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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被吵醒之前,他似乎在做著一個不甚美好的夢。
夢中依稀是那個熟悉的弈劍聽雨閣,后山上最大的那棵桃花樹,和那個白色頭發(fā)的少年。
“師兄!鄙倌陱澲佳蹖λ⑿Γa邊漾起兩個淺淺的酒窩,“我新釀了竹葉青,要不要來嘗嘗?”
他點點頭,然后便聽到一陣堪比鬼哭狼嚎的噪音。
醒了。
咬牙切齒的睜開眼睛,耳邊的噪音也由遠及近,伴隨著總管有氣無力的吐魂:“門主,大荒公告來了!
就、知、道。又是那大荒腦殘委干的好事,每次放個公告都要搞出這么大動靜。帶點懊惱的揉著宿醉泛疼的額角起身,喉嚨干得快要冒火了,隨便抓起桌上隔夜的冰冷茶水倒進嘴里。
丟下茶杯時動靜有點大了,吵醒了床上的女人。女人從床邊探出半邊身子,手臂嬌媚的纏上他的腰肢。他習慣性的露出一個邪氣笑容,伸手拍拍女人圓潤的肩頭:“乖~~~我很快回來!
胡亂的扯過一件霞帔就出了門。
門外依舊是慣常的熱鬧景象,護法元老們熱火朝天的擠在寬敞的議事廳里蹂躪那張大荒公告,等到了他手里時早已成了金色的五抹六道,儼然一副畢加索傳世名作。
他瞇著眼仔細辨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于是招招手叫來總管:“這上面說什么?”
“木神死了,掉了三十年都沒出過的六禍擺!笨偣芾粡埲f年不變的老臉,語氣要死不活。
“哦?”他挑著眉,卷起那張公告望桌腳一塞,“那這擺最后給誰拿走了?”
“聽小五說是一個叫白兔的大天機!
“白兔?!”他愣了,“他一天機要這六禍擺做什么!”
“所以說稀奇事情才在后面啊門主~”一向多嘴的小三終于找到了機會跟他嚼舌根,“那天機拿了六禍擺以后看也不看,叮叮當當?shù)木徒o打上了八鉆,然后一把火點了!”
“燒了?真的假的啊~~~”小六立馬插嘴。
“親眼所見,不會有假!毙∥謇浔氐。
“親娘的那可是六禍擺啊~~~這個暴殄天物的天機白癡!毙∷牟恢獜哪莻角落里鉆了出來,裝模作樣的在那惋惜。
“其實不止這一件了,聽說兩年來這個神經(jīng)的天機滿大荒的收六禍,每次收到一件就打上八鉆再燒掉,老變態(tài)了!毙∑叩目季靠駥傩员l(fā),翻著他的記錄冊頭頭是道。
“反正燒得不是正陽,犯不著激動!毙“说故抢潇o,抱著一大蘋果啃得擲地有聲。
“什么啊!你都不知道正陽現(xiàn)在降得多便宜了……”
“……”
喧鬧程度蹭蹭蹭的往上竄了了好幾個等級,顯然是他聽之任之的管理態(tài)度取得的良好成效。那群小崽子變本加厲鬧騰得他頭暈目眩,干脆眼不見為凈。
可惜總有人不愿意放過他,眼前剛暗下來,腦中又蹦出個有點迷糊的太虛來。
“我撿了只兔子,子桓你看可不可愛?來白兔,叫桓叔XDD~”
“我知道,他是綠靈,不過沒關系!我會好好養(yǎng)他的,所以不會出問題的,嗯?”
“我喜歡他是我的事,與他無關!總之你說多少都沒有用,我是不會拋下他的!”
