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經(jīng)里有迦樓羅的故事。
　　“迦樓羅者，金翅鳥，又云妙翅鳥，鳥翅種種莊嚴，不唯金故。亦翻大身鳳凰。兩翅相去三百六十萬里，閻浮提只容一足，頸下有如意珠。能食生龍，有四生別，其胎生者食三生龍，除其化濕，其卵生者食二生龍，除化除胎，其濕生者惟食其濕。此四天下，有一迦樓羅王，名曰正音，壽八千歲，日別新食一大龍王，五百小龍，繞四天下，周而復始，次第食之。命欲終時，諸龍吐毒，不復能食，饑火所逼，聳翅直下，至風輪際，為風所吹，而復上來，往返七回，無處停足，遂至金剛山上命終. 以食諸龍身肉，毒氣遂發(fā)猛火。其難陀龍王及跋難陀，恐燒寶山，遂降大雨，滴如車輪，以滅其火。身肉消散，惟余心在，大如人塍，純青琉璃。輪王得之，用為珠寶，帝釋得之，為髻中珠�！�
　　如今我常自比為伽樓羅。翩翩聽了便笑，靠在我的搖椅旁，撒嬌地問我會將她比作什么。
　　我說，你是印度神話中的乾闥婆，是以香氣為食，身姿曼妙的神祗。
　　我有那么好么？翩翩張大了眼睛問。表情一如既往地寫滿天真，純凈無辜有如孩童，讓我霎時恍惚。
　　恍惚間，我竟覺得時間未曾改變，眼前的翩翩仍是當年初次見面時那個嬌弱可憐的小小女孩，是在一片穿著漆黑喪服的人群中那唯一身著白裙的小姑娘，無依無靠的拉著我的手，輕輕地喊了我一聲“爺爺”。
　　我唯一的孫女，我唯一尚在人世的血親，翩翩。
　　我煢煢一生，幼年早喪考妣，一直掙扎生活。又生性倔強，自小立志成為作家，無論面對多少艱難險阻也絕不肯放棄夢想。爬格子的世界同樣充滿勾心斗角，有些敵手出身豪門，似乎不是我這種貧寒之人可敵對的，但所幸我擅長觀察人性和用言語撩撥人心，得以在競爭之中打壓對方，甚至將其逼至疑神疑鬼文思枯竭的地步，最終獲得如今的文壇地位。后來成家立業(yè)，卻不幸愛妻先逝，獨子叛逆，棄家與人私奔。孫女翩翩出生后沒幾年，夫婦二人在車禍中喪生。于是我將翩翩接至身邊悉心教養(yǎng)，伴我度過晚年。我雖命途坎坷，但作為一名作家，平素所寫的作品卻都如夢似幻、大受歡迎。不過我平生最得意的作品并非我所寫的哪部小說文集，而是眼前這個我親手撫育長大的，如花解語、似玉生香的孫女，翩翩。
　　在我的心目中，翩翩是完美之作。她長得并不像她那平庸無奇的母親，而是像她的奶奶，我的亡妻，一位嬌艷如盛開的紫藤花，溫婉似寂靜的望日蓮的古典美女。不僅如此，翩翩從小讀著我的作品長大，內(nèi)心更是浪漫純凈，卻又并非不諳世事。想到這一點，我不禁感到十分得意，翩翩能自發(fā)趨善避惡，完全是因我教導有方。我這孤苦老人晚年得翩翩于膝下承歡，自然分外珍視，為讓她從小便最為信任我依賴我，我在生活中精心準備了一些“例子”示教。蠱惑人心是我最拿手的，我總是選擇我們周圍的某個看似平凡正常、實則心靈殘缺的人作為“教材”，抓住時機，以話語，以流言，一點點引出那人的黑暗面，從而引發(fā)一場場鬧劇，甚至是犯罪，好讓翩翩厭惡恐懼，再從我的懷抱里得到安慰。而同時我又是無罪的，僅僅是因為所說的幾句話和話里的某種暗示，沒有人會懷疑事故主導是我這個溫和的老作家。結(jié)果如我所愿。翩翩成長到今天，難能可貴的依然保有一顆赤子之心，完美無瑕的就像天上那香氣縹緲的女神。
　　翩翩啊，我最疼愛的孫女，我最滿意的作品，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永遠將你私藏在身邊，永遠只伴著我一個人……
　　……
　　爺爺，爺爺……翩翩的呼喚打破了我的沉思。
　　爺爺你又走神了，怎么不理我了啊？她向我嬌聲抱怨。
　　還沒待我開口說抱歉，門鈴就響了。翩翩一驚，脊背短暫地僵硬了一下，然后迅速恢復，對我笑了笑，說了一聲我去開門就離開了。
