎和死是一個意思。
話本子里說,死在心愛的鬼手里是黃泉中最浪漫的事。剛才這個機會擺在我的眼前,我果斷地沒有珍惜。這證明,要么是我愛大王不夠深,要么就是寫話本子的鬼是個滿嘴扯淡的混賬東西。
昏君,沒收了我的財產(chǎn)還想要我的命?
瞅把給你能的。
第三章
亡命天涯,浪跡江湖,四海為家……
這些詞匯描述的都是非常讓鬼羨慕的日子。
可當(dāng)我真的踏上了這條路的時候,才明白了一個作為盲流子鬼的苦痛。
首先我沒有墳包和棺材了,得睡在忘川邊兒上的彼岸花底下。其次,沒了一百零八個紙扎丫頭伺候我的日常起居,全靠自己真的是疲憊呀。但這些都不重要,最過分的是,寫著我名字的香爐被鬼差沒收了。
沒有香火,我餓啊。
肚子咕嘰咕嘰的叫個不停,我逃跑的步伐都慢了下來。奈何橋上倒是有個賣湯的孟婆,不過她是個黑心商人,她賣的湯鬼喝了以后會變成二傻子。
正琢磨著上哪兒整點香火墊吧墊吧肚子呢,我突然聞到了一股極為誘人的香火氣息。就像本能一般,我跟著這股子味道,提起最后的力氣追逐而去。
香火的源頭,是一座我從沒見過的氣派墳頭。已經(jīng)不能用墳頭來形容了,得叫地宮。紙扎丫頭成千上萬,腳底懸空端著貢品,到處飛著轉(zhuǎn)悠。
若是早知道地府里還有這種富庶的鬼,我還惦記什么大王啊。
鬼在肚子餓的時候呢,容易犯糊涂。加上我心想,反正我也沒啥可以失去的了吧,進去偷點兒香火磕也不是什么十惡不赦的事了吧?
當(dāng)然,主要還是怪這家的香火聞著太有滋味了。
從紙扎丫頭手里頭拿了貢品,我找了一間清凈沒鬼的屋子進了去,半躺在床榻上,嘎吱嘎吱的咬著香梨。這叫一個甜,這叫一個脆,這叫一個讓鬼回味。
可或許是老話說得對,樂極了真的能生悲。我這兒正吃的美著呢,那緊閉的房門被鬼從外頭推開了,走進來一位身穿紫金龍袍,腳踏金絲云靴的男鬼來。
“欸你不是昨天逃跑的那個女鬼,萬芊嗎?”
閻妄進門之后隨手關(guān)上了門,雙手環(huán)臂,上下打量著躺在他床榻上的年輕女鬼。
他一臉的冷漠,沖我擺擺手,眼神兒里帶著幾分不屑。
“別整這有的沒的,本王不吃美鬼計!
這話一出,我對大王的好感就烏央烏央全回來了。
你瞅瞅,大王的嘴多甜,大王說我美呢。
第四章
“威——武——”
閻羅殿上,模樣嚴(yán)肅的鬼差兩行排開,手中的棍子在地上敲打出了有節(jié)奏的響動。
閻妄坐在王座上,這近距離看呀,大王比我棺材里貼著的畫像可好看多了。加上兩旁面目陰鷙的鬼差,還有大王身邊兒一把胡子的判官,以及黑白兩位鬼差的陪襯之下,大王簡直是驚為天鬼!
滿地府找不出第二個能比大王更好看的鬼來。
“女鬼萬芊!
閻王把手中的生死簿一摔,冷冷的看向我。
“哎,大王!”
我聽見大王叫我,立刻答應(yīng)下來。
瞅瞅咱大王,不光是模樣長得好看,聲音也好聽,就連這小脾氣,嘿也迷鬼。
“不要嬉皮笑臉的,本王判你投胎,你跑啥啊?”
閻妄就不明白了,這不是好事嗎,不上趕著爭搶也就算了,逃算怎么一回事。
“敢問大王!我犯了什么罪?”
