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赤龍紋
9歲,于殿前見一襲蠻族華服的他緩緩抬首,清秀羸弱似女子,微卷金發(fā),面白如雪,那雙蒼藍的眼若水中龍鱗,但卻是死龍之磷見不到光影閃爍。父王告訴我,他是西陸蠻族的二皇子,也是送來的質(zhì)子,自幼病弱, 13歲。
雖是質(zhì)子,于宮內(nèi)走動到也不受過多限制,他住的雪鸞宮離我這里只隔一座花園,卻極少見他,只偶見他攜著侍從坐在園中池畔,眼望池中若有所思。每每他都能發(fā)現(xiàn)我在看他,揚起一張笑臉卻總是茫然無光的眼神,我則只來得及對他笑笑便被乳母拉出花園!靶U族都是豺狼之心,這質(zhì)子病弱無神更不知攜著什么災(zāi)禍,公主萬不要被他惑了……”乳母不厭其煩地反復(fù)對我說教,她入宮前夫兒皆為蠻族所殺,也難怪如此敏感,而我卻也從未上心,更不覺這質(zhì)子有何不好,卻是病弱孤單有些讓人傷心。
質(zhì)子體弱,卻是有禮好學(xué),來朝三年書畫琴棋無一不通,也做得詩文,身材高挑,面龐秀麗多添了些棱角,換著東陸服飾也竟有我朝貴族風(fēng)范,又西境戰(zhàn)事已休多年,父王對其到也很是憐愛,不時和我打趣:“他若不是蠻族,身子不弱,招做駙馬倒是不錯。”年幼的我聽此只是吵嚷著拒絕:“父王怎就這樣隨隨便便想把別人招做駙馬,也從不問問兒臣的意見!备竿跣Χ徽Z,隨即又總是嘆息:“這不是招不了么,急什么!
次年西陸獻良駒一匹,黑身白蹄,眼烏珠卻閃藍光,馬雖未長成,已是腱肉隆起、長鬃掩頸、聲似龍吟,喚作踏雪烏龍。父王將其賜予西陸質(zhì)子,宮中侍臣私下嘆如此良馬竟予病弱之人,惋惜者不在少數(shù)。
再一年春,西陸王疾病殂,大皇子繼位,其人有勇無謀,再掀西境戰(zhàn)事而多敗于我朝,但卻是屢敗屢戰(zhàn),我方亦不斷折損兵將,邊境百姓更是苦不堪言。于是宮人碎語多咒罵蠻族,父皇便安排時日遣人帶質(zhì)子去獵場看人騎射散心,初學(xué)騎射的我亦一同前往。
路上武師私下告訴我,西境連傳捷報,西拓疆土百余里,蠻族人心已亂,父王欲近日遣重兵直取其都,一鼓作氣吞并其國,滅國講斬草除根,這質(zhì)子雖弱卻聰穎,又蠻族皆狼子之心,足以為患,到時必將斬殺。又囑咐我,公主乃王之獨女,將承王業(yè),須曉大事,于此事不可走露風(fēng)聲,雖說即使被質(zhì)子察覺也無礙于斬殺之。我暗暗點頭,看著走在前面的質(zhì)子,心里似被什么窒住一般。
到了獵場,眼前倒是風(fēng)和日麗,鳥啼鹿鳴,狐行兔跳,雖也知道西陸失利,此時此景質(zhì)子卻也顯得比往日開心一些。我尚拉不起大弓,只射兔子雉鳥,每每射中便見質(zhì)子向我拍手而笑,神采比往日飛揚不少,眼神寂寥卻也多點光彩,除此外他也只是騎在踏雪烏龍上看我們騎射,莫說拉弓,他是連策馬急行都少有的。
“什么時候有了蛇雕?”武師拉弓搭箭,所瞄之處一只不大的蛇雕遙遙飛來,錚一聲弦響,箭向雕身飛去,那雕空中一個翻旋竟是躲了過去,須臾已到五步之內(nèi),只見那雕腳上一只金環(huán)在日光下亮的刺眼。
“不好!”武師大叫,未及再做什么反應(yīng),雕向質(zhì)子方向嘯叫一聲遂旋身朝來路而去,同時只聽布隨風(fēng)響,再看質(zhì)子已甩脫了東陸寬袖長袍,露一身蠻族精短服飾,身旁侍衛(wèi)手未按刀,刀已被質(zhì)子抽去,當(dāng)年隨質(zhì)子入朝的兩個諾諾的蠻子也從衣內(nèi)抽出蠻刀,碧眼竟如餓狼般閃出兇光,身形仿佛也大了不少,說時遲那時快,一切皆在須臾間。人多馬多,遠處侍衛(wèi)用不得弓;事出突然,人慌馬亂,近旁侍衛(wèi)刀未出鞘已是人頭滾于馬下或者胸腹間血如泉涌,三個蠻人身前也現(xiàn)出一片空當(dāng)。于是遠處兵士放箭,卻多射在馬和馬駝的尸身之上,他三人以刀隔箭,竟甚顯輕松,同時策馬向我這邊奔來,烏龍長嘶,高出尋常之馬一頭有余,長鬃飛舞,婉若游龍,所過之處坐騎見之無不避退,未及退走者和兵士或被質(zhì)子斬于馬下或被烏龍撞翻踏倒,無人能阻。
