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紅
　　——三弄絲竹第一篇
　　文/林逸雪

　　此情唯有落花知，萬葉千聲皆是恨……
　　——題記

　　壹
　　他風(fēng)流倜儻，年僅22，已是情場老手，身邊美女如云，卻從來未對任何一個女人動過真心。他有錢，是一個大公司的繼承人，當(dāng)然也有英俊瀟灑的外貌。幾絲黑發(fā)隨風(fēng)飄揚，冷峻的臉上有一雙攝人心魂的血紅色的眼睛，深不見底，讓人一看仿佛就被它深深吸引，墮入其中，無法自拔。
　　他背地里還是一個赫赫有名的殺手，手上沾染的鮮血不計其數(shù)。他從小無父無母，是由舅舅撫養(yǎng)長大的。舅舅讓他加入了組織，從小教他各種殘忍的殺人招數(shù)，頻繁地給他布置任務(wù)，并告誡他說，殺手是不能擁有情感的，那樣會制約許多東西。他還說了，這么做是為了他好，為了他長大為父母報仇。他就這樣血雨腥風(fēng)地生活了22年，雖然還未報仇，卻已經(jīng)有無數(shù)條鮮活的生命葬送在他的手中。他一直詢問舅舅，到底什么時候才可以替父母報仇，舅舅總是告訴他，不遠(yuǎn)了。
　　終于有一天，他等到了想要的答案。
　　天陰沉著臉，壓得人喘不過氣。烏云在昏暗的蒼穹中四處游蕩，沒有一絲明亮的色彩。他疾步走進了地下室，呼吸有點急促。走廊兩旁只有幾盞微微搖曳的燭光，很潮濕，昏暗，還有一種刺鼻的氣味迎面襲來，但他毫不在意，已經(jīng)習(xí)慣。
　　您找我？
　　走廊的盡頭，小巧的香爐飄著裊裊輕煙，紫色檀香木椅上悠閑地倚著一個年齡40左右歲的男人，翹著二郎腿，一臉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眼睛盯著手中不停轉(zhuǎn)動的精致玉制酒杯。地下室里微弱的光線打在他的臉上，有種說不出的妖媚與恐怖。男人沒有看他，依然故我地把玩著手中的酒杯，嘴唇微動，輕輕吐出一句話。
　　你來啦。
　　說話聲虛無縹緲，聽不出任何情感。他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畢恭畢敬地等候在一旁。
　　仇人我已經(jīng)找到了。
　　男人的眼眸中突然放射出奇異的光，他也不例外。幾十年的怨恨終于找到了發(fā)泄點。
　　是誰，在哪？
　　他的聲音中帶著少有的顫抖，不知是因為興奮，還是害怕。拳頭也緊緊攥在了一起，突起的骨關(guān)節(jié)泛著慘白。
　　男人的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在昏暗的燭光下顯得格外妖冶，卻帶著點淡淡的憂傷，很好地被遮掩住，不易被人察覺。男人抬眼對上了他激動的眼眸。
　　他們已經(jīng)死了，
　　他臉上有著無法掩飾的錯愕，
　　不過他們的女兒還在……

