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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珠
華燈初上,車流潮水般涌上A市最負盛名的金融大街。最后一抹殘陽伴著金融大街上千百個閃爍的紅光消失在W洲際酒店的后方。
今夜的W洲際酒店星光熠熠,映照得東邊一輪圓月也暗淡了三分。三層的主宴會廳中,相比往日平添了一些井然有序的忙碌。半小時后,拉爾夫第105期拍賣會將在這里隆重舉行。金色的香檳酒塔,金色的三腳燭臺,金色的裝飾流蘇,金色的氣球花束……即使現(xiàn)在宴會廳中的一切都看起來璀璨奪目,也將無法與今夜的主角——媚珠——爭輝。
宴會廳中已有數(shù)十位特邀前來參加拍賣會的商界名流入場。觥籌交錯間,沒有人注意到,宴會廳上層的落地窗前,一道目光似是漫不經(jīng)心地望著會場中忙于交際的人們。落地窗上,模糊的點點金色與目光主人的容顏交織在一起,將這張本就俊朗到讓人過目不忘的臉映襯得似真似幻。一身筆挺的西裝更是助他周身的英氣直掠人心。須臾,這道目光定格在宴會廳一角的韓離身上。韓離在酒塔和餐臺之間慢慢踱著步,借著舉杯喝水的間隙不動聲色地檢查展示柜正上方的監(jiān)控設(shè)備是否正常運轉(zhuǎn),同時也細心留意著每一個參會嘉賓和工作人員。
韓離不得不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
兩周前,拉爾夫拍賣行總部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中揚言,將在拍賣會現(xiàn)場眾目睽睽之下竊走媚珠。拉爾夫拍賣行執(zhí)行總裁祁欣思量再三,認為寧可信其有,便秘密指派拍賣行首席安全官韓離前往A市暗中協(xié)助本期拍賣會的安保工作。知道韓離前來協(xié)助的內(nèi)部人員不出五人,這是為了能在保證拍賣會順利舉辦的同時避免消息泄露而打草驚蛇。
落地窗前,男子眼波微轉(zhuǎn),隨即抬腕看了一眼時間。他又盯著韓離的身影思量了幾秒鐘,便轉(zhuǎn)身下了旋梯,向主宴會廳走去。
韓離將場中五十余個監(jiān)控攝像頭檢查完畢,倚著距離展示柜最近的吧臺,一邊繼續(xù)呡著半杯清水,一邊環(huán)伺四周。這時,展示柜前一個漂浮前進的氣球引起了他的注意,氣球下尾系著一個綁著紅色蝴蝶結(jié)的黑色絲絨卡片,顯然是有人刻意為之。韓離正要拿出手機,安排人手前去查看,身后一個明快而不失磁性的男聲讓他手上的動作微微一滯。
“嗨。”
韓離轉(zhuǎn)過身,看清聲音來源后,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他迅速調(diào)整呼吸,回道:“有事嗎?”
“你好,我叫柴芮,是今年剛?cè)肼歍J國際的珠寶設(shè)計師,總監(jiān)老師臨時有事才把機會給了我,讓我替他過來。這是我第一次參加這么大規(guī)模的拍賣會,有點兒緊張,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能不能一起說說話,交個朋友好嗎?”
突如其來的搭訕讓韓離本能地提高了警覺。但他轉(zhuǎn)念一想:“這次是秘密行動,身份泄露的可能性極低,并且即使被匿名信的作者識破了身份,他也應(yīng)該想盡辦法離我遠點,不引起我的注意,怎么會如此大膽地跑到我面前來套近乎?”況且,此人雖然帥得人一臉鼻血,但是眉宇間難掩青澀,緊張局促的神情也不像是裝的,回絕得太干脆太生硬總歸讓人于心不忍。
“你好,我叫韓離,慕名而來,為了一睹媚珠真容。”
“哇,那你一定很了解媚珠吧?聽說媚珠的名字不是隨隨便便取的,也有很多關(guān)于媚珠的離奇?zhèn)餮,這些都是真的嗎?”
