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殺戀人之日

　　//彥縭
　　//2021.3.4
　　//晉江文學城首發(fā)

　　[遠い日の忘れ物引き裂かれた傷痕]

　　漆黑的。

　　混亂的。

　　瘋狂的。

　　是無盡的囈語，是在耳邊纏綿不去的聲音，是從精神上面一點一點的腐蝕上來的、有如海水、有如青苔那樣冰冷而又潮濕的東西，用雖然緩慢，卻又同時堅定的力道一點一點的攀爬蔓延上來，要將一切都吞噬掉，然后轉(zhuǎn)化為滋養(yǎng)自身的養(yǎng)料。

　　數(shù)不清的、龐大而又肥厚的觸手從黑色長袍下伸了出來，囂張霸道的占據(jù)了這一整片的空間。

　　黑發(fā)青年蒼白的臉龐在那些觸手的間隙當中若隱若現(xiàn)，他的容貌在不斷的變幻著，數(shù)張面孔在他的臉上交替浮現(xiàn)，最后停留在一張看上去平平無奇的、至多是帶了些溫潤意味的臉上。

　　他的雙目緊緊的閉著，嘴唇抿的極緊，已經(jīng)用力到了毫無血色的地步。

　　毫無疑問，這個一半身體屬于人類、但是另一半身體卻不知道算是什么奇異的神話生物的青年，正處于一個不怎么好的狀態(tài)當中。

　　然后，在他的額間，一條裂縫緩緩綻開，一顆澄黃色的眼球從里面冒了出來，是猙獰的黑色豎瞳。僅僅只是這樣看著，都能夠感受到那不加掩飾的、朝著四周外溢的惡意。

　　[呪われし約束をその胸に宿して]

　　——當阿蒙從外界踏入這一方空間的時候，眼前所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副景象。

　　他并沒有在第一時間發(fā)出什么動靜亦或者是聲響，只是靜靜的站在那里，注視著這一切，單片眼鏡上面間或閃過寒光。那一張臉上一直都掛著讓人琢磨不透的、淺淡的笑容，以至于根本就沒有辦法去判別，他的內(nèi)心，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克萊恩終于從喉間溢出來了一聲痛苦的悲鳴，而他的身體也幾乎是在同一時刻開始了崩毀。龐大的身軀轟然坍塌，無數(shù)的靈之蟲潰散、在地面上散作了數(shù)團，朝著四周逃潰開去。

　　阿蒙終于動了。

　　他在滿地的靈之蟲當中前進，腳步走的極穩(wěn)，黑色的厚底長靴下踩死了無數(shù)的靈蟲。

　　最后，他來到了所有靈之蟲的最中間、那才剛剛勉強的集聚起來、多少有了點人形模樣的青年面前，半跪了下來，用手扳住了對方的下巴，輕笑著喊了一聲他的名字：“愚者先生……克萊恩�！�

　　被他喊的青年眼皮動了動，那一雙像是黑曜石一樣的眸子與額間的第三只眼一同張開，凝視著阿蒙。

　　“……阿蒙？”

　　克萊恩的睫毛顫動了片刻，像是才終于反應過來自己面前的人究竟是誰。

　　“你失控了�！卑⒚捎檬种覆亮瞬量巳R恩的臉，有靈之蟲順著他的手爬，于是惹來了時天使的一聲輕笑，“這是在饞我的力量嗎？”

　　他一邊這樣說著，一邊豎起手指。些微的“偷盜”序列的非凡特性在他的指尖蓄積，于是原本還能夠勉強的控制住自己的克萊恩周身的靈之蟲全部都開始蠢蠢欲動，想要沖上來將那點非凡特性蠶食。

　　“不是……失控……”

　　克萊恩用了非常大的毅力才控制住自己。

　　他一只手抓緊了阿蒙的衣服，斷斷續(xù)續(xù)的同對方說了什么：“……”

　　“……”阿蒙微笑，“您在說什么，我沒有太聽清楚呢，愚者先生�！�

　　“殺了我。”克萊恩重復道，“這不是失控、這是吞噬……殺了我。”

　　「避けられぬ終焉は せめて愛しいその手で」

　　福生玄黃天尊的意識已經(jīng)在他的身體里面逐步蘇醒，克萊恩有努力的去爭斗過，但是事實證明，短短幾年的人生經(jīng)歷終歸是比不過處心積慮了數(shù)千萬年的謀劃。

　　克萊恩毫不意外的輸給了福生玄黃天尊，這一具身體、這一個身份，都將會成為詭秘之主自久遠的時代之前重生回到現(xiàn)在的容器和祭品。

　　而他，不過是一枚被用完之后的棋子，甚至連被丟掉廢棄的可能性都沒有，而是直接宣告銷毀——能夠以千萬年的時間布局的人，也絕不可能給自己留下這樣的隱患。

　　“殺了我，阿蒙�！�

　　[抗えぬ沖動の暗が彼を包んだ]

　　這是只有你能辦到的事情——是這個世界上面現(xiàn)存的、除了我之外唯一的詭秘三途徑當中涉足了序列0的你，所能夠做到的事情。

　　“您還真是殘忍啊，愚者先生。”

　　阿蒙嘆息著，用雙手捧起克萊恩的臉，隨后俯下唇去。

　　[歪む世界螺旋の焰輪回を貫いて]