　　我一個人坐在大廳壁爐邊的搖椅上，聽著她輕快的步伐漸漸走遠。雖然她只是剛剛離開了一下，我就覺得這華美寬大的房間變冷了。
　　這里是翩翩新婚的居所，是她的丈夫所購買的一幢美輪美奐的山中別墅。若是將翩翩比作乾闥婆的話，這別墅就應(yīng)該被稱作“千陀羅閣”。千陀羅閣，神仙的居所，實際上即是海市蜃樓的意思。翩翩與她的丈夫，佳偶天成，神仙眷侶，所生活的地方自然應(yīng)該是美如仙境的，正當?shù)闷疬@個名字。如果沒有我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在這里煞風景的話。
　　我并不討厭我的孫女婿。總的來說我是欣賞他的。當初正是我親自為翩翩擇婿。我所選擇的這個人，心思最是像我，又年輕有為，并愿意如我過去所做的那般，繼續(xù)加意呵護照料翩翩，構(gòu)筑一個完善城堡給翩翩，好保證翩翩的美麗不被磨損不受侵害，所以，他是最適合翩翩的人。我已經(jīng)老了，活不了幾年了，不但早已封筆，更是不再以挑撥人心為樂。再怎么想要獨有翩翩，我也已經(jīng)沒了那份心力，更別提去嫉妒。閑時我只是讀讀佛經(jīng)，為翩翩夫婦祈福，希望翩翩永遠不變，希望他們能夠長久。對我來說，翩翩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我認為翩翩這樣就能從此過得很幸福。至少我曾經(jīng)這樣認為過。翩翩是個乖順的女孩，不會忤逆我的意思。相親的時候，結(jié)婚的時候，乃至現(xiàn)在，翩翩似乎都很快樂。至少看上去是這樣的。我曾一度認為，我所做的決定絕對不會錯。我所挑選的這個人，是最與我相似的，應(yīng)該是最適合照料翩翩的。他能夠，而且必須，讓翩翩幸福。但是最近，我越來越懷疑自己當初的判斷是不是個錯誤。
　　表面上是看不出來的。平時生活中，翩翩的一舉一動并沒有任何改變，依舊一如往常那般輕盈自在。在我面前，他們夫婦也總是和和美美，且對我都恭順孝敬。但是，每當夜深人靜之時，年老后睡眠極輕的我，總會聽到翩翩輕輕的啜泣聲。那聲音并不是在他們的寢室發(fā)出的，我曾起床偷偷察看過，翩翩總是在廚房一個人哭泣，還極力不哭出聲音，若是她發(fā)現(xiàn)我起來了，便會向我解釋，自己是睡不著，所以起床來喝杯牛奶的。但是她那紅腫的眼睛卻無法掩飾。現(xiàn)在這種情況似乎加劇了，即便是平時，翩翩對夫婿的不自然反應(yīng)也逐漸無法掩飾。他叫她的時候，翩翩總是會吃上一驚，有時甚至會失手打破拿著的東西。我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致使他們夫婦失和，但我只知道我的孫女婿讓翩翩不快樂了。這一點就已經(jīng)讓我對他很不滿了。如今這種不滿正在加劇。但是翩翩自尊心是很高的，她不愿說出來，我也就只能暗暗的在心底嘆息。
　　聽到他們夫婦的說笑聲逐漸接近門前，我忙擺出笑臉，慈祥地向他問候……
　　……
　　一天，天氣晴朗，翩翩陪我在花園里曬太陽，她布置好餐具，再泡好紅茶，然后讀《王爾德故事集》給我聽。翩翩最喜歡的故事是《快樂王子》，她常說，美好外表下的樸實心靈才是最珍貴的，外表裝點得再精美，也比不過那顆鉛心更貴重。我總會逗她，表里如一不是更好嗎？就像你這樣。她就會微笑著，不說話了。
　　這樣的對話此事依然重復著。但是說著說著，又轉(zhuǎn)到了我最近在看的佛經(jīng)上。翩翩問，爺爺，你認為伽樓羅的純青琉璃心真的是珍寶嗎？
