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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即是結束
女孩一睜眼,就發(fā)現(xiàn)了周圍的環(huán)境有些不對。
床鋪有些過于柔軟了,而且周圍還掛著在她看來十分俗氣的帷幔,還是她最討厭的粉色。她翻身下床,木質的地板有些涼,屋子里放著一張古色古香的八仙桌,桌子上還放了一些冷掉的飯菜,聞著有些異味,也不知道放了多久。屋門有些年久失修,輕輕一推就發(fā)出了刺耳的吱呀聲。
屋外是個小院子,院子里有一口井,還有一棵不知名的樹。陽光灑下來,鋪滿整個院子,灰塵在光線里跳舞。女孩試探性的伸出一只腳,觸到地面才發(fā)現(xiàn)自己沒穿鞋子。不管了,她把另一只腳也伸出來,站在軟軟的土地上面。也許昨夜下了雨,泥土有些濕軟,踩在上面會微微下陷,把腳拿起來,會出現(xiàn)一個輕淺的腳印。
女孩慢慢的往前走,一步一停。她不知道這里是哪里,也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xiàn)實。她只能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著。
路過那口井的時候,女孩停了下來,看著那口井。那口井應當是常年不用了,井口布滿青苔,井邊雜亂的長著些草。草堆里有個什么東西,圓圓的,就靜靜地躺在那里,站在女孩這個地方看不清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咦,為什么我會覺得這個東西是躺著的呢?
女孩有些困惑,看到那個東西時,她下意識的就認為是一個躺倒的,不知名的東西。毫無理由,只是大腦告訴她,那個東西是躺著的。
女孩有些害怕,她不敢靠近去看看那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她扭過頭,想快點走到院門口,卻驚訝的發(fā)現(xiàn),院子的門不知道什么時候不見了,在她面前的只是一堵白墻。她倉皇失措,就在她眨眼的一瞬間,面前的墻上被人潑上了一桶紅油漆,新鮮的,還在順著墻壁往下流淌,仔細一看,還冒著熱氣。
冒著熱氣?女孩動了動腳,微微朝后退了一小步,鼻子聞到了一些奇怪的味道,有一些腥······
血腥味?女孩驚恐不已,面前的墻上潑的不是紅漆,是鮮血。∷僖踩滩蛔,轉頭拔腿就跑,她現(xiàn)在只想著趕快回到屋子里,把門關上,關的死死的!
可是沒跑兩步,她踩到了自己的衣擺,重重的跌倒在地。她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時候換成了華麗的衣袍,大紅的裙擺,繡著金色的鳳凰。那鳳凰繡的活靈活現(xiàn),熱烈的像是下一秒就要燒起來。
這,這是怎么回事?女孩沒有精力去想,她拼命地扯著衣裙,艱難地爬起來繼續(xù)奔跑。只是身上的衣裙十分笨重,她跑的跌跌撞撞的。快了,就快了,房門就在眼前了!
啪噠——
有什么東西落了下來,先是一兩個,然后開始兜頭砸下來。女孩被砸到好幾次,被砸的地方疼痛不已,她抬起胳膊,發(fā)現(xiàn)被砸到的地方滋滋的冒著煙,再一看地上,掉下來的全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叉子,勺子,甚至鐵釬子。
只不過,這些東西全都燒的通紅,稍微碰一下,那一塊的皮就沒了。
女孩要瘋了,她抱起裙子,拼命的往屋里沖過去,短短的路此刻卻顯得格外漫長。等到她終于跑到了屋門口,她全身上下已經(jīng)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了。
她跌進門里,大口的喘著氣,掙扎著,手腳并用想離門口遠一點,手卻碰到了什么東西。
硬硬的,冰冷的,前端翹起,是一雙靴子。
她抬起頭,慢慢的往上看,黑色的靴子,黑色的褲子,藏藍色的袍子,系著流蘇的腰牌,鑲著碎玉的腰帶,繡著花紋的前襟,然后,是這個人的臉?吹侥樀哪且豢,她驚叫了起來。
臉上沒有五官,只有拿毛筆畫出來的一張嘴,嘴巴鮮紅的,嘴角還在往下滴著墨水,這張臉慢慢的彎下來,腿腳不動,就這么直直的彎下來,越湊越近,待到這臉到了她的面前,整個人都折了過來。
女孩因為過于驚恐,已經(jīng)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了,她眼睜睜的看著那張臉離她越來越近,直到快貼上她的臉才停下來。她大氣不敢出,整個人僵在那里一動不動。
臉上的嘴裂開了,伴著一股潮濕而難聞的氣味,熏的女孩幾乎昏闕,嘴巴張張合合,發(fā)出了一些無意義的單音節(jié),說著說著開始清晰了起來。
“江,映,雪,江映雪,江映雪!!”嘴巴的聲音愈發(fā)的尖銳,“江映雪!!你不得好死!!”
