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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01
他快要瘋了。
沢田綱吉想。
清晨的日光并不十分明媚,透過白色的窗紗有著溫柔的味道。
他在手上扣上彈夾,帶上桌邊的白色手套,遮住貫穿至虎口那道猙獰的傷口。
白色的手套穿過黑色的西服袖子露出,黑色外套的衣角翻飛又落下,服帖地貼合在他身后。
陽光照射在他的身上,沢田綱吉感受了下——并不溫暖,甚至因為清晨的緣故而讓人生寒。
他理了理袖口衣領(lǐng),拾起桌上指環(huán)套在大拇指上。
樓下花店的老板是個姑娘,綱吉剛推門進(jìn)去就聽見女孩子熱情洋溢的聲音:“早上好~請問需要什么?”
“一束滿天星,”他回答,想了想叮囑,“請包的好看些!
帶著粉色帽子的女孩子愣了一愣,第一次聽到這種要求,于是委婉地提醒:“如果都是滿天星的話,或許不會很好看哦!
青年點頭:“沒關(guān)系,送的人會喜歡的!
女孩子眨眨眼,噗嗤一聲笑出來:“是女朋友嗎?”
她一面問著,一面手腳利落地選了粉色的滿天星,間以其他顏色插在其中,倒沒有說的不太好看的樣子。
“不,是送媽媽!鼻嗄暾f這話的時候帶了幾分羞腆,露出少年人的青澀模樣。
聞言店員也輕輕笑起來,將已經(jīng)包裝好的滿天星們送到青年手上:“要是伯母喜歡就好了——來,客人請拿好!
付過賬沢田綱吉便離開了花店,出門時的微光已被遮去,竟開始淅淅瀝瀝下起小雨來。
身后方才的店員噠噠噠跑上來,遞了把傘給他。綱吉寫過,撐開,卻是一把極為普通的黑傘。
他將傘撐開罩在頭頂,卻只顧著懷抱里的花,身后西裝濕了大半。
他快瘋了。
走在路上的時候,沢田綱吉想到。
02
“喜歡的花?”正在收被子的女性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誒了一聲,然后認(rèn)認(rèn)真真地思考起來,“喜歡是喜歡啦,綱君怎么突然問起這個來了?”
年幼的沢田綱吉眨眨眼,手忙腳亂地誒誒誒幾聲之后眨了眨眼睛。
“沒、沒什么啦!”他眼珠子一轉(zhuǎn),胡亂編了個借口,“是因為老師!老師今天布置的作業(yè)是寫喜歡的植物!
小小的男孩子皺著細(xì)細(xì)的眉,露出煩惱的表情。
于是沢田奈奈就輕聲笑了起來。
“誒~?綱君沒有喜歡的花嗎?”她蹲下身溫聲問道,見男孩子搖搖頭也跟著嘆氣,“那也沒辦法了呢,媽媽最喜歡的花的話,是滿天星哦!
“嗯?原因?是因為爸爸第一次送媽媽的花,就是滿天星……爸爸可是將天上星星的灰塵送給媽媽了呢。”
記憶中女性巧笑倩兮的面容一閃而過,沢田綱吉攏了攏懷中的錦簇花團(tuán),眉眼低垂近乎虔誠。
街上不知何時漸漸沒了人跡,只有一個沢田綱吉舉著一把黑色的大傘走在朦朧煙雨中。
金色的火焰無聲燃起,破空而來的子彈穿透雨幕,止步于明亮卻晦暗火焰。
這只是一個開始。
像是以此為訊號一般,四面八方悉數(shù)傳來破空之聲,雨幕被生生劃出空隙,又很快還原成原本的模樣。
沢田綱吉依舊不緊不慢地在雨與槍彈之中閑庭若步,金紅色的火焰被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聲黑色的披風(fēng)。
金色的火焰燃起又湮沒,沢田綱吉一手抱住手中的花束一手牽起袍邊,一個揮擋將陸續(xù)而來的子彈盡數(shù)返還。
隱蔽處不知是誰啐了一口,一枚同樣被火焰包裹的子彈直直射向青年眉心。
然而止于眉前。
沢田綱吉伸出手,將靜止在身前的子彈取下。
依舊是無人的街道,仍然是黑色的大傘,沢田綱吉緩步走著,心底竟然有了一種難得的平和。
03
沢田綱吉是不太記得剛學(xué)會走路時的情景的。
他勉強(qiáng)看過遠(yuǎn)方表哥家的弟弟,大他幾歲被稱為表兄的少年拖著鴨子一樣搖搖擺擺的男孩子的腳,又在男孩面前放了他最喜歡的小恐龍,誘使自己家的孩子往小恐龍的方向爬去。
小小一團(tuán)軟乎乎的孩子費了好大力氣爬了一米兩米,眼見著要碰到傻頭傻腦的小恐龍了,就被無良的老哥拉回原地。
那他小的時候呢?