既然你發(fā)問了,那我也就暫時收起自己對如意郎君的心猿意馬,跟你掰扯掰扯。
閻妄把摔在桌上的生死簿翻開,找到了萬芊的那一頁,草草地掃了一遍。萬芊不僅沒有犯罪,且活著的時候是個好人,下了地府也是個好鬼。
也正因如此,別的鬼要排幾十年,上百年才能輪到去投胎,你萬芊才在地府住了十八載,就可以再入輪回了。
“你無罪!
閻妄合上生死簿,與我四目相對,總算是說了一句公道話。
“那大王為什么要沒收我的紙錢墳頭和紙扎丫頭?那大王為什么要我死?”
既然我無罪的話,這些不公正的事情就不該發(fā)生在我萬芊的身上。
除非……
想起了我那一百零八個紙扎丫頭充公就來氣,反正我也是光腳的鬼不怕他這個穿鞋的大王,得挺直了腰桿兒跟他說道說道。
“除非你他娘的就是個昏君。
閻王嘆了一口氣,抬手扶著額頭,總算是明白了。
“你叫我怎么跟你解釋呢?”
他從龍椅上起來,緩步邁下了臺階走到我跟前站定。伸出了一只手讓押解著我的鬼差退下,攙扶著我從地上起來,憑空變了一把椅子讓我坐下。
俗話說的好,不怕書生的體貼,就怕硬漢的溫柔啊。
被大王這么一搞,我方才燃燒著的怒火這會兒散去了大半,只是臉頰仍舊有些紅。再開口時,聲音也從冷硬的質(zhì)問,變得緩和些了。
“慢慢解釋嘛,我又不趕時間。”
閻妄雖說是整個地府的大王,在仙界也是有頭有臉的男神,不過男神也是男的嘛,對待女鬼的時候難免多幾分耐心。
“人死了要下黃泉,過奈何橋的時候需要忘了前塵往事,就得喝孟婆湯!
說著他伸出手指了指我,繼續(xù)道。
“你剛來地府的時候也喝過,于是以前的事情通通不記得了!
閻妄拍了拍我的肩頭,身上完全沒有大王的架子,更不見傳聞中昏君應(yīng)有的暴戾影子,反而帶著些許的鼓勵。
“萬芊姑娘,孤不是要你死,而是送你去真的活!
“我不信!
我萬芊火眼金睛,你個昏君就是想吞沒我的財產(chǎn),還不娶我罷了。
第五章
“本王從不扯謊!
閻妄一手提著我的后領(lǐng),另一手抬起指著眼前出現(xiàn)的城池樓閣,如是說道。
我沿著他手指過的方向一一看過去,和平日里見到的墳包完全不同。四四方方的院子,白色的窗戶紙上貼著紅色的窗花,路上走著的鬼腳竟然是挨著地的,且除了這些之外,他們的眼睛沒有吊在眼眶外面,舌頭也沒有拖到胸口,胳膊和腿竟然也都全須全尾的長在身上。
“大王,這些是什么鬼啊?”
因著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鬼,即便是我自己,胸口處衣服下頭也有一個深深的血窟窿。
面對從未見識過的鬼,生出幾分害怕之情也是情有可原,鬼之常情嘛。是故拽著大王的袖子,我躲在他身后的時候除了害怕之外,并沒有羞愧這種心情。
“他們是人!
閻妄把我拽到了前頭來,湊近這些叫人的家伙仔細觀察。
“你以前,也是人。”
“可扯淡吧大王,我是讀過書的鬼!
我從他手中掙脫出來,敢情大王現(xiàn)在不想走暴君路線,而想走愚鬼政策了。我讀過多少個權(quán)謀話本子大王你知道嗎?才不會相信你這種鬼話。
“本王從不扯謊!
