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乘花
　　女子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是否真正的看到了那一天的感情，于是她獨自一人靠在關(guān)弓穗櫻館的雕花欄桿上，抬頭仰望二月的天空。
　　二月中旬的雁國，殘留著的不多的寒氣開始消弭開來。二月一過，便是雁國的春天。雁國的冬天并不是很冷，雖然有幾個月會浸在稀稀疏疏的雪片中，但是殘雪還沒有消融的時候，地上就開始長出金色的桔�；ǎ酃＝鹕闹θ~和花蕾覆上即將返青的地壟間，點點的像是破碎的琉璃，于是這種花也被稱為“醉琉璃”。

　　“真是好日子呢，春天到了……！”
　　于是關(guān)弓山的半山腰上，開始肆意的飄散著櫻花粉白色的花瓣。
　　花瓣隨著輕輕蕩起的風(fēng)，洋溢在關(guān)弓山腳下的大街小巷中。位于十二國東北部分的雁州國春寒料峭的時節(jié)只盛開著一種櫻花，這便是被稱為雁國國花的寒水枯山櫻。
　　寒水枯山櫻是延王尚隆親自從被成為“蓬萊”的國度帶來的花種。凡世的人很少能有人去往那個被成為“蓬萊”的國度，即便是去了，也只有作為胎果的麒麟和王才能平安無事的再次回到十二國的土地上。
　　女子站在穗櫻館最為外側(cè)的花臺上，伸手接著不期而遇的花瓣，顏色的花瓣迎著她白皙的手指，仿佛感覺到了悲傷一般的微微抖動起來。
　　二月的天，微微泛著櫻花邊緣的淡紅和夏季的湛藍(lán)，毫無翳影。

　　“顏纓……？！”清婉的聲音從樓館的回轉(zhuǎn)樓梯上層層旋繞上來，一直看著櫻花的女子聞聲轉(zhuǎn)身，看著一步步踏上舞臺的銀白色長發(fā)的少女。
　　“你總算來啦，雁國的初春，漂亮吧？！”顏纓看著瑄祐走到花臺的邊緣處，解下厚重的斗篷，仰起頭看著明媚的天空。
　　花瓣不計其數(shù)的落下來，像是連綿不斷的細(xì)雨一般，冰涼而縝密。
　　“真幸福，能在現(xiàn)在這個時節(jié)看到明亮的天空和綻放的花朵啊……柳國現(xiàn)在還是一片令人迷茫的白色呢！”瑄祐大口的呼吸著春天沁涼的空氣，微笑著看著面前的顏纓。
　　“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么看著雁國的春天了，突然間忘記了自己的年齡了，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是不是運氣不好，竟然會又想起來之前的事情，在柳國還是盛雪之節(jié)的時候在雁國的小街上賞櫻花……”顏纓輕輕拍掉自己肩上的落花，淡淡的花瓣在干枯前，慌忙的落了下來。
　　“正是江南好風(fēng)景，花落時節(jié)又逢君……”瑄祐臉龐泛著溫潤的薔薇色，顏纓接過瑄祐手中的頭蓬，放到桌案上，隨即遞過一杯玄米茶�，u祐仔細(xì)的看著清澈的水面上飄落下來的櫻花蕩起的漣漪，默默的嗅了嗅茶水的香氣。
　　“這可是我自己親自泡的茶喲，玄米茶可是從蓬萊帶來的，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奇怪的茶水�！爆u祐雙手抱著茶盞，聽著顏纓娓娓道來的講著故事。
　　她側(cè)頭看著關(guān)弓山之下的這個城市，仿佛芝草一般的格局，卻點綴著婉約的櫻花。在極北之國還沉睡在雪幕之中的時候，東北的州國開始綻放在碎花之中。
　　“二月在雁國可是表白的時節(jié)啊……！”瑄祐忽而一驚，遲而看著顏纓。
　　“在雁國，乘著這樣的櫻花，在盛開的醉琉璃花田里踏青時間很美妙的事情不是么？難道柳國的人都覺得‘二月乘花’是件非常出乎意料的事情么？”顏纓轉(zhuǎn)身看著瑄祐吃驚的表情，溫和的笑了起來。
