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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房記
。ㄒ唬
十二月初八。
臘八粥香飄百里。入夜,天干物燥,朔風(fēng)呼嘯。突起星火,火舌迅猛勢作燎原,實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黃河泛濫一發(fā)不可收拾。黑煙滾滾直達天際,街鄰鄉(xiāng)親呼叫奔走。
五更過,天色微亮,方見消熄。
人雖未損,屋盡毀矣。失家者,三十二戶,百來有七人。老者啼,幼者慟,哀哀之情久久不絕。
。ǘ
十二月十八。
展昭緝拿人犯解京。回至開封府,腳尚未跨過花廳檻木。文案公孫匆匆奔出告之,日前大火荼毒,三十二戶失家者,展府亦在其列。展昭大愕,略問情由,遂隨公孫去到后堂見了暫住的夫人。夫妻相擁,無限相思。
正商討落腳去處。適時,府尹包拯歸。見了展昭,少不得一番場面話……咳咳,是有情有義互慰冷暖。少時,包拯賊溜賣出一小道消息:前幾月沒收叛賊朱王土地房產(chǎn)均已改建,現(xiàn)圣上急欲豐盈國庫,有意將此間房產(chǎn)廉價售予百姓。
展昭聽后大喜,攜上夫人,同去城北“瞻賞”新屋。
只見那高屋大閣俱見寬廣,欄檻窗牖,都是沉香做就;瑤室瓊臺,繡屏象榻,雕梁鍥棟;園林更美,取太湖、靈璧、兩廣奇石,疊作蓬萊,山坳引水,文石為岸,白石為橋,奇花異卉,美不勝收。
如此美境美樓,還附雅名,喚作“尋樂園”。
賢夫婦看得心中歡喜,訊一旁小吏價錢,更是只少不多。展夫人眉開眼笑,道:“這等物美價廉的好樓宇,都是皇恩浩蕩,圣上賢明之德。有賢主如此,夫君更當(dāng)盡心盡力為朝廷效力才是!
展昭連連作揖稱是,貌有頑皮色。夫人嬌嗔,惱他在外人面前不正經(jīng),伸手作打卻被展昭一把抓住。展昭眼中含笑,吻上蔥白。夫人頓時面紅如霞,嬌艷欲滴。
兩人攜手而去。
真有道是——郎才女貌,比翼伉儷。實實羨煞旁人。
。ㄈ
十二月十九。
開封府一干眾人聚花廳商討政事。展夫人急急奔入,蓬頭垢面,大叫不好。眾人皆起,以為出何大事,細細一問才知原來千萬百姓爭相去到“尋樂園”置屋。粥少僧多,排起長龍推搡扭捏擠作一堆,稍有語貌不和者,惡言相向有之,動以拳腳有之。
包拯問道:“官吏為何不管?”夫人答:“管不住也就撒手了。”
夫人又言:“后來有人拿個主意,說以登記順序謀定房子歸屬,一時間人潮急涌,爭相登記。奴家心怕好好的房子交之失臂,遂也隨波逐流。好容易挨上,卻將自己弄了個腌臜模樣!
展昭見夫人這般辛苦好是心疼,正想慰籍幾句。卻聽那楞爺趙虎拍著腦門大叫:“嫂嫂真傻蛋,咱們本是官家,只要稍稍疏通即可,何需不辭辛勞與那些個潑皮無賴蛇鼠一窩?”
話剛罷,便被張龍一拳揮到地下,大罵:“如此作為不是要展大哥和那干暗門茍且的奸佞小人一般不堪?說嫂嫂傻蛋,我看你才是蛋,渾人說諢話!整一混蛋!”作勢又要打,被展昭攔下,好言相勸,才做甘休。
(四)
十二月廿一。
天剛微明,展昭熟睡正酣,被夫人一陣搖醒。睡眼惺忪,見夫人貌,竟是驚恐狀,聲言登記之約一時辰后將被取消,為求公正非要排隊不可。展昭起身仍衣衫不整,夫人已急拉其出門,去到城北早是人山人海,好容易對號入“座”。夫婦才稍心定。
略一打聽,知是精通消息者一傳十、十傳百,成為東京皆知的秘密。
展昭站隊一個時辰有余仍不見置辦的府門有大開動靜,左右一詢問才知這開門賣房之事竟要十日之后。展昭大奇,再問排于前方的老先生:“十日之后的事,為何百姓們現(xiàn)在便來排隊?”
