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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呼……”吳哲舒出口氣,拖了把椅子反過來坐下。額上滿是細密的汗珠,有一滴正滑到鼻尖,嗒的掉到地上光榮地成了一小灘水印子。
許三多在他闖進寢室的時候就已經(jīng)被吵醒了,此時揉完了惺忪的睡眼,正抱著被子看著一身是汗的人發(fā)呆。高強度訓練下的寶貴午休眼看是要泡湯了,許三多有些委屈,可看看吳哲的神情,也不敢抱怨什么。
許三多不太明白,吳哲為什么老是要給自己添堵。就連那個最高傲的二十七都曾夸他是個“好人”,可為什么這個“好人”對所有人都能容忍,就偏偏不能容忍一個“爛人”?
好幾天沒跟吳哲聊過天了,自從那次評估結束后,每到休息時間他就失了蹤。問了齊桓,才知道是在查崗。一次看書不明白想找他,跑遍了宿舍和操場,甚至還有廁所和倉庫,都見不到人影。
“他究竟是在查誰的崗?”許三多抓著頭悻悻地回到寢室的時候,腦中不斷盤旋著這個問題。好在他生來單純,恐怕連庸人的境界都沒到,更談不上自擾了,于是這個困惑也就不了了之。只是每一次看到吳哲在訓練時倔強地直視隊長的眼神,他就特別想勸吳哲想開點,別老跟隊長過不去。隊長是個好人,對老A的每一個人都很夠意思,對他吳哲尤其是。吳哲這么聰明,怎么就不明白呢。
“等有空的時候,我得勸勸他!泵看握f到這件事的時候,許三多都信誓旦旦地對齊桓保證?山粋月來,他都逮不到機會跟吳哲談話。偶爾在路上碰見,吳哲都在匆匆忙忙地從A地沖到B地,表情比訓練時做偵察還認真,于是許三多連個話頭都沒有機會開,就由他從身邊跑走了。
“你啊,還是別瞎操這份心了,聰明人有聰明人的想法!备刹糯螂娫挼臅r候,許三多忍不住叨叨了兩句,就被兜頭潑了這么一盆涼水;仡^想想,成才說的也對,許三多看吳哲和隊長你一言我一語的放流彈都是要仰著頭的,個別水準高的還不一定聽得懂。而且他們的互相攻擊都特別有準頭,直中靶心,從不傷及無辜,所以他大可不必多操這份閑心。忽視了這兩個人嘴巴上的較勁,日子倒也沒啥不和諧的,因為在配合上,恐怕沒有人能比吳哲更能跟上隊長的節(jié)奏了,于是許三多也漸漸習慣了無視這兩個人的別扭。
可今天,是吳哲自己撞了過來,要裝瞎子也太不地道,許三多只好撐著困倦的眼皮很乖地問:“出什么事了?”
“一個月就快到了,什么都沒查出來!”吳哲忿忿。
他已經(jīng)像顆點了引信的炸彈,偏偏許三多還是木頭木腦地問:“一個月?什么一個月?”
“一個月,查崗。還有一天就到期了。”
許三多回神想了想,說:“噢,齊桓好像跟我說過這事。可是……隊長不是說,只要你還呆在老A,想查多久就查多久嗎?”
“我要求的是一個月,就是一個月。”抱著椅背的少校神情似乎有些萎頓,好像離“平常心”的狀態(tài)很遙遠。
“查不到就不查唄,反正這事兒也沒什么意義。”許三多咕噥。
“誰說沒意義了……”吳哲自言自語,再度陷入沉思,“……為什么這么久都找不到那臺NGP?他究竟把它藏哪兒了?”