啊,江映雪。
好耳熟的名字啊。
感覺,很久沒有聽到了。
這是女孩在昏過去之前最后的想法。
等到她醒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處斷壁之下,石塊被燒的漆黑,撲簌簌的掉著粉末,空氣中飄著難聞的焦味。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踩著碎石子咯啦咯啦的,還伴隨著女人不滿的抱怨聲。
“我說啊,這位也真是能折騰,都被貶到冷宮了,就不能安分些嗎?上個月跑出去把貴妃娘娘推下水,前幾天居然又放火燒了冷宮,今天晚上又不見了,也不知道她是哪里來的本事次次都能跑出去。”女人罵罵咧咧,“啪”的踢飛一塊石子,撞在斷墻上沉悶的一聲。
“噓,你小聲點,萬一那位現(xiàn)在就在這里呢?你說這些話也不怕被報復!绷硗庖粋女人壓低了聲音,左顧右盼。
“怎么可能,這里可是她親手燒了的冷宮,燒都燒了還能再回來住不成?”
“不是說那火燒的有些蹊蹺嗎?”那女人依然低著聲音,“當時第一個發(fā)現(xiàn)的小太監(jiān)不是說,只是看到那位呆呆的坐在屋外的地上,就這么看著面前的火焰嗎,之后忙于救火,也沒看著她,不是還差點讓她沖進火里嗎?”女人四處張望,確認沒人,回過頭來依然壓低著聲音:“要真是她自己放的火,作甚么還要再沖進去。俊
“你這意思是,”罵罵咧咧的女人有些遲疑,“那火不是她放的?”
“哎呦你這么大聲干嘛!敝斏鞯呐藝樍艘惶,“這話可不能隨便說啊,要是被人聽了去你這條命還要不要了?”
“是是是,”暴躁女人也深知這一點,趕緊捂住嘴,但還是好奇,悄聲問身旁同伴:“哎,你說,這火要是不是她放的,那會是誰放的?”
“這人選可就多了去了,畢竟那位之前還風光的時候可是得罪不少人呢。”謹慎女人四下看看,湊近耳邊,“這火啊來的蹊蹺,指不定是誰想要毀了些什么才燒的,你沒看見那位想沖進火里被攔下來之后啊,整個人都癡了。呆呆傻傻的連自己姓甚名甚都不知道,還不知道被毀了什么重要的東西呢!
“都被貶進冷宮了,還能有什么貴重物品?”
“你怎么就知道錢啊,”謹慎女人恨鐵不成鋼,“沒準是什么定情信物或者是情詩呢!
“那位是會重視這個的人嗎?”暴躁女人表示懷疑,“她不是最是心狠手辣了嗎?”
“心狠手辣跟為情所困不沖突啊!敝斏髋藝@了口氣,“你沒發(fā)現(xiàn)那位每次出手,都是在皇上寵幸了別人之后嗎。兩年前的那位荷小主,你還記得吧,被那位用鐵鉗燙了全身,一塊好皮都沒留下,就因為前一天皇上臨幸她之后,夸贊她皮膚嬌嫩細膩 ,柔肌似雪。那位就跟瘋了似的,回宮就開始摔東西,過了一天,荷小主就在水池子里被發(fā)現(xiàn)死的透透的了!