老先生答:“別看這廂售房眾多,公子便是數(shù)數(shù)這邊的百姓也該知道是不夠的!
展昭問:“現(xiàn)在四海升平,京城百姓安居樂業(yè),為何有如此多的人欲置購房產(chǎn)?”
“公子怕是只聽上邊言、不知下邊苦的貴人。這世間哪有什么人人都可安居樂業(yè)的地方?每一鄉(xiāng)、每一村、每一城、每一鎮(zhèn)不有不法之徒魚肉鄉(xiāng)里,高官顯貴壓榨百姓?京城算是天子腳下已是好的,也三不五時有王親大人之流沒收百姓私地!
展昭愕然:“為何不報官?”
老先生搖著頭道:“官官相互,有甚用?”
展昭憤然道:“誰說無用?開封府尹包拯包大人便是個青天好官,為何不將民間疾苦訴與其知?”
老先生斜睨展昭,道:“就算青天老爺,也是天子龍座下的青天。狗頭、虎頭、龍頭三鍘即便威嚴,但若天子犯法,好的最多略施薄戒,責(zé)打龍袍,焉能真鍘?若是天子說不能鍘,青天又鍘也不鍘?何況即使是法也辦不了這些人。他們以微薄金銀強買地產(chǎn),說起來也算屋訖兩清。唉,法有弊病,也是如此一說,哪一朝哪一代沒有這些事?說了只是老朽嘴皮子打滾,翻些嘮叨。何況不止是丟屋失地的人家來買,現(xiàn)有如此美屋華宅,便是稍有家底的人家也要心動了!
“原來如此。”展昭聽在耳里,記在心里。此時看天色不早,喚取食給他的娘子來排,自己便去到開封府。將情況略微說與包拯聽,包拯低思不答,許久冒出一句無里頭的話來:“準你十日假,勢必將房買到!
展昭不明就里,只得應(yīng)聲告退下去。
。ㄎ澹
十二月廿八。
一連七天府門之外,即便入夜,眾人也就地而臥,不見散。四周狼籍腌臜不堪,均是些掉落發(fā)霉的食物與污穢物。
展昭站于人群疲倦之極,卻不敢絲毫松懈。七日來,民眾大小紛爭不斷,均靠他一一化解。展昭沒了休息,夫人看得心疼,幾次聲言要代夫站排,俱被展昭以女流之輩諸多不便回絕。
這一日,嘈雜人群入一“清流”。眾人眼見一白衣公子飛身入得,以為神人,俱膜拜不已。惟獨展昭靠墻而立,抿嘴笑著。
白衣公子恰恰飛到展昭跟前,以扇掩鼻露出嫌棄狀:“數(shù)月不見,御貓變野貓,臭氣撲鼻,笑得也難看!
展昭笑道:“數(shù)月不見,野鼠變玉樹(鼠),香氣撲鼻,笑也不會笑?”
白衣公子冷哼一聲,道:“詳細情況我已聽嫂子說了,你去吧,今日我替你!
“怎好意思有煩白兄?”
白衣公子不耐煩地揮手:“扭捏什么?你煩我的不夠多?也不差這一件!
展昭抱拳謝過這便離去。
你道這白衣公子是誰?便是那陷空島五鼠的錦毛鼠白玉堂。他與展昭原有名諱間隙,相識后卻英雄惜英雄,反成了口角上的敵人、情誼上的好友。今日方巧找上展昭比武,哪知卻遇上這事。見展家娘子殷殷央求,又見展昭一臉落魄模樣,才一時沖動答應(yīng)下來。
所謂一時沖動,當(dāng)然是事后后悔不已。至于為何后悔,當(dāng)然因為……這位翩翩公子白五爺很快嘗到了市井的苦頭。
一個潑皮倒好打發(fā),偏來一群無賴搗亂插隊,白五爺雙拳難敵四手。若是殺個干凈也容易,偏偏那展昭臨行前千叮萬嚀,不要惹上性命官司。五爺只好忍耐再忍耐。
百姓們見了氣悶,紛紛掄拳“理論”。一時間人流急擁,五爺打也不是,殺也不是,攔也不是,阻也不是。只得一聲獅子吼,驚了全場:“府衙重地,不許生事。再鬧把你們統(tǒng)統(tǒng)抓回衙門!