　　貳
　　她芳齡16，是一個很普通的女生，至少外表來說是這樣的。沒有其他女生追逐時髦的超短裙和高跟鞋，有的只是一身干凈樸素的校服。其他同學(xué)都不屑于與她在一起，甚至還經(jīng)常辱罵，欺凌她，但她卻從未反抗。原因很簡單，她是個孤兒，無父無母。她還是個啞巴，幼時的一場大病奪走了她說話的權(quán)利。上帝是不公平的。她總是經(jīng)常被冷落在一角，其他同學(xué)歡聲笑語，她卻只能默默看著他們。孤零，無助。
　　時間就這樣流逝了一年又一年。她毫無怨言。
　　明媚的陽光照耀著大地，灑下絲絲溫暖。微風(fēng)吹拂過人的臉龐，像母親的手，倍感輕柔，懷戀。她抱著一大疊的書本，正走在前往學(xué)校的路上，步履有些匆忙。一個不小心，她沒看清楚前面的階梯，摔倒了。厚厚的書本散亂一地，雜亂無章。
　　沒有任何叫喊的聲音……
　　她有些吃痛地揉了揉受傷的腳腕，然后起身試圖抱起書本。摔得有些重，她想站起來，卻又跌倒在地。
　　“呼呼”的是楓樹作響的聲音，仿佛在嘲笑她的懦弱。
　　一陣清晰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她轉(zhuǎn)過身去，是一個英俊的男生。穿著潔白的校服，但領(lǐng)口卻是敞開的，露出十分漂亮的鎖骨，放浪不羈。他迅速掃了她一眼。
　　要我?guī)湍銌幔?br>　　她有點猶豫不決，還是輕輕點了點頭。微微泛著嫣紅的雪白臉龐動人心弦。他一只手替她抱起了厚重的書本，另一只手伸向她的手。她有些遲疑，最終緩緩伸出了纖秀白暫的手。他緊緊握住她的手，手心溫燙，將她拉了起來，緊靠在他身上。
　　他們的距離，是如此近，卻又那么遙遠(yuǎn)……
　　他熾熱的體溫和特屬于他的帶著點芳草的味道沒有阻隔地毫無保留地傳給了她，他亦能感覺到她漸漸加快的心跳。相顧無言，他將她帶向了醫(yī)務(wù)室。一路上，她都低著頭。當(dāng)他準(zhǔn)備離開醫(yī)務(wù)室時，她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一個音。她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潔白的紙，用紫色的水筆在上面留下屬于自己的秀小的痕跡：謝謝你。他看了一眼，眼神中包含著許多讀不懂的情感，什么也沒說，走了。她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直到他的身影永遠(yuǎn)消失在了門外。
　　秋風(fēng)掃過，不著痕跡地吹走剛才發(fā)生的一切……

　　叁
　　秋，初秋。
　　學(xué)校的日子依舊日復(fù)一日，毫無新意。她偶爾會來到遇見他的地方，躺在路旁的綠得刺眼的草坪上，閉眼曬太陽。秋的陽光沒有夏日的炎熱，留下的是柔和。在這樣的暖陽下，她安心睡去，沉沉睡去，嘴角帶著一絲安詳，甜蜜。身后一棵楓樹下，一個黑影默默注視著她，搖曳的樹影模糊了他的面容。

　　放學(xué)了，她邁著輕快的步伐，一路左顧右看，往家走。耀眼的紅楓順著秋風(fēng)吹來，落在她的肩上，與潔白的校服相襯映，顯得格外醒目。蔚藍的蒼穹澄澈透明，一如她的心。幾朵柔軟的白云漂浮在空中，令人心情舒暢。她用力吮吸這清新的空氣，充分享受大自然的饋贈。
　　美好，邪惡，永遠(yuǎn)并存。
　　她路過一個僻靜的街巷，冷冷清清，四下無人，她心中頓時升起一種不祥的預(yù)感，腳下的腳步也隨之加快，演變?yōu)楸寂�。不知從哪里竄出來一伙人，擋住了她的路，叼著煙，睨著眼看她，透露出絲絲嘲諷。領(lǐng)頭的人噴云吐霧，遮掩住了他臉上鄙夷的表情。
　　她如秋夜寒星般明澈的眼眸中透出了無法掩飾的懼怕，惶恐。
　　她想叫，卻無法出聲。
　　那個男人見她默不作聲，嘴角勾起了彎彎的弧度，邪惡的笑。他手一個響指，身后的一大群人立刻沖了上來，個個身強力壯，圍成一個圈，試圖將其困在中間。她嚇得呆立在原地，目光呆滯，神情恍惚。突然，旁邊沖出來一個男生，抓起她的手開始狂奔。腳步隨著他一起奔跑。是他。她從來沒有跑這么快過，呼呼的風(fēng)在耳邊呼嘯而過，她的眼眸微微閉起。不知為何，有他在，她十分安心。
　　真希望能一直這樣跑下去……
　　很快，他們將那群人遠(yuǎn)遠(yuǎn)甩在了身后。
　　蕭瑟的風(fēng)聲掩蓋了一切，她沒有聽到領(lǐng)頭說的一句話。
　　剩下的交給老大吧。
　　有些事，是悲，還是喜，說不清……
　　兩人好不容易停了下來，氣喘吁吁。他大口喘著粗氣，額上掛著幾滴晶瑩的汗珠。終于鎮(zhèn)靜下來，定定地看著身旁的少女，語氣中透著責(zé)備。
　　你怎么那么傻啊，居然愣在那里，都不懂得逃跑。
　　她不停用手拍打著起伏的胸口，大口喘氣，背后滲出一層細(xì)汗，濕透了，什么也沒說。
　　你怎么不說話？
　　他有點惱怒，但又恍然大悟。
　　噢，原來你……對不起。
　　秋風(fēng)吹過，她嘴角扯出一個無奈的笑容，顯得蒼白無力。
　　為什么一定要點破呢……

