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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我這個人喜歡爬山。春秋兩季氣候宜人的時候,我總喜歡獨自一人去爬東郊的那座紫金山。我爬山的時候從不走那種為方便游人而設計的山道,那種山道把爬山的樂趣降低了99%,我喜歡從沒有道路的地方往上爬,荒山野嶺,不見人影,大自然間仿佛只剩下我一個人,這種感覺十分令人陶醉。
最近幾次上山,我總是會遇見一個中年人。這人個子不高,卻很壯實,頭發(fā)有些禿頂,臉很普通,沒有什么特點,就是有點黑。我每回看到他,他都穿著同樣的衣服,破舊的牛仔褲和臟兮兮的夾克衫。我起先以為他也是登山者,可是發(fā)現(xiàn)他沒有帶任何裝備。他總是空著手在山間的密林里逡巡,我遇見他的時候總是熱情地打一聲招呼,而他只是看我一眼,匆匆地從我身邊走過。
我想,他也許是住在附近的山里人吧。
上個星期天我爬山時遇到了一些意外。在山腳下的時候天氣還是晴空萬里,可當我剛爬到半山腰,一聲驚雷帶來了傾盆大雨。我急急忙忙往山下趕的時候不小心滑了一跤,跌進一道一米多深的土溝里,跌得我是七葷八素,渾身疼痛。當我想爬起來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左小腿使不上勁兒了。這讓我感到害怕了,荒山野嶺的,天氣這么惡劣,而自己又受了不輕的傷,這可是要命的事兒!
就在這要命的時候,我又看到了那個中年人。他依然在山林里行走,不顧雨打風吹,渾身濕透。他遠遠地看到了我,停下腳步,遲疑著。仿佛在考慮該不該救我,幾秒鐘后,他向我走來。
我沖他叫著:“師傅,救救我!”他還是一句話不說,只是抓著我的手腕把我從土溝里面拽了上來,我發(fā)現(xiàn)他的力氣大得驚人。他架住我的胳膊,攙扶著我一瘸一拐地往山下走。
借著這個機會,我就近地打量了一下他,發(fā)現(xiàn)他其實年紀并不老,只有三十多歲的樣子。只是他滿臉的皺紋和微禿的頭發(fā),會讓人錯誤地把他的年齡調(diào)高十多歲。
我感激地說:“多謝您啊,師傅!要不是你我還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咧嘴笑了一下。我突然發(fā)現(xiàn)他的兩顆門牙沒有了,只留下一個黑洞洞地空缺,這使他笑起來的樣子多少有些恐怖。
我又問道:“師傅,您貴姓?經(jīng)常在山里遇見您,不知道您是干什么的?”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就在我以為他不想回答我問題的時候,他忽然說:“我姓張,是這座山里的巡山員!彼纳ひ粲悬c沙啞,說話的時候氣管里面會發(fā)出一種咝咝的聲音,我懷疑他是不是有點哮喘的毛病。
我本還想再問一些話的,可是一來雨實在是太大了,并不是談話的好時機;二來,我心中又擔憂左腿的傷勢。所以我也保持起了沉默。
張師傅就這么攙扶著我,在雨中走了好長時間的山路,終于來到了山腳下的公路邊。幸運的是,我們剛在路邊停下,一輛出租車就打著燈遠遠地開過來了。我興奮地招著手,一瘸一拐地向出租車走去。當我拉開車門,回頭找張師傅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不在了。我對著路邊的樹林大聲地喊叫,卻沒有任何回音。
我回去以后,到醫(yī)院去檢查了一下傷勢。幸好,我的左腿沒有骨折,只是拉傷了而已,身上其他地方也只是一些皮外傷。我在家修養(yǎng)了幾天,身體就恢復了健康。
幾天后,我又想起了那個巡山員張師傅,他無緣無故地消失,讓人多少有些意外。我打了個電話給紫金山管理處,想問一下張師傅的狀況。對方在電話里面問:“哪個張師傅。俊蔽揖桶褟垘煾档哪用枋隽艘槐。對方很奇怪地說:“我們巡山隊里面有兩個姓張的,不過都是二十出頭的小伙子,沒有你說的三十多歲的。我們巡山隊很幸苦的,經(jīng)常在山里面一呆就是一兩個月。所以隊員都是二十出頭的小青年,都沒有家室。三十多歲的早就退出巡山隊啦……”