“子桓,你不明白,我愛他!就算他要吃了我,我也……我也……”
“玄澤,你饒了我了吧。”腦海里亂七八糟的聲音讓更他擾不勝擾,只得勾著嘴角苦笑,“算我錯了還不行?是我看錯了,你才沒選錯人呢。”
太虛這才沖他調皮的笑了笑,隱沒在記憶深處。
什么人,死了都不放過我。他暗暗抱怨著,重新張開眼,頭又開始猛烈的疼。估計是給早上那被冰涼的茶水激得。也不知是從什么時候起,宿醉的自己就再也沒有暖茶可以喝了,頭痛開始成為他的家常便飯。
用總管的話來說,他這叫自作孽。
一個兩個的連點同情心都沒。繼續(xù)腹誹,然后一把拖過酒壺準備來個以醉制醉。但是今天他的運氣顯然是比九等還差,酒壺里半滴酒都沒剩。
得,金價越長越高,酒倒是越喝越快了。
不情不愿的回房去換正陽,頂著霞帔去江南準會被怪鏟死。翻了翻衣柜將劍匣丟在床上,這才發(fā)現(xiàn)女人早已走了,只留了一床冰冷凌亂的被褥給他。
床伴果然是床伴,半分感情都不給施舍。他長嘆,心里突然有點揪揪的難受,自己到底是什么時候開始變得這么凄慘的?
他覺得自己最近越來越像個怨婦了,動不動就莫名其妙的傷春悲秋,有時竟連眼淚都能逼得出來。
也許小八說得對,自己是老了?自嘲的一彎嘴角,朝著離大門最近的那塊傳送石緩慢移動。
老歸老,酒還是要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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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寧最大的酒館建在土樓的最里層,中間撲朔迷離了何止九曲十八彎,縱是他這種?鸵搽y免的要迷失幾回。于是不得不忍受著弈劍后輩們近乎瘋狂的崇拜目光,再順便幫相思苦的戀人們遞上幾回情書。好在身自在點得高,倒也不至跑斷腿。
當然做這等浪費時間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好處,自己好歹長了張人神共憤的帥臉,床伴這種東西總歸幾十年不缺。唔,剛才又見著個酒窩淺淺的小冰心跟他笑得一臉曖昧,也許是時候換個口味了。
老怎么樣?老了照樣可以老驥伏櫪嘛~~~心情大好的他一把推開酒館的門,然后立馬后悔。真是遭涼水塞牙縫了,怎么會在這里碰見這個不是故人的故人。
天機似乎是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存在,拿著酒杯自顧自的往喉嚨里倒。戰(zhàn)龍隨意的立在他身旁,閃著令人生畏的幾重光芒。
監(jiān)介。不對,是九監(jiān)九介。這叫什么?難道是不是冤家不聚頭?他猶疑著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天機倒是先開了口。
“洛門門主,何不過來坐!
“咳 ,既然是靈少幫主相邀,那在下便不客氣了!眲e個都開口了他怎么好拒絕,客套兩句后挨著天機坐了下來。
“我不習慣這個名字,洛門主還是叫我白兔吧!碧鞕C一如既往的固執(zhí),轉手給他斟上了一杯酒。
“我不——”他剛想推辭,卻被杯中熟悉的香氣所引,端起來輕輕一嗅,更是大驚失色,“陳釀竹葉青?!”
“門主果然好眼力,這正是墨氏酒坊的二十年珍藏!碧鞕C淡淡的道,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
他端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顫,酒液濺出些許。于是趕緊舉杯仰頭,一股熟悉的甜香在肺腑間彌漫開來。
“果然好酒!”他笑著擱下酒杯,眼神一轉,“不過人總說宴無好宴,少幫主這酒——怕也不是白喝的。”
“沒錯。在下之所以來此間等著門主,本是為了求一個故事!碧鞕C本就是直爽漢子,即便是有求于人也不卑不亢。
“故事?這要求倒是稀奇。”他笑了,接過天機手里的酒壺開始自斟自酌,“卻不知少幫主你想求個什么樣的故事?”