韓離接受秘密任務(wù)后,做了大量準備工作,自然也包括調(diào)查媚珠的背景,多少也聽說了一點關(guān)于媚珠的傳說,不過他向來只相信證據(jù),對這些撲風捉影的事情絲毫不在意。一問一答間,兩人的話題就這樣從媚珠一路延伸開去。
柴芮不俗的談吐和眼角嘴角的笑意在韓離看來散發(fā)著危險的信號,讓他既不能輕易移開視線,又不可避免地想起與前女友分手的時候?qū)Ψ綗o理取鬧地指控他是不是因為喜歡男人才對自己這樣不理不睬。
柴芮叫住了托著香檳經(jīng)過的服務(wù)生,從托盤上拿了兩杯香檳,把其中一杯放到韓離手中。兩杯香檳碰撞,發(fā)出一聲清脆的響聲,瞬間將韓離從胡思亂想中拉回現(xiàn)實。
柴芮見韓離似乎剛神游歸來,笑了一下,說:“很高興認識你。拍賣會快開始了,我去一下洗手間,免得一會兒錯過媚珠亮相的重要時刻!
“嗯,好。”
看著柴芮的背影,韓離又出了一會兒神。場中的背景音樂突然戛然而止。直至清脆的銅鈴聲響起,韓離才意識到自己又開了小差,苦笑了一下,仰首將手中的香檳一飲而盡,融入向展示柜聚攏的人群之中。
主持人簡短的開場白后,拍賣會正式開始。媚珠亮相前,作為鋪墊的五件拍品都以不溫不火的價格成交,總共用時不到40分鐘。韓離的視線依舊時不時在形形色色的臉龐間穿梭。只是在這個過程中,多了點兒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目的性。
終于,主持人宣布,接下來,將拍賣今晚的最后一件拍品,媚珠。燈光全數(shù)亮起,無數(shù)熒光紙片如點點星光從天而降,現(xiàn)場掌聲雷動。柴芮邊鼓掌邊抬頭,一束燈光打在他的側(cè)臉上,在脖頸間投下一片陰影,精致的下顎線條仿佛是經(jīng)哪位匠人的巧手精心雕琢過一樣。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抬眸微笑閱遍場內(nèi)繁華的時刻,他也成了韓離眼中最獨一無二的風景。
掌聲漸稀,燈光緩緩暗去,只留下幾束追光燈,聚焦在展示柜以及從樓梯通向展示柜的甬道上。司儀手捧媚珠走下樓梯,將媚珠的底座高舉至眉間以便參會嘉賓可以提前一睹媚珠芳容。所有人屏住呼吸,人群的半徑再次以展示柜為中心收攏了半米。司儀來到展示柜前,鄭重地將媚珠緩緩放入展示柜底部的卡槽中。就在媚珠底座完全插入卡槽的瞬間,刺耳的警報聲響徹整個宴會大廳。
“這媚珠是假的?!”
“不知道啊,怎么是假的呢?”
質(zhì)疑聲、哂笑聲、咒罵聲此起彼伏。眾人紛紛交頭接耳,也在左顧右盼,等著圍觀拉夫爾拍賣行如何應(yīng)對這突如其來的危機。人群中,柴芮劍眉微挑,杏眼微瞪,薄唇抿成一線,似乎也在為這場變故感到驚訝。但這個表情持續(xù)不過一秒鐘,眼角和嘴角的笑意又重新回到他的臉上。他緊盯著半場之外的韓離,就像一只耐心的獵豹,悄悄隱藏在陰影之中,享受著獵物從悠然自得到驚慌失措的整個過程。
短暫的震驚過后,韓離轉(zhuǎn)身大步走向樓梯下方的指揮室,找到本場拍賣會的負責人史良,調(diào)取出全部監(jiān)控畫面。宴會廳內(nèi),人群躁動不安,五六名參會嘉賓圍住主持人,要求主辦方立刻給出一個明確的說法,場面滑向失控的邊緣。韓離緊緊盯著監(jiān)控畫面,不放過任何一點風吹草動,心里有個聲音一直在說:“千萬別是他,千萬別是他!
與此同時,史良立即向總裁祁欣致電匯報媚珠失竊的情況,請示下面如何處理場內(nèi)的棘手問題。祁欣聞言,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先向大家致歉,安全護送在場的特邀嘉賓們離開,然后報警。半小時內(nèi)給我回電匯報你們的調(diào)查進展!
史良掛掉電話,對韓離說:“這邊交給你了,我去場內(nèi)安撫一下嘉賓情緒!