打完電話以后,我心中升起一片疑云。這個整天在大山里面轉(zhuǎn)悠的張師傅究竟是什么人,他為什么要冒充巡山員呢?而且,他那大得驚人的力氣,以及笑起來的時候那沒有門牙的可怖笑臉,都使我的好奇心越來越濃厚。我下定決心,下次上山的時候,一定要找到他問個明白。
星期六,我又背起行囊來到了紫金山。這次我特意帶了幾罐啤酒,和一些簡裝的下酒菜,還有幾包好煙。我要找張師傅好好聊聊,畢竟人家關鍵時候救了你,你總得有點表示。
我在山上山下來回地轉(zhuǎn)悠了幾圈,都沒有遇見張師傅。我又到上次遇見他的那片樹林去看了看。在樹林里,我找到上次讓我跌得不輕的那個土溝,溝里已積滿了水,幾片葉子在水面上漂浮。我想起上次若不是及時從溝里出來,估計我就得淹在里面了。我在水溝邊上找了塊大石坐了下來,等了一個小時的時間。此時已是下午接近五點鐘的光景了,太陽西下,林中安靜之極,偶爾傳來幾聲鳥叫。
我一看時候不早了,便決定下次再來找吧。我站起身來,開始往山下走?晌覄傋吡藥撞剑吐犚娚砗髠鱽砀O窸窣窣的聲音。我猛一回頭,身后卻什么都沒有,林子里面依舊安靜之極,草是草,樹是樹。我想,剛才應該是什么小動物跑動的時候發(fā)出的聲音吧。我也不以為意,繼續(xù)往山下走,走了沒一會兒,身后又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我又一回頭,身后依然什么都沒有。我感到有點害怕了,想起以前聽老人說上山遇鬼的事。我嚇得趕緊加快腳步,往山下趕,身后不斷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好象什么東西一直跟在我的身后似的。我也不敢回頭,拼命往前走。
眼看就快要走出樹林了,我剛想松口氣,忽然有什么東西在我后背上一拍!這一拍差點把我魂魄都拍散了,我驚叫一聲,往前跳了一步,掏出防身用的水果刀,往后戳去。我背后的“東西”一看我拿刀戳他,趕緊后退了幾步。這時候我才看清楚我身后原來是個人,我驚魂未定,結(jié)巴地說道:“張師傅,原來是你!你……你干嘛嚇我啊?”
原來,一直跟在我身后的人居然就是我要尋找的張師傅。
張師傅咧開嘴,嘿嘿一笑,露出他沒有門牙的可怖笑容。他沙啞著嗓子說:“小伙子,你是來找我的,對不對?”
我拍了拍單肩包,笑道:“我這次是特地來感謝你的,你看,好煙好酒好菜!”
張師傅也笑了笑,低頭猶豫了一下。幾秒鐘后,他好像是下了什么決心似的,說:“好吧!你跟我來吧!”
我跟著張師傅走,他領著我在山里面七拐八繞的走了好一會兒,來到一個山洞前。張師傅轉(zhuǎn)過身來對我說:“就是這里了,這就是我的家!”
他看到我滿臉驚詫的樣子,笑了笑,也不說明什么,徑直往那一人多高的洞口里面走。一邊走,一邊回過頭來沖我招招手,說道:“怎么?你不敢來嗎?”
我這個人經(jīng)常爬山,練就了一股冒險者的膽魄。雖然此刻張師傅在我眼中已變的無比神秘了,但我看出他并沒有什么惡意,我大聲說:“來就來!這有什么啊!”也跟著走進了山洞。
雖然洞口很狹窄,只有一人多高,但走進山洞里面就覺著寬敞很多。這個洞并不深,從洞口往里走七八米就到頭了。借著洞外昏暗的天光,我目測了一下,山洞里面的面積大約有三十多個平方。
此時已是六點多鐘了,天色漸黑,洞里面也冷了起來。張師傅把他撿來的枯枝敗葉堆在一起點燃,形成一個篝火。我們就坐在篝火旁分享著我?guī)淼氖烊、熏魚,一邊抽煙一邊喝啤酒。
兩罐啤酒一只烤雞下肚,張師傅也變得放松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樣警惕。他拍拍我的膝蓋,笑著說:“小伙子,我知道你對我很好奇,我一個大活人不生活在城市里面,卻偏偏躲到這山洞,像只野獸一樣生存。你心里面一直有疑問是不是?”
