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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狂亦俠真名士,能哭能歌邁俗流
——寄調《萍蹤俠影錄》
聞梁老逝世那日我原本是在逛貼吧,無意中聽誰極為哀慟的說道,梁老辭世噩耗并非網上謠言,如今業(yè)已得到證實。
我聽著,一時也分不清心里是何種感覺。
這些天欲下筆寫一寫這位在我心中仰慕敬重多年的老人,亦無從著手,便拖到今日。猶記得那日我與幾位友人說,喜歡三毛或者古龍,那都是當我知道其文其事,其人早已駕鶴西去多時,縱然遺憾,卻也不至為此神傷。然我識梁老其文從十一二歲開始,多年來遍讀梁金二位傳記,到如今業(yè)已近十年,其文伴我一路成長至今,乍聞其噩耗,心中只如五味瓶翻,再也說不清是何等滋味。
初識武俠卻要追溯到小學三年級,亦記得那時讀的第一本武俠是金老《倚天屠龍記》,第二本便是梁老《云海玉弓緣》,從此癡迷武俠十余年至如今?尚Φ哪菚r手中云海不過是殘本,我直到三年之后,才知道寫這本書的作者名叫梁羽生。無疑金古梁幾位在我心中都有極尊崇的地位,然小學幾年中讀武俠,畢竟只是一個探索的過程,那時甚至書中一半的字都只有靠猜測。至初一,母親有一熟人,家中老人極愛梁老,周末邀我去其家中玩,便饞上老人那一柜的書,當中梁老全集,每周必定捧上兩三套回學校。尤記讀的第一本梁老著作為《江湖三女俠》(當時自以為的第一本,那時并不知道少年時早已接觸過梁老作品),后來想起每每笑談,便因為那本書中對雍正爺的壞印象根深蒂固,其后竟討厭這個我后來喜歡備至的人物好些年頭。其后便是《散花女俠》、《萍蹤俠影錄》、《七劍下天山》、《游劍江湖》許多書冊。而我在并未再次看到云海的書冊之間終究知道我曾讀過此書,卻是因為梁老許多書中人物事跡頗有關聯(lián),我便是在游劍、冰川等書中得到我一直不曾忘記的金世遺、谷之華其名,而直到我第二次完整閱讀云海,方知其女主角并非我一直以為的谷之華,而是厲勝男,倒也頗樂。只因少時心里頗覺唯有好人能當主角,而厲勝男卻是那樣的“邪”,自自然然把她歸作不喜愛的類型。就像我讀倚天,第一次看時喜歡周芷若,第二次看時喜歡小昭,而直到三看四看,才終于喜歡上趙敏。理由亦同上。
我讀幾位作品,如此算來,竟是先梁老而后其他。
喜愛武俠之人,好像每每都愛把這幾位泰斗人物拿來作對比,我心中雖無此念,對幾位的喜愛也并沒有高下之分,但畢竟有一個點。如金老筆勁渾厚,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如先生至情至性,醉酒當歌,率性灑脫。如還珠樓主修為無雙,筆勢瑰麗,包羅萬象。梁老呢?他總是個中間的人物,他與金老同一時代,但思想與下筆卻更為傳統(tǒng),他筆下多數為舊式的俠與情,卻也不乏張丹楓這樣的真名士、金世遺這樣的真性情、練霓裳這樣的女子性狂、飛紅巾這樣的豪情奇?zhèn)b。我第一次知道詩詞原來竟可與剛硬的武俠相映生輝,是看梁老的原故。第一次對古今對聯(lián)產生興致,亦是為著梁老的原故。時常驚嘆他閱歷之廣博,于群書之博覽。大處如天山之瑰麗秀媚、塞外之風塵滾滾,小處如書中每處,竟能精確好何地何時何景,有那幾幅對聯(lián),哪幾首前人題詩,總也叫人驚嘆。曾經到書店借了梁老的書來,通讀之時一首首把當中詩詞聯(lián)賦抄錄下來,竟也寫滿了兩個本子。前些日得知梁老噩耗時曾翻出從前的東西,試圖找到當年的手抄本,卻是遍尋不獲。原本是有些遺憾,想想卻也大可不必。斯人已逝,我于萬千悼念者之一,心中懷念祝福,已然足夠。
其實不知道自己在寫什么。
很想用一些語段來表達自己的內心,但總也做不到。我不知是自己心力未到,或者筆力未到。人總說文如其人、或者人如其文,但我想來又想,總覺此話與梁老不符。無疑梁老一生與俠字脫不開干系,少年時便沉醉武俠,其后筆中有俠,心中有俠。愿相信梁老本身,亦早已是一位名俠,若要以小說中人物想必,那應該便是少林武當掌門一般的人物。然而除開俠性,梁著中我所推崇欣賞的幾位人物,如張丹楓之狂、金世遺之真、繆長風之豪,個中古怪精靈,梁老卻并不具備。而以梁老為人或做學問之嚴謹,私覺其更接近唐曉瀾、凌未風、孟元超這樣傳統(tǒng)的大俠或義士。亦覺這樣的梁老寫武俠,原本應該最不擅長寫愛情、寫女子才對,然他筆下卻又有那許多奇女子,竟比男子更叫人心儀。愛恨都是極致的白發(fā)魔女練霓裳,想來頗為人知。塞外奇?zhèn)b的飛紅巾,亦是一闕飛揚的清歌。凌云鳳明明只是諸多故事中的配角,然而那是一個何等豪情萬千的俠士,巾幗女子,舍她其誰,可憐可佩。厲勝男啊,每每說到這女子,總也忍不住想起金老筆下的趙敏。她們都是何等聰明決斷的女子,她們都為了愛情全力爭取。然而她們卻也是那樣的不同,趙敏終究得其所愛,昔日犀利的郡主,亦化作春水。于厲勝男而言,除卻生命最后一刻,卻從未得其所愛。她一生當真如怒放過的玫瑰,嬌艷卻多刺;钪鴷r叫她愛的人不敢靠近,死后卻又讓那個也深深愛著她的人傾盡懷念。亦記得紫蘿,她原本該有多么美麗的一生,最終卻付東流,一生不曾忘記所愛之人,最后卻為知己而死。呂四娘,這一位傳奇的女子,有多少小說或文獻或影視為她傾盡筆墨,但或者是太早接觸《江湖三女俠》,那感覺根深蒂固,我記在心里的呂四娘,永遠是梁老筆下那柔如春水、又嫉惡如仇的俠義女子。
其實那已然是一個瑰麗的江湖。其中有義士、有俠客、有紅顏、有小人與君子,亦有“好人”與“壞人”,有愛恨情仇交織,有每一個人都不同的故事,他們是一個江湖,梁老筆下浩瀚的江湖。
有生之年,這一個江湖隨我成長。斯人已逝,而他留下的這一座江湖,已然在我們心里永存。
在此我以無法多言,原本想多說一些什么,奈何總覺力不從心。但人生在世,死生有命,梁老以八十高齡、安度余生而去,已屬幸事。此后追思也好,懷念也罷,總要祝福梁老在不知名的另一方幸福安康,就如同祝福心底珍惜的每一個人。而我等亦會存住那份字里行間滿載的俠氣。
這是一個社會,并非江湖。江湖,在每個人的心里。那里廣袤無垠,并非刀光劍影,而是心心相親。
此唯祝梁老一路好走。
青衣于09年2月15日,梁老逝半月后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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