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會使喚人�！辟す爬擦似沧�。
　　“嘛！這也是為了和平啦！”任勞任怨地飛行在宇宙間、并且分出一只手抓著懶得動彈的伽古拉的凱笑著說，“我們不是為了這個目的才登上戰(zhàn)士之巔的嘛？你就不要抱怨、好好加油吧？”
　　“話是這么說……”雖然還是有些不滿，但伽古拉也沒再說什么。

　　他們的目的地是七萬光年外的F72星球，據(jù)說有邪惡的勢力扎根于此、企圖統(tǒng)治宇宙。O50的意志正是因為聽見了這顆星球的原住民的悲鳴，因此才命令伽古拉和凱去拯救。
　　這對他們來說，是差不多已經(jīng)習以為常的事情。自從凱被歐布圣劍選中，伽古拉也為了保護御言而變身成魔人，他們已經(jīng)儼然變成了宇宙間的浪客，四處漂泊著完成O50給他們的各種各樣的任務。這過程艱難又辛苦，伽古拉常常覺得自己會死在這一次的任務之中，雖然最后還是順利地完成了任務，但伽古拉也不由得想發(fā)點牢騷，比如O50這個混賬黑心企業(yè)之類的。
　　不過和伽古拉相反，凱還是保持著一貫的熱血和沖勁，這點讓不服輸?shù)馁す爬膊坏貌划a(chǎn)生一點敬佩之意，雖然他絕對不會承認就是了。

　　“對了，返程的時候會路過王立星球哦？我們……”
　　凱只說到一半就被伽古拉打斷。
　　“不要�！�
　　“誒誒！”凱發(fā)出驚訝的聲音，“我還什么都沒說呢！”
　　“你那貧瘠的大腦都在想什么，這種事我不用想都知道�！辟す爬瓌e過頭，“反正是讓我去看看御言那種無聊的事吧。”
　　“有什么不好嘛，御言不是你的徒弟嗎？”如果不是因為一只手要抓著歐布圣劍、一只手還要抓著伽古拉，這時候的凱一定已經(jīng)拍了拍伽古拉的肩膀，“照顧好徒弟不就是師父該做的事嘛�！�
　　“我才沒收過什么徒弟�！辟す爬脭蒯斀罔F的語氣說著，不過凱聽沒聽進去是顯而易見的事。

　　敵人并不弱小。不過，對已經(jīng)充分經(jīng)歷過戰(zhàn)斗磨礪的凱和伽古拉來說還是相當不夠看。雖然伽古拉的魔人形態(tài)無法巨大化，但他與化身歐布的凱仍舊默契無間，最后順利地擊退了敵人。
　　他們重新在宇宙間飛行。
　　這是一次再平凡不過的歸程。
　　……唯一不平凡的一點是，在路過王立星球的時候，凱沒有絲毫愧疚感地，將和歐布體型差異巨大的伽古拉彈向了那顆行星上。
　　在墜落的過程中，伽古拉心想：一定得好好教訓凱一頓。
　　然后他調(diào)整姿勢，以避免頭朝地的慘況。

　　當然，最重要的事應該是回到戰(zhàn)士之巔上復命，但是伽古拉并沒有這么做。
　　“凱這家伙，嘖�！彼麖牡孛嫔险酒饋恚驗橄蛳聣嬄涞臎_力，令他看上去有些狼狽，塵土鋪滿他的衣服。他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甚至用手捋了捋自己的頭發(fā)，然后像是為了說服自己一樣自言自語，“嘛，都已經(jīng)來了，去看看也可以�！�
　　他向前走去，身影消失在綠色的草地上。

　　原先，伽古拉也有些苦惱怎么去找御言。畢竟過去曾經(jīng)摧毀過生命之樹的他，在這顆星球上并不太受一般人的待見。本來，會傻乎乎地跟在自己身后叫著“師父”的，也只有御言一個人而已。想要見到拱衛(wèi)在女王身側的御言，那勢必要和很多人打交道，雖然不知為什么，他潛意識里覺得偷偷潛入就好了，但作為正義的戰(zhàn)士，果然這么做不太好。
　　不過碰巧的是女王正好外出巡視，一切都變得簡單起來，伽古拉只要在御言面前一現(xiàn)身，想必她就會迅速地請好假過來——
　　“師父！”不過，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御言的熱情還是讓伽古拉有些退卻，她一邊跑向伽古拉，一邊興奮地揮著手，“你來看我啦！我還以為你躲著我呢！”

