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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
漠北上,風(fēng)沙滾滾。
她遇見了他?匆娝趯ふ沂裁礀|西。
他說在尋自己不慎丟失的劍。
她幫他找到了,卻是天色已晚。
他生了一堆火,熱了隨身的干糧,遞給她。
她接過了。道了聲謝謝。
他回了一個微笑,卻顯得有些不自然。
他忽然想起自己許久沒笑過了。是風(fēng)沙消磨了他的感情。
漠北遼闊無邊,漫天的星辰,月光輝映著。她看得入迷,喃喃著,如夢如幻。
他呆呆地看著撲哧的火苗。
他注意到她踝上的有一對銀鈴,他便想象著那清脆的鈴聲,卻不想他遇見她時就聽到過了,只是不覺。
火哧哧地?zé),兩匹馬低著頭慢悠悠地嚼著干草。
一夜間,兩人卻是無言。
東旭升時,兩人道了別,分道揚鑣。
南疆城,摩肩接踵。
他不曾想自己還能再遇見了她。
他牽著馬行走在大街上。
而她坐在轎上,珠簾遮著她的臉,炫麗的華蓋映襯著她。
她認出了他,報以莞爾一笑。
朦朧中,他亦認出了她。
他覺得她應(yīng)該是在對他微笑。
隔著一層微微搖蕩的珠簾,兩人相對而視,寥寥幾秒。
驀然,天地間萬簌無聲。
他看著她澄澈的眼睛,如一譚秋水,金風(fēng)拂過,波瀾蕩漾;如一緞銀漢,繁星點綴,淵遠深邃……
他在此地住下了。
他每天在大街人群中游逛,他不知道為何。
也許只是為了能再遇見她吧。
只是,他是一個流浪的平民,一個把去路當歸宿的人。
而她是金枝玉葉,住在碧華深殿中,立于萬人之上。
天上人間,云泥之別。
不知過了多久。
他卻忽然聽說她要出嫁了。
在圍滿人群的告示旁,他悵然若失。
他告訴自己沒什么大不了的,自己不過與她只有兩面之緣,萍水相逢罷了,可是……
可是他還是放不下。
他瞥見了自己腰間掛著的佩劍,名“蒹葭”的佩劍,血染百遍,顯得寒氣凌人。
以為此生終不為情所擾,但還是逃不過那七情六欲。
是夜,他輾轉(zhuǎn)難眠。
明天將是她的大婚之日。
月正對著窗,滿地的清輝。
他越不想去想她,她的臉越要浮現(xiàn)。
他轉(zhuǎn)眼,又瞥見了他的劍。
萬家歡聚。
花轎游行于大街上。漫天鑼鼓喧揚,笛聲飛舞。
她坐在花轎上,強作歡喜。
她知道自己生來就是貢獻品,為利益而犧牲一生作準備。
盡管她不愿,但也無法。
只因皇室的繁華是要束縛的自由而換來的。而她必定成為那個犧牲者。
憂郁間,一片寂靜。她感覺不到了行走產(chǎn)生的微微震動。
花轎停了下來。
她撩開紅簾。
她看見了他。一身灰衣翩翩。
他提著劍,看著送轎的人,目光如冰般刺進她的心。
一陣沉默。
她終于聽見他說話了。
“我來要一個人,花轎上的那個人!
血霧彌天。
他一路殺到了轎前。他對她伸出手來,示意她跟他走。
她頓了一下。
她是想和他走的。但她拒絕了。
他看出了她的猶豫,沒有走。
兩人相持許久。
遠方軍隊的腳步聲已是隱隱約約。
她急了,催促著他快走。
他不甘,卻無可奈何。
他走了,留下一行詩。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她看著他漸漸淡去的背影。
她知道他已得罪了皇室,等于得罪了整個天下。
婚禮取消了。
不過早晚會來的。
她依舊沒有自由。
她沒有想過,一個人竟能為情而寧愿負天下。
問世間情,為何物?
她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欲望。
可以像他般……自由?
慢慢地,不覺中,情絲已牽。
西湖上,風(fēng)過船移。
船上也沒什么船夫。她就任船隨流漂蕩。
周圍也有著不少游西湖的船。
她是跑出來的。就像那天與他第一次相遇般。
她看著遠處煙波上的山巒,看著千枝垂柳婆娑。
恍然間,有一條小舟從她面前緩緩漂過。
她與舟上的人對上了眼。
是他
是他。
她記起了他腰間的劍,蒹葭,取自《詩經(jīng)》中的蒹葭。卻不知曉他的名字。
風(fēng)停了,兩人相看無言。許久。
她忽然察覺到,有很多條船在向她和他靠攏。
她移開了目光,向湖面望去。一瞬間,她已了然于心。
船上那些人是軍隊的人。他們早認定他還會來見她,于是便暗中跟著她。
的確,他手里有十幾條人命,他們肯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她頓時心焚如火。
那些船越來越近了。她和他的船也不知何時靠在了一起。
她離他只有咫尺之隔。
她伸出了手。
他以為這段情已終了,直至那個夢。
夢中,他來到一片汪洋中。他在一條破舊的舟上。前方霧中是她的身影……
他來到了西湖,他認為這里是夢的召喚。
他會再遇見她的。他想。
恍然間,他感到了手心一陣溫?zé)帷H缓笠u來的是湖水的冰冷。
他正拉著她的手。在水中。
兩人拉著彼此的手,向岸邊游去。
兩人漸漸筋疲力盡,岸邊卻仍遙不可及。
他想抱住她,推她上湖面。
不料,彼此的手松開了。他想去抓她的手。抓空了。
他的淚水溶入了湖水中。
他嘴里在喊著什么。
他的意識漸漸模糊了。
他又回到了那個夢。
但這次他沒在舟上,舟壞了。他在水中,旁邊漂著幾塊木板。
她在霧中,似是在向他招手。
他奮力游去,再一點,再一點,就能見到她了。
可無論他怎么游,她距離他還是那么的遠,如虛幻般。
不,她就在那里,她就在那里等我。
他堅信著。
但他累了,她卻仍是如此遙遠,隔之天涯。
他停了下來。
他就在水中,一直看著她。就這么遠遠地看著她。
他想起了截下她花轎那天他念的那一行詩,接下去的是: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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