“什么NGP?那是什么東西?”許三多一頭霧水。
“就是那天季度演習的時候那爛人拿在手上玩兒的手掌機,咱們這里可明文規(guī)定了不許帶進來的。我親眼看見他打的,要是找出來了絕不會像手機沒裝電池那樣讓他蒙混過去!眳钦芤贿呄胂,一邊就覺得有點興奮,他實在太想看到袁朗挫敗的樣子了,試想那樣的表情出現(xiàn)在那張高高在上自命不凡的臉上,該會是件多么過癮的事兒啊。
“你說,一個人最不想別人發(fā)現(xiàn)的東西,會藏在哪里?”吳哲忽然抬起頭,問許三多。
許三多支支吾吾,答不上來,心里想著成才寫給他的那封信,臉上騰的一紅。他生來老實,心里還沒意識過來,行動已經(jīng)快了一步,一只手緊緊壓在了枕頭上,扣得死緊。
吳哲眼中一亮,對啊,我怎么沒有想到?從椅子上蹦起來,喊句“謝啦”竄出了寢室,腳步歡快得像要飛起來。
原則上,查崗的范圍是不包括隊長寢室的,像這樣的私人空間,要查也只能在征得個人同意后在當事人的陪同下正大光明的查?墒窃仕貋砝霞榫藁,時間緊迫,事態(tài)緊急,吳哲萬不得已迫于無奈,只能趁著夜色,撬開了袁朗寢室的門,以每分鐘一百八的心跳賊頭賊腦地潛進去。
袁朗在晚飯的時候口袋里鼓鼓囊囊的,回了趟寢室就癟了,那NGP一定是藏在了這房間里。吳哲好容易等到天黑,又等到他鉆進別人寢室捉老A去,這才偷跑了過來。
一切都很順利,但為了保險起見,吳哲沒有開燈,嘴里叼著手電摸索著來到床邊,翻開枕頭被褥檢查。枕頭底下,靠近角落的地方果然有一個黑色的方塊,吳哲心頭一喜,爬上了床,隊長寢室的條件比他們的好,床也大,他上半身撲在床上伸手過去,一把抓住那角落里的方塊。
一高興,叼著的手電掉了,吳哲背后一重,有什么東西撲上來,把他死死壓在床上。他掙,卻怎么也掙不開,眼前一黑,連手電也不知給誰關了。耳邊又哐當一聲響,手電好像已經(jīng)給扔在了地上。吳哲的心跳幾乎暴漲到兩百,肩膀給壓住,兩手被反剪到背后綁住,眼前一黑,腦后一緊,什么東西蒙住了眼睛。這下,連窗外的月光都見不到一絲,是徹徹底底什么都看不見了。
那壓住吳哲的“重物”緊緊貼住了他整個腰背,隔著衣料傳來熾熱的溫度,還有勃勃跳動的起伏(恩……不許想歪),跟他的心跳竟是一個速率。
“偵察能力有待提高啊……”低沉的嗓音,尾音帶著幾分戲謔的上揚。
吳哲本能地縮了縮脖子,他本來就怕癢,最受不得別人在耳邊吹氣,定了定神才反駁道:“在評估會上說得冠冕堂皇,讓我隨時查隨便查,現(xiàn)在證據(jù)確鑿了卻死不認賬,你果然讓我失望!
袁朗忽然大笑起來,吳哲背后一松,那人已從他身上離開,但耳邊那放肆的笑聲像是另一種壓力,讓他感到莫名的恥辱。
“查崗有讓你查到我床上么?”
吳哲臉紅。
“好,我不會不認賬。等我問完了問題,那東西隨你處置。”袁朗忍住笑,拎著吳哲的領子把他從床上拽起身,自己探出身越過他的兩條長腿打開床頭的臺燈。
洗發(fā)水的清香飄來,還有幾滴帶著體溫的水珠落到腿上,于是吳哲臉上一陣燥熱。
袁朗開燈的時候順手從床頭柜里掏了包煙,回身的時候把腦袋停在吳哲胸前,吳哲害怕他聽出自己的心跳,順帶再嘲笑一番心理素質,禁不住把呼吸都摒住了,仿佛這樣就能停住心跳。
幾秒鐘過去,吳哲憋得面部抽搐,袁朗像一頭獵犬似的在他身上嗅了起來,循著紐扣,一顆一顆地,沿著領口嗅到后頸,再順著鬢角直到耳垂。吳哲憋氣憋得面色漲紅,突然聽到一個聲音直沖著他的鼻子:“沒洗澡?”
吳哲正在吸氣,聽到這話差點給氣嗆。骸岸鳌
袁朗大聲得有點惡意,“我說精英同志,你要是這樣出去執(zhí)行任務,別說躲過偵查設備,只需要一條狗,就能夠在一公里外把你給聞出來。”他又惡意地笑:“正好,我剛洗完,趁著浴室的水還是熱的,你快去把這副臭皮囊給刷了。”
吳哲給他揪著領子拉起來,揭開了蒙眼布,手也松了綁。他杵在原地有些局促,屁股上立馬被袁朗踹了一腳:“去去去,臭死了!