　　死穴，御言可謂踩中了死穴。
　　伽古拉干咳一聲，視線有點飄忽，“什么亂七八糟的，再說，我也沒有說過要收你做徒弟吧。”
　　他全力轉(zhuǎn)移著話題。
　　理由當然只有一個——那就是，他確實在躲著御言。
　　身為O50戰(zhàn)士的繁忙當然是理由之一，但實際上，他不愿意來這顆星球更主要的原因，其實是他有些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御言。
　　……伽古拉原本以為自己并沒有被選中。畢竟，當他將手伸入藍色的光圈的時候，星球的意志拒絕了他。但事實好像不是那樣。雖然沒有被給予歐布圣劍，但他被給予了別的東西，每個人心中都有黑暗與光明，伽古拉因為心中的魔性，而被給予了另外一種力量。
　　在御言為了向他表現(xiàn)自己，用不成熟的蛇心流對敵而即將被殺害的時候，伽古拉被給予的力量蘇醒了。他化身為魔人，斬殺了怪獸救下了御言。
　　在變身以前，充斥他腦海的，就只有要守護住御言這件事，換言之，這是獻給她的變身。
　　自己為了御言而變身。
　　……這樣的說法，就好像是告白一樣——因此，他無論如何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御言。
　　但當真的站在對方面前的時候，好像就沒有那么無法接受了。
　　“誒！別這么說嘛，師父，我真的有在努力練習蛇心流！”
　　她急迫的神情，令伽古拉覺得有些好笑，又非常溫暖。
　　不過，讓嘴巴很壞的伽古拉順從心靈說出贊美的話，那還是比登天還要困難的事，他不自覺地用上嘲諷的語氣，說道，“可別再用半吊子的劍術去對付敵人了，我可不可能隨時都趕到�！�

　　空氣突然有一瞬間地凝滯。
　　御言的表情有一瞬間變得失神。
　　那是如同錯覺一般的一瞬間，但僅僅是那一瞬間，他產(chǎn)生了“我真的趕到了嗎”的困惑。
　　那困惑只維持了一瞬間，很快就被現(xiàn)實所打消。
　　“那種錯誤，犯一次就夠了啦�！庇杂悬c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師父這么厲害，我身為徒弟也不能太笨嘛！”
　　她一如既往的舉動，令伽古拉的困惑消失。
　　在他化身魔人的哪天，自己確實趕上了——站在面前的御言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個事實，令伽古拉的心變得輕松起來。

　　“啊啊，師父笑了！”御言不懷好意地嘿嘿笑著，“果然，師父是喜歡被夸的類型。”
　　“沒有那回事，”這里可不能再被她贏下一城，這么想著的伽古拉立馬收回了溫和的表情，“會因為這種顯而易見的事感到高興的也只有凱那個熱血上頭的笨蛋而已�！�
　　“凱大人嗎？說的也是呢，畢竟凱大人又親切又溫柔……”
　　她的話令伽古拉心生不滿，因此迅速打斷了她，“哈？為什么要在凱后面加上敬稱�。俊边@樣的話也給我叫“師父大人”——當然，這種話他絕對不可能說出口。
　　“當然是因為凱大人拯救了這個星球嘛�！庇岳硭斎坏恼Z氣，讓伽古拉有些無法反駁。伽古拉斬落了生命樹，雖說這短暫制止了巴力西卜的入侵，但本質(zhì)上也是斬落了王立星球的信仰，在之后的戰(zhàn)斗中守護了新生生命樹、并真正打敗巴力西卜的凱，才稱得上是真正的英雄。
　　……并且，化身魔人的伽古拉，和有著光之戰(zhàn)士身姿、溫柔又正義凜然的凱，哪邊更像英雄自然不必多說。
　　因為沒辦法反駁，所以他最后只是切了一聲。
　　“不過，雖然凱大人很厲害沒錯——”她卻笑著這么說，“但是把我從巴力西卜手中救下來的我的英雄，只有師父你一個哦！”

