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NTER, AGAIN

　　走出機場，觀月初立了立大衣的領(lǐng)子。

　　下雪了。It’s winter again。

　　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觀月把行李放進后備箱，然后蓋上蓋子，震落的積雪順著兩邊滑下。

　　灰黑色的天，白色的地，紛紛飄揚的大雪。觀月看著車窗外飛快后退的樹木，被車載著急急地穿越過東京凜凜的雪路。

　　距離目的地還有兩個街區(qū)的十字路口，他付款下車。

　　他想走走，這個有他的城市。

　　腳踩在繼續(xù)積起厚度的雪地上咯吱咯吱地響，拖著的箱子骨碌出兩條對稱的曲線，他極慢地走著。

　　呼吸變成吐出的白氣，他看著自己的影子在蒙黃的街燈下飄搖，雪片舞在冰冷的面膛上，仰著頭，看這滔滔的白雪不停地降下，像是寬恕著這無常的世間。

　　還記得去年的這個時候，第一次的約會，兩個彼此喜歡著的男孩子，就像女孩子那樣害羞地牽著手，緊張得誰也不敢看誰，從路的這一端一直走到路的那一端。

　　停下來的時候不二周助說初你是不是熱了你看你出汗了，便幫觀月把衣服上的帽子拉起來并順手撣掉前額發(fā)上的雪，在他摘掉手套幫觀月抹開已經(jīng)凍在一起的睫毛的時候，觀月覺得不二的手心似乎汗出得更嚴重。

　　戀愛中的少年，誰人不是小心翼翼？

　　然后，不二的嘴唇慢慢地貼上觀月的右臉頰。左側(cè)的冰涼，右側(cè)的濕熱，觀月的胸中霸道地住進了亂撞的小鹿。再然后，分不清是誰主動，少年青澀的吻，撞疼了鼻尖。

　　春暖花開的時候兩個人跑去公園看櫻花，因為去晚了沒有位置所以兩個人就在人群中走啊走，觀月走累了也不抱怨，不二看著幾片花瓣順著風(fēng)飄進觀月的領(lǐng)子里，消失在白膩的皮膚間，于是他笑著說：“初，剛才那樣子真好看�！�

　　兩個人的學(xué)校離得不是太近，平日里各自上學(xué)，周末就去距離折中的地方一起打網(wǎng)球。隨著去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不二贏的就越多，不過他贏得越來越艱難了，觀月很高興，不二總是比觀月還要高興。

　　等觀月終于拿到EXCHANGE STUDENT 批準(zhǔn)名額的時候，不二就一直笑，說著去吧去吧就當(dāng)是給我們的感情放一個長假，觀月頭也不回話也沒一句地走了。

　　臨走的前一天晚上，不二給觀月短消息——小初，你要不要我去送你？觀月直接撥了號碼過去說你要是想來就來我說你這樣累不累啊。

　　可是離開那天觀月等到最后一分鐘不二周助也沒有出現(xiàn)，就像剛才在機場一樣，不二給觀月電話，還是那個句式——小初，你要不要我去接你？只要觀月不說出是或者不是他不二周助就一定不會出現(xiàn)。

　　小初，你要不要這樣呢？

　　小初，你要不要那樣呢？

　　小初，你要我怎么怎么樣么？

　　為什么？總是這樣問我？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才沒辦法對你完全敞開心扉，因為你總是讓我感覺無法確定你。

　　在中國做EXCHANGE STUDENT的日子里，觀月想的最多的還是那個有著蜜色頭發(fā)的男孩子。于是，從某一天開始，兩人又很自然地恢復(fù)了聯(lián)絡(luò)，似是多日的別離翻過了那曾經(jīng)不愉快的一頁日歷，戀人間的親密再次回歸，他們還是最在乎彼此。

　　觀月繼續(xù)走著，雪簌簌地繼續(xù)落在他的肩膀上和頭發(fā)上，他卻不想自己拂去。

　　小初，你要不要我去接你？

　　要，因為我想你。

　　小初，你要不要我去接你？

　　要，因為我希望來接我的是你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小初，你要不要我去接你？

　　當(dāng)然要，因為我希望第一時間就能看見你。

　　在那些因為思念卻不能相見的日子里，在那些令他想念不二周助的回憶里，滿滿的，全是兩人走過的，深深淺淺的足跡。

　　如果可以，我真想帶你去山形老家，和你一起吃蘋果糖，讓你看看我出生的街道。

　　那不二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呢？

　　我希望你能很高興地說好，我希望你能對我笑著說是。

　　因為那樣，會讓我感覺到你對我的重視，你對我的在乎，在你心里我是比任何一切都重要的存在。

　　只有我能帶給你這種感覺，所以，依賴我，這是愛人間的本能，依賴我。

　　他給他的愛情密碼，終于被解開。

　　不二還沒有回來，觀月洗好了澡坐在床上等他。

　　床頭柜里第一層的抽屜里有兩個人的合影，剛才已經(jīng)反復(fù)看過好幾次了。

　　整整四個多月沒見面。他的聲音，他的身體，包括剛才反復(fù)確認的，他的樣子，都感覺多少有些陌生了。

　　一會兒，還要和這個人接吻甚至是□□。觀月禁不住有些緊張起來。

　　不安。害怕那種想象中與現(xiàn)實化斷裂下產(chǎn)生的真實無比的疏離感。

　　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開門的聲音。

　　他，回來了。

　　沒來由的，卻立刻鉆進被子里裝睡。

　　能感覺到他的靠近，似乎是有驚喜。

　　終于，輕輕撫著他的頭，吻了下去，還帶著一身來不及褪去的寒意。

　　熄掉光亮的夜里，他微側(cè)起身吻了下他的耳后，然后說：“小初，轉(zhuǎn)過來，好么？”

　　片刻，他轉(zhuǎn)了過來，將自己陷進他的懷抱。

　　也許最親密的方式不過是和那個人相擁而眠。

　　關(guān)于感情的那個字，他們從未說出口，但是，愛從開始的那天起就不曾動搖。

　　雪還在下。

　　It’s winter again.

　　---- FINA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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