“快帶公主先走!”武師一鞭打在我馬上,坐下赤虹嘶鳴疾奔,帶我沖向獵場深處,余下騎兵護在我身后,剩下兩騎及十余步行兵士與武師一起阻住那三人。
我腦中發(fā)懵,只聞身后刀砍肉身之聲,奔出十?dāng)?shù)步一聲脆響,回頭,越過護衛(wèi)見武師蒼月寶劍竟從當(dāng)中折斷,劍尖插在地上。下一刻,看不清質(zhì)子怎么揮的刀,武師從右肩被劈做兩半,□□青馬腰塌腸落,不及嘶鳴已滾倒在地。另兩騎也身首分家,馬則拖著尸體跑遠,十余步兵只剩一半,兩個蠻族侍從也倒在地上。烏龍奔來,四蹄染血,質(zhì)子蒼白的臉上淌著別人的鮮血,與我對視嘴角一抹笑,第一次見他眼中如此有神,就像看著到嘴獵物的豺狼,烏龍黑色的長鬃、質(zhì)子及肩的金發(fā)風(fēng)中亂舞。
跑不掉的!不必刀刃相見,身后騎兵的坐騎不顧嚼子勒得嘴角淌血皆瘋了一樣四散奔逃。
也好,不會再多死人了,我惘然地側(cè)身拉弓放箭,正瞄著他的眉眼,瞄準(zhǔn)了也射不中的箭,被他輕易地以手阻住。他笑一笑,像是看著抓下掙扎的老鼠的貓,額前金發(fā)上還淌著血,看不清他的眼。
烏龍沖到我的赤虹身側(cè),作勢斜向前要阻住赤虹去路,赤虹此刻怕是只剩一個“驚”字,人立而起,我松韁墜馬之際被他一只手拎上烏龍,眼見著赤虹重重倒在地上,眼角崩裂嘴中淌血,再無半點氣息,竟是死了。我手摸向腰間,他拿一物在我眼前晃動,正是我的短刀,他在我身后笑說:“你還真是危險呢,小女孩玩兒刀做什么,我先替你拿著了。”從未發(fā)覺他的聲音是如此清朗,而我聽了則不自主地在他馬上瑟瑟發(fā)抖,驚懼之余更覺丟臉。
散走的幾騎終于勒馬回來,離烏龍十步開外,馬已不肯近前一步。質(zhì)子將染血長刀插在蠻服腰側(cè)皮帶上,一手扼住我的喉嚨,緩緩道:“回去通報,不可阻我去路,否則她死!鼻謇什皇С练(wěn),透王者之氣,這是那個柔弱似女子不能騎射的質(zhì)子么?自始就是個騙局嗎?我轉(zhuǎn)不過頭,看不到他的表情。
“還不快去通報?與你們兵刃相見,傷得她我可不管!泵鎸γ婷嫦嘤U的兵士,他言語中透著輕蔑。手一刻未離我的喉嚨,微溫不熱的手,都說蠻族如蛇蝎冷血,竟似是真的,雖尚未加力,但一用力怕是來不及憋死骨頭就先斷了吧。
終于一騎策馬而去。
他就這樣與剩下的人無言地對立了約莫半個時辰,然后一緊韁繩:“差不多了吧!痹僖凰闪Γ瑸觚埓蟛杰S出,直向場外去了,兵士不敢妄動。
路線似乎早已定好,他專挑無人小路。
“你信他們會為了我放走你?我朝沒有皇儲也可另選別人繼位的。”
“我賭他們要留下你!
“為什么?”
沒有回答,良久他說:“以后你會知道的!
“他們信你會讓我活?”
“你父王信!
“為什么!
“這個以后你也會知道!
“你會讓我活嗎?”
“我的回答你會信嗎?”說完他朗聲而笑。
過關(guān)之時果無人相阻。烏龍日行千里,兩日便至北方大漠前的哨卡,兩日來我與他飲溪水食野味夜行之時難擋困意偎在他身上瞌睡,倒也安然,不曾想他除了打火石水袋之外竟還帶了鹽塊和調(diào)味料,對此真是不知該做什么反應(yīng)才好。
過卡五十里,見前方六個蠻人策馬而來,此外還有一無人騎的馬。六人近前下馬對他行禮,想是來接應(yīng)的。
“前方大漠,你就不必過去喝風(fēng)吃土了!闭f著他把我拎上那無人騎的馬。
“沒了人質(zhì)你怎么過關(guān)?”
“這好像不是你該考慮的啊?”他似是覺得我很有趣的樣子,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fā),那笑竟顯得溫柔,飽食的獸的溫柔嗎?