媽媽定然是不會做這種事的,當(dāng)他問及的時候年輕的婦人卻是遲疑了下,露出猶豫的神情。
誒誒誒誒誒?
“是爸爸讓媽媽這樣玩的哦!
媽媽你剛才說了玩是吧?我沒聽錯吧?
“因為爸爸說,好不容易生下綱君,如果不這樣陪綱君玩的話,就太過分啦!
——明明是不好好玩我才過分吧?
年幼的沢田綱吉癟癟嘴,很快被其他東西吸引:“爸爸?”
他歪了歪頭,“爸爸是什么?”
可以吃嗎?
后來據(jù)說從妻子口中聽到這個疑問的沢田家光默默哭成了流淚貓貓頭,還是奈奈媽媽好生安撫了許久才恢復(fù)正常。
回憶到此結(jié)束,沢田綱吉舉著傘,在無人街道的盡頭停下腳步。
“到此為止了!”
是笹川了平。
曾經(jīng)因為“既然是晴守那掛晴天娃娃祈求太陽的成功率一定也會上升的”這樣的玩笑話,陪著他們玩鬧著將不倫不類的晴天娃娃掛在巴洛克風(fēng)格房間、不論怎么玩笑都保持著晴日一般的笑容的青年難得嚴(yán)肅了一張臉,雙拳相擊,無形的火焰張裂開來。
沢田綱吉表情并不變化,只垂下眼:“好久不見。”
他沒有叫他的名字。
那種親昵的、親密無間到只有同生共死的人才能使用的稱呼,早在沢田綱吉脫離彭格列、幾乎孤身一人站在整個世界的對立面的時候,就已經(jīng)失去了再次使用的資格。
對面的人并沒有回應(yīng),有著一頭銀色短發(fā)的男人身上燃起與沢田綱吉相似的、但卻更貼近金色的火焰,堪稱魯莽地就朝著沢田綱吉沖了過來。
那是沢田綱吉再熟悉不過的攻擊方式,甚至于笹川了平只是臉頰側(cè)了一個角度,他都能猜測到對方下一步的攻擊。
這并非是沢田綱吉擁有多么高超的偵測能力,而是他們實在是過于熟悉。
因為手中這束滿天星的緣故,沢田綱吉的行動受到了不小的限制。在再一次男人的拳風(fēng)擦過他的臉頰、緊接著的上勾拳即將砸在他臉上的時候,一把刀挑開了那雙有力的拳。
沢田綱吉踉蹌著后退了兩步,認(rèn)出擋在自己身前的身影。
“阿……山本君?”
——沒錯,來人正是他曾經(jīng)的守護(hù)者之一,早在前幾年便離開彭格列離開意大利、對里世界的風(fēng)雨一概不顧的友人,山本武。
沢田綱吉難得地不知如何言說了。他一直溫柔懷抱著花的手下意識縮緊,下一刻像是碰到火一樣放開。
已經(jīng)與笹川了平對了一個來回的山本武踩著因為后退而與地面摩擦出的灰塵停在了他的面前,男人側(cè)過頭,與沢田綱吉記憶中的面容驚人的重合在了一起。
手中握著劍的男人露出了一個爽朗的笑。
“停在原地可不是你的作風(fēng)啊!彼脹g田綱吉只在記憶中記得的聲調(diào)說著,目光堅毅而溫柔,“你不是還要送花嗎?快去吧。”
即使是現(xiàn)在這個沢田綱吉、也因此瞪大了雙眼,在山本武再度揮劍之時仿佛站不住腳一般后退幾步。
“你是為何而來呢!彼麤]有離開,而是看著山本如此問道。
山本哈哈笑著對上曾經(jīng)的友人,一個回合后回到?jīng)g田綱吉身邊。
“我來此只有一件事,阿綱!彼f道,換回已經(jīng)不知多久沒有呼喊過的這個親密無間稱呼。
他背對著沢田綱吉,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我要跟你說的話是,你沒有錯!