　　肆
　　秋，深秋。
　　路燈隱隱約約，黑夜風(fēng)寒，窗外的樹葉颯颯作響，窗臺上，五彩的風(fēng)鈴繼續(xù)悲鳴。
　　他們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朋友，也許，還不止朋友……
　　她會在許多人羨慕的目光中，在他的陪伴下上學(xué)放學(xué)。兩人形影不離，輕快的腳印踏遍了她家到學(xué)校的來來回回，密密麻麻，分不清彼此，但總是一路無言。
　　一次，他約她來公園玩。她穿了淡紫色的連衣裙，如瀑布般順滑的秀發(fā)披散在肩后，配合著她玲瓏?yán)w秀的身材，顯得撫媚動人。她美得自然，沒有任何雕琢修飾，與其他女人的涂脂抹粉，盛情濃妝相形見絀。他眼眸緊緊鎖定她，不禁看癡了。她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臉上布滿了不自然的紅暈，扣人心弦。
　　你很漂亮。
　　她臉更紅了。
　　夜晚的游樂園，江水在旁邊無聲流過，五彩的燈光，照映江水粼粼波動泛著彩光。
　　他帶著她玩了許多東西，第一個便是鬼屋。鬼屋里一片黑漆，伸手不見五指，她有些畏懼地向他靠了靠，雙手不禁攥緊了，冷汗直冒。他感到了她的害怕，握緊她的手，溫柔地輕聲安慰。
　　沒事，有我在。
　　有我在，多么普通的字眼，卻產(chǎn)生了一種奇妙的魔法，她不再害怕。
　　后面的過山車也是一樣，有了他的陪伴，她不再害怕，不再孤獨。最后，他們?nèi)プμ燧�。有個美麗的傳說，坐摩天輪23號的情侶會白頭偕老。他帶她坐的就是23號。
　　夢幻的摩天輪，那是離天最近的地方。
　　等了很久，他們終于登上了摩天輪。兩人各坐一邊，距離近在咫尺，卻仿佛隔著一層透明的高墻，到達不了彼岸。他無言地眺望著窗外美麗的夜景，眼神游移不定，仿佛在思索著什么。而她則是安靜地坐在一旁，低低垂眸，有些羞澀地擺弄著自己的裙角。
　　寂靜，一直持續(xù)到摩天輪的最高點。
　　他終于將視線轉(zhuǎn)移回來，緩緩開口，有點猶豫。
　　我想……我喜歡你。
　　五彩的煙花在頭頂綻放，美得絢爛奪目。她一愣，手中的動作也隨之停下，抬頭看他，眼神中透著難以置信，還有一些，欣喜。
　　中秋的圓月高掛于夜空，皎潔柔和的月色下，一對情侶緊密相擁，微風(fēng)拂過，帶著絲絲甜蜜。是開始，亦是結(jié)束……