“前方自已安排好了,有這六騎也足夠了,”他又說到,繼而傲然一笑:“我和烏龍也不是吃素的!
我無言,那日血雨還歷歷在目,眼前這六騎,人是高手,馬不及烏龍也是常人難馴的烈馬,況他也肯定是有萬全準(zhǔn)備,我多慮什么?……我又為什么要替他多慮?
正自覺莫名,旁邊一個蠻子對我坐下這馬一指哨卡方向,繼而在它頸上一拍,這馬就跑了起來。
我正驚愕,聽那質(zhì)子大聲說:“它自會送你回去!痹倩厣,那七人已轉(zhuǎn)馬絕塵而去。
這馱我的馬竟真靈了似的徑直跑回了哨卡,遂我被接回了王城。
與父王提起路上兩日來的經(jīng)歷,他時而點首,似是了然,對質(zhì)子放我回來也毫不驚訝。我問父王為何放他回去,父王不語,至于問起為何他說父王信我可以活,父王一笑很是高興的樣子,說不想他竟也看透了,繼而嘆息,之后對此事再無多言。我落得一頭霧水……
四日后,西北邊關(guān)傳報:質(zhì)子三日前攜人破關(guān)而出,外有接應(yīng),駐守兵士死傷過半。
次日,西境戰(zhàn)場傳報:蠻族忽士氣大振,勢若虎狼,反奪回疆土三十里。另傳其因為:質(zhì)子破關(guān)當(dāng)日,蠻王城內(nèi)瑞獸降于質(zhì)子故宮殿頂,無讓任何人近其身,昂首遠望,似待二皇子歸來,瑞獸乃盛世之兆,故蠻人士氣大振。
再過一日,又傳報:蠻族二皇子弒其兄得位,稱羽狼王,一日內(nèi)蠻族上下皆服順。瑞獸下殿頂與其甚親近,遂養(yǎng)于其宮內(nèi),以豹、狼、人尸為食。
之后西境蠻族軍容大振,又添烈馬鐵騎千余,傳是擁羽狼王者所馴,可以一當(dāng)十。羽狼王親自領(lǐng)軍半日,東陸馬見其烏龍避之憂恐不及,羽狼王下馬指我方為首大將與之單戰(zhàn),不過瞬息將我將斬為兩□□狼王半身濺血,后竟手拂臉上血污送至嘴邊舔舐,冷笑似鬼,我軍見狀逃者甚多,后言逃者問斬方止,但軍心難振。
所幸不知為何羽狼王未再親上陣前,父王又遣強將領(lǐng)兵迎戰(zhàn),而蠻族也只吞回被占疆土即按兵不動。
半月后羽狼王遣使呈信,言五年內(nèi)不動?xùn)|陸,待過五年交兵并國。
自此父王常嘆息,苦笑言莫是天意?又言王女將承王業(yè),須善四藝通文禮,能騎射領(lǐng)萬軍不輸男兒,而國難在即,遂遣良將能士加緊對我的授業(yè)……
只三年,西陸一統(tǒng),極北冰族也被之收復(fù),國泰民安景象,與我東陸對立而居,卻也守諾未犯我邊界。羽狼王被西陸人奉為神明,也終是東陸人眼中待動的惡鬼。
不覺中又過兩年,父王派人精擇100男童100女童贈與東海龍族,換得海龍馬一匹以克制踏雪烏龍。海龍馬乃龍之末裔,雖無烏龍的殺氣,卻透著幾分傲然神威,通身雪白,長鬃長尾無風(fēng)自如浪翻卷,四蹄所踏之處有水印于地,只是上陸一月后需入水三天。另外海龍馬性屬陰,于陸上只許載女子,于是父王將之賜予我。
春末,西陸開始于與我朝接壤處布兵,我朝亦開始增兵邊境,羽狼王飛鷹傳信:兩月后十六日親上陣前開戰(zhàn)。
我領(lǐng)軍尚欠火候,父王腰有舊傷不便上陣,便指一等武官也是我這幾年的武師夜嵐為總領(lǐng),我隨其左右。
十五晚上,西境晴空無星,月輪高懸,我坐在帳前就著月光和遠處燈火拭著長刀,不喜歡燈光,所以我的帳前沒有燈。
明日將再見到他,海龍馬不懼烏龍,我必須能阻住他……
抬眼看見有人向我這邊走來,值班兵士向他行禮,漸進了,原是夜嵐。
他無言地走到離我半步遠的地方,一如往常地沒有腳步聲,與我并排坐下依在帳上,我回刀入鞘沒有看他。
“怎么還不睡覺,明天上陣,公主是怕了么?”