我點點頭,無論誰看到他都會好奇的。
張師傅沉默了一會兒,說:“好!既然咱們有緣,我也就不怕告訴你。其實——我是個盜墓賊……”我剛想講話,張師傅一把按住我肩膀,說:“別急,聽我把我的故事說完,你就會明白了!
他深吸了口氣,說道:“我叫張繼來,從十九歲那年便加入了盜墓團伙,一直干到去年。我在這一行干了近二十年,也攢下了一筆身家。盜墓這行當,說實話辛苦的很,我去年準備再干一筆,就徹底退休不干了。哪知道,天有不測風云,就是這最后一筆生意,卻出了大意外……
這筆生意是在江蘇靠近安徽邊界的盱眙縣做的,盱眙在漢朝的時候被封為東陽郡,那里貴族富人的墓葬很多。我,和我的搭檔小唐,在當?shù)剞D(zhuǎn)悠了半個多月,依靠風水的知識和洛陽鏟的幫助,我們發(fā)現(xiàn)了一處漢墓。
對了,我還沒有介紹小唐這個人,小唐名叫唐右兵,我叫他小唐,其實他年齡也不小了,有三十六歲了,只比我小兩歲。我和小唐都算盜墓界的老人了,我們倆聯(lián)手在陜西、河南一帶做了幾個大墓。我們兩人配合很默契,又都是這行里面的好手,所以我們搭檔從來沒有失過手。
我們經(jīng)過仔細勘察,確定了那處漢墓的確切位置以后,便展開了行動。我們用□□冒充國家地質(zhì)勘探人員,在當?shù)卣伊藥讉民工,在漢墓南邊十米左右的地方向下挖一個深洞,挖了十五米的深度,按照我們的勘測,這個深度應該和墓室處在水平的位置了。接著就開始向著墓室橫向挖,挖出一個十米的隧道,整個工程呈一個“L”形。
等快挖到墓門的時候,我們就讓民工停止了挖掘,并結(jié)束整個工程。雖然民工們對我們的動機多少有些懷疑,但每人一萬多塊錢的報酬卻讓他們也無暇顧及那么多了。趕走了民工之后,我們把那個洞口用偽裝掩蓋好,故意回到縣城又住了一個多禮拜。
等我們倆覺得時機差不多了,便選了一個吉日,等到深夜,我們帶著工具又回到了那個地洞。
我們用繩梯降到L型的隧道中,使用先進的鉆機把墓門鉆開。墓門一開,墓室里面便噴出一股難聞的臭氣,我和小唐趕緊逃離了隧道,回到地面。
我們都知道,那種難聞的臭氣就是墓室里的空氣,那種空氣在封閉的墓室里面腐敗了兩千年的時間,里面含有一定的毒性,甚至可以毒死人。
我和小唐用早就準備好的抽風機對著地洞口抽氣,足足抽了有兩個小時。之后,我們趴在洞口把頭伸進洞里面使勁地吸氣,卻聞不到一點臭的氣味了。
一切準備工作做好了,關鍵的行動開始了。
我和小唐全副武裝,把所有盜墓必備的工具都帶齊了。我們再次進入到隧道中。我一手提著照明燈,一手拿著開棺材的鐵锨;小唐手握著一支點燃的粗蠟燭,另一只手握著一把鉆槍。我們身上的裝備除了那支蠟燭以外,全都是德國品牌的產(chǎn)品。因為在我們的經(jīng)驗來看,關鍵時候德國貨的質(zhì)量能靠的住,不會出問題。
我們就著照明燈和粗蠟燭的光芒,一直走到墓室里面,看到那具黑色的棺槨。我和小唐都是干這一行的老手了,我把正方體的照明燈放在地上,小唐把粗蠟燭立在照明燈上。我們用工具熟練地撬開了所有棺釘,我們兩個人四只手都插進棺蓋里。
此時是最緊張的時候了,我和小唐互望了一眼,同時輕聲數(shù)著:一、二、三!