沢田綱吉的眼瞳因為這句話緩緩瞪大了,他張了張口,卻發(fā)現(xiàn)一時之間自己竟什么聲音也發(fā)不出來。
“盡管我們道路不同,我也并不能贊同你的想法,但是身為你的友人,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事!鄙奖疚湔f,“你沒有錯,沢田綱吉。”
“所以趁現(xiàn)在,快走吧。有人還在等著你不是嗎?”
話且未落他便腳下施力踩在地面借力向前奔去,只留下一道水一般的痕跡。
他原本就是他的雨之守護(hù)者。
沢田綱吉猝不及防地想到。
但這個時候山本武已經(jīng)同緊皺著眉的笹川了平纏斗在了一起,青年咬了咬唇,也小跑著離開這個地方。
接下來的刺殺依舊不曾停息,但只要不是笹川了平這樣的對手,不論是子彈還是什么,在沢田綱吉那條黑色的披風(fēng)上都無法留下任何痕跡。
而在槍林彈雨之中,他垂著眼,近乎虔誠地抱著手中的滿天星,如朝圣一般一步一步走向某個方向。
過了半晌,這些令人驚異的彈雨停下了。
沢田綱吉對此并不意外,既然有以彭格列為首來阻攔他的人,曾經(jīng)身為彭格列首領(lǐng)的他自然也在脫離彭格列之后擁有了自己的勢力。
如果是在另一個世界的話,這個家族大概就叫做“密魯菲奧雷”了吧。
他這樣想著,若有所覺地抬起頭,在空中看到天使一樣揮動著白色翅膀的共犯。
“白蘭!
聽到自己名字的青年彎起眼,雙手一拍俯身飛到綱吉身前。
他收回那過于怪異的翅膀走在綱吉身邊,覷見那束被小心翼翼護(hù)在懷中的滿天星。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青年勾起了笑。
“綱吉君現(xiàn)在在想什么?”他問道。
但沢田綱吉對回答他的問題毫無興趣,他敷衍了幾句,便將白蘭趕到一邊去了。
青年垂著眼抱著滿天星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最為普通不過的路人,但事實上這個像是校園流行的溫和男神的青年卻是意大利最大黑手黨的boss。
——曾經(jīng)。
04
后來再說起來的時候,這一代被稱為是彭格列被詛咒的一代。
十代家族。
最初是最為神秘的霧之守護(hù)者突然叛離了家族,宣稱要毀滅全世界的黑手黨而自立門戶,以極其血腥的手法血洗了意大利。
作為無冕之王也作為六道骸曾經(jīng)的同伴的彭格列十代家族自然擔(dān)負(fù)起了阻止他的責(zé)任,而在不久之后,六道骸如所有人意愿地被彭格列抓住,再度被鎖進(jìn)不見天日的復(fù)仇者監(jiān)獄的最深處。
而在六道骸之后,則是嵐。
原本就對黑手黨懷抱著憎恨的六道骸倒是好說,但一向忠心耿耿于彭格列十代目的嵐之守護(hù)者獄寺隼人背叛怎么也無法解釋。
在那很長一段時間之中,里世界最通行的說法就是是六道骸操縱了獄寺隼人,企圖實現(xiàn)自己的消滅黑手黨計劃。
這個傳言一度甚囂塵上,直到數(shù)月之后,幾乎是一夜之間銷聲匿跡。
因為彭格列十代嵐守眾所周知的效忠之人、他將全身心都奉獻(xiàn)上的男人、意大利的無冕之王、被尊稱為教父的沢田綱吉在獄寺隼人叛逃后的數(shù)月也宣布了正式脫離彭格列。
以此為分界點,里世界的局面正式顛覆起來。
彭格列十代目手中原本就握有不少的資源,在離開彭格列之后與另一個家族合作很快將一個小家族扶持了起來,不到一年的時間便占據(jù)了里世界幾乎二分之一的地盤。