“我不叫你師父,你不叫我公主,見你第一天就約好了的。或者你想讓我稱您為師父了?”我撫著腿上短刀皮鞘,這刀是眼前這人初見我時贈與我的。
“哼……”他輕哼一聲,透著不加掩飾的笑意,然后什么也沒說。
過了一刻,他身子一動,一只手落在我肩上:“明天你只管盯住他,其他的不必管,也勿需多看……騎得海龍馬的只你一人,阻得住他的也只你一人。”
說罷,他手上一沉,站起身來,未看我一眼徑直走上原路,剛行兩步卻又停下背對著我,身影投在我身上,眼前僅剩的光亮隔著他勾勒著他著著輕甲的輪廓:“你可還沒出師呢,領(lǐng)軍不是一般的糟糕,回去兵法學(xué)習(xí)得多加一兩個時辰。”沉默片刻他又道:“還記得出發(fā)時告訴你的那一條嗎?”
“啊?呃,能拖一刻是一刻,拖不住了就跑路。”我沒好氣地說。
“在你這可是至理,全軍就指著你能多拖幾次呢。別看月亮磨刀了,早點睡吧!彼贿呎f著一邊大步走遠……
我輕笑著搖搖頭,起身走入帳中……
干燥的大風(fēng)卷起黃塵,百丈外蠻族大軍裂開一隙,肌肉虬節(jié)的黑色公馬載著它的主人緩步走來,踏雪的四蹄已變踏血,褐紅的血漬滲透進曾經(jīng)雪白的毛發(fā)與蹄鞘,烏黑的皮毛與主人齊肩的金發(fā)在烈日下泛著白光。我與總領(lǐng)夜嵐也策馬緩步向前走去。
相距七丈,夜嵐坐下的逐風(fēng)眼中開始流露不安的神情、鼻中粗響一聲,東陸馬多是閹馬母馬,高它們半頭的西域種馬自是帶著點威懾,更何況是比西域眾馬都高出一頭的烏龍。
那時殿前盈弱的蠻族質(zhì)子,如今不到四年一統(tǒng)西陸的羽狼王,似是察覺到了逐風(fēng)的不安,嘴角一抹笑,收緊韁繩,烏龍靜立不動,我與夜嵐也住馬與其對望。
“不想再一次見面竟是這副樣子!鼻謇实穆曇舳嗔艘唤z滄桑,似是透著溫和的笑,未待我作何反應(yīng)他的目光移到了我的馬上:“海龍馬,龍之末裔。愛民著稱的東陸王也終是以人易物了。上岸人類中只許載女子,真是難為你了!闭f罷他仿佛終于注意到了總領(lǐng),聲音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挑釁:“你就是五年前東陸換上的將領(lǐng)夜嵐吧?聽說也做了公主的武師,驗收成果若是不合我意,今天就代東陸王取下你的人頭!
夜嵐臉上一如往常的平靜,道:“在下正是夜嵐,確也是公主的武師。吾王有話要在下傳于羽狼王,吾王言:羽狼王少年時即聰穎機智過人,騎劍之術(shù)脫俗出眾,年紀(jì)尚輕卻能一統(tǒng)西陸極北,實是千載難遇的王者,西陸在羽狼王治下已是一片盛世景象,如今東西對立,五年無事拜羽狼王之意,是天下百姓之福,望此情此景可長久下去,兩國互相往來為我所欲,不知羽狼王意下如何?”
“相安無事,不若一統(tǒng),你東陸王若愿棄王位將東陸與我,少了大軍混戰(zhàn)我自是愿意,不知可否如此?”羽狼王言出,面上胸有成竹的似笑非笑。
“看來羽狼王的意思是免不了一戰(zhàn)了?”夜嵐握住韁繩的手微微收緊。
還是那樣的輕佻和似笑非笑,羽狼王側(cè)目道:“我有意免戰(zhàn),是貴國不肯接受。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多少人想自稱王,多少王想一統(tǒng)天下?狼可以分群有幾個王,人比狼貪婪,人窺欲的不是一片衣食無憂的獵場,而是整個天下。這是人之所向。沒有靜態(tài)的平衡,對立免不了戰(zhàn)爭,勝者得天下!闭f著他正視夜嵐,一字一句:“你欲靜尚不愿棄國與我,我們被你稱作虎狼之心的蠻子自是要吞了你這塊肉方能靜下心來。”
說著他雙腿一緊,烏龍如離弦之箭直撲過來,身后蠻族也策馬而動,海龍馬巋然不動,逐風(fēng)卻是受了驚得連連后退,同時夜嵐一揮手東陸兵士亦策馬迎敵。
瞬息間他與烏龍已近身前,我手下一動,海龍馬沖至他馬前,兩馬人立嘶鳴如雷,我一手緊握韁繩,另一手抽刀出鞘。兩馬前蹄重重落地,他刀未出鞘隔開我砍去的第一刀。
之后在我看來是毫無意義的對抗,根本不能稱之為對抗。我若實若虛只為了中他要害,而他輕松地一一隔開始終刀未離鞘,也沖著我的要害卻明顯沒有取我性命之意。試探?逗弄?讓我放松警惕?不,光是這樣我已經(jīng)有點吃力了,他殺我易如反掌……
“這時候可不要分神啊。”他笑道。
我當(dāng)開揮到臉前的一刀,勉強可以擋開的一刀,但他使力絕沒有超過七分。
“為什么要這樣?”