　　伍
　　秋，殘秋。秋夜。
　　圓月，殘月，彎彎的上弦月。
　　月涼如水，夜漆如墨。
　　歡樂的時光如一泓清泉悄悄從指尖溜走，清涼透骨，抓不住。轉(zhuǎn)眼，他們交往已有1個月。他清晰地記得，一天，他們手牽著手，躺在楓樹下看夜空。星星眨著明亮的眼眸，仿佛在向他們微笑。突然，一顆流星滑落，留下一道優(yōu)美的線條，映在秋夜漆黑的蒼穹中。她雙眸緊緊盯著流星，十分激動地拉著他，提筆疾速在潔凈的紙上寫下：有人說，每個人都是天上的一顆明星，當(dāng)人離開這個美麗的世界時，流星會陪你一起隕落。你說這是真的嗎？她靈動的雙眸清澈見底，閃爍著純真的光，透徹的心。他心中升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情感，心口悶得發(fā)慌，微微顫抖，仿佛有什么不知名的液體在流淌。他回答說這是真的。她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異樣，笑靨明媚得一如春光般溫暖人心，蕩漾在人的心底，泛起絲絲漣漪。
　　這一切即將成為過去。
　　他將她的笑顏深深印在心中，步履沉重地走向她家。明凈的蒼穹中，一輪殘月冷眼俯視大地，睥睨蒼生。腳步在她家門口驟然停下，他并沒有敲門，而是久久佇立在門外，眉頭緊鎖，柔和的月光如水銀般傾瀉在他的眉間，隱隱現(xiàn)出淡淡的憂愁。
　　該來的，總會來的。
　　過了許久，他終于下定了決心，手輕輕在門上扣了扣，清脆的敲門聲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清晰，也令人害怕。門開了，她的頭從門后探出來，看到了他，臉上立刻綻放開笑顏，熱情地邀請他進屋。他身形頓了頓，還是走了進去，心情如同腳下的步伐，沉重?zé)o比。他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緩緩坐了下來，視線飄浮不定，落在了墻上掛著的一幅全家福，上面有一對十分恩愛的夫婦，抱著一個襁褓中的女嬰。甜美的微笑永遠(yuǎn)定格在他們臉上，洋溢著無窮的幸福。
　　他們是你父母？
　　他一直盯著這幅照片。她點了點頭，在紙上寫下：今天是父母逝世15周年，剛才正準(zhǔn)備祭祀，沒想到你來了。他臉色越發(fā)難看，但依然十分努力地控制自己。
　　你父母怎么死的？
　　我也不清楚，等我記事時已不記得了，只留下這張照片。他的心在隱隱作痛，仿佛被無形的手撕裂，鮮血直流。他也回憶了自己的父母，壓抑住自己的心情，恢復(fù)冷漠。
　　你不覺得傷心嗎？都沒有好好看看自己的父母。
　　沒關(guān)系啊，父母會在天上看著我的，他們一定希望我快快樂樂，而不是沉浸在悲傷中。不是么。她很坦然，不過視線飄浮到了窗外，明凈的夜空。你的父母呢？
　　我也沒有父母，他們被人殺了，我從小就由我舅舅撫養(yǎng)成人。我也沒有見過我父母，甚至連照片都沒有。
　　是嗎……那我們還算是同類人吶。
　　不，你至少還有父母的照片，我連父母長什么樣都不知道！
　　他很激動，肩膀不停地顫抖。
　　……但是我知道是誰殺了他們……
　　一片亂紅的鮮血觸目驚心，靜靜流淌在潔白的瓷磚地上，匯聚成一條條血河。

　　多少事，欲說還休。

　　沒有人看見，有一滴晶瑩的淚，順著臉龐，無聲滑落……
　　也沒有人看見，漆黑的蒼穹中，一顆流星劃過天際……
　　轉(zhuǎn)身頷首，一片落寞，身后是一抹描不出的夜色。
　　圓月，已經(jīng)缺了。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蘇東坡《水調(diào)歌頭》