“知道了”,韓離頭也不回地答道。
場內(nèi),史良上臺宣布:“由于不可控因素,本場拍賣會到此結(jié)束,衷心感謝大家的到來,對剛才的突發(fā)狀況向大家報以最誠摯的歉意。請大家給我們一點時間,屆時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復!
場下一片嘩然?磥,媚珠失竊已成為不言自明的事實。
場內(nèi)傳到指揮室的噪聲逐漸降低。突然,位于酒店五層的17號監(jiān)控攝像頭捕捉到了一個玫紅色的背影。韓離的目光一凜,瞳孔驟然收縮!熬谷徽娴氖撬 表n離隨即通知所有安保人員前往酒店五層,務(wù)必阻止此人離開酒店。在轉(zhuǎn)身離開指揮室的瞬間,韓離用余光瞥見監(jiān)控屏幕上,此刻已經(jīng)占據(jù)整個屏幕的17號監(jiān)控視頻中,玫紅色的身影轉(zhuǎn)過身來,邪魅一笑,仿佛正在跟指揮室中的自己對視。韓離抓起外套,奪門而出,向五層飛奔而去。等他趕到時,走廊上空無一人,523房間大門敞開,只有獵獵寒風從房間內(nèi)洞開的懸窗處不斷灌入。韓離退出房間,扶著走廊的雕花護欄,凝視天井上方從十層天花板傾瀉而下的巨型水晶吊燈。
“你是誰?你究竟有什么目的?”韓離瞇起眼,眼前水晶燈柱搖曳的流蘇間,慢慢浮現(xiàn)出柴芮燦爛明艷的笑顏。
韓離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指揮室,史良立刻迎了上來。
“我們中計了。要在五十多個攝像頭和兩百多個人面前掉包媚珠,需要利用場館里邊的電腦系統(tǒng),侵入鑒定室里的電腦終端!表n離艱難地開口。
史良接著說道:“鑒定室的安保人員說,拍賣會剛開始,有個年輕男子以你的名義進過鑒定室。安保人員都是拍賣會開始前一個小時才被告知總部派了你過來暗中協(xié)助,但是都沒見過你本人,見那名男子手里拿著身份卡,又非常氣定神閑,就沒想到有詐!
“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都清楚了。責任都在我。向祁總匯報吧!
史良剛想開口安慰韓離兩句:“是對方黑進鑒定室的系統(tǒng),還刻意接近你拖住你,不讓你有分身的機會。和這樣實力過硬又劍走偏鋒的大盜較量,輸贏都在情理之中。”還沒等史良開口,他的手機就不安地震動起來。半小時過去了,總裁祁欣的電話如期而至。
“祁總!
“嗯,事情查清楚了嗎?”
“是的,已經(jīng)查清楚了。竊走媚珠的是一名25歲左右的年輕男子,自稱柴芮,是TJ國際今年新入職的珠寶設(shè)計師,今天代替總監(jiān)來參會。但是我們向TJ國際的珠寶設(shè)計部總監(jiān)核實過了,他根本沒有收到我們寄出的邀請函。這名男子在拍賣會開始前侵入了鑒定室里的電腦終端,復制了韓離的身份信息。但是復制他的身份信息需要花點時間,所以如果可以拖住他的話,就會產(chǎn)生一個時間差。這名男子便在拍賣會開始前30分鐘左右刻意接近韓離,直到拍賣會開始后才利用復制的身份信息進入鑒定室,偷換了媚珠。”
“出現(xiàn)問題,責任由誰來承擔?”祁欣的語氣依舊平靜得像無風的湖面,聽不出半點波瀾。
史良看了一眼韓離,接著說道:“我和韓離都有責任,24小時之內(nèi)給您一個滿意的答復,否則任您處置!
祁欣又交代了史良幾句,史良連連稱是,之后掛掉了電話。
“走吧,去我那兒,從長計議!
韓離點了點頭,與史良一前一后走出指揮室。
史良的住處位于A市高新區(qū)的深處,是5A風景區(qū)山巒腳下一個的高檔小區(qū),獨棟別墅掩映在層巒疊翠之間,取盡天地之靈氣,但踏入室內(nèi)的瞬間又會感受到濃郁的現(xiàn)代氣息。
開門聲一響,史媽媽就系著圍裙從廚房快步走到玄關(guān)。
“回來啦?又這么晚,也不知道往家打個電話。外套給我吧。哎,這位是?”