閻妄回應(yīng)我的仍舊是這一句話,但他又一次抓過了我的后領(lǐng),斷了我逃跑的后路。
“跟我走。”
街道上一陣陰風(fēng)刮過,落在地面上的樹葉呈旋渦狀跟著飛舞了起來,與我們接觸到的‘人’紛紛打了個冷顫,雙手合十嘴里嘰嘰咕咕念叨著妖魔退散。。
陰風(fēng)停了,閻妄也不飛了。
他帶著我飛離了城池,來到了一座山上。郁郁蔥蔥的樹木,帶著奇怪芬芳的花草,撲棱著翅膀的顏色鮮艷的鳥,以及一個有一個隆起來的小土包。
你看看,我就說大王騙鬼吧。
還人間呢,你瞅瞅這些墳頭,我現(xiàn)在敲敲墓碑,里頭的鬼就該跟我一起出來嘮嗑了。
“孩兒他爹啊……你怎么走的這么早啊!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的,可怎么活。
忽的耳邊傳來了哭聲,哭聲極為凄慘。
我忍不住回頭看去,鑼聲嗩吶聲緊隨其后,十幾個腳沾地的鬼抬著棺材,走在最前頭的母子二人不停的抹著眼淚。
“孩兒他爹啊,你在那邊兒等著我,等著我啊……”
一邊哭一邊摟緊了孩兒,他們一起趴在了棺材上。
紛紛揚揚,漫天飛舞著黃色的紙錢,焚燒的味道在我鼻尖縈繞,不一會兒棺材便被放進了泥土之中,回填的土高高隆起成了個小小的包。
墓碑前擺著祭祀的貢品,爐里還插著三根燃燒著的香,裊裊而起的煙火,正是我平時磕的味道。
“信了嗎?只有人間才是真的!
閻妄拍了拍我的肩頭,一副要讓我撞到南墻回頭是岸的語氣。
“地府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你花的錢,穿的衣裳,騎的寶馬駕的香車,使喚的紙扎丫頭,統(tǒng)統(tǒng)都是假的!
十八年建立起來的世界觀在這一刻瞬間轟然崩塌,人啊鬼啊的叫我頭大。我花的錢可以買好多東西,每月十五我還坐著香車寶馬去賞忘川河的血月。
紙扎丫頭飄來飄去,又能跟我逗悶子又能給我找樂子的,怎么會是假的呢?
“假的!
閻妄和我四目相對,一點不體貼不說,還非常的殘忍。
“都是假的。”
或許是不服氣,又或許是破罐子破摔,我抬起手按上了閻妄的胸口,結(jié)實的手感傳來。
“大膽刁鬼!”
閻妄瞪大了眼珠子,眉眼之間全無方才堪破紅塵的脫俗。
刁鬼就刁鬼吧!
我學(xué)著這里的鬼,哦不對,是人。學(xué)著他們雙腳著地的樣子,踮起腳朝著閻妄的雙唇貼了過去。
閻妄的唇是軟的,呼吸是急促的,睫毛是忽扇忽扇的,不知道他怎么想,反正我覺得挺真實的。
“大王,你也是假的嗎?”
第六章
“本王當(dāng)然是真的了!”
閻妄紅著臉推開我,雙手背到了身后,緊張兮兮的不敢與我對視。
“可你知道地府里什么還是真的嗎?”
我搖搖頭,畢竟這人間一場走下來,我已經(jīng)無法分辨地府里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跟我來!”
他伸出手?jǐn)堊×宋业募珙^,眼前一黑身體猛地下沉,鼻子里鉆進了泥土的氣息。
不一會兒,我便瞧見了熟悉的黃泉忘川,水里頭泡著胳膊和腦袋。
但閻妄和我并沒有停止下沉,顯然他并不想告訴我忘川是不是真的,每月十五忘川盛景血月又是不是真的,老實說我真挺好奇的。
沉著沉著,一股血腥味迎面撞了過來,伴隨著炙烤的炎熱一起,讓我喘不上氣來。
刺啦啦——
燒紅了的烙鐵貼在了肌膚之上,那被綁著的鬼吱哇的亂叫,卻無法從懲罰里掙脫。
噗通——
幾個鬼差抬起了一個被五花大綁的鬼,將他扔進了沸騰的油鍋之中,咕嘟嘟的泡泡從鍋中冒出,那鬼很快便再也無法漂浮而起。
咔嚓——
長長的匕首抵在一個婦人舌頭上,猛地向下一刀,舌頭便與她分離了。
“快點上!”