但如果這是個良善之輩還好,但是沢田綱吉顯然已經(jīng)撕破了曾為彭格列十代目時的溫和假象,手段強(qiáng)硬地從各個家族口中撕下一大口肉來。
黑手黨的戰(zhàn)爭理所當(dāng)然地發(fā)生了。
而現(xiàn)在的這個沢田綱吉,是手中沾滿鮮血與人的性命的、罪無可赦的沢田綱吉。
沒錯,他是有罪的。
是無法被原諒、也無法被諒解的人。
05
雨停了一會之后又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來了。
沢田綱吉重新打起傘,終于快要到達(dá)目的地。
白蘭早被他給打發(fā)走,在迷蒙的雨霧之中,即使是沢田綱吉也稍微有些懷戀往事來。
[但是你在懷念什么呢?]他自嘲的問自己,[是懷戀被你親手或者命令殺死的人們還是曾經(jīng)的家族生活?醒醒吧沢田綱吉,你現(xiàn)在是個罪無可恕的劊子手。]
但雨打在他的雨傘上,噼里啪啦像是并不贊同。
沢田綱吉又想起山本武,到這個時候了他竟然還會趕回自己身邊足以令沢田綱吉驚奇。
但也僅僅如此了。
如果是曾經(jīng)的沢田綱吉的話,或許會因為這份感人的友誼而感動到飆淚,而現(xiàn)在的他心如死水,在最初的驚訝過去之后,唯一的感觸也就剩下“啊,山本來了”的波瀾不驚。
墓地門口站著一個少年。
沢田綱吉與他已經(jīng)許久不見了,但依舊能認(rèn)出少年的模樣,并因此輕輕笑了起來。
他停在原地,找了個臺階將花放上去,想想放下傘,擋住不留情面的雨水。
這次說話的不是他,而是對面的少年。
少年人相較起他記憶中的又長高了一截,還是一副睡不清醒的模樣,碧綠的眼底卻是堅定的戰(zhàn)意。
沢田綱吉并不想多說什么,雖然說幾句話而已,并不會改變他的想法,但沢田綱吉還是什么都不愿意同少年、同這個就是他一手帶大的孩子說過多的話。
或許是怕帶壞藍(lán)波吧。
他自嘲地想。
就像是藍(lán)波小時候和吃喝嫖賭樣樣俱全的卡薩爾家族的小少爺走的極近的時候,他擔(dān)心藍(lán)波被帶壞一樣,要是交談起來,這孩子也被自己帶壞怎么辦呢。
已經(jīng)很久沒有當(dāng)過保父的男人有些苦惱地想著,將曾經(jīng)多加愛護(hù)的如同幼弟一般的守護(hù)者擊倒在地。
他垂著眼看著少年被自己打趴在地上,他的一只腳還踩在少年臉上,連同那雙漂亮的綠瞳中期望的光一起碾進(jìn)臟污的雨水當(dāng)中。
“為……什么?”
那雙好看的、被無數(shù)人稱贊過的綠色雙瞳緊緊追隨著黑色的衣袍,如同仆從緊隨著他的神明。
沢田綱吉重新抱起了花,此時雨已停下,他面無表情地走過渾身傷痕,自尊同希望一同被自己親手澆滅的幼弟,隨手扔下黑色的雨傘。
“沒有用了!
這句話他說的極低,卻足以傳入少年耳中。
無法判斷這句話是在說傘已經(jīng)無用還是其他,只知道在那把大大的黑傘臨頭罩下的瞬間、在少年眼中的光與日被黑色遮蓋去的瞬間,如同孩提時一般的哭聲驟然爆發(fā),像是要讓聽的人一整顆心都揪起一般發(fā)著顫音。
曾經(jīng)即使是假哭也會將他好好抱入懷中低聲誘哄的青年卻并未停下腳步,冷硬的離去。
*
沢田綱吉想起另一個同樣擁有著碧色眼瞳的人。
那個人和其他人一樣是在少年時代就來到他身邊的,每天叫囂著十代目十代目地圍繞在他身邊。
那個時候他們都還一文不名,有的只有一腔赤誠的熱情。而在堪稱兒戲的戰(zhàn)斗之后,那個人就毫不猶豫地將生命未來一同交到了他的手上。
[我獄寺隼人愿為您獻(xiàn)上一切!]