“還有這等事?”暴躁女人大為震驚,隨即又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的這么多啊?”
“因為我那時是跟在太醫(yī)后面做事的,荷小主被發(fā)現(xiàn)時,我跟著太醫(yī)去看過,全身上下沒一處好皮,都爛了,再被水一泡,整個人都沒有人樣了?吹侥欠鶊鼍斑^后,我連著做了三天的噩夢,渾渾噩噩的,抓藥時出了錯誤,才被趕到冷宮的!
暴躁女人聽著身邊的人低聲訴說往事,旁邊的斷壁殘垣和著風,發(fā)出詭異的聲音,周圍一片黑暗,手中的燈籠也在撲閃撲閃,仿佛下一秒就滅了。她打了個冷顫,覺得這個地方可怕極了,急急的抓了旁邊之人的手,“咱們還是趕緊走吧,這一路過來啥也沒有的,那位想來不在這里,咱們去別的地方再看看吧!
女人奇異的沉默了一下,“嗯,走吧。”
待到兩人走遠,女孩從后面的斷墻下走出來,呆楞的望著那離去的一點燈火,突然沒來由的有些害怕,拔足狂奔,想要追上前面的光,腳底踩到尖銳的石頭,被劃了道口子也渾不在意,一心一意只想著趕快,趕快去往那光亮的地方!
突然,腳下一空,整個人栽了下去,被無邊的涼意包裹,四面八方的壓著她,要帶著她沉淪,去往無邊的地獄。
隱約的,遠處飄來女人的聲音,“哎,你怎么突然想從湖上走?這黑燈瞎火的,啥景色也沒有啊!
同伴沉默了一下,才回答:“只是想起了很久之前,有人曾這么帶著我劃船,去湖里面摘蓮蓬而已!
“哎,誰啊,不會是你相好吧?”
“才不是什么相好,”長久的沉默,女人低頭喃喃自語,“是我的救贖!
把我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的人啊,奈何橋上人多嗎?孟婆湯合你的胃口嗎?聽說那湯是苦的,你這么嗜甜,一定會覺得難受吧。
身上的傷,還痛嗎?
別哭了,我把那人送來了。
我也很快就要見到你了。
第二天,前皇后江映雪的死震驚了整個朝野,這位心狠手辣的前皇后,她曾逼著宮女跳井供她取樂,卻在那人快爬出來時揮刀砍了她的腦袋。也曾戳瞎侍衛(wèi)的雙眼,拔了他的舌頭,只是因為有消息稱此人覺得德妃比她好看。兩年前轟動一時的荷小主投湖自盡,也被翻出來是她燙爛了荷小主一身的肌膚扔進湖里,只是因為皇上夸她肌膚嬌嫩。
這樣的一個女子,被貶入冷宮后還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跑出來犯事,甚至火燒冷宮,卻在一個深夜里悄無聲息的淹死在冷宮前面的湖里。
滿朝文武,不知道是該感嘆她終于死了,還是該感嘆她死的這么輕易這么快。
發(fā)生了這樣大的事情,自然是沒人再去關注冷宮里一個小小的宮女的死活。所有人都在忙碌,直到有人想起來許久不曾見到她,拉開那扇門,發(fā)現(xiàn)她抱著一個油紙包,帶著微笑陷入永眠。
他們把油紙包打開,發(fā)現(xiàn)里面是一塊早就發(fā)霉,已經(jīng)發(fā)硬發(fā)臭的點心,早已辨認不出原來的樣子了。
這塊點心會跟著她,在奈何橋上變成原來的樣子,由她顫抖著遞給另一個人。
“初次見面,吃點心嗎,這是御膳房新蒸的桃花糕,可好吃了!
那個人或許會疑惑,但最終還是會笑著接過它,因為她就是這么溫柔的一個人,溫柔的對待遇到的每一個人。
“我來找你了,小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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