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寡婦死了。

　　聽到這個(gè)消息，你手里的杯子摔在地上、砸個(gè)粉碎。

　　長久的靜默。

　　下屬忍不住抬頭看向你，在他眼里，你是一個(gè)美艷、神秘且身懷絕技的蛇蝎毒婦。這千傾莊園與精良武裝、大宗生意，都在一個(gè)夜晚莫名其妙地到了你的手里。

　　“...知道了�！�

　　“你下去。”

　　“不，訂一張去紐約的機(jī)票，今晚的�！�

　　精壯的古巴男人應(yīng)聲，退下。

　　你坐在陽臺(tái)邊，腳底全是碎片，南美熱烈的陽光照上去，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

　　你從別墅往下望。

　　大麻田里，工人像一只只螞蟻來來往往勞作，天氣熱得要命。

　　但你心里，比四十年前的西伯利亞還冷，徹骨的冷。

　　那個(gè)女人死了？

　　把煙頭摁滅在手腕上，你看著快速愈合的傷口，嗤笑一聲。

　　怎么可能。

　　—————

　　你又做夢了。

　　夢里是斯大林格勒的冬天，雪堆到比膝蓋還高，金發(fā)的女孩站在院子里，臉上掛滿了霜，不住地抖。

　　穿高馬靴的教官抽狗似地給了她一鞭子。

　　然后一鞭子；

　　又是一鞭子。

　　一串俄語的咒罵從他嘴里冒出來。

　　你站在旁邊看。

　　紅頭發(fā)的女人也站在窗邊看。

　　你走到窗邊，伸手去抹窗戶上的冰花，她毫無察覺，用似藍(lán)似綠的眼睛繼續(xù)看雪地里的女孩。

　　“Наташа”

　　你說。

　　她走開了。

　　你又一次回頭，她走到雪地中間，扛起昏迷的小女孩，用自己的大衣包住了她。

　　優(yōu)美的曲線，你想。

　　Наташа

　　畫面一轉(zhuǎn)。

　　眼前漆黑，耳邊傳來曖昧的聲響。

　　墻角的壁爐余燼未熄，噼里啪啦的剝脫聲加入進(jìn)來。

　　月光照到窄小的床上，被子隆起、抖動(dòng)，有人低聲安慰，有人低聲哭泣。

　　你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看。

　　軀體袒露的女人從被子里鉆出來，裹上一張床單，紅發(fā)被汗?jié)瘛⒄吃陬~頭上。

　　她俯身，親了一口金發(fā)少女，吻去她眼角的淚痕。

　　Наташа

　　那女孩輕喚

　　畫面又變了。

　　女人對(duì)著鏡子，一層層刷上黑色的染發(fā)劑，和金發(fā)污糟在一起，像雪地里打翻的泥。

　　刷子被猛地摔向鏡面，污跡擴(kuò)張

　　蔓延成病毒形狀。

　　你站在她身后，看見艷麗的面龐充滿恨意。

　　她罵了一句臟話。

　　忽然哭起來。

　　Наташа

　　恍惚中，你知道畫面會(huì)變到你熟悉的那個(gè)雪夜

　　然而并沒有。

　　破掉的錄像帶、碎玻璃、指甲刮黑板的聲音。

　　還有下墜，像是底下有萬丈深淵的下墜。

　　風(fēng)聲從耳邊呼嘯而去，你向下墜、向下墜，重重砸在地面上。

　　你幾乎感覺到疼痛，

　　因?yàn)槟憧匆娝鎏芍�，滿頭是枯萎的白發(fā)，腦后是干涸的血跡。

　　似藍(lán)似綠的眼大張。

　　你躺在她身邊，近在咫尺，動(dòng)彈不得。

　　她慘白的嘴唇突然動(dòng)了一下，眸子出現(xiàn)一點(diǎn)亮光。

　　然后她死了。

　　你聽見她說：

　　......葉蓮娜。

　　—————

　　你是在豪華的頭等艙哭醒的。

　　醒來的時(shí)候，飛機(jī)還在平流層飛行，窗外是穹頂永恒的黑

　　顫抖著伸出手，你看到兩道荊棘刺青，蜿蜒著遮蓋了疤痕。

　　在夢境沒來得及出現(xiàn)的雪夜，你被她打昏，追丟了她。

　　回到紅房子，你被酷刑十指鉆心。

　　這是第一道疤。

　　你開始瘋狂的訓(xùn)練，你打破了所有記錄，你代替了她。

　　Наташа

　　黑寡婦。

　　現(xiàn)在是葉蓮娜·貝洛娃。

　　但你活得仍舊像條狗，或許也像套娃，她說。

　　她說過這句話嗎？

　　你從飛機(jī)上走下來，享受神盾局的注目禮，迷亂地想。

　　□□在血液里起作用。

　　上次來美國時(shí)，你跟今天一樣，什么都沒帶，赤手空拳地走進(jìn)總部。

　　“接下來有什么安排呢？”你借著后勁問接頭人。

　　“去南極，追殺黑寡婦�！�

　　Наташа

　　她在執(zhí)行任務(wù)。

　　你和她打起來，你給了她一刀，她也給了你一槍。

　　然而翼龍人不會(huì)旁觀。

　　混亂中，她抱住了你，想讓你躲開；

　　你一刀捅進(jìn)她腰里。

　　她沒有看你，也沒有還給你，而是一口咬在你推拒她的手上。

　　你的幾根手指幾乎被咬斷。

　　這是第二道疤。

　　你走開了，沒有殺掉她，你也殺不掉她。

　　除非同歸于盡，無法殺掉對(duì)方。

　　他們騙了你，她說。

　　紅房子騙了你，葉蓮娜。

　　她是對(duì)的。

　　你站在尸山血海里想，紅房子曾無堅(jiān)不摧，但今天它被你摧毀了。

　　或者說，被黑寡婦摧毀了。

　　離開吧，葉蓮娜

　　去古巴也好，去日本也罷，離開這一切，她說。

　　以及，離開她。

　　Наташа

　　血液里的藥劑消退了，徹骨的冷重新漫上來。

　　“貝洛娃小姐，你還好嗎？”接頭人擔(dān)憂地看著你：“貝洛娃小姐，接下來我們會(huì)帶你去墓碑前�！�

　　冷得像斯大林格勒的冬天，你想。

　　Наташа

　　今天是圣誕節(jié)。

　　遠(yuǎn)在郊區(qū)，稀稀疏疏幾棟房子也掛著飾物。

　　墓碑用漆黑的石頭做成，上面刻了字，涂了白色。

　　НатальяРоманов

　　只有一行字

　　你把燙金封皮、寫著《圣誕頌歌》的小說扔進(jìn)垃圾桶。

　　“Наташа，垃圾故事，哪有這么美好的童話�！�

　　紅發(fā)的女人摸了摸你的頭，沒有說話。

　　“圣誕節(jié)，我可以溜出去嗎？”

　　似藍(lán)似綠的眼里，泛起你看不懂的、悲傷的光。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你想。

　　她死了。

　　Наташа

　　今天是圣誕節(jié)。

　　Наташа

　　眼淚瘋狂地流下來。

　　Наташа

　　她死了。

　　當(dāng)她死后，你才開始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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