我們同時用力往上一掀,墓主人的真面目就在眼前了。
突然。
照明燈和蠟燭同時熄滅。
整個墓室瞬間消失在黑暗中。就在我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我忽然聽到小唐發(fā)出了一聲難聽的怪叫聲。
‘咔……咔……’好像喉嚨被什么東西卡住了一樣。
多年的盜墓經(jīng)驗告訴我,我們遇到邪事兒了,可能墓主人的怨靈特別的強大,它想困住我們。
我當即大喝一聲:‘小唐,不對勁兒!快跑!’說著,我轉(zhuǎn)身就往隧道跑去。
當時的我真是嚇得夠嗆,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往前沖。隱約中,我好像聽到背后有腳步聲跟隨,我猜那一定是小唐。正這么想著,我忽然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跌倒在地。我想起‘鬼絆人’的俗語,更是嚇了一激靈。人都嚇的跳起來啦,我往前猛沖了幾步,卻一頭撞在土壁上,我知道我跑到隧道盡頭了。我慌忙在土壁上摸索,抓到了那根救命的繩梯,三步并作兩步爬了上去。
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爬上地面,出洞后又向前沖了幾米,才腿一軟,坐倒在地。
此時四周一片寂靜,連鳥叫的聲音都沒有,漫天的星斗讓我的心情稍稍地平靜了些。
我坐在地上喘著粗氣,足足有四五分鐘才平復呼吸。我慢慢地站起來,此時我才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小唐呢?
他還在洞里。
他并沒有爬上來。
我趕忙跑到洞邊,趴在地上,伸頭往洞里面看。地洞里面黑黝黝的,什么都看不見。
我鼓起勇氣,向洞里面喊:‘小唐!小唐!唐右兵!唐右兵……’
地洞深處立刻也傳來了聲音,我大喜,又喊道:‘小唐,你在哪里?’喊了幾聲。我仔細聽了一會兒,很失望,原來那是洞里面反射我的回音。
我轉(zhuǎn)身到旁邊的工具箱里面找到一個軍用的手電筒,不銹鋼制的,有我小臂那么長。不但可以照明,遇到危險還可以防身。我?guī)е蛛娡,又攀著繩梯下到洞里面。我不可能把小唐丟在墓里面自己一個人跑掉,我不是那么不夠義氣的人。不管小唐在墓里面遇到了什么,他受傷也好,昏過去也罷,我有這個責任把他救上來。
我順著繩梯爬到洞底,打開手電筒的開關。電筒立刻發(fā)出強光來,把地底的隧道照得通亮。
我一邊喊著小唐的名字,一邊向墓室走去。這十米的路我走得異?謶。
來到墓室,我用手電筒來回地照了照。可奇怪的是,小唐居然不在墓室里面!
我在盜墓這行干了二十年了,還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怪事。我把墓室里仔仔細細地照了照,又回身把隧道來回照了一遍。哪有小唐的影子!
小唐居然消失不見了!
我又回到墓室里面,我看著那個半人多高的黑色棺材。我記得之前,我和小唐把棺蓋掀開來的,可為什么現(xiàn)在棺蓋又蓋上了呢?這是怎么回事?
我一步步逼近那個棺材,伸出手,用力把棺蓋推開。
我用手電筒照向棺材里面。
出人意料的是,我看到了小唐的臉,他睡在棺材里面,正張大眼睛瞪著我。
可是他的眼睛里沒有瞳孔,完全白色的。
我大驚道:‘小唐,你怎么啦!’
我話音未落,小唐忽然坐了起來,他的動作奇快,完全不像正常人。他忽然伸出雙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他的力氣大得驚人。他居然掐著我的脖子,把我提了起來,雙腳離地。
我完全不能呼吸了,眼睛冒著金星,我想叫小唐松手,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他的雙手像兩把鉗子一樣想要把我的生命從咽喉里面擠出來。
我拼死掙扎,不斷地踢打著他,可他仿佛石頭人一樣不為所動。
死亡不可避免地降臨,在我喪失生命之前,我使出了最后的力氣,用那把軍用手電筒砸向了小唐的嘴。
小唐的兩顆門牙被砸掉了。
在我最后的意識里,我看到小唐忽然獰笑起來,他沒有門牙的笑臉十分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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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師傅”說到這里,忽然停了下來。
他望著我,咧嘴笑了,沒有門牙的笑臉十分的可怖。
“你現(xiàn)在應該知道我是誰了吧!我就是那個唐右兵,那個被怨鬼附身的唐右兵,我殺死了張繼來。”他用咝咝的嗓音說著,跳動的火光映到他的臉上,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ㄍ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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