這倒管用,果然生事的、鬧事的、有事的、沒事的,俱停下看他。須臾,一年輕漢子上前,咬牙切齒:“原來是官府的狗腿,誰要得你多管閑事?”一拳揮出。只打得無防備的五爺眼冒金星,鼻梁歪矣。
一人打了眾人皆上,等五爺施展輕功飛上屋檐已是披頭撒發(fā),兩眼熊貓。(零[雙手合十]:對不起啦小白,讓你代昭昭受罪。)
五爺又氣又惱,正要發(fā)作,卻見開封府王朝馬漢到來,說是怕五爺生事來此代排。五爺有氣無處發(fā),揮袖而去。到了開封府,見展昭正在吃飯,越想越火,一聲吆喝撲上去,只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瓢盆俱砸。
。
正月初一。
置辦的府門總算大開,卻出了一班兵士長矛一攔,將蜂擁的眾人阻在外頭。等了許久,不給放行,卻見不少熟面孔從一旁小路進出。
展昭左觀右望看不真切,見一小吏出,問:“為何還不放行?”
這小吏竟認得展昭,忙點頭哈腰:“喲,原來是展爺。您怎么在這?上頭說了,正午十分才開售!
“這好好的規(guī)矩怎么說改就改了?”
小吏答:“上頭說改就改了,誰讓還指不定能出幾戶呢?”
展昭問:“不就數(shù)百戶,何來指不定?”
小吏苦笑:“我說展爺啊展爺,你那官銜是小的幾個跟頭也翻不到的?晒賵龅娜饲槭拦试醯娜绱松?”
“此話怎說?”
小吏道:“誰不知道,這天下只要有的好處,大官家哪個肯放過?鹽稅貪了又貪,河堤修了又修,F(xiàn)在白白大好的皇家樓宇在眼前,哪個不想分上一瓢?”左右看看,小吏輕聲又道:“不怕實話告訴你,那吏部侍郎已訂去三戶,平原將軍訂去五戶,禁軍統(tǒng)領(lǐng)二戶,前太傅二戶,殿中御史四戶……!
展昭喃喃道:“原來適才那些人便是朝中大人!
“哎,這些個只是雞毛蒜皮的小頭。真正闊氣的像太師,就一口氣訂了百戶!
“百戶?”展昭震驚:“總共不過數(shù)百,那還所剩有幾?”
小吏嘿嘿笑:“能余二十戶已經(jīng)不錯了。”
展昭更驚:“二十?”低頭看自己位置,恰是二十。小吏見了也笑:“展爺這可真巧了,指不定便可趕上‘船尾’了!
展昭怒瞪一眼,面色已不好看。他道:“這些百姓不下百千,多已等了十天,他們俱不知情,又待如何?”
“隨他們?nèi)h。有人搶,才算寶。上官們看熱鬧也樂呵!
小吏見展昭面色發(fā)青,知他聽得心中不快,不敢再多言,告退下去。展夫人恰時姍姍而來。展昭執(zhí)起夫人手道:“罷了,這等房子不要也罷!狈蛉瞬恢拐褳楹纬龃搜,忙問原由。
展昭神色一正:“寧無屋瓦遮風(fēng)雨,不甘淪入豺狼堆!
雙袖拂出,憤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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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3,兄長慶生之日,吾卻化作干草一根戶外風(fēng)雨飄渺。只因家母欲新置房產(chǎn),吾代其插柳……錯錯錯,是排隊也。排隊一天,奇情奇景盡收眼底,實可謂之瞠目結(jié)舌。百無聊賴之際心念一動,遂作此文,欲搏眾姐妹一笑或是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