吳哲的確也是想洗澡想很久了,雖然心里也覺得不大好意思,但還是慢吞吞走向了浴室,到了門口忽然又回頭問:“對了,你剛才好像說過有問題要問我,是不是?”
“洗完了再問。你以為你跑得掉么?”袁朗甩著手里綁他的繩子,挑了挑嘴角。
吳哲討了個沒趣,關上門,浴室里氤氳著熱騰騰的水蒸氣,還有袁朗身上那種清香。他很快剝掉了身上的衣服,跨進浴缸。微燙的熱水沖刷著年輕的肌膚,舒服得讓他閉上了雙眼,仰起頭享受。
突然浴室門打開,吳哲還沒反應過來,浴簾就已被拉開了一半!跋窗l(fā)水我剛才用完了,你用這個,新的!痹拾严窗l(fā)水放在了浴缸沿上。
這么短的時間,只夠吳哲兩手往下遮,連個遮掩的東西都來不及抓。本來結實而勻稱的身體,現(xiàn)在擺出了個佝肩夾腿的姿勢,渾身的皮膚被熱水泡得發(fā)紅,一直紅到耳根。
袁朗斜睨了他一眼,不屑地撇撇嘴:“干什么干什么,娘們唧唧的!
吳哲一個字也回不出來,眼巴巴地看著他十分不齒地甩上門出去,才松了一口氣。
“對了,水別開得太燙,小心泡壞了。看你都紅成什么樣了。”聲音從門外傳來。
剩下的時間其實都算得上太平,只不過吳哲整個澡都沖得膽戰(zhàn)心驚。袁朗在門指示了毛巾放哪兒,梳子放哪兒,三不五時還有點要沖進來親自指導的意思,吳哲一心二用豎起耳朵,手上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刷一遍,掛著一頭汗珠終于打開了浴室門。袁朗靠在門外吐煙圈,見到他出來,又獵犬一樣地湊上來,繞著他脖子一陣狠嗅!安诲e……是個香……”袁朗朝他鼻尖吐了個煙圈,十分滿意,“南瓜!
“臭死了……”吳哲嫌惡地別過頭,繞開攔路的人。
袁朗瞇起眼睛笑,緩緩抽一口,又吐一口:“毛頭小子這就不懂了吧,煙味哪能叫臭,這才是男人的味道!
“現(xiàn)在世界上每年死于吸煙的人達300萬。因為煙中含有苯和焦油,還有多種放射性物質能致癌,90%的肺癌患者多為吸煙引起的。過去的研究已證明了西方國家中的男性膀胱癌病例至少有60%是吸煙引起的,還有口腔癌和喉癌等……”
“夠了夠了,大碩士,你這不是咒我呢么……”袁朗不耐煩。
“我說的都是事實!眳钦苷
“好,那我也問你個事實,你必須如實回答!痹屎鋈幻睢
“是!眳钦軛l件反射地立正。
“我辦公室左邊柜子里的兩條煙你給藏哪兒去了?”
“報告隊長,垃圾桶!眳钦苣樕喜懖慌d。
“那右邊第三個抽屜里的兩包呢?”袁朗眉頭微微抽動。
“報告隊長,垃圾桶。”吳哲面不改色。
“我放在訓練車里的那一包半呢?”袁朗額角直跳。
“報告隊長,還是垃圾桶!眳钦艽笥刑┥奖烙谇岸娌桓纳募軇。
“好小子,不是自己的錢不知道心疼是不是?”袁朗忍無可忍,逼近吳哲被水蒸氣烘得紅彤彤的臉,咬牙切齒。
“是!眳钦鼙3种娮肆⒄,毫不動搖。
同樣是剛剛洗完澡,袁朗的前襟肆無忌憚地大敞著,吳哲的扣子卻一直扣到了最上面一顆,緊緊勒住脖子,箍得喉頭的每一下滾動都分外壓抑。
囂張的,是狼,戒備的,是羊。
眾所周知,羊一旦遇上了狼,結果會是怎樣。
正如袁朗之前所宣稱的,吳哲沒能跑掉。而正面抵抗和背后受襲的差別在于,多挨一個過肩摔,雖然結果還是一樣被壓在床上……
“哎哎,干什么呢?不是要非禮我吧!