——將一切都交到他這個騙子手中。
06
或許是被提前清場過,墓地中空無一人。
雖然已經(jīng)許久沒再來過,沢田綱吉卻還是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目的地,一座空落的墓碑。
他難得地遲疑了。
即使是曾經(jīng)一個人面對著幾乎整個里世界的時候,帶著一張銀色面具的沢田綱吉也不曾如此遲疑,但在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雨日,手中捧著幾乎完好如初的花束的青年卻顯而易見地遲疑了下來。
他像是小時候又一次不及格、又撞上即刻要開家長會時一樣磨蹭在原地,連一步也不敢踏出。
媽媽會不會罵我呢?
難得的,沢田綱吉心中升起了這樣的疑惑。
但事實上,在沢田綱吉幾乎已經(jīng)快要淡忘的記憶當(dāng)中,母親因為這種事責(zé)備他是幾乎沒有的。
或許會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情遭到母親不輕不重的責(zé)備,但更多的時候,在沢田綱吉愁眉苦臉的時候,沢田奈奈也是一副跟著愁眉苦臉的神情。
“既然這樣,那也沒辦法了呀!彼偸侨绱苏f著的,“既然綱君不擅長的話,那也就沒辦法啦!
聞言幼年的沢田綱吉就放松的呼了口氣。
下一刻沢田奈奈也捧著臉,憂愁地嘆一口氣。
她會原諒我的。
所以沢田綱吉心中自然而然地升起如此的想法。
因為那是媽媽啊,媽媽的話,不論我做了什么她都會原諒我的。
就像山本一樣。
可是這樣想著的同時,心中還有另一個聲音,一直在拉扯他,讓沢田綱吉回過頭去。
會原諒只不過是你的借口。
山本也看穿了這點,所以才告訴你,你做的沒錯。
因為你們是朋友嘛。
但是快醒醒吧沢田綱吉,你不可能沒有錯的。
你已經(jīng)成為了這個世界的“白蘭·杰索”,你怎么會是無辜的、你怎么會是可以原諒的人呢?
如果你能夠被原諒的話,那些因你苦痛的人,因你感受失去重要之人的人又該怎么辦呢?
如果你被原諒了的話,那骸和獄寺君又該置身何處呢?
你是無法被原諒的。
沉默站在原地許久的青年終于提腳,一步一步扣上石階。
[你是說謊者。]
他站在屬于沢田奈奈的那行,側(cè)目朝那面看去。
[你是殺人者。]
他抱著花,此時空中又下起了雨,且來勢洶洶。
唯一的傘在門口處,傘下少年還在如孩子一般哭嚎。那把黑色的大傘就是他唯一的屏障。
因此沢田綱吉只能掀起披風(fēng)一角,小心翼翼地罩住花束頂端。
[沢田綱吉。]
他低低呼喚著自己的名字,卻不知如何給予自己審判。
而下一刻,就在下一刻。紫色的火焰焚燒了起來。
那束被小心翼翼守護(hù)者的滿天星終究是灑落了一地,刻著沢田奈奈的石碑不遠(yuǎn)不近地看著這些細(xì)碎的花,溫和而寧靜。
而在遠(yuǎn)離花的地方,兩道黑色的身影已經(jīng)交纏在了一起。金紅色的火光與紫色的火焰時而相錯時而相融,每一次撞擊都迸發(fā)出瑰麗的火花。沢田綱吉仰身躲過帶著紫色火焰的浮萍拐,足下伸出往云雀腳下掃去。
金紅色的火光應(yīng)時亮起,云雀硬生生接勢轉(zhuǎn)過,橫掃的浮萍拐拐一個方向,毫不留情地往蹲下轉(zhuǎn)過身正站起的沢田綱吉臉上擊去。
沢田綱吉手中火焰即刻迸發(fā)出來。
由特殊材質(zhì)制成的手套足以讓曾經(jīng)的教父的火焰輸出到極致,力量與力量的對撞自然是男人們的浪漫,金與紫的火光再度相擊相撞,誰也不讓誰地對撞在一起。
“哇哦!