　　我覺得這個問題很難回答。伽樓羅雖是仙鳥，卻嗜好吞噬毒物。在神話傳說中，妖魔的血液都是青綠色的，仙鳥伽樓羅的心臟既然看似純青琉璃，是否就說明它已生得一顆魔心？外為仙體，內(nèi)是魔心，實在比一般魔物更為恐怖。這一點我倒確實是與之相似。翩翩怎么也不會想到，她最溫和的爺爺是好操縱人心的惡人吧。我的表象與心腸，區(qū)別有如仙妖……最終伽樓羅得到一個痛苦的結(jié)局，我心里明白這是自作孽，不可活。但進一步聯(lián)想到自己身上時，就覺得真是好運，我實在慶幸能有翩翩在身邊，好渡過一個安詳?shù)耐砟辍?br>　　翩翩見我不答，就笑著自問自答。雖然我不知道純青琉璃心究竟好不好，但是，我知道，我的心和爺爺?shù)氖且粯拥摹?br>　　不對不對，你可比爺爺好多了。我邊否認邊想，這么天真純?nèi)�，趨善避惡的女孩，和我這個一輩子挑惡抑善的老頭子，是絕對不一樣的啊。
　　翩翩歪著頭笑說，不，一定是一樣的。我會證明給爺爺看的�；蛟S，我比爺爺還要更厲害呢？她的臉上雖然掛著笑，笑容卻沒有延伸到眼中。
　　我老眼昏花，并沒有注意到。
　　起風了。天，就要變了。
　　……
　　最近我的孫女婿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了。每次回來都已經(jīng)是深夜一兩點。睡不著的我從自己的寢室門扉的縫隙中，能聽到翩翩他們兩人斷斷續(xù)續(xù)的對話。大多都是翩翩在說，輕輕地抱怨丈夫回來的太晚，身上又總是一身酒氣，再狠貼心的問他是要先洗澡還是先喝一碗醒酒湯。孫女婿嘟嘟囔囔的，聲音聽不清，偶爾聽見一句，也不過是“真煩人”或“要睡了”之類的。這樣的情況發(fā)生得太過頻繁，讓翩翩臉上的微笑越來越少，越來越勉強。我是看著翩翩長大的，她笑容的偽裝怎會看不出來。面對咽淚裝歡的翩翩，我實在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最終決定要找個時間和孫女婿好好談一談，可惜他早出晚歸，回家只是酒醉大睡，總難有空閑和我見面。
　　于是我只好先和翩翩談，問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翩翩平時除了出門購物之外幾乎足不出戶，對自己丈夫的作為完全不了解，只知道最近他公司有大客戶上門，需要常常陪同應(yīng)酬。我再問偏偏是怎樣的大客戶，她就答不上來了，于是我只好叫翩翩把她丈夫的名片夾拿給我看，好知道他在和怎樣的人往來。沒想到，第一眼我就看到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那是當年我陰謀打擊的敵手之一，他被我逼得棄文從商，如今也取得了些成就，在商場稱霸一方。我雖然如今隱居起來，卻也聽說過此人家中子女眾多孫兒無數(shù)，為了鞏固自己的商場地位，此人最常做的便是結(jié)交青年才俊與之聯(lián)姻，為了獲得自己想要的得力助手，這個鐵石心腸的老狐貍是不惜拆散他人家庭的。如果說此人相中了我的孫女婿，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的籠絡(luò)他。因為得到他不僅對自己有利，也能打擊到昔日的敵人我，可謂一石二鳥。這樣做對這家伙來說很輕松，對我來講可就不是了。就算翩翩比起別的女人來要美好得多，但若是把風燭殘年的老作家與實力雄厚的商場富豪作個比較則高下立判，到底哪個對自己更有利，我那個心思縝密的孫女婿不會看不出的。
　　我看看手中的名片夾，再看看眼前一臉不明所以的翩翩，心中感到萬分沉重。翩翩雖然不知情，但她生性敏感，一定也早注意到了什么，不然不會越來越憂郁不安。我是不能讓孫女婿拋棄翩翩的。為了我的尊嚴，更是為了翩翩著想，我必須好好和他談?wù)劇?br>　　……
