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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彌之每天清晨都要等在屋里燒香拜佛的嫂子拜完了后才去用早膳。
“菩薩保佑。”身著華服的女人將兩手掌心向上,攤在兩側(cè),恭恭敬敬地磕頭,“讓沁竹這賤人不得好死!
彌之不耐煩地打了個哈欠,暗暗嘲笑:就憑你這惡毒,菩薩可能保佑你成真嚒。
稍傾,女人理了理衣袖,差使幾個丫鬟,自顧自地朝廳堂走去。
彌之不緊不慢地跟上去,一路無語,真是個傲慢刻薄的女人。
“爺!迸顺瘡d里坐在主人位子上的英挺男人福了福禮,面無表情地入席。
“兄長!蹦悄腥宋⑽Ⅻc了點頭,彌之便小心翼翼地入座。
之后是壓抑的氣氛,沒有人說話,只聽得見偶爾碗筷觸碰的叮咚聲。
“不知爺要將沁竹留宿到什么時候?”終于,女人放下碗筷,忍不住發(fā)問。
“我自有分寸!蹦腥死渚哪樕蠜]有一絲表情。
女人升了八度,“我們堂堂梁府收留一個下賤戲子,在外人眼里成何體統(tǒng)?”
彌之偷偷望了眼兄長的表情,只見他的眼眸里是犀利的光,“我還不用你來指控。那你堂堂梁夫人隨意辱罵下人,又成何體統(tǒng)?”聲音不響,但彌之由心感到一陣寒意,把身子向后縮了縮。
女人似乎明白是自己理虧,欲言又止,便老老實實地吃飯。
一桌人,各懷心事。
彌之低頭扒飯,食不知味,心里流露出深深的厭惡,眼神刻薄的女人,始終如冰山般的大哥,沒有生氣的大宅子。
巳時,由于早上沒好好用膳,彌之感到餓意,便放下手中的書冊,趁著府里人忙碌,偷偷去膳房里找些糕點果腹。
屋外,正是桃花怒放的季節(jié)。
一陣和煦春風(fēng)拂面,吹動枝條,淡粉的花瓣洋洋灑灑地飄落在小道上。彌之停下腳步,迎面走來一位似是畫中走出的人兒,面若桃花,一襲紅杉,烏黑的長發(fā)綰在一側(cè)。
那人朝彌之福禮,退到一旁給彌之讓道。
彌之望著那人杳然如秋水般的眼眸,有些發(fā)愣,想:這就是沁竹罷。
又一陣春風(fēng),花瓣漫天飛舞,恍如桃花雨,散落在沁竹的發(fā)上。
彌之終于明白為什么那么多的文人墨客孜孜不倦地吟頌春。那抹紅影,便是這死氣沉沉的梁府里躍動的春風(fēng)。
往后幾天,日子過得單調(diào)乏味。
但對于沁竹的這件事,誰也沒再提起過。
女人拿著一疊賬本,放在桌上,“今天你好好看完這些帳。”沒有一點感情的語氣。彌之應(yīng)了句,女人便走出去,始終沒看彌之一眼。
梁府是茶商世家,在臨安城里頗有名氣。一次變故中,彌之的雙親雙雙死去,梁府上下就交給兄長郜之打理了,取的夫人徐氏,純屬是利益聯(lián)姻。彌之現(xiàn)在正學(xué)著些經(jīng)商之道,以便輔助兄長。
彌之核對完整疊賬本,已是黃昏,本打算交給徐氏,卻得知徐氏有要事外出。便打算到書房,把這些帳交給兄長。
彌之踏在一曲幽徑上,桃花芬芳依舊。郜之向來不喜歡色彩艷麗的東西,但唯獨桃花。他命人在院子里栽了數(shù)十棵桃樹,細心呵護。每到春天,看著滿樹桃花飄落,別有一番風(fēng)韻。彌之認為這是這個宅子里唯一有生命力的東西。
彌之走到書房前,感到有些怪異,整個院子里一個仆人也沒有。正打算敲門而入,發(fā)現(xiàn)紅木門微微敞開出一條小縫。
夕陽的余暉透過紙窗,把整個屋子渲染成曖昧的橙黃色。
書籍散落一片,投下層層疊疊的陰影。
案桌上,是沁竹散亂的發(fā),兄長壓著沁竹,快意的顫動,木桌的支架發(fā)出咯吱聲。
迷離的暖黃色。
兄長的喘息聲,沁竹隱隱約約的呻吟聲,壓抑地喘不過氣來的朦朧氣氛。
沁竹的眼尾浮上妖異的紅。
“凌蕭……凌蕭……”兄長溫柔地喚著,冰冷的眼里滿是柔情。
沁竹的手臂從案桌上垂下,隨著身上人的動作搖晃。
木桌更密集地叫囂,耳邊沒了呻吟。
“凌蕭……”
彌之看見沁竹流下止不住的淚水,如此晶瑩。伴著如玉石碎裂般清脆的聲音。
彌之站在門外久久不能離去,他什么也聽不見,眼前只有一片曖昧的橙黃色。
不知過了多久,兄長把門推開,看到彌之,先是一愣,然后如泠泠琴弦的聲線:“剛才的事都看見了?”
“是!