“拍賣會出了點兒狀況。這是我同事韓離。”史良看了眼媽媽身上的圍裙,笑道:“媽,跟你說過上千遍了,你把家里的活兒都干了,你是準備讓吳嬸失業(yè)嗎?”
“哪有哪有,這么大個房子多少活兒呢,她一個人哪兒干得完,我就是做了頓飯而已。再說了,不是你昨天跟我說想吃紅燒排骨了么。”
“是是是,您說得都對!
史良轉(zhuǎn)身對韓離說:“來吧,先吃點兒東西,休息休息,吃飽了才能應(yīng)付接下來的事兒。而且,我媽做的紅燒排骨真的很好吃!
韓離一頓飯吃得味同嚼蠟。雖然史媽媽的廚藝確實很好,此刻他卻無心細細品味,不由對辜負了老人家的一片心意深感內(nèi)疚。
剛落筷,門鈴聲就迫不及待地響了起來。史良打開手機,看清來人,按下了屏幕上的開門鍵。
是史良的助理帶來了柴芮的調(diào)查資料。
助理將一個牛皮文件夾展開放到韓離面前。
“這個是您要的資料。”
韓離雙眉緊鎖,一行一行看得頗為仔細,生怕漏掉一絲線索。
還未等韓離把資料看完,他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屏幕亮起,提示他有一條未讀短信。
韓離打開手機,來信是一個未知歸屬地的陌生號碼,只有短短一行字:“一小時內(nèi)趕到CoCo,媚珠還你。你自己來。”
韓離問史良:“CoCo是什么地方?”
史良略感驚訝:“是A市最大的夜總會。你突然問這個干嗎?”
韓離把手機推給史良。史良沉吟半餉,“怎么辦,要不要和警察聯(lián)系?”
“不了。他既然說讓我自己去,想必是有很多耳目在盯著,如果警察去了,他一定不會露面!
“你一個人可以嗎?不會是什么圈套吧?會不會有危險?”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我們在明,他在暗。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你的車借我用用!
“好吧。有什么情況隨時聯(lián)系!
夜色中,一輛黑色轎車駛出小區(qū),沿著來路疾馳而去。
韓離雙手緊緊握住方向盤,腦中設(shè)想了一會兒與神秘人見面后的無數(shù)種可能。事到如今,他還是不愿把那張英俊純凈的臉和拍賣圈里臭名昭著的“Little R.”聯(lián)系在一起。過去三年間,“Little R.”作案二十余起,但目標大多集中在海外流失文物的拍賣會上,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國內(nèi)作案,目標還是這么一顆小小的媚珠,它的價值縱然不菲,卻也遠遠不及那些動輒擁有上千年歷史的珍貴文物。
“你這樣做,究竟是為了什么呢?”
韓離把車開得飛快,出發(fā)不到20分鐘就把車停到了CoCo門前。他把車鑰匙遞給門口的服務(wù)生,徑直向里走去。
一層的舞池內(nèi),燈光忽明忽暗,音樂聲震耳欲聾,擠滿了衣著單薄忘情扭動的男女。韓離從他們身邊擠過,一雙鷹眼滿場搜索那個讓他念念不忘的身影。似乎是一種本能,韓離很快就在舞池周圍的卡座里發(fā)現(xiàn)了柴芮。也許是感應(yīng)到了這股來者不善的強大氣場,柴芮放下酒杯的同時也看向了韓離,左側(cè)嘴角牽動出一張狂媚的笑臉,與三個小時前簡直判若兩人,眼神里充滿了挑釁的意味,仿佛在說:“你終于來了!
韓離走到卡座前,在左側(cè)的沙發(fā)上坐下。柴芮隨即抬顎示意卡座里的其他人離開。柴芮旁若無人地伸了個懶腰,雙手放下時自然地環(huán)住支在沙發(fā)上的左腿,笑意盈盈得看著韓離,卻一點沒有先開口的意思。
韓離回看了柴芮一陣,長舒了一口氣,敗下陣來,先開口道:“我按你說的來了。媚珠在哪兒?怎么樣才能還給我?”
柴芮噗地一下笑了,好像韓離剛才講了一個特別好笑的冷笑話。
“你就不好奇為什么我大費周章地把媚珠偷出來,卻這么快就要還給你?”
“愿聞其詳!