“我想聽聽——墨殊的故事。”天機一字一頓,聲音無比清晰的砸進他心里。
“墨殊?”他波瀾不驚的重復了一遍,嘴角依舊是帶著笑的,“也好。不過故事有點長,得勞煩少幫主聽我慢慢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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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墨殊?”他看著面前那個白發(fā)的小小少年只覺得好笑,他拜入門下是來學劍的,抱著這大大小小的酒壇子又是作甚?
“師,師兄!”少年剛來不久依舊認生,但還是鼓起勇氣將酒壇子舉到他眼前,“這是我自己釀的竹葉青,師兄要不要嘗嘗?”
說著,嘴角便漾起兩個淺淺的酒窩。
他承認,自己當時是被那個笑容狠狠的萌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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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殊!你又在這里偷懶,日常還沒做吧?快去削南瓜!”跑遍了整個后山,終于在那課桃樹下找見了他那勞人心神的師弟。本來是想責罵兩句的,誰知一開口語氣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師兄!”墨殊抬起頭來,臟兮兮的臉上泛著燦爛的笑,“我在樹下埋了新春竹葉青,過了這個月就能喝了呢!”
“竹葉青?!”一瞬間酒蟲上腦的他眼前歡快的轉起了萬花筒,“墨殊~~~”
“我知道啦!會分給師兄你喝的!”墨殊拍拍衣服上的泥土起身,當然不忘討價還價,“不過師兄一會可要幫我切南瓜哦!”
死小子,跟著他倒是越學越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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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放我下來吧!我沒事的!蹦馀吭谒成咸鄣妹嫒輵K白,但還是強撐出一個笑容。
“口胡!腳都斷了還說沒事,好生在我背上帶著別亂動!”他小心翼翼的繞過墨殊的傷處把他又往背上扶了扶,“再忍忍,馬上就到丹青湖了,依依正好在那附近,我叫她幫你看看。”
“……師兄,別麻煩依依姐了,我能行!”乖巧的墨殊不知為什么突然鬧起別扭來,犟得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不行!由著你會拖出毛病的!聽話,依依畢竟是冰心,讓她看看會好得很快!币幌虮┰甑乃箷拖滦宰觼韯衲,語氣溫柔的讓他自己都詫異。
好在墨殊也聽他勸,遲疑了一下,然后靜靜的把頭擱在了他的肩頭。良久,墨殊懨懨的吐出一句話:“……要是這山路永遠都走不完就好了!
“說什么傻話呢!你都多大了,怎么還是小孩子脾氣!毖垡娭焐珴u暗,他加快了下山的腳步。
墨殊終于不再言語。咬咬嘴唇,一滴眼淚悄聲無息掉了下來。
那是他第一次看見墨殊哭,也是最后一次。
他以為是他腳上的傷疼得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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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該起床了!蹦馔崎T進來的時候,他正摟著床上的男孩鬧得不亦樂乎。
“討厭,你怎么讓人隨便進來~~~”男孩見了墨殊自是不愿,嗲聲撒著嬌鉆進他懷里。
“怕什么,墨殊又不是外人。”他刮刮男孩的鼻端,伸手接過墨殊遞來的暖茶喝了一口,“聽說今天翎羽山莊來人了?”
墨殊從臉盆里擰出毛巾,附帶一個白眼一起給他丟過去:“虧你還記得呢!約了人家切磋的都能遲到,師兄你真是越來越出息了!
他安分的被墨殊數(shù)落兩句,從柜子里扯出霞帔來,又被墨殊風馳電掣的塞了回去。
“師兄你想死嗎?穿驚濤去!”墨殊不由分說的把那頂綠油油的帽子往他頭上一扣(- -),轉身去收拾他留下的爛攤子。
“什么啊,我最討厭這帽子……”他小聲嘟噥著邊綁護腕邊出門,完全沒看見墨殊幫他理床單時一瞬間暗下來的眼神。
他不擔心,反正墨殊第二天還是會帶著笑容來找他,于他來說,這是理所當然。
直到后來,小五告訴他,那段時間墨殊每晚都一個人在屋后瘋狂地練劍,磨得手上到處都是血痕。
我從來不知道,喜歡一個人,也能那么痛苦。冷冰冰的小五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怨毒。
他裝作沒有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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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這次對戰(zhàn)龍嘯天——有沒有把握?”西陵城外,墨殊語聲淡漠的問他。
“你說呢?”他苦笑著反問,一口喝干了酒壺里燒刀子。
“師兄……”
“墨殊,這個你拿著!彼酒鹕恚瑢㈤T主令和扳指遞給墨殊,“洛宇門就交給你了,你知道,他們會聽你的!