　　瑄祐看著她金棕色的長發(fā)被風(fēng)帶起夾著碎白的櫻花所劃出的痕跡，優(yōu)雅的飄在月黃色的腰帶后蕩著清幽的香氣。
　　“那家伙跟你的表情好像呢，當(dāng)他知道‘二月乘花’的時候也是這種驚訝的神情呢……所謂的‘二月乘花’就是說在櫻花盛開的二月去踏青的意思�！鳖伬t坐在桌案旁，自顧自的用煮好的泉水洗著茶具。
　　“真是美麗的名字啊，‘二月乘花’么？現(xiàn)在在柳國，大雪通常會封山的，芬華宮的雉門之下都會被凍結(jié)。不能下山也不能出門……真是寒冷到窒息的時節(jié)呢……”瑄祐抿起薄唇笑了笑。
　　顏纓背對著她，點了點頭。
　　“于是我第一次對他說，什么時候有時間二月中旬到雁國來賞花的時候，愕然的似乎丟了魂一般�；蛟S他從來沒有認(rèn)為過，二月的時節(jié)也可以賞花吧……據(jù)說南端之國的奏，根本沒有所謂的冬季吧！”顏纓把喜好的茶具放到木盤上，看著正在燒煮的泉水咕嘟咕嘟的冒著白色的蒸汽。
　　“是啊，可能還會認(rèn)為是賞雪花吧，呵呵�！鳖伬t起身，走到瑄祐身旁。地板上鋪滿的櫻花瓣幾乎遮蔽了木板原本的顏色，微白近乎透明色的花瓣像是薄霧一般，低沉的籠罩著。
　　“我認(rèn)為，幽王真是了不起！或許這樣的結(jié)果他就應(yīng)該滿意了吧！我真是……直到現(xiàn)在才明白他的意思……”顏纓伸出手接著飄落的櫻花，瑄祐猶豫了一下，默默的低下了頭。
　　“作為國王，都會犯下一些常人不會做的錯誤，說是錯誤也好，或許是內(nèi)心的不安吧……我曾經(jīng)問過主上，現(xiàn)在的柳國是個什么樣子，他點了點頭，帶著我下了云海。記得剛剛登基歸國的時候，從丹桂宮離開了黃海并沒有直接前往芬華宮，而是跨越了不周山去往北方。從鶯州折返的時候，主上對我說：‘這個國家，荒廢到了這種地步，最后還是把這個爛攤子給我了，不過，生不逢時也好，至少能有所作為！’”顏纓聽著瑄祐柔緩的聲音，那種聲音像是夢語一般的輕柔，一觸就會破碎掉。
　　“之后呢？下了云�？吹降氖鞘裁�？”
　　“一片綠色的原野。芝草還是芝草，芳州還是芳州，唯一改變的只有顏色而已吧�！爆u祐感覺著茶水的溫度，微微的抿了口茶。
　　“是么，要是那樣的話，我想他也應(yīng)該安心了吧……嗯，綠色的芝草，有時間我一定也要去看看�！鳖伬t看著穗櫻館之外的天空，從延展的藍(lán)色到北方蔭翳的云層，從一個國家到另一個國家，總是邈遠(yuǎn)而模糊的距離。
　　“瑄祐有沒有時間，我給你講個很長很長的故事吧？！”顏纓拿起瑄祐手中已經(jīng)空了的茶盞，轉(zhuǎn)身端起煮沸的泉水，熱騰騰的澆了上去。
　　“好啊……”瑄祐隨著顏纓坐下，陽光明亮的照射下來，投下兩人析長的影子，瑄祐銀白色的長發(fā)垂落堆砌在輕花飛舞的地板上，瑄祐看著顏纓熟練的手法，掩唇輕笑起來。
　　“先讓我猜猜，那個故事一定是發(fā)生在雁國的吧，也應(yīng)該跟二月有關(guān)……”顏纓吧茶盞放到瑄祐面前，透過瑄祐發(fā)梢的一枚花瓣，輕柔的落到了茶盞水面上，漣漪四起。
　　“關(guān)于二月乘花的事情，是我們第四次相遇了。在之前我也從來沒有正視過這種感情，于是在那一天我也沒有懷疑過，自己是否了解和明白了他的全部。但是我所能知道的，便是用著這種深刻的感情來面對現(xiàn)實吧�！鳖伬t看著瑄祐有些吃驚的表情，默默的彎起了微
　　“第一次遇到他的時候，我也只是有十幾歲而已，那時候應(yīng)該是二月末了，柳國還在下雪，剛剛見到他的時候就是一副落魄的樣子，體力不支的暈死在地上，不過那也是距離現(xiàn)在，一千多年的事情了吧……”顏纓看著瑄祐起身拿起一旁的木舀，把桶里的泉水舀到蒸煮的壺中，白騰騰的蒸汽再起浮上來。
　　“一千年前之前我好像還沒有從樹上接出來呢！真是難以想象當(dāng)年的冬天會是什么樣子啊……”顏纓蓋上水壺的蓋子轉(zhuǎn)而看著窗外的繁花。