柴芮摘下左手中指的戒指,拿在手里摩挲把玩,并不著急繼續(xù)剛才的話題。他笑得比剛才更加放肆不羈,左手環(huán)膝,右手把戒指舉到眼前。
韓離就這么直直地看著眼前人,一邊提防著柴芮突然發(fā)難,一邊腹誹為什么自己對這樣一個人竟提不起一丁點兒恨意。
柴芮閉上左眼,僅用右眼透過戒指看著韓離,輕咬下唇,以僅他二人可聞的聲音說出了一個字,“砰”。
猝不及防地,曾經(jīng)堅不可摧的內(nèi)心已經(jīng)被眼前人彎彎的笑眼生生地灼出了一個窟窿!
犯規(guī)的表情轉(zhuǎn)瞬即逝。柴芮放下左腿,上身前傾,左手一把扶住韓離的肩膀,右手不知從身上何處摸出了媚珠,虎口夾著媚珠的銀穗子。韓離坐下后始終保持上身微屈,雙肘撐膝,十指交叉的姿勢。柴芮突然前傾,韓離本想后退躲避,但一來被犯規(guī)的表情和突然出現(xiàn)的媚珠分散了注意力,二來柴芮的手勁兒出奇的大,竟沒有給他掙脫的機會。兩人的鼻尖距離不過兩寸,柴芮一邊將視線從韓離的鼻尖緩緩下移,一邊開口說道:“也沒什么,我就是想親自驗證一下媚珠的傳言是不是真的。我現(xiàn)在想讓它物歸原主。媚珠你可以拿走,不過嘛……”
柴芮放開了韓離,重新靠向身后的沙發(fā)靠背,原本躺在柴芮右手手心的媚珠再次不知所蹤。柴芮歪過頭,右手撐著沙發(fā)靠背,用食指的指尖輕輕掃過右側(cè)的眉峰。
“不過什么?”
“你得陪我去個地方,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闭f罷,柴芮重新直視韓離,臉上邪魅笑容依舊,右手下意識地撫摸自己的耳廓。
韓離已經(jīng)猜到那會是個什么地方。他的腦中陷入天人交戰(zhàn)的狀態(tài)。
邪惡的小人說:“去啊,跟他去,趁他不備把珠子搶回來,就算珠子搶不回來,這可是送上門來的,不睡白不睡!”
善良的小人說:“你做人得有點兒底線吧,這可是赤裸裸的桃色交易啊!你的驕傲呢?你的自尊呢?被狗吃了?而且,那可是個男人。
就在韓離緊鎖眉頭旁觀腦內(nèi)兩個小人戰(zhàn)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柴芮突然起身,說:“不想啊,那算了。就當我們沒見過,再見啦!
韓離下意識地一把拉住柴芮的胳膊。兩人都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漫長的幾秒鐘后,韓離站起身來。
“好,我陪你去!
韓離身后那面灰墻原本平淡無奇,突然迸出串串金星,寫著“DO NOT DISTURB”的霓虹燈閃爍著發(fā)出陣陣爆裂聲,逐漸暗淡下去。
韓離尾隨柴芮從CoCo的后門離開,沿著小巷七拐八拐,五分鐘后來到了一棟高層公寓前。期間,韓離不是沒有想過偷襲,不過既然這個人之前可以用一顆以假亂真的媚珠騙過大眾,那么剛才在CoCo看到的也有可能還是假的,想找到真正的媚珠還是需要謹慎為上。
柴芮熟練地刷卡開門,按下電梯按鈕,輸入房門密碼,在兩人進到房間之后反鎖了大門。柴芮右手還留在門把手上,“請”字剛剛說出口,左臂就從背后被人鉗住,整個人被重重地壓在走廊的墻上。
“你到底是誰?為什么找上我?真正的媚珠究竟在哪兒?”
“哎,你放開我,弄疼我了!”
“快說!”
“好好好,我說。你還真是性急呢。不過我們能不能坐下來好好說,這是26層,就大門可以走,就算我想逃也逃不掉啊。”
“別;ㄕ校蝗晃揖蛣诱娓竦牧!
“知道啦,大哥,你好兇哦!
韓離放開了柴芮,柴芮隨手開了燈,邊走向客廳沙發(fā)邊揉著左肩,喃喃自語道:“一會兒要是還這么粗暴,看我怎么報復你。”
柴芮脫下呢子外套,只穿著里面那件印滿碩大字母的薄襯衫!拔,你喝點兒什么?”