“怎樣?”他還是笑,始終在笑。
“五年前你就可以連人帶馬砍做兩段,現(xiàn)在想做什么?!”
他隔開我揮過的幾刀,依舊是笑:“我不想把這么漂亮的人和馬砍成兩段!
我說不清是羞是惱,與他對峙幾刀之后一刀刺向他的烏龍。
只見烏龍馬身一動,未躲反靠,刀身將及烏龍,持刀的手卻被他未持刀的手握住。我順勢將他一拉,另一手抽出短刀刺向他上腹,卻見他握刀的手將刀插回腰間皮套又迅速握住了我握著短刀的手。稍一用力,我半個人歪在了他腰上。
“比以前更危險了,看來夜嵐這個武師還可以,這我就放心了!蔽颐銖娧鲱^,逆著光看不清他的臉,只覺得他還是在笑,接著將我一推,趁我在馬上穩(wěn)住身形策馬走出一丈,他一揮手,立刻有幾個蠻族騎兵擁了過來,我左右招架看他漸行漸遠……
太陽西沉,雙方收兵,我騎著大半個身子染得血紅的海龍馬緩緩走過陳尸淌血的戰(zhàn)場,雙方的人忙著撿回己方的尸體,清理戰(zhàn)場是為了明天再堆滿尸體……血色的夕陽紅不過地上未涼的鮮血……
夜晚,天空被焚尸的煙火染得赤紅,雖在上風(fēng)處也聞得到焦腐的氣味。殺紅了眼的敵人,殺紅了眼的同伴,麻木地砍向別人的刀,四濺的血肉,殘缺的頭顱……是比14歲那年更紅的血雨,這就是戰(zhàn)場么……
“要喝么?”回頭看見夜嵐遞過一壇冰蛇酒,烈但不醉人,適合戰(zhàn)場上喝的酒。
“辣壞自己的心,明天好殺更多的人么?”我看著遠處帳下飲酒的兵士,“我知道,你從來不喝酒!
夜嵐沒有說話。
“我不想領(lǐng)軍,所以學(xué)不好兵法!蔽抑牢以隰[變扭,但我就是變扭。
……良久的沉默之后,夜嵐淡淡的一句:“戰(zhàn)場上動搖,就會死!
“好在戰(zhàn)場上殺人不用思考,活下去,殺人,防止被殺,足夠了,”我笑:“羽狼王不是魔鬼,每個人都是魔鬼!
“你這樣說話別人聽了會傷心的,不過王好像也是這么覺得!币箥箛@了口氣。
“他可以輕易殺了我……也可以輕易吞掉整個東陸……我們……”
夜嵐打斷了我的話:“每個人都知道結(jié)果,但站在這里的人都不愿意相信這個結(jié)果。堅持一個愿望,哪怕是給別人的一個愿望……別的……再說吧……”說完,夜嵐將一壇酒扔進篝火離開了。
接下來一個月,羽狼王和烏龍光是站在陣前,東陸的騎兵就銳氣大減,西域人阻住我根本無法近前,近了也沒有意義……就這樣節(jié)節(jié)敗退……
又過兩月,父王招我回宮,兩軍免戰(zhàn)旗高懸,議和聯(lián)姻謠言四起……
果不其然,羽狼王不久前飛鷹傳信,言可停戰(zhàn),條件是東陸立我為王位繼承人然后做其妃嫁入西域。
依規(guī)矩,繼王位者不一定要有王族血統(tǒng),但立為王位繼承人的王室獨女或女王與別國王者聯(lián)姻,則女方一國在先王殂時或女王嫁入之際即并入男方一國,除非在先王死前此已嫁王女或其夫死亡。
結(jié)果,普遍的意見是讓我與羽狼王聯(lián)姻,尋機殺之。風(fēng)險不言而喻:我聯(lián)姻后會處于怎樣一種狀況未可知;我有無能力殺之未可知。不過也只有此一辦法,成則挫其銳氣,雖然不成可能會更加激怒其國,但為了前者值得一搏。
朝議完畢,我隨父王進入內(nèi)室。
“你愿不愿去西陸?”父王看著我問道。
“只有這一個機會,我……”
“作為夫婿,鴻狼是個不錯的選擇,你覺得他怎樣?”父王截斷了我的話忽然問道。
“。俊蔽矣行┿等,鴻狼是羽狼王的原名,很少有人提起,父王的問題更讓我驚異。
“如果沒有戰(zhàn)事,如果不是這種狀況,你愿不愿意嫁他?”父王的神情仿佛是在談?wù)撘粯堵仿吠ㄍǖ幕槭隆?br> “我……”我懵了。
父王一笑,嘆口氣道:“他對你有意,你會有機會殺他,能殺他的也只有你!
“父王為什么這么說?羽狼王怎會引狼入室又安安穩(wěn)穩(wěn)的等著被殺?”