　　那或許是一個冰涼的吻，落在了克萊恩的唇上，用了極大的力氣，發(fā)著狠的啃咬著那一小塊血肉，身上黑色的長袍敞落了下來，鋪在了克萊恩的身上，就像是一層黑色的祭奠。

　　克萊恩卻在這樣的時候產(chǎn)生了一種有些可笑的聯(lián)想，他覺得自己被烏鴉落了滿身，然后被一點一點的啄食身上的腐肉。

　　全身上下、從頭到腳，全部都會被你吞下，半分不剩。

　　“殺了我，阿蒙。”他重復著，“殺了我�！�

　　阿蒙抬起頭來，唇上染了血色。

　　[凜と緋く血涂れくちづけ戀人を射ち墮とす]

　　他斂起了平日里面的那一副時常掛在面上的笑，冷下臉的時候看著當真有那么幾分的樣子，會讓人不寒而栗起來。

　　“克萊恩。”

　　阿蒙念著克萊恩的名字——念著自己的戀人的名字。他們曾經(jīng)在毫無人煙的神棄之地相處過日日夜夜，從克萊恩喝下那一份占卜家魔藥的時候，他們的命運便早已相戀。

　　[それは二人が出會ったあの日まで溯る]

　　[全ては出會った時から始まっていた]

　　烏鴉是一種狡猾的、聰明到令人心驚的鳥類，擁有著極強的侵略性。

　　烏鴉以為自己早就已經(jīng)馴服了這一只皮毛油光水滑的、靈動而又可愛的黑貓，他們將能夠一起披著夜色行走過無數(shù)的地方。

　　直到現(xiàn)在，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貓或許從頭到尾都沒有被養(yǎng)熟過，真正被馴服的那個人居然是自己。

　　“殺了我，拿走特性，然后……你就可以達成你一直以來的目標了。”

　　克萊恩一只手按住自己額間那只蠢動著想要睜開的眼睛，朝著阿蒙露出來了一個很好看的笑，帶著某種解脫的意味在其中。

　　“我已經(jīng)很累了，讓我睡一會兒吧，阿蒙�！�

　　阿蒙埋首在他的頸間，就跟把臉埋在貓咪軟乎乎的肚皮上一樣，半晌都不愿意答話。

　　克萊恩伸出雙手，虛虛的環(huán)抱住他。

　　“快點吧，阿蒙�！彼踔潦切α似饋�，“成為詭秘之主、取代我得到源堡——這不是你一直以來都想要做的事情嗎？”

　　[枯れ果てた淚は哀しみの蒼い焰を宿し]

　　有銀色的寒光在阿蒙的手中一閃而過，他低笑著，輕聲的應道：“那么，謹遵您的意愿，愚者先生。”

　　[銀色に輝く矢を放つ]

　　克萊恩長長的喟嘆一口氣，像是一根久久被繃緊的弦終于偷得了那么半分的空閑，所以可以緩緩的舒展開來，得到久違的輕松。

　　非凡特性從自己的身體里面被抽取，那種感覺并不好受，就像是從生命和靈魂上面將某種東西一點一點的刮下，是抽絲剝繭，磨骨作粉，然而克萊恩唇邊的弧度卻是越來越大。

　　“阿蒙�！�

　　他用極為稀松平常的、像是日常閑聊那樣的語氣詢問。

　　“你喜歡我嗎？”

　　“不喜歡哦�！�

　　阿蒙輕快的回答。

　　“因為愚者先生是非常溫柔而又殘忍的人呢�！�

　　“所以�！�

　　阿蒙摘下自己的單片眼鏡，戴在了克萊恩那已經(jīng)緊閉了的眼上，低頭吻了吻他的睫毛。

　　“愚者先生說的沒錯……這的確是只有我能夠做到的事情。”

　　不管是進入這個你藏匿的空間。

　　還是殺死你防止天尊的復生。

　　又或者是取走特性，成為新的詭秘之主。

　　這些全部都是只有我能夠做到的事情。

　　他脫下自己身上黑色的長袍，披在克萊恩的身上；又摘下自己頭上的那一頂黑色軟帽，蓋住了克萊恩仿若沉睡一般的臉龐。

　　“那么，再見了，愚者先生。”

　　[何度でも唯彼が息絕えるまで]

　　小偷轉(zhuǎn)身離去，要找到一個地方消化自己剛剛得到的特性；他的面上掛著笑容，除了手腕上沾染的那一點鮮血，再也看不出來半分的端倪。

　　***

　　“阿蒙�！眮啴�?shù)膶m殿里面，空想天使注視著自己的兄弟，“你剛剛在發(fā)呆……你在想什么？”

　　[愛する人を失った世界には]

　　阿蒙望著即是兄長、也是父親的，沒有辦法定位其存在的真神，彎了彎唇角，黑色的眼眸深處卻毫無波瀾起伏。

　　[どんな色の花がさくだろう]

　　“沒什么�！�

　　他輕聲答道。

　　“只是突然想起，一年前的今天……”

　　我射殺了自己的戀人。

　　[戀人を射ち墮とした日]

　　***

　　寫完感覺有點不太對勁……生賀我是不是應該寫點更快樂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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