“不用;卮鹞业膯栴}!
“哦!辈褴菑谋淅锬贸鰞晒尢K打水,揚手將其中一罐扔給韓離,兀自打開了另一罐。仰頭,蘇打水帶動喉結(jié)一起一伏。韓離看在眼里,差點兒忘了自己究竟是干什么來了。
“哈,舒服。你問我什么來著?”
“……”
“哦,想起來了。我是誰,為什么找上你,真媚珠在哪兒,對吧?”
又來了,只要柴芮一笑,韓離就覺得自己狠不起來。心想:“既來之,則安之,反正他也跑不掉,姑且聽聽他怎么說!
“明知故問!表n離坐在了沙發(fā)的右側(cè)。
“我是誰,剛見面就跟你說過了。為什么找上你,一會兒你就知道了。至于真媚珠呢,就在這里!
說著話,柴芮繞過沙發(fā),坐到韓離對面的茶幾上,右手從胸前的襯衫口袋里捏出一串銀穗子,下面嵌著的媚珠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我怎么知道這個是不是真的?”
“這個好辦,一試就知道了。伸手!
韓離腦海里蹦出一百萬個黑人問號臉,但是還是下意識地配合柴芮的指揮,伸出了左手。就在他思考“這要怎么試”的時候,柴芮把手上的媚珠死死按到了韓離的手心,躍上沙發(fā),雙腿跨跪在韓離身體兩側(cè),左手攬過韓離的后腦,強迫他看著自己。
“就這么試!
還沒等韓離反應(yīng)過來,唇上就附上了一片柔軟。韓離驚得睜圓了雙眼,猛地深吸了一口氣。
韓離心想:“糟糕!
酒精味兒混合著淡淡的薄荷香氣灌進韓離的鼻腔,韓離僅剩的一點理智還能分辨出這就是柴芮身上特有的味道,血液一點點沖破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線,把內(nèi)心那些自欺欺人的高墻沖得七零八落。
韓離閉上了眼睛,迎合著柴芮的親吻。房間內(nèi)的呼吸聲逐漸粗重,偶爾傳出一縷微不可聞的呻吟。柴芮居高臨下地看著韓離,眼角嘴角的笑意又爬了上來,他一路吻過韓離略帶胡茬的下顎,緊致堅毅的側(cè)臉,最終停留在他薄而敏感的耳垂上。
“嗯……知道為什么找上你了吧?”
韓離聞言一把撈起柴芮,把他扛在自己肩上,直奔臥室……
凌晨3點。柴芮悄悄起身,在衣帽間換好衣服。臨走前,他把兩人始終緊握的媚珠放在床頭柜上,點燃安神熏香,輕輕吻了一下韓離的額頭。
“我走了,你知道怎么找到我!
天空,亮起,又暗下。
“命定之人在圓月之夜手執(zhí)媚珠,便能洞悉彼此心意,一生一世堅貞不渝……”
韓離猛然從床上坐起,胸口劇烈地起伏,腦中回響著那句關(guān)于媚珠的傳說。床的左半邊空空如也,沒有一絲余溫。臥室內(nèi)漆黑一片,僅從窗簾的縫隙漏進來些許光亮。
韓離掃視四周,瞥見床頭的電子鐘上顯示著“19:28”。
“我……怎么睡了這么久。”
此時此刻,埃塞俄比亞境內(nèi),一輛卡其色的切諾基在一條人跡罕至的土路上飛馳。柴芮一身黑色皮裝,單手駕駛,宛如從西部電影中走出來的角色。車輛駛過,成群的羚羊驚起,四散逃竄,它們驚慌的模樣讓柴芮想起了他昨晚獵到的獵物,左邊嘴角再次上揚。
“這會兒,也該醒了!
韓離拿起床頭柜上的媚珠,沉思片刻,撥通了祁欣的電話。
“祁總,是我。媚珠找到了。”
“嗯。我知道你一定可以。”
“謝謝祁總。還有,對不起,我決定辭職了!
祁欣沉默了一下,“如果是因為昨天的失誤,大可不必!
“不,是我找到了比保護拍品更重要的事情!
說罷,韓離便掛斷了電話。
韓離把玩著媚珠,原本緊鎖的雙眉逐漸舒展。
“沒錯,我知道怎么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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