“他在這里的時候就喜歡你了,小男孩的心事我怎會不知道。”父王很久沒笑得這么溫柔,繼而嘆道:“可惜是這樣的狀況。對于一個天下唾手可得的人……唉……殺不殺他你自己決定,去不去西陸三日后給我答復(fù)……國家的事不要想得太多……生在王室……我也希望你能更自由一些……退下吧!
西域的車馬等在宮外,乳母拉著我哭了又哭,可憐我這她養(yǎng)的孩子又喂了豺狼。許久未著女裝,換上了有些變扭。行至宮門,看見夜嵐正在安排宮人將衣物裝車,海龍馬也已栓在了車馬隊中。
似是也不習(xí)慣看我著女裝,夜嵐看到我時一愣。
“大將軍為我裝嫁妝,榮幸之至啊!蔽易呓箥勾蛉さ。
夜嵐嘴角揚揚,沒笑出來。不論是否刺殺羽狼王,我恐怕都無法再見到他,至少是帶我數(shù)年的師傅,這個表情不足為怪。我心里也不比他更安穩(wěn),只是不想別人不安的時候我也不安。
進車的時候我“哐當(dāng)”一聲撞在門框上,夜嵐終于笑出來了。
“進車能撞到頭的公主怕是只有你一個了。”
我捂著頭坐下:“誰讓你只教我騎馬不教我坐車?”
“怕是到西域你也是接著騎馬沒機會坐車了,”他臉上一沉:“我也沒法再教你了!
我們沒有再說話,直到他關(guān)上車門時低聲一句:“回來,或者,就做王妃吧……”
車門掩上,留下我一人發(fā)愣……
西域馬快,我也適應(yīng)急行,路上只用了半月。見到他是進了西陸王城兩天后——大婚的日子。
一早沐浴更衣,著著白底赤雕紋的婚服在殿上見到了他,大紅的袍子上紋著蒼狼。這是西陸人的傳說:蒼狼赤雕生了會飛的羽狼,羽狼是西陸人的先祖,蒼狼和赤雕是西陸人的神。
“見過羽狼王!
“不帶侍從,只一人留在西陸,你也真是有趣了!彼阡佒さ耐踝弦皇謸晤^看著我笑。
“東陸宮中女子體弱,未來過西陸,怕是會水土不服,不若不來!蔽业卣f,臉上做不出任何表情,西陸人除了他以外倒也是都對我沒什么表情。
“也是,你待得慣西陸便好了。”他笑著起身,從侍者手中拿過鷹冠,戴在了我的頭上。
西陸的婚禮很簡單,王室也是如此,著著婚服,戴上鷹冠,喝過互相遞上的婚酒就算禮成。
隨后他屏退左右,帶我走進深宮。
“今后你便住在這里,隨時可以去我那邊,不必通報。”
眼前東路風(fēng)格的宮殿令我驚詫,看得出是仿照我東陸的住所所建。
和他的寢宮間只隔一座花園……園中滿布西陸花木,也有一汪池水,水面漂著如火的紅蓮。潛在池中的海龍馬躍上岸來,帶著一身水花走至我身前。我拍拍它的頸子,有它和我來西陸呢……
不覺在西陸已待了一月,他不曾來找過我,我說不清自己是否在為此事高興,我也沒去找過他。行刺自然要先接近……只是我著實不愿想這事情,當(dāng)初心里怪父王和夜嵐于此事不夠決絕,如今自己卻也決不下心了。邊界戰(zhàn)事難得平息下來,不過也只是一時,待到我有了動作或者父王駕崩,注將又起亂局……
又過了兩月,他和我依舊未曾相互走動,只偶爾在園中見到他,卻是如幼時那般望著池水,只是有時他并不理會遠處觀望的我,有時回首視我而笑,眼神清冽溫柔,但似乎隱著些寂寥……
少有的一次池邊對話。
“為什么要這樣做?”我問他。
“得到東陸,得到你,不費吹灰之力,我當(dāng)然愿意。少打點兒仗睡不愿意?”他輕描淡寫地說著
“……百姓之間的矛盾,沒那么容易解決吧……”我在想并國之后的事。
他顯然明白我的意思,對著池水道:“這不是我能阻止的!
我明白,王管不了的事太多,比如民心民意,而我關(guān)心的是:“你會公平對待兩邊嗎?”其實是廢話,不可能公平。
果然,他給了我意料中的答案:“我做不到,”頓了頓之后他接著說:“我倒是想公平,但下面的萬人不這么想……東陸人也會起點事端吧!
不錯,太長久的仇恨,不可能頃刻化解,水與火的交融結(jié)果是兩敗俱傷。不論先打再并國,還是先并國再打,結(jié)果都一樣。
“知道如此,為什么還要一統(tǒng)?”
“因為想一統(tǒng)。不是我,是我手下的眾人!