　　信奉力量至上主義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言語的魅力所在。
　　明明只是簡單的音節(jié)拼湊而成的話語，但對他來說——

　　“對了，師父我的劍你什么時候可以還我？”御言煞風景地說著，“隊長清點的時候找我算賬呢！”
　　“……啰嗦，身為師父用一下徒弟的劍有什么問題嗎？”
　　“也不是，只是王家侍衛(wèi)的制式劍不太適合……”說到一半，她就露出了驚喜的表情，“師父！你終于愿意承認我了嗎��！”
　　“馬馬虎虎吧，要學的東西多到讓你哭呢，可別臨陣脫逃了啊。”雖然說著很令人不爽的話，但他的臉上卻難得地露出了笑意，“來吧，讓你看看真正的蛇心流！”
　　“是，師父！”
　　御言高興地回應。
　　他們在除了他們之外空無一人的草原上戰(zhàn)斗。刀劍相撞迸射出激烈的火花，弧形的刀光一閃而過，明亮如鏡的刀身上映照著彼此因為戰(zhàn)斗而感到熾熱的靈魂。
　　身為王家侍衛(wèi)的御言當然不是弱者，但和經(jīng)過無數(shù)戰(zhàn)斗洗禮和錘煉、并且獲得了魔人力量的伽古拉相比，就如同螞蟻與大象般的區(qū)別。
　　即使伽古拉有意用指導的態(tài)度去戰(zhàn)斗，御言也被無數(shù)次地打倒，不知道倒下多少次之后，御言干脆躺在地面上不愿意起來。
　　“喂喂，這樣就不行了嗎？”伽古拉把刀架在自己的肩膀上，“你應該更努力一點吧，作為我的弟子�！�
　　“請不要用師父你自己的標準來衡量我啊�！庇阅艘话杨~頭上的汗，“我可是徹頭徹尾的普通人哦�！�
　　“真是麻煩�！彪m然嘴上這么說，但伽古拉還是坐在了御言的身旁，“只是這樣的話，可遠遠達不到我的要求。”
　　“嗨嗨……我會更加努力的……”因為太過疲倦，御言的聲音有氣無力的，“吶，師父，你說，我到什么時候才能學會師父的劍術呢？”
　　“起碼再過個……五十年吧�！彼笱芤话愕仉S便報了個數(shù)字。
　　“真可惜啊，我等不到了�！彼魍趟{如洗的天空，聲音里藏著伽古拉無法明白的某種情感。
　　“瞎說什么呢，一蹴而就當然是不可……”
　　伽古拉轉(zhuǎn)過頭去看她，卻頓住了。
　　他看見御言的頭發(fā)不知何時散開，鮮紅的血從她的腹部涌出，這樣的情景就好像……
　　“因為我已經(jīng)死了啊，師父�！�
　　她笑了笑，眼眶流出朱色的痕。