云雀恭彌勾起一個笑。
沢田綱吉見男人這笑就心知不好,畢竟是從小就訓(xùn)練出來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當(dāng)下竟然不自覺地顫抖了下。
這正是破綻。
云雀恭彌的火焰從來是純粹而旺盛,加上云增殖的屬性,更是一度讓他的兇殘程度直線上升,殺出在惡名鼎鼎的黑手黨們之間提起也都是噤若寒蟬的名號。
沢田綱吉比誰都清楚這一點。
而同樣的,就像是他熟悉笹川了平熟悉云雀恭彌一樣,云雀恭彌對他的了解只會更多。
因此毫無疑問地,沢田綱吉落敗了。
他本就不是巔峰時的狀態(tài),在一番纏斗之后只失誤了一次,就被云雀瘋狗一樣攀咬上來。
即使是曾經(jīng)的大空也落敗在氣勢旺盛的云之下,沢田綱吉喘著粗氣,并沒有看站在身前的、穿著黑色西裝的云雀恭彌。
他的目光更加廖遠(yuǎn),落在已經(jīng)有一段距離的沢田奈奈的墓碑上。
他的手已經(jīng)被折斷了一只,腿亦是如此。他磕磕絆絆地站起來走兩步,就要倒下。
曾經(jīng)的彭格列十代目這輩子都沒有如此狼狽的時候,整個人都填在泥濘里,走起路來踉蹌不已。
他的氣息已經(jīng)很虛弱了,放在醫(yī)學(xué)上是理應(yīng)無法行動、甚至無法生存的。但他依舊支撐著自己,像是踽踽學(xué)步的孩童一般走去母親的所在之地。
[我是個騙子。]
07
在某個未知的平行世界,身為七的三次方大空之一的白蘭·杰索企圖奪取世界基石,將世界攪了一個天翻地覆。
打敗白蘭·杰索的便是沢田綱吉。
曾經(jīng)的沢田綱吉溫柔又強(qiáng)大,帶領(lǐng)著伙伴們一同將統(tǒng)治世界的反派白蘭斬于手下。
在白蘭死去之時,曾經(jīng)被他統(tǒng)治的各個世界也發(fā)生了改變,死者復(fù)蘇、時間重啟,因為白蘭而擾亂的世界秩序被重新?lián)苷,回到原本的軌跡上。
沢田綱吉從來不是一個聰明人。
他總是不太擅長自己想問題,不過善在善于學(xué)習(xí)別人,就如同他像是小鴨子一樣搖搖擺擺的跟在reborn身后成長到如此地步一般。
因此,在母親離去之后,即使是溫柔又強(qiáng)大的沢田綱吉,也同所有失去親人的普通人一樣產(chǎn)生這個想法:
[不想要媽媽死去。]
但人死如燈滅。
唯一見識過的死而復(fù)生,也只有年少時打敗白蘭的那次。
這樣的想法只在首領(lǐng)心中一閃而過,卻在午夜夢回之際時時縈繞于心。
——然后被發(fā)現(xiàn)了。
[kufufufu……]
那個人是他的霧之守護(hù)者,向來神出鬼沒,每日每日叫囂著要奪取他的身體,在看到著無妄的夢境時也只是如以往一般嗤笑一聲。
再然后,沢田綱吉得到了六道骸叛離的消息。
曾經(jīng)被馴服的野獸再度露出爪牙,齜牙咧嘴地開始搶奪地盤。
然后再度被收服,被關(guān)押到不見天日的地底。
這樣一想,那個時候的他實在是過于愚蠢了。
沢田綱吉想。
所以知道獄寺也“背叛”、知道獄寺死在自己面前,才恍然醒悟那并非是六道骸再度襲來的中二時期,而是伴隨著惡意與憐惜的推波助瀾。
——六道骸告訴了獄寺隼人他的“心愿”,因此那個將身心都交付給他的人就這樣一往無前,誰也不告知地想要替他抗下所有風(fēng)雨。
“反正只要是世界基石就好了吧!蓖渡湓谟洃浿械莫z寺沒有半分他熟悉的模樣,冷淡而高傲,像是不易靠近貓。