　　“那時候，鶯州剛剛停雪不久……那也是我第一次去柳國。雖然之后藤澈城改變了很多，但是仍舊是往昔般的美好呢……”瑄祐安靜坐在桌旁，手里抱著即將冷卻的玉白色茶盞，紛飛的花瓣夾雜在云錦淡紫色的衣褶中，天籟寂靜，之余櫻紛飛。
　　“其實我跟他見面的機會，這一生也只有五次，于是積攢了很多很多想要說的話，卻不知道從哪里開始說起，于是就這么擱著，就像是夕顏花一樣，明明知道自己將要在黃昏中綻放，卻還是不知道如何不留遺憾的活下去。”
　　“顏纓現(xiàn)在仍然留有遺憾么……？”聲音踏著花腳，一瓣一瓣的落下。
　　“不會的呢，往事回憶的多了，自然會忘記那些遺憾的吧。”顏纓笑著，再次滿上整壺的泉水。
　　“那一定是深刻的感情，或許是像瀑布那樣連綿不絕的流淌的呢……”顏纓聽得瑄祐笑言的聲音，爽朗的笑出聲來。
　　“完全被你想錯了呢，那是類似于‘如水’的感覺吧……亦或者說是寄托在‘雪箋’之上的感情�！�
　　“這樣子么？像是‘乘花’的感情吧？”顏纓聽著默默的點了點頭。
　　“第二次相遇是在幽王郁王登基之后了，期間這段時間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樣，即便是一直找著時間去打聽他的下落，但是中間的波折太多了于是在第二次見面之后，或許是欣喜之情太強烈了，我自顧自的說了很多話。卻沒有靜下心來聽他說更為艱苦的經(jīng)歷，只是些只言片語的回憶，于是我開始給他寫信，想要了解更多的故事，想想那時候還真是年少，正所謂‘情懷’的時候吧�！鳖伬t捧起茶盞，扁平的盞杯上沒有任何花紋，但卻是用上佳的白石耀玉所鑿刻而成。盞壁薄而光滑，像是附著在月光之下的暈環(huán)。
　　“先王大人登基的時候，也已經(jīng)就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顏纓，你說感情是不是就像是花朵一樣，花開終花落，月圓歸月缺……”顏纓看著瑄祐放下茶盞，突然間帶上了一種悲戚的樣子，即便是層層錦綃衣衫也能透出的黯然。
　　“或許是吧，花開終花落，月圓歸月缺……”顏纓笑著，伸手拂去桌案上墜落的花瓣。
　　“第二次見面你們都說了什么？那位大人有很痛苦的經(jīng)歷么？我想他一直聽著顏纓你再說話，其實心里是不知道怎么表述吧……”瑄祐看看顏纓，兩人相視而笑。
　　“瑄祐你根本不用稱他為大人的，這個世界上除了幽王之外任何人都能被你成為大人的啊。我想那時候他的感情，應(yīng)該是悲喜交加的，那時候最為痛苦的應(yīng)該是跟自己親人的分歧吧，剛剛成為柳國敗落王朝的高官，沒有任何經(jīng)驗去要去跟自己的親人反目，那是后來我才知道的事情，原本認(rèn)為是意見非常簡單的事情，卻沒有想到是羈絆三個王朝的歷史……”顏纓搖搖頭，光線順著棕色的發(fā)絲所呈現(xiàn)出的光芒，像是濯洗過的的流蘇，迎著碎花流轉(zhuǎn)而下。
　　“嗯，從那之后應(yīng)該是我出訪雁國的時候吧？雖然時間不長，但是畢竟是難得的時節(jié)吧�。俊爆u祐雙手捧起茶盞對這陽光，花瓣徐徐落下，打破了原本清澈的光影。顏纓看著她熟練的動作，偷偷的笑出聲來。
　　“瑄祐，你的這個動作還真是熟練呢！”原本瞇著沁碧色雙眸看著光簾的瑄祐聞聲看向歡快的笑出聲來的顏纓，雙頰染上一層溫潤的粉茜色。
　　“已經(jīng)不知不覺的習(xí)慣了呢……”瑄祐掩唇微微笑著，將茶盞中的櫻瓣茶默默的飲盡。