　　但是我沒想到談一談會造成這樣的結(jié)果。我只是想警告孫女婿一下，沒想到情況卻完全失控。我居然被氣到失去理性，一時間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等到回過神來時，孫女婿已經(jīng)背對著我倒在地毯上了。他頭部有個巨大的傷口在流血，血流得如此之多，不但染紅了他身下整片的地毯，而且還在向我這邊蔓延過來。從出血量來看，他已經(jīng)活不了了。我雙腳發(fā)軟，雙手因為用力過多而在不斷發(fā)抖。手中的拐杖上沾滿鮮血。我就使用它打破了他的頭嗎？我為什么會這樣做呢？我跌坐在身后的長椅上艱難的喘氣，回想起自己為何做出這般舉動。
　　起初是因為翩翩。這天孫女婿難得早早回來一起吃晚飯，但飯桌上他卻鐵青著臉不說話。后來他們吃完飯便回房了。雖然不清楚他們是不是發(fā)生了爭執(zhí)，但我清楚的看到翩翩哭著從他們的臥室中跑出來，臉上有一個通紅的巴掌印。我氣壞了，心想這是他被我以前的死對頭迷惑了，決心要拋棄翩翩，于是強制“請”孫女婿到書房與我一談。在書房里，無論我問孫女婿什么他都愛答不理，只是手持威士忌自斟自飲，和以前一樣喝得醉醺醺的。我決定不再與他兜圈子，直接問他是否移情別戀要與翩翩離婚。他竟然嘿嘿冷笑，反問我可知道翩翩做了什么好事，辱罵翩翩是紅杏出墻的□□，他瞎了眼才會娶她……我受不了他這樣賊喊捉賊地誣蔑我心愛的孫女，反復地叫他別再說了，他卻罵不停嘴，最終還惡狠狠的告訴我這個婚他離定了。手提酒瓶大搖大擺的就要離開。我被憤恨沖昏了頭腦，高高舉起手杖打了下去……
　　我犯罪了！我內(nèi)心有個聲音大聲叫嚷著。我犯罪了！我犯罪了！我犯罪了�。。≡趺崔k？我到底該怎么辦？我不知所措，越想越慌，突然就感到胸膛憋悶心口絞痛。這感覺很熟悉，我知道這是心臟病發(fā)作的前兆，只要保持冷靜，吃了藥就沒事了。
　　我顧不得遮掩尸體，急切地按著隨身的呼叫器讓翩翩送藥來。
　　翩翩來了，她看到室內(nèi)的慘狀后，只是驚呼了一聲，并沒有暈倒。她乖順的對我說，爺爺我什么都沒有看見。
　　不愧是我養(yǎng)大的好孩子，就算到了如今這樣糟糕的狀況，也到底還是一心向著我的。我艱難的輕輕點頭贊許她，伸出手向她要藥。
　　翩翩卻搖搖頭，并不靠近。她對我說，爺爺，既然我什么都沒有看見，我也就什么都沒有聽見哦。這里發(fā)生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的。我是過了一個小時才發(fā)現(xiàn)這里的慘劇的，之前一直都在廚房里清潔廚具，又恰巧把呼叫鈴忘在臥室里。水龍頭的聲音太大，我又一直在刷洗東西，所以真的什么都沒聽見呀。
　　你難道要對爺爺見死不救嗎？我驚異地瞪著翩翩。
　　這樣不很好嗎？爺爺你年紀大了，過失殺人后突發(fā)心臟病而死，從而既免受牢獄之災(zāi)，又不用聽到世人指責，實在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說這種話的是我的翩翩嗎？是我一心疼愛，乖巧柔順的孫女嗎？我疼得說不出話來。
　　翩翩仿佛是為了安撫我而微笑了。爺爺你不用擔心，就算沒有你們兩個了，今后我也能活得好好的。我得到你們的遺產(chǎn)后為免睹物思人，會馬上搬離這個傷心的地方的，今后再也不回來了。
　　那往昔純凈可愛的笑容此時真是莫大的諷刺。
　　翩翩慢聲細語地對我說話，聲音輕巧得好像自言自語。