鬼差的聲音比這些畫面更讓人害怕,他們的長槍抵著一個鬼的后腰,強迫他朝著樹滿尖刀的山上走去。
……
“除了我是真的以外,這些也是真的!
閻妄的雙手按在了我的肩頭,附下身來,終于找回了和我四目相對的膽識。
“怕了的話就去投胎吧!
“不怕!
我搖搖頭,不是跟大王吹牛啊,我是真的不害怕。
“他們罪有應(yīng)得。”
以前呢,我覺得地府這些酷刑是閻妄暴戾,非常不合理的刑罰?涩F(xiàn)在去人間走了一趟,按著大王的意思呢,這些鬼是因為生前犯了十惡不赦的過錯,才會承受這些苦難的。
活該。
“反正我也沒犯罪,怕啥呢?”
直直的看向閻妄的雙眼,我做鬼坦坦蕩蕩的,刀山火海也輪不到我呀。
“那你就不怕我嗎?”
忽的一股威壓自上而下襲來,如刀一般的尖銳,如火一般的炙熱。
閻妄那張英俊的臉跟著發(fā)生了變化,額頭長出了長長的如同兇獸一般的角來,牙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尖銳的頂出了唇外。
至于那雙足以讓任何女鬼泥足深陷的眸子,這會兒也仿佛被鮮血染得通紅,帶上了叫人瞧一眼就覺得膽寒的兇狠。
我愣了一瞬,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再抬頭時發(fā)現(xiàn)閻妄一副受傷的模樣,明明是你想要嚇唬我,這會兒咋還自己委屈上了?
“你怕了!
他緩緩收起了角和牙齒,眼中閃過失望,本以為是個膽子大的。
“怕了就去往生做人吧!
第七章
“大王,你跟我來。”
被閻妄拉著又是人間又是煉獄的,三十年忘川河?xùn)|,三十年忘川河西,怎么著也該輪到我了。
我拽著他的袖子,向上飄去,目的地就是我那被沒收充公的墳頭。
墓碑上寫著愛女萬芊,墳?zāi)剐薜臍馀蓸O了。左左右右好多個墳包,那啥啥員外也沒有我的亮堂。
“兄弟姐妹們!出來扯閑磕!”
我扯著嗓子高聲喊了一句,附近墳頭里的鬼聽見以后,統(tǒng)統(tǒng)飄了出來。
埋在我后頭的那個,渾身上下就只剩個腦袋和軀干了,腿呀胳膊呀要啥沒啥,連飄著的時候也比別人短一截。血呼啦差的不說,滴滴答答的走哪淋哪。
埋我旁邊兒的大姐,開膛破肚,腸子和衣服一起掛在外頭。
……
總之呢,每個鬼都非常丑陋。
閻妄皺起眉頭,不明白我的意思。想了想后,他似乎有了結(jié)論。
“你想他們也一起去往生?”
不等我回答,閻妄就果斷地?fù)u頭拒絕。
“不行,都要排隊,按著生死簿的規(guī)矩來!
“非也!
我拽住了他的袖子,試圖讓這位廉潔公正的冥主穩(wěn)定下情緒。
“大王你看他們,多丑!
抬起胳膊挨個給閻妄介紹了一圈我的鄰居們,反正當(dāng)著大王的面,他們也不敢跟我掰扯。
“他們?nèi)备觳采偻鹊奈叶疾慌,大王你全須全尾的,我怕啥呢??br> 俗話說的好,情鬼眼里出西施,方才大王那副樣子,我看著英武非凡!
“花言巧語。”
閻妄按捺下自己的心緒,雙手背在身后握成拳頭,指甲深深的陷入了肉里,妄圖借此找回理智。
自打閻妄坐冥府之主的位子,就沒有哪個女鬼敢說這種不成體統(tǒng)的話。
還真是,真是叫鬼心猿意馬。
“不管怎么說,你的時辰到了,該投胎往生去了!”
人間諸多美好,四季分明。
春日里有新綠的枝芽,夏日里有盛開的繁花,秋日里金黃的稻谷,冬日還有紛紛揚揚的雪花。往生之后會有父母照料,會有情人體貼,會有兒女繞膝,會有……
“可人總有一死!