“不是你?”開什么玩笑。
“只要我想要,天下盡在我掌握之中,”他轉(zhuǎn)過身,手掌攔過虛空握成拳頭,話語和表情上帶著絕對的自信與高傲,狂妄的言語卻讓人無暇去細想是否該懷疑,絕對的信念可以感染人,尤其當(dāng)它來自于有能力者時,但轉(zhuǎn)瞬,他已換上了玩世不恭的表情:“不過,這么容易的事情還想他做什么!
可以輕易得到的東西極少有人會去珍惜,眼前這個人,覺得天下唾手可得?或者說更加容易?看他幾年來的表現(xiàn),不得不承認,對他來說……真的不難。
“我只不過是恰巧處在這個位置,別人對我抱以這樣的期望,而我呢也無事可做,既然他們這么想如此,我便隨手給他們他們想要的。這也是我能想到的第二難辦的事了吧!币磺斜凰f得如此輕易,輕易得就像置辦一件不值錢連自己都看不上的禮物,隨隨便便扔給渴望而不得的人,“看著他們的狂熱和興奮也是很有意思的啊……”
“你把人當(dāng)什么?把人的感情當(dāng)什么?!”就像用食物挑逗饑餓的狗群,完全無視后者的尊嚴,我討厭他這樣的想法。
“人?感情?有多少時候只剩下一種叫狂熱的感情?”他不屑地冷笑著,我身上一冷,面前的他仿佛不再是人。
“那唯一真正難辦的事啊……”轉(zhuǎn)變了話題,他的神情忽然間落寞下來:“終我此生不可成!彼阏f變轉(zhuǎn)身走遠……
之后的日子里,依舊是偶爾在池邊相遇,只是我們再沒有說過什么。
不覺已到了年末,王城里年末狂歡的那個晚上他忽然遣人招我去他的寢宮。
穿過庭院之時,意外地發(fā)現(xiàn)海龍馬竟不在池中。
進了他的宮殿,一路上未見半個侍從,我正詫異,不知該往哪里走時聽見他的聲音從一側(cè)樓梯之上傳來:“上來吧!
走上樓梯,眼前的應(yīng)該就是寢宮的主室,也就是他休息睡覺的地方,屋子大得像個廳堂,暗黃的墻壁,大紅的地毯,除了靠墻的一張一丈見方的睡塌和幾個燈架兩盞香爐之外空空曠曠別無他物。香爐里不知燃著什么香料,有點普通木頭燃燒的味道,但不嗆人,也見不到什么煙,似乎還有些提神。
他坐在地上靠著睡塌,一身白袍,在一片紅里甚是醒目,見我上來他站起身來道:“過來!
“過去?”我走了兩步停了下來,這是……看看他,看不出什么意思……出于本能心里發(fā)毛。
“哼……”他輕哼著笑出聲:“不用緊張,沒那個意思!闭f著他向我這邊走來,手里好像掩著什么。
我正窘在當(dāng)?shù)兀娝麑⑹种械臇|西拋了過來。
“還給你了!
飛來的是柄入鞘的短刀,接在手里一看正是當(dāng)年在獵場被他奪去的那柄:“這……”
“左右為難的事情我來幫你做主吧!
眼見他不知從哪里也抽出一把短刀,下一瞬刀刃已抵在我頸上。
“殺了我,不然我殺了你!彼蛔忠痪涞卣f,眼神冰冷看不出表情。繼而移開了短刀,我本能地向后跳了半步,同時抽刀出鞘。接下來,面對著仿佛野獸一般的他,我也像受了驚嚇的野獸一樣,腦中只剩下本能,身體隨著潛在的意識和烙印在身體里的過往訓(xùn)練行動,竭盡所能地捕捉他的身形和動作,心中仿佛再無他物。
直到刀刃刺破衣料與血肉,擦過肋骨,最終停留在胸腔中那個跳動的物體之內(nèi)時,他撞在我的身上,我恍如夢醒,遲到的意識涌現(xiàn)于我的腦中:他自己撞上我的刀刃,他刀刀狠手也處處留情……我的手仿佛不是我的,繼續(xù)游走著劃破那跳動的物體,再抽出刀身,滾熱的鮮血順指間流淌,浸濕他的衣衫,也浸濕我的衣衫……
我記得那時那刻他勉力向后挫了挫上身,聲音不大,帶著笑對我說:“從窗戶跳下去,活下去……”眼中滿是……野獸一般純凈的溫柔嗎……繼而慢慢渙散無光,也許是我自己的淚水模糊了自己的視線,我希望……他重重地斜靠在我身上,承受不住他的重量,我跪坐于地,他慢慢貼著我的左肩滑落倒地,刺耳的布料撕裂的聲音,不知何時攥在我手里的他的左袖生生斷裂,裸露的左臂上,赤黑的血脈盤曲糾結(jié),仿佛赤黑的龍……他的血把他的白袍染得已如地毯一般血紅,更顯蒼白的臉上還掛著笑容,安詳?shù)叵裨谧鍪裁春脡簦y的金發(fā)浸在地上的血中染上一抹赤紅……