　　“是啊，不知不覺就習(xí)慣了，以至于再一次相遇的時候竟然有些驚慌失措。我想我真正的關(guān)于感情的記憶也是從那場雨開始的吧。雁國的夏雨，落滿整個宮殿水泡的時候，毫不猶豫的跑在雨中的感覺，就像是漫天的花朵一樣，自由自在的舒展著。在最后一次對話的時候，他終于鼓足了勇氣說，真正面對我的時候，是那一場雨之后離別。他匆匆離開之前，我們還在球官府里對飲，知道七言來通知我的時候，我才在夢里面醒來，連跟他說句再見的機會也沒有了�！鳖伬t背對著瑄祐，瑄祐看不到顏纓的表情，只能感覺得到她舒緩卻又悲涼的語調(diào)。她第一次知道了原本簡單的人之間也會有深刻的感情�；蛟S人和人之間的感情原本就是第一無二的，這個人消失了，感情也就隨之只剩下回憶了。那些如同碎花一般永不止息掉落的感情，終究會有一天被時間擺渡到記憶的彼岸。
　　深刻的仿佛是觸摸到了不可言喻的彼岸一般。
　　“相逢的人還會再相逢的吧……”
　　“是啊，第四次的時候就是‘乘花’的二月了。‘二月乘花’之后的四月是我去了柳國的鶯州。或許是他根本就不知道二月乘花的典故吧，于是之后跟他約定在鶯州第一次相遇的藤澈城見面。柳國沒有櫻花，那時候是四月份，開滿了早春藤淡紫色的花和銀柳的絮花，月夜之下，那樣的初春卻是我所見過的最美麗的景色。有機會瑄祐也要去藤澈城看看，那里的春天也不亞于雁國關(guān)弓的櫻花的�！� 聽著顏纓的聲音，瑄祐閉上眼睛默默的點了點頭。感覺到泉水燒開的差不多了顏纓轉(zhuǎn)身坐下。嫻熟的再次沖洗著茶具隨后用木勺取出些曬干碎櫻花苞，混合到剛剛沖好的茶水中。
　　“瑄祐可是我的第一位‘茶客’呢，來看看這次效果怎么樣�！爆u祐看著顏纓自然而干凈的微笑，原本擔(dān)心著的事情都放下了。她仔細(xì)看著茶水中舒展著的花瓣。突然覺得像是某種記憶找到了頭緒一樣，一點一點復(fù)活起來。
　　“真的？那位不是太幸運了么？聽著顏纓講故事還能喝道你泡的茶�！爆u祐的貝齒抵在茶盞的邊緣上，顏纓看著她如同蘇醒的小鳥一般悠然而安靜的曬著陽光。
　　“之后就是最后一次相遇了。那是最后一次吧，在幽王郁王駕崩前一個月的時候。我從雁國去往柳國的芝草。那時候的柳國的確還沒有蘇醒就在此沉睡了。雖然沒有折山，但是卻也是一片頹敗的景色。從芬華宮看下去恐怕也只是一片灰蒙蒙的廢墟吧。于是我去往芬華宮找他，那時候的他還是很沉默�；蛟S是已近預(yù)測到了自己的死亡了吧。雖然是這么認(rèn)為，面對這樣的現(xiàn)實，但是我現(xiàn)在都不想去承認(rèn)，即便是那件事情可以改變歷史，但是也是罪惡深重的吧。”
　　瑄祐抬頭看著顏纓的表情，她一時間認(rèn)為她是在哭著，但是落花疏疏密密的遮蓋了她所能看到的視線�；蛟S落下的只是些花瓣而已。
　　于是過了片刻時間，等壺中的水再次沸騰的時候，瑄祐忽而默默的開口。
　　“顏纓，你幸福么？”
　　顏纓看著瑄祐，吃驚的愣了愣，突然間爽朗的笑了出來。
　　“當(dāng)然是了，這有什么可懷疑了么？！”瑄祐原本有些淡然的表情被顏纓爽朗的微笑所感染，一并微笑了開來。
　　顏纓看著她的微笑，也突然間明白了他所做的一切所帶來的意義。能夠看到作為臺輔的瑄祐溫和的微笑，應(yīng)該是整個國家所最為希望的事情。
　　“我所能做的，既不是拯救這個國家，也不是拯救一國的臺輔，于是，這些事情都必須寄托在他身上，我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便只有一件事情�！鳖伬t看著瑄祐孩子般的微笑，突然間回憶起最后一封信上的話，從那之后，再也沒有了訊息，再之后知道的便是他的死亡而已。
　　顏纓的一生中，給他寫過一共三百六十五封信，而他自己寫過顏纓一共三百六十六封信。只是因為最后，顏纓不知道改把最后一封信寄往何處。
　　花開終花落，月圓歸月缺。
　　瑄祐剛剛想要開口說話的時候，突然間聽到了回轉(zhuǎn)樓梯上的腳步聲，她側(cè)耳傾聽著熟悉的腳步聲，銀色的長發(fā)一段段現(xiàn)了出來。
　　“主上……”瑄祐半是吃驚半是欣喜的看著男子走到閣殿里，隨手遞過一枝開放著的重瓣桃花。春寒料峭的初春里，能拿到盛放著的桃花，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