我想的可明白了,大王你跟我忽悠也沒用。
“這個墳包才是我永久的家!
與其上去活幾十年,倒不如在這兒繼續(xù)做鬼呢。跟左右的鄰居磕香火,使喚一百零八個紙扎丫頭,每月十五去忘川看夜半升起的血月……
當(dāng)然了,如果大王愿意跟我好,我更沒有別的愿望了。
“反正我好好的一個鬼,不想說沒就沒了!
我有些氣惱,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墓碑前,雙手托著下巴,打算當(dāng)個釘子戶,死守住這個屬于我的家。
第八章
“大王,萬芊上黃泉路了!
“大王,萬芊渡忘川河了。”
冥府殿上有一面鏡子,能看到地獄里的各個角落,任何的鬼怪都逃不過法眼,無處遁形。
判官站在鏡子前,給龍椅上愁眉苦臉的閻妄一字不漏的報告著萬芊的情況。
“大王,萬芊過奈何橋了!”
判官一拍大腿,轉(zhuǎn)過身來恨鐵不成鋼的看向閻妄。
“喝了孟婆湯可就真遲了!”
閻妄猛地起身,殿里瞬間刮起了陣陣陰風(fēng),吹拂起了他的衣角和頭發(fā)。
“你知道怎么做吧?”
閻妄大步流星的走出冥府殿,只有聲音還盤旋在判官的耳邊。
判官拿起了手中的朱筆,用舌頭舔了舔筆尖,待筆尖濕潤之后,從生死簿上找到了萬芊的名字,輪回往生,一筆過去。
這邊判官徇私枉法,那邊閻妄已經(jīng)來到了奈何橋下。
“萬芊,這是你墳頭的地契!
我本來已經(jīng)端起孟婆遞來的湯了,正打算眼睛一閉一睜湊合喝下去的時候,忽然聽見了閻妄的聲音。
轉(zhuǎn)身一瞧,一張冥府的地契飄了過來。
“這是你的紙扎丫頭!”
橋下的閻妄一揮手,在他身后出現(xiàn)了一百零八個穿著紅綠小坎的紙扎丫頭,浩浩蕩蕩好不威風(fēng)。
說著他抬起手指向了自己的胸口,聲音突然一沉比方才低了一個調(diào)子,眉眼之間帶著些不好意思,猶猶豫豫的開口。
“這是本王!
所以呢?
手中的湯碗口子敞得大,眼瞅著剛出鍋的熱湯就已經(jīng)不冒熱乎氣了,我不明白他到底是啥意思。
“所以你下來吧,別去投胎了!
閻妄抬起手,朝著我勾了勾手指,他說。
“本王從不扯謊,這冥府以后就是你的家,孤就是你的男鬼了。”
第九章
我萬芊這輩子做鬼算是非常成功勵志了,非要舉個例子的話,那就是冥府地獄的大王,現(xiàn)在不僅睡在我的墳包里,還和我睡在一個棺材里。
我倆吃的是一個爐的香火,還摟在一個被窩。
墳包外頭的墓碑也改了,從愛女萬芊之墓,變成了愛女萬芊及其夫婿之合葬墓。
總之最近地府里的鬼,哪一個不是對我恭恭敬敬,視為鬼生楷模呢?
忘川河邊兒說書的鬼,一天天的就叨咕我跟閻妄的愛情故事,可真是羞死人了。
不過婚后生活也不都是順風(fēng)順?biāo)模热绗F(xiàn)在。
我倆躺在一個被窩里,閻妄一點兒沒有跟我干柴烈火,春宵一刻值千金,趕緊困覺的意思,反而從棺材板兒上揭下來幾張畫像,非得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給本王解釋清楚,你咋還貼著十殿閻羅呢?”
明明當(dāng)初說的好聽,情人眼里出西施,不是出西施們的。
“大王~”
我一把拽住了他的領(lǐng)口向下一拉,學(xué)著人間女子的調(diào)子。
“我心里只有大王~”
“本王從不扯謊,你也不許扯謊!
閻妄扁著嘴,如是說道。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