但只有沢田綱吉知道,這只貓是最親人不過的。為了那個人,他可以做任何事。
因此,獄寺隼人是他“夢”的第一個殉道者。
獄寺隼人死去一月之后,沢田綱吉才終于得到真相。他思索了很久,心中兩個沢田綱吉為了自我的“正義”與獄寺和六道骸的努力爭執(zhí)不下,最終對母親的向往戰(zhàn)勝了一切。
憐愛之心也好,溫柔之情也罷。只要是為了奈奈媽媽,將這一切都舍棄了也無所謂。*
因此他踏出了第一步。
已經(jīng)說過,沢田綱吉并不是一個擅長開辟道路的、笨拙的孩子。
因此在思慮許久之后,這個孩子想出的辦法也依舊笨拙。
——他只能學(xué)習(xí)曾經(jīng)的白蘭,再在重啟世界之時偷偷做些手腳,以自己為代價將母親換回來。
他可以的。
六道骸已經(jīng)告訴了他答案。作為世界基石之一的沢田綱吉、作為彭格列縱向的奇跡的沢田綱吉自然是可以的。
他只要成為與白蘭·杰索一樣的存在,那就自然是可以的。
所以……
所以……
[對不起。]
08
在戰(zhàn)斗中毀壞的披風(fēng)被扔在了一邊,雨水打在上面,在青灰色的石階上滲出紅色的水跡。
而沢田綱吉,他的身上、面上、腳下、足底,已經(jīng)都是濃重的血跡,他拖著這些紅色的印記,一步步走向母親所在的方向。
云雀恭彌只站在不遠(yuǎn)處,看著青年終于站在沢田奈奈的墓碑前,閉上眼環(huán)胸輕哼了一聲。
沢田綱吉費了好大的氣力才支撐住自己不要倒下,他抬起手,想要摸一摸這墓碑。
但終究是放下,曾經(jīng)被笑稱為小動物的青年有著同少年時一般溫柔而明澈的眼睛,以僅存的溫柔凝視著[沢田奈奈]。
他張張嘴,卻不知道說什么。
要說什么呢?
沢田綱吉想到。
說對不起嗎?
媽媽肯定是定然會原諒的。
但是我卻沒有被原諒的資格。
他的眼前仿佛閃過曾經(jīng)的伙伴們的、曾經(jīng)的友人們的身影,因而露出一抹笑意。
青年已然黯淡的眼看向另一邊,灑落一地的滿天星零散了不多在手邊。
他如同一個暮靄沉沉的老者轉(zhuǎn)動著已經(jīng)生銹的身體,費力地彎下腰,拾起一朵,想要放在沢田奈奈墓前。
雨勢越來越大,曾經(jīng)威名震震的黑手黨教父躺在雨中,泥濘染上他的側(cè)臉與衣袍,毫不留情的雨打在臉上,讓他變得愈加蒼白。
有風(fēng)吹起,雨也越下越大,很快彌漫成奇異的霧,將青年與墓碑一并包裹在內(nèi)。在風(fēng)與霧之中,青年的身形越發(fā)單薄起來,金紅色的光也再度亮起。不斷收縮的光時大時小,像極了曾經(jīng)的彭格列十代目使用他的拿手絕招。
很快,這些火焰如光點一般發(fā)射出去,沢田綱吉就像是一個在地面發(fā)射的煙火,金紅色的火焰以他為中心不斷地發(fā)散,去往未知的彼方。
云雀恭彌終于動了。
他邁開步,往沢田綱吉的方向走來。
男人很快來到墓前。
曾經(jīng)躺著彭格列十代目的地方很快就空無一物,取而代之的是在離地面兩米處,一支落在原地的細(xì)碎的滿天星。
——那只執(zhí)花的手還沒放上去便已落下,就像沢田綱吉口中喃喃了什么,還沒說完就已經(jīng)倒下。
“愚蠢!
他只說了這一句,卻拾起那只不成樣的星塵,繼而轉(zhuǎn)身離去。
插入書簽
*last stardust的歌詞!他的歌詞超贊!沒聽過的朋友快去聽啦!
*
感謝觀看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