“忘了罷。”郜之眼神恢復(fù)一如往常的冷漠,朝廳堂走去。彌之望著兄長遠去的背影,心事重重。
屋里,早已收拾干凈,沁竹一襲紅衣,襯得他更加悲傷。他走路的姿勢有點怪異,彌之長長嘆了口氣,轉(zhuǎn)身離開。
傍晚,徐氏把彌之召去,又交給彌之幾本賬本!安欢木腿柟芗。前些日子該教你的都教你了,接下來就看你自己了!币琅f是令人不快的口吻?蓮浿置髂芨惺艿脚搜劾镅陲棽蛔〉男σ。
彌之正奇怪著走出正院,發(fā)現(xiàn)徐氏的丫鬟在一個角落里,鬼鬼祟祟地把一包用白紙包著的東西交給打掃院子的婦人。
“你們在做什么?”
“二……二少爺!”婦人驚慌失措地把那包東西收起來。
彌之一把抓起她的手,拿過那包東西,“這是什么?!”
兩人抖抖索索地不肯回答,彌之打開一看,是一包茶葉,細細一聞,為上好的龍井。
“以后再敢偷東西就上報給爺聽!”
“是,不敢了……”彌之這才放兩人走,也就沒在意此事。
相安無事地過了幾日,桃花漸漸開敗了,彌之常常能看見兄長若有所思地盯著殘花,一站就是許久。這時,彌之會想起沁竹,那個面若桃花的人兒。關(guān)于那天的事,彌之也沒想探個究竟,感情這種事太復(fù)雜了。
郜之撫著樹干,“今天就要全落完了!
一陣風(fēng)吹起,地上的落花隨風(fēng)而起,空氣中存留著最后一絲芬芳。
那天夜里,彌之在睡夢中聞到一股濃烈的桃香,他被這香吸引,迷迷糊糊中疑惑地想:今夜桃花不都應(yīng)該敗得差不多了?
他不知不覺來到西邊的一間廂房外,一路上,微風(fēng)細細,地上鋪滿著殘花,奇怪的是,樹上連一瓣桃花也不見了。
彌之睡眼朦朧,看見亮著光的廂房里,沁竹正坐在銅鏡前,披著如瀑的烏發(fā),身著一件艷紅的紗衣。
整間屋子是詭異的暖黃。
沁竹微微一笑,對著鏡中的自己,“這么多年來,你還是忘不了凌蕭!
如桃花掉落在溪水上曼妙的嗓音。
“我只不過是個替代品!鼻咧裉饛募t紗衣里露出一截的白皙的手,拿起眉筆。
他仔細地往眉上一筆一筆勾描,昏黃的紙窗上是他的影子,一舉一動,柔媚萬千。
鳳目上翹,沁竹無比迷戀地望著鏡中的自己,“你說你最喜歡看我描眉的樣子!
彌之又聞到了那股異香,他昏昏沉沉的,動作不了,可眼前的景象卻清晰地呈現(xiàn)在眼前。
沁竹的眼里流出濃濃柔情,彌之曾在郜之的眼中看到過。
“記少年,一夢揚州,二十四橋明月。”
沁竹輕輕吟唱著,纖長的手指沾一點朱紅,輕盈地抹在唇上,微微一抿。
他凝視著鏡中如桃夭般的自己,暗黃的燭火忽明忽暗,紙窗上倒映著妖異的影子。
“記少年,一夢揚州,二十四橋明月。”沁竹又吟唱了遍,凄哀動人,彌之恍惚地盯著沁竹如秋水的、絕望的雙眸,入迷了。
燭火滅了,一陣異香撲面而來,彌之昏睡過去。
清晨,彌之被一陣喧鬧聲吵醒。似乎是發(fā)生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急忙套上外衫,隱約想起昨夜似乎做了個怪異的夢。
仆人圍觀的井邊,看見郜之來了,自覺地站開兩旁。
“怎么回事?”郜之最反感雜亂無章,沒有紀律。
“回……回爺,今早我來井邊取水,發(fā)現(xiàn)井邊放著這雙木屐!币粋廚房伙計答道。
郜之走近一看,是雙制作精細的木屐,“是沁竹的!
眾人開始議論紛紛,徐氏只是在一旁看著,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揚。
彌之睡意全消,看著兄長。
郜之冰冷的眼神掃過眾人,瞬時,鴉雀無聲。
“沒你們的事了!北娙饲忧拥仉x開,眼里盡是好奇。
郜之向廂房走去,彌之趕忙跟上,屋里空蕩蕩的。
梳妝臺上是一支眉筆,一盒胭脂。
彌之驚呆了,昨夜被自己認作夢境的事,難道是真的?!
郜之拿起胭脂一嗅,迅速把胭脂盒扔到一邊,冷哼一聲,“斷腸草。”他面無表情地瞥了眼徐氏,走出屋子,站在井邊,望著幽深的井水。
“呵,讓那賤人自己先死了!毙焓蠐P了揚手帕,轉(zhuǎn)身就走。
微風(fēng)吹拂,井旁的桃樹,枝條搖曳,彌之忽然看見樹上的兩瓣淺粉掉落在井里,漂浮在水面上。
昨天……桃花不是落盡了么?
瞬時,飄來一陣濃烈的桃花香,彌之看見一副奇怪的畫面:
花瓣漫天飛舞,恍如桃花雨,散落在沁竹的發(fā)上。
兄長溫柔地拾飄落在沁竹發(fā)上的桃花瓣,附在沁竹的耳邊說,你啊,這輩子就如這幾棵桃樹,是我的。
沁竹,面若桃花。
整個世界彌漫著桃花的香,滿目是淡粉的熒光……
彌之被一陣風(fēng)刮得冷不丁回到現(xiàn)實。
他看見兄長拂起兩瓣飄落在粼粼水面上桃花,親吻,“對不起!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fēng)。
。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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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喜愛草大的《菊精》,本文有借鑒,不過在構(gòu)思、氣氛渲染有很多不足。望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