　　“從玄英宮的溫室里摘到的，帶來給你�！彼粗u祐眨了眨眼睛，隨后接過男子手中的花枝。
　　“謝謝主上�！迸与p手緊握著花枝，對這男子欠身行禮。
　　“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情，啟程回國吧。”燎焰看了看花幕之后的顏纓，隨后看向瑄祐。
　　“見過幽王殿下�！鳖伬t按照雁國的禮節(jié)行禮，燎焰微笑著點了點頭�，u祐跑到顏纓身旁。掰下花枝中的一般，伸手插到顏纓的發(fā)髻中。
　　“能聽到顏纓的故事，真是件幸福的事情�！爆u祐伸手抱了抱顏纓，她轉(zhuǎn)身，準(zhǔn)備跟著燎焰下樓。
　　“還有顏纓的茶水也是非常好喝的啊……”瑄祐接過燎焰手中的裘袍，慢慢的系上領(lǐng)口。
　　“那下次我一定準(zhǔn)備好上佳的泉水來招待你。呵呵�！鳖伬t看著瑄祐微笑著的表情，歡快的笑了起來。
　　“那，一言為定咯，不如下次顏纓到柳國來吧？”顏纓猶豫著，最后點了點頭�，u祐應(yīng)了一聲對這顏纓揮了揮手。帶起的風(fēng)擾亂了徐然的花瓣，偏離了軌跡的殘花仍舊連綿而下。
　　顏纓站在陽臺上看著兩人下樓的身影，銀色的光澤在樓梯上灑下一片明亮的光影，女子跟在男子的身后，漸漸消失在視野中。
　　顏纓于是轉(zhuǎn)過身看著陽臺上一直連綿不絕的花瓣。她不上眼睛去感受這種落花所帶來的感情，忽而一瓣輕輕掠過她的唇角，輕緩而微涼。
　　于是她想起來二月乘花之后的那次見面。在遠(yuǎn)離京畿的鶯州，四月還是偏寒的春天，紫藤花一直不斷的的飛揚著淡紫色的花瓣，景色與現(xiàn)在竟然出乎意料的相似。
　　明亮的滿月掛在東山之上，朧月夜，碎花香。
　　那一次的夜晚，每當(dāng)她想起來總是會忍不住的熱淚盈眶。
　　因為自己跟他表白之后而羞澀的想要逃離開他的視線，于是她起身跳上屋檐之上，迎著花瓣奔跑著。只是自己還沒有意料到的時候，已經(jīng)被他喊住，兩人在房檐兩角，相互對視著。
　　漫天飛舞的淡紫色花瓣，擾亂了她原本能看著他的視野。并未發(fā)覺的時候，男子已經(jīng)悄然的走到她面前，如同自己一般的不知所措，于是她突然間笑了起來。
　　輕緩而微涼的唇，輕輕覆蓋上。她一瞬間愣住，他彎下身來，雙手附在自己的肩膀上，低頭而吻。
　　仿佛失去了知覺一般，自己就那么呆呆的愣著。那種感覺倏然也便消失了，像是花瓣撫過的感覺。她吃驚的看著他直起身來，仍舊不知所措。
　　于是對于她來說的那個朧月之夜，始終透著微亮和朦朧。
　　或許，那一夜，是他給她的第三百六十七封信。在月光下展開的，泛著模糊花香的信箋。
　　顏纓睜開眼睛，看著二月關(guān)弓盛宴一般的櫻花，突然間想起了久遠(yuǎn)的詩句。

　　自在飛花輕似夢。

　　顏纓幸福的笑了笑，突然聽到樓閣下傳來瑄祐的聲音。她從陽臺上看下去，密密麻麻的花幕下瑄祐懷中抱著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那孩子似乎是昏了過去，明亮的紫色流淌在瑄祐白色斗篷的衣褶中。瑄祐正在焦急的抬頭看著自己。
　　“顏纓，麻煩你下來一下……”顏纓聽到瑄祐的聲音，點了點頭。迅速的從陽臺上折下去，快步奔跑在樓梯上。
　　金色的發(fā)絲夾雜著輕花的痕跡，仿佛是那一夜奔跑著的感情，她原本想要回頭看著自己的影子，如同那夜月光下纖細(xì)安然的影子。
　　她終究是沒有回頭看，于是匆匆的跑下了樓梯，迎著街道上明媚的陽光，看向瑄祐所在的地方。
　　飛花，濯水而落。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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