我著了魔一樣記著他最后那句話,夢游般跳下窗戶,它那黑馬仿佛早就等好了一樣接住我輕嘶一聲開始狂跑,我下意識地抱緊馬脖子,很累很累地再不想做什么事情,隱約間看見白色的海龍馬也跑在旁邊……接下來橫沖直撞著掠過驚異的宮人……然后只記得好大的雷聲和雨水,翻卷的大浪卷走成群的衛(wèi)兵……以及身后不知何處似有似無的火光……
再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已身在東陸邊關(guān),之前的事恍然如夢,問過侍女才知自己已睡了三天,。
回宮之后,父王和夜嵐斷斷續(xù)續(xù)地告訴我一些情況:
在西陸王城附近的探子傳報,那夜西陸王城本是晴空烏云,忽然云團驟生,大雨瓢潑,雷聲震耳,一道閃電正劈在西陸王的寢宮殿頂,燃起大火包住了整座宮殿,于大雨中毫不見弱,當(dāng)是天火。那雨下了三天三夜不見小,那火也直燒了三天三夜,直到整座寢宮化為灰燼雨火方停,真的是燒到只剩下灰燼。寢宮中的西陸王及其豢養(yǎng)的瑞獸也不見蹤影,當(dāng)是已隨之燒盡了。
而那一夜,兩匹馬中之龍帶著我闖出西陸王宮,面對包抄過來的兵將,海龍馬不愧龍之末裔的身份,借雨水平地起波濤自是無人可擋,但據(jù)說也這么憑空消失在波濤之中。
至于烏龍,只一天便沖到了東陸邊關(guān),將士剛把已昏在馬背上的我扶下馬背,它便倒斃于地,當(dāng)將士們把我安頓好再去找馬尸時發(fā)現(xiàn)其竟也不見了。
西陸相傳當(dāng)日王宮頂上雷聲如龍吟,之后兩日火光映襯下隱約似有黑白兩龍于云間翻滾。
沒了羽狼王和踏雪烏龍,又加上天災(zāi)帶來的惶恐,西陸一統(tǒng)自是沒了后文,連原來収并的一些地方也紛紛反了出去,西陸又回到了內(nèi)亂狀態(tài)。
過了月余,我的心情漸漸平復(fù)下來,身體也基本恢復(fù),這一日去見父王,看到他正在把玩的新到的龍紋花瓶,我心里一震,如夢的過往清晰地還原為現(xiàn)實,他的話語,他的笑,他的鮮血以及那左臂上糾結(jié)的血脈……
父王放下花瓶,驚異地望著我,許久緩緩道:“那應(yīng)該是赤龍紋……果然……”
父王講了一個我從未聽過的傳說:龍族之主是為龍神,司云雨,有時神的日子過久了想下來做做凡人,龍神降世身體留有印記,便是左臂之上血脈浮于肌膚,糾結(jié)如龍,是為赤龍紋。龍神常降臨于王室,為平民也終可成一方霸主,龍善征戰(zhàn),為神統(tǒng)領(lǐng)人自也易如反掌,故一統(tǒng)天下輕而易舉。但龍神下凡千年難遇一次,加上上古文明零星的記載,到現(xiàn)在為止數(shù)萬年赤龍紋算上這次有據(jù)可查也只出現(xiàn)過三次,前兩次都天下一統(tǒng)。但可能因為神不管人事,也不能長離神界,帶赤龍紋的人壽命都不到三十,相傳龍紋由紅轉(zhuǎn)黑表示著在人間尚能停留的時日,全然黑色之前必然殞命,且尸身不留。
“之前有記載的只有兩次,怎還會有傳說?”我問父王。
父王給了我這樣的回答:“留下記錄的歷史太少。傳說有時也不是依據(jù)人的經(jīng)驗,也可能來自于其他存在的教誨與透露呀!
“其它存在?”
“龍族,精靈,更罕見的存在……或者……神!备竿跣χ,沒有再說什么。
三年后我拋下王女的身份離開了王城,開始了沒有目的地的遠行,或許正是為了在未知的某處找到目的。
在王城西北方不遠處的一家小店里,我看到了一盒顏色青灰從未見過的香料。
“這是西域新到的卡克魯爾,意為剝?nèi)シ笨d的人倫,能讓人失卻理性的束縛,回歸最真切原始的本能,是讓人沖動讓身體如野獸般敏捷的魔香。”店主這樣解釋著,一邊取出一點香料點燃,旋即又掩滅,“人心難以琢磨,所以會有怎樣的結(jié)果很不確定。”
小店里彌散起淡淡的木頭燃燒的味道……
東陸野史:
……鳳華三十七年,七世王獨女離王城遠行,不知其蹤……
……鳳華四十一年大將軍夜嵐繼王位,稱鳳嵐王,改國號為鳳嵐……
……風(fēng)雨之夜,有幸免海難漁民見東海現(xiàn)一巨龍,隱約見龍頸坐一女子,龍與女子皆望東陸……
插入書簽
整個故事就是扯……人物沒性格,個人YY和玩弄文字場景+表達一點點感情的產(chǎn)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