　　對了。他想起來了。這樣的情景，分明就是御言死去時的情景。
　　御言已經(jīng)死了。
　　他沒能趕上。

　　伽古拉忽然睜開了眼。
　　這里是地球，一顆蔚藍的小行星，為了打敗巴力西卜，他曾經(jīng)來過這里。在看到手上的歐布黑暗圓環(huán)的時候，他像是控制不住了一樣，發(fā)出了刺耳的、尖銳的狂笑。
　　“竟然做了這樣的夢嗎？真是丟人現(xiàn)眼��！”他毫不留情地嘲笑著做這樣的夢的自己，因為他清楚地知道，早就沒有辦法再回頭了。
　　他已經(jīng)成為了徹徹底底的魔人，也再無被光明接納的可能。
　　伽古拉坐在天臺的邊緣上，一邊晃動雙腳，一邊百無聊賴般地揮舞著蛇心劍。
　　“真是荒唐的夢�！�
　　無法分辨是誰的聲音，消逝在夕陽里。
　　……伽古拉也不知道，自己對于御言懷抱著什么樣的情感。
　　太短暫了。他們的相遇太過短暫了，以至于什么都沒弄清楚，御言就已經(jīng)離開了。
　　“如果她沒遇到我的話，或許還能普通地度過一生呢�！彼Ｏ�?lián)]劍，難得的、不再去想怎么令魔格大蛇復活這件事。
　　他不知道這算不算愧疚，但他不由得設想這樣的場景。
　　……如果沒有遇見伽古拉，也不曾看過伽古拉的劍術，以御言長期鍛煉而得到的技巧，怎么也不可能被巴力西卜殺死。
　　又或者，如果她注視著的是凱的話，或許也能順利地度過一生吧。
　　本來那才是理所當然的，人們總是會看向光之勇者，對于身披黑暗的他，當然是選擇敬而遠之。即使短暫的被自己吸引的人，最后也會重新去追逐光。
　　只有御言這個笨蛋，即使被自己惡言相向，即使被中了傀儡病毒的自己砍到吐血，也會堅持向自己走來。當所有人都注視著用生命樹果實做成的光箭救下女王的凱的時候，只有御言會看著自己，興奮地喊道：不愧是我的師父！
　　“喂，如果你還活著的話，我和凱會不會有所不同？”他這么說著，又低下頭笑了，“不過，如果你還活著的話，看到現(xiàn)在的我，肯定會向我拔劍吧�！�

　　“我不會的�！庇腥诉@么說著，但誰也沒能聽見。

　　“你一定憎恨著我吧，御言。畢竟，我只是連你都無法救下的，無用的男人。”他站了起來，自嘲般地笑了，“真是的，如果你一開始追逐的就是凱，說不定還能活著呢。”
　　他像是笑了，又像是哭了。
　　但伽古拉不是會被這種事所束縛的男人。
　　他一躍而下，黑色的陰影覆蓋他的身體。
　　伽古拉又一次地變成了魔人。

　　-

　　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擋在了奈緒美的面前。
　　這一次和凱的對決，仍舊是他的敗北。辛苦召喚出來的魔格八岐大蛇已經(jīng)全然失控，他自己也因為不知名的沖動，而替奈緒美擋下了魔格大蛇的攻擊。
　　真好笑。明明自己是臭名昭著的魔人，卻還做出什么都不能得到的救人行為，如果這是他未泯的良知，那也太過諷刺了一點。
　　……在意識變得朦朧的間隙間，他忽然想起玉依姬的話語。那個古代的靈魂，曾經(jīng)對他這么說過：醒悟吧，伽古拉，再這樣下去，一直陪伴你的那孩子也會悲傷。
　　雖然沒有指明，但伽古拉莫名地就明白，她所說的“那孩子”，一定就是御言。
　　他只是裝作不愿意相信而已。
　　“如果你真的在我身邊的話，一定會嘲笑我的不自量力吧。”他笑了笑，如同擁抱某人一般地去迎接魔格大蛇的攻擊，“不過是個連你都無法拯救的男人……不過是個沉溺于黑暗中的男人……也想拯救他人嗎？”

　　世界變成黑白，又變成無數(shù)的線條，悄然遠去了。

　　“我從沒那么想過哦�！�
　　那是，某個靈魂的自言自語。因為沒有靈力而無法被看見。她自從死后就悄無聲息地注視著某人的背影，因此，她確確實實地明白他的罪行。
　　他是如同惡魔的魔人。
　　可也有像自己一樣，被他拯救著的存在。
　　“我最喜歡師父你了，也最討厭師父你了�！�
　　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接下了攻擊的他，一瞬間仿佛達到了彼世，因此才能聽見在這領域中的自言自語。
　　但，他卻什么也說不出口。
　　“做壞事的時候，真是讓人想把你揍一頓。但是，師父也救了娜塔莎，救了很多明明是不相干的人，一次又一次地幫助了凱大人�！�
　　“師父覺得無論是多么光明的事物都有黑暗存在，但是反過來不也是一樣嗎？無論是怎樣深邃的黑暗，在某處一定會有光存在�！�
　　“所以我知道哦。一直看著師父的我完全能夠明白——”

　　她向伽古拉伸出了手。
　　像是光芒一樣給予他力量。
　　這是，一生只有一次的自言自語與托付。

　　“你呀，只是個無法對弱者放任不管的大白癡而已！所以，做你自己就好了�！�
　　“畢竟師父就是師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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