　　爺爺一定很驚訝為何咱們家走到今天這一步吧？呵呵，其實這才是我想要的呀。爺爺也好，老公也好，你們都疼愛我喜歡我，金屋華飾錦衣玉食的養(yǎng)著我，想讓我過得最好最開心�？墒沁@些都不是我最想要的。我從小一直在等，一直在等待你們能夠了解我的那一天。可是你們都不懂我，總是把我當成籠子里的畫眉鳥飼弄著，怕我受傷害，不讓我自由。結(jié)婚不久我便死了讓你們了解我的心。我實在是厭倦呆在籠子里了。我想要飛呀。所以，我就演了這么一場戲。我自認還是有些演技天分的，因為爺爺你從小就做榜樣在教我。爺爺要夸獎我哦，我是第一次登臺，演技還算不錯吧？
　　我從很早就想好了，我要好好的完成這出戲，不能犯罪不能委屈了自己，那樣會傷了你們的心的。于是我精心準備，一幕幕認真地演。因為一天中大多時間我都是和爺爺在一起，所以首先要讓爺爺相信我受了什么委屈才行。白天我假裝有心事、假裝見到老公不高興，晚上再到廚房偷偷哭，這樣一來，既然老公睡得沉而爺爺睡得輕，爺爺就一定會聽到并逐漸產(chǎn)生懷疑，然后等爺爺看到那張名片時絕對會大怒�！瓲敔斈阆胫滥敲遣皇钦娴膶幔慨斎皇钦娴�，不過，那不是我老公的名片，而是爺爺你的哦。以前爺爺出門開會時，我一人在家，正好有人前來拜訪，就是爺爺你以前的敵人啦，很有趣的老爺爺，告訴我了很多你們年輕時代競爭的事情，是他臨走時留下名片給你的。我怕你回來看了生氣對身體不好，就沒敢告訴你，自己把名片收起來了。我很體貼吧？現(xiàn)在才拿出來給你看，而且還是放在我老公的名片夾里。
　　除了我沒有告訴你們我真的不快樂之外，我其實從來都沒有對爺爺和老公撒過謊。雖然老公懷疑我，可是我真的沒有外遇。我只是買了幾件男式衣物放在家里又恰巧讓他看見，說夢話時叫了不認識的人的名字并恰巧讓他聽見而已。老公雖然在工作上心細如發(fā)，對家里的事情卻實在不夠了解。那幾件衣物其實是我穿的型號，我說的夢話只是肥皂劇里的臺詞。就連他雇用私家偵探調(diào)查我時拍到的照片，也不過是我在購物時突然身體不舒服，所以拜托路人帶我到咖啡廳休息而已。我對老公一直很好，連最近他因為工作上剛好有不順心的事情而借酒澆愁，我都有耐心的勸過他了，雖然他一直不肯領(lǐng)情，今天還扇了我一巴掌。
　　其他的小細節(jié)我就不多說了，反正爺爺你也已經(jīng)都了解了吧？總之最后我的目的達到了，真是太好了呢。不過我最初設(shè)計的結(jié)局不是這樣的，我本來想，老公喝了酒兇性大發(fā)，或許會打殺爺爺，倒是我再報警送他去警察局。沒想到天定的結(jié)局比人定的更好，比起爺爺你以前所做的，我做的實在是更加完美了呢。我早就說過，我的心和爺爺?shù)氖且粯拥模一蛟S還更厲害�，F(xiàn)在，爺爺應(yīng)該相信了吧？呵呵……
　　……
　　翩翩似乎還在說些什么，可是我已經(jīng)聽不到了。我的耳中只有紛亂的轟鳴聲，視線也不斷模糊，最終只能看到一片深邃的青色，如同純青琉璃。果真我命同伽樓羅，最終落得個“諸龍吐毒、毒發(fā)猛火”的結(jié)果。自己在自己的田里種下了荊棘，最后的苦果還是要自己來收獲。而翩翩也真不愧是我的孫女，在為實現(xiàn)夢想不擇手段這一點上，她比任何人都像我。我并不恨翩翩。相反，我為自己嘆息，也為翩翩嘆息。一旦生有魔心，即使是仙體也自救不得。真后悔，為什么直到生命的盡頭，我才看清了自己的心，看清了命中注定的劫數(shù)。已經(jīng)太遲了。那么像我的翩翩，既然為了飛翔而放棄做個香氣縹緲的女神，最終也一定逃不過這樣的下場了，可憐啊……
　　已經(jīng)漸漸不能呼吸了。我本來用力按著胸口的手也已經(jīng)使不上力。
　　我的青心被死亡染上黑暗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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