說罷,狠下心甩身就走。
“師兄!”墨殊突然一把抱住了他,他愣了。剛想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自己開不了口。
墨殊用力的吻住了他,吻得有點疼。
“師兄……我喜歡你啊……”墨殊最后對他說的那句話,冰冰涼涼的。
他還來不及回應墨殊的話,就陷入了黑暗。
當他再次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依然躺在西陵城冰冷的城墻上,門主令和扳指好好的擱在身旁。
他知道,墨殊自己去了天牢,找龍嘯天。
于是他自己回了洛宇門,中途還抽空去永寧買了壇新釀的竹葉青。
新買來的酒若是埋在樹下等上一段時間,會更好喝。
這是墨殊告訴他的,他便埋了,卻忘了挖。
因為那個教他埋酒的人,再也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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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講完了!彼炎詈笠坏尉频惯M酒杯里,一飲而盡。
苦的。
天機似乎是有些詫異的望著他,沉默半晌,然后自懷中掏出一張紙撕了粉碎。
“契約作廢!碧鞕C一本正經(jīng)的道,隨手把碎片一拋,“謝謝洛門主的故事,就此告辭!
“喂!”他叫住了天機,斜斜的往凳子上一靠,“你確定不再考慮一下?一條人命換一件六禍,這么便宜的好事可再沒得找了!
“六禍鞋我會再想辦法!碧鞕C起身出門,聲音也漸行漸遠,“我答應過玄澤,不殺癡情之人!
“哈?癡情?”他嗤笑,險些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個半死,“我說老兄,你哪只眼睛看見我癡情!”
“墨殊走了十年了,這十年我還不是肩照舞,酒照喝,妞照泡?我可是洛宇門排行第一的沒心沒肺啊,癡情?笑話!”
他似乎是有些醉了,手一滑,劍跌在了地上。
一柄帶著瑕疵的水云間,伴了他十年。
還有十年不變的竹葉青。
還有那些臉孔模糊的床伴,頰邊總有一對淺淺的酒窩。
“癡情?不,不癡情……”他竭力的驅逐腦中那些奇思怪緒,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又碰翻了鄰桌的酒瓶。
鄰桌的男人突然嚎啕大哭,眼淚鼻涕狼狽的糊了滿臉:“我慘!我好慘!為什么我愛的那人不愛我!為什么她不愛我!”
男人的同伴看樣子也喝了不少,拍著男人肩膀大著舌頭語重心長:“不,兄弟,你這不算最慘的,最慘的是愛你的那個人你不愛,等你想起來愛她的時候,她卻已經(jīng)不愛你了!
“不,其實你們這些都不算!彼滩蛔∵^去插話,“知道什么是極限凄慘的么?是那個人愛你,你也愛他,可當然明白過來原來你是愛著他的時候,已經(jīng)沒有人可以愛了。”
男人傻傻的瞅著他,半晌才憋出來一句:“老兄,你是在講笑話嗎?”
“是!所以你覺得好不好笑呢?”
話音未落,他已是俯下身來笑得豪情萬丈,笑聲震得人耳膜生疼。
桌上的殘燭搖曳著,掉下一滴淚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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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延續(xù)腦殘風...于是想知道風流癡情的小攻最后的結局么?請期待艷歌行之三衣不如新...好吧...我真的不是在打廣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