袁朗順勢笑:“來而不往非禮也。老實趴著,繳鑰匙不殺。”一邊對吳哲上下其手——搜身。
吳哲不自在地扭了扭:“哎,哎哎,非法搜身侵犯人權,我可真要叫了!
袁朗手下正忙,沒顧上抬頭,嘴上卻很配合地對臺詞:“有本事你叫啊,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吳哲翻個白眼。
“褲兜里鼓鼓囊囊的都揣了些什么。你這是偵察呢,還是春游?”
袁朗把褲兜里的東西一件一件往外掏,除了一大串鑰匙,還有一包紙巾、一顆不知哪兒掉下來的軍裝紐扣、一支迷你裝防蚊水……大概是在外面的花壇蹲到自己出門,看不出來決心還挺大。
“我看看還有什么,”褲兜挺深,袁朗又往里伸了伸,挖出一支打火機。一支曾經(jīng)躺在他辦公桌上的打火機。
“我說,這可是非法占有他人物品啊。你怎么解釋,少校同志?”
“誒,怎么不回答,我問你話呢!”
袁朗歪頭看他,吳哲在挺尸,把臉埋在被子里,兩只耳朵通紅。
“熱水泡久了吧,蔫了?”袁朗以為吳哲熱昏了頭沒緩過來,掰肩膀要把他翻過來。
不動。吳哲居然犟著。
“學許三多吶,太沒出息了吧!
袁朗使一個狠勁,把他咸魚似的直挺挺翻過來,吳哲的臉居然漲得像個熟透的南瓜。
袁朗眼睛瞇起,笑紋還沒來得及變深,眼角掃到下面,忽然就笑不出來了。
可能是褲兜稍微深了一點,東西也多了一點。
他放開吳哲,走到一邊。然后刻意清了清嗓子,望著天花板用一種長輩式的語氣說:“那個……多久沒有了?”
吳哲僵硬的臉上努力出一個“風聲太大我聽不清”的表情,說:“什么?”
“少裝。”袁朗說,“你又不是許三多!焙芸斓,又掃了一眼。
同樣身為男人,生理心理發(fā)育很正常很成熟的長期呆在軍營里的男人,袁朗當然明白。吳哲其實也明白他明白。
不管怎么樣,能讓大碩士窘上這么一回也算是千載難逢的了,可是袁朗似乎不懂得珍惜,視線一對上他眼睛就移開,觸電一樣。
物極必反,丟臉到極點的結果就是不要臉。吳哲在心里默念了N次平常心之后小宇宙終于恢復,昂著頭說:“隊長,你不是連這也要管吧!
“我才沒工夫管,去廁所自己解決,別出去丟人!痹兽D身從飲水機里倒冰水,頭也不回。
咕嘟咕嘟,水桶里浮起氣泡,整個桶連帶著剩下的小半桶水一起搖晃。
吳哲有點口渴。
“磨嘰什么,還不去?”袁朗背對著吳哲,把一整杯冰水干掉。天,的確很熱。
吳哲悻悻地進了廁所。
蓮蓬沖水的聲音。
響了一陣才停。吳哲出來,頭發(fā)在滴水,滴得衣服上斑斑點點。沖冷水是軍隊里解決問題的不傳之密,百試百靈。當然,也是有另一個解決方法的,但這畢竟是袁朗的寢室。
吳哲走到床邊,把褲兜里的東西收回去,看了一眼藏NGP的枕頭,沒有說話。
想起自己口渴,才問:“有杯子么?”
“桌子上,自己拿!痹实穆曇魪年柵_上傳進來。
吳哲拿了杯子到飲水機前,按冰水的開關,沒有反應。水桶空了,連管道里也沒有一滴殘留。他白了陽臺一眼,嘀咕一聲:“真能喝……”
“我走了……”吳哲說。
“哦!痹收f。
“那個……下次兜里別揣這么多東西。”
“哦!
門關上。
陽臺上,袁朗始終沒有轉過身來。他的頭發(fā)滴滴答答地在滴水,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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