　　陸
　　雁孤飛，人獨坐。
　　秋天，好像已經(jīng)過去了呢。即將來臨的冬季。
　　冷風(fēng)透著刺骨，秋冬變化特有的蕭條。一眼亂紅的楓葉，在殘月的憂光下更顯悄愴凄涼。
　　時間已經(jīng)過去將近一個月了呢。她沒有再來上學(xué)，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地球不會因為少了一個人而停止轉(zhuǎn)動，日子依然如此繼續(xù)，沒有人會在意，她只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
　　今天，舅舅要舉辦一個宴會，為他慶功。他走在去酒店的路上，沉默不語。入夜，天很暗，華燈初上，絢爛的霓虹燈閃爍著異樣的光芒，照耀著路上行人來來往往，談笑風(fēng)生。寬闊的柏油馬路上，急馳的汽車從耳畔呼嘯而過。卷起的風(fēng)塵將他的大衣吹起，在空中飄蕩，呼呼作響。
　　指尖傳來，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燈紅酒綠的夜市，與他孤單的身影格格不入。什么時候開始，習(xí)慣了她的存在……
　　步入富麗堂皇的酒店，刺眼的光線令人睜不開眼，情不自禁將手抬起，一時間竟有些恍惚。不遠(yuǎn)處舅舅看見他，立刻快步迎上來，臉上帶著從未有過的笑。
　　來啦。快進去，大家都在等你。
　　被一雙有力的手強行拉進了一個窄小的包廂�；璋档墓�，映照著一張張諂媚的笑臉，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煙草和酒精。他徑直走上前，狼狽不堪的身軀陷在柔軟的沙發(fā)里，端著精致的透明高腳銀杯，云雨巫山，腐化奢華。煙霧繚繞，臉上神情模糊。
　　觥籌交錯，猜拳聲，喧叫聲，勸酒聲，不絕于耳。
　　落寞的身影隱藏在僻靜的角落，手中濃烈的白蘭地，一杯接著一杯，希望借此麻痹自己，卻沒有絲毫醉意。人說一酒解千愁，為何千酒也解不了我一愁？舅舅坐在正中間，神情歡愉，和別人談笑對飲，臉漲得通紅。他端著杯酒，搖搖晃晃地向他走來。
　　你干嗎一個人躲在角落，今天的主人公是你，快出來陪大家一起喝酒。
　　不容置疑的口吻。濃烈的酒氣傳來，夾雜著濃重的脂粉味和尼古丁，令人作嘔。他無法違抗他的旨意，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向賓客敬酒，舉杯暢飲，透明的酒杯倒映出舅舅滿意的笑容。舅舅帶著賓客走了，他一個人落寞地看著一切。
　　眾賓客都喝高了，紅光滿面，嘴里胡言亂語，人影混雜，一個個歪歪斜斜倚在沙發(fā)上。舅舅喝多了，身體有些不舒服，正靠在桌旁嘔吐，胃中各式各樣的東西都一股腦吐在暗紅色的地毯上，臉型扭曲，表情痛苦。他躊躇了一下 ，走到他身邊蹲下，慢慢拍打他佝僂的背，希望他好受些。誰知他并不領(lǐng)情，轉(zhuǎn)頭看見是他，冷笑一聲，嘴角帶著嘲諷。
　　哼。為什么，為什么她不喜歡我，找了那個混蛋私奔，還生下了你們這兩個王八。我明明那么愛她，為什么，為什么……
　　兩行清淚奪眶而出，順著滿目滄桑的臉龐緩緩流下，眼神中透著無盡的悲傷，言語中隱隱帶著哭腔。他一震，身形一頓，灼熱的目光盯著他。
　　你在說什么。
　　舅舅仰天大笑，悲哀的笑，無限凄涼。

　　柒
　　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十五年前的秋季。灰暗的蒼穹，沒有飛翔的鳥，沒有雪白的云。
　　夜幕中靜謐無聲的大地。
　　妹妹，你真的愿意和他在一起？你有沒有想過我！
　　凜冽的寒風(fēng)吹過，落葉紛飛，塵土飛揚，吹亂了人的心。
　　對不起，哥。
　　最后的最后，只剩下對不起。
　　鮮血四溢，原本深紅的楓葉添上了一抹妖冶，亂眼的紅楓，痛人心扉。
　　留下的兩個孩子，大的哥哥舅舅收養(yǎng)，小的妹妹被奶奶收養(yǎng)。
　　原來世界可以這么巧，讓我們這樣相遇。
　　卻又這樣離別。
　　我們注定不幸的命運。

　　剪不斷，理還亂，
　　是離愁，
　　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第二天，賓客們醒來，舅舅的尸首安詳?shù)靥稍诘厣�，嘴角還殘留一絲微笑。
　　他已經(jīng)不見了。
　　滾滾黃沙卷起，蕭索滄桑。
　　她的墓前，佇立著一個落寞的身影。
　　頎長消瘦的背影，微風(fēng)吹過仿佛就要消失。
　　映入眼簾，她的笑靨生花。低低的劉海遮住臉上的表情。
　　是悲哀，還是后悔。
　　對不起。
　　這是他第一次說對不起，也是最后一次。
　　蔚藍的蒼穹中，隕落的燦爛的流星，劃過天空，漂亮的無限延伸的尾云。
　　冰冷的墓碑上，一朵妖艷的血蓮，燦爛地綻放，在冷光下妖冶奪目。
　　兩只翩飛的蝴蝶輕盈地落在血蓮上，吮吸著甘甜的鮮血。嗜血的蝶舞。
　　旋轉(zhuǎn)于天際，曼舞于山崖。
　　一片狼藉的大地，承載了多少世事蒼涼。
　　亂紅的楓葉，亂紅的鮮血，亂紅的蝴蝶，亂紅的花，亂紅的心。

　　附：輕音樂：亂紅[笛]（陳悅）
　　http://www.ling831.com/UploadFile/2005-9/20059182344568249.mp3
　　2008.7.18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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