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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記得建安元年的那個冬天,在許都。
那個冬天冷得像他記憶里的一根冰錐,牢固而刺痛。然而這些感情都只是記憶賦給他的錯覺,事實上,對當時的曹操而言,那真是個極喜慶的冬天。十一月時他受封坐上了司空的位置,這是個謙虛的職位,畢竟人人都知道許都的權(quán)柄究竟為誰所掌。
再冷的冬天也掩不住他的意氣風發(fā),臨近過年,曹司空親手給府邸檐上添了兩盞大紅燈籠。雪積在燈籠上頭,白里映紅,分外好看。所以當那個年輕人從馬車上走下來,第一次踏進曹府的門檻時,望著那燈籠笑了一笑,說:“燈上雪和雪中梅,看的都是一個意思!
他說這話時,蒼白的臉色因為燈籠的光而微微泛出一點紅。
戲志才在冬天來臨之前就死了,曹操還記得他們最后一面時床榻上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他張了張口,似乎是想和曹操道別,但什么也沒能說出來。曹操明白他已經(jīng)等不到這個冬天了,就算等到了,也不過是延長那張慘淡面容上的痛苦。他拍了拍戲志才的手,說了些安慰的話,回到府中,提筆便給荀彧寫信。
這封信在戲志才咽氣的那晚從許都發(fā)出,然后輾轉(zhuǎn)數(shù)百里,從回家省親的荀彧那里換來了如今這個立在曹府門前的年輕人。曹操第一眼看見他時,恍惚竟覺得戲志才那張慘淡的臉與他重合了。這感覺讓曹操心里不太舒服,但臉上笑得卻愈是燦爛。
年輕人拂去毳衣上的白雪,盈盈向曹操一拜:“潁川郭奉孝,參見曹公!
等他再抬起頭來時,曹操發(fā)覺那張臉好似換了個人了。或許是因為他在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那種有點稚氣未脫的天真的笑容,看上去比他的年紀更加年輕。這笑容使曹操有些飄然不知所處,然后目光上挪,突然間對上一雙錚亮的眼睛。
只有刺客拔的刀,才該有這樣鋒銳的光。
裹在厚貂裘里的曹司空忽地感到背上有一股涼意,倒不是恐懼,更像是被驚醒了。而那光亮從年輕人的眼里一閃而逝,他低下頭去咳嗽了兩聲,舟車勞頓,那張臉上又流露出熟悉的倦意。
曹操趕緊扶起他。他們穿過滿庭大雪。
等他們相熟之后,曹操跟他提起那天的事情。曹操說當時自己還以為戲志才借尸還魂來了,明明個把月前才親眼見著他下葬。郭祭酒窩在榻上,抱著個暖烘烘的銅爐,聽他這么說,難得賞臉睜了個眼:“那看來主公還是很惦記志才兄的!
說罷頓了一頓,又搖頭晃腦地自言自語起來:“噢——舊情難卻!
曹操被他說得臉上青白交替的,同樣的話,放在典韋嘴里和放在郭嘉嘴里講出來就是兩個意思。倘若這時沒有下人進來送上那碗藥,倘若曹操沒有飛快地用藥碗堵住他的嘴,司空可完全以料到他下一句要說出來的是什么噎人的東西。
幸好一切都來得及時,曹操長舒了一口氣。然而郭嘉被那突如其來的藥湯嗆住了,胡亂推開曹操的手,一碗藥就這樣灑了一半。曹操沒來得及去顧那碗藥,先替他拍著后背緩口氣。他咳了好一陣子,咳得曹操愧疚不堪,最后好不容易才停下來,盯著那被褥上的藥漬若有所思。
“怎么了?”干了壞事的曹公有些心虛。
郭嘉抬起頭來,又是笑容可掬的一張臉:“沒事,幸好我想起這是主公的營帳!
那天他們本來是在討論劉備,可不知怎么的又說得遠了去。曹操無可奈何,回頭朝帳外喊典韋,喊了三聲不見人,許褚探進來半個身子,低聲問:“主公可是有事?”
曹操突然怔住了,回頭看郭嘉。郭嘉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只剩下一片平靜。
曹操擺擺手,說沒事。
許褚縮回腦袋,人還沒站穩(wěn),又聽見里面主公在叫他名字。許褚趕忙再進去,曹操看也沒看他,只是指著桌上半碗藥,說:“差人再給軍師熬一碗!
許褚稱是。
于是曹操想起來那是宛城之戰(zhàn)后的冬天。那年有的人來了,有的人走了,有的人變成了一塊石頭,永遠插在泥土里頭。他突然有些低落,坐在床邊,郭嘉慢吞吞地爬過來,將懷里熱騰騰的暖爐塞進他手中。然后郭嘉又爬回去,縮在那臟了塊藥漬的被窩里,懶散地打個哈欠。
“主公說到劉備手下那個戴綠帽子的……關(guān)羽了!惫谰频难劬孟穸伎炖У煤仙狭,“主公把酒給他了,然后呢?”
曹操被他一句話拉回思路,暖爐差點燙到了手。
“然后他沒接,他出去斬華雄去了,留我一個人在十八路諸侯眼前杵著,你說好笑不好笑?”
“一般好笑吧!惫芜是笑了。
“再然后他三兩回合就將那華雄斬于馬下,提著人頭回來,那時候我手里頭的酒杯都還是溫的!”曹操說上了興頭,好似那天跟著關(guān)羽去斬華雄的是他。郭嘉瞇起眼睛,沒跟著他一起興奮,只是問:“那酒,他最后喝了么?”
“當然喝了!辈懿龠呎f著,邊動手去掀郭嘉的被子。冷風灌進去凍得郭嘉差點從床上彈起來,但曹操只是把暖爐給他塞了回去,然后結(jié)結(jié)實實地捂住。
郭祭酒心有余悸,抱緊了暖爐,像是想把剛才被放掉的那些熱氣補回來。天氣越冷他越是犯困,對著曹操又打了個哈欠,口齒不清地說:“難得主公這么喜歡,要是能招入我軍帳下……”
話好像沒說完,好像又說完了。
許褚端著藥進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主公坐在床邊獨自出神,而軍師倚在榻上,已經(jīng)睡著了。
郭嘉剛來的前幾年,病得還不如后來重。秋夏時節(jié)身子尚好,還能跟著夏侯他們騎馬游獵。獵是獵不上的,主要是游。曹操老給他賜些大紅大紫的綢緞,裁作新衣套上他那單薄的身骨,用曹仁的話說,軍師就像那草場上開了朵大紅花。一行人跟在主公和軍師后頭,笑得全直不起腰。曹操莫名其妙,回頭來看他們一眼,郭嘉擺擺手,說,別去問了,他們在笑主公你呢。
只有荀彧曉得其中道理,替主公辯解:紅紫喜慶有生氣,要是再讓奉孝穿身白的,沒病的人看起來都像是得了病了。大家都覺得很有道理,應(yīng)和完了,仍是該說笑的說笑。誰料曹操突然回馬殺了他們個措手不及,幾個武將催馬跑得飛快,剩下荀彧跟程昱兩個人還呆在那兒,被曹操逮著逼問。程昱只隨口打些幌子,曹操再問荀彧,荀令君笑瞇瞇的,說,剛才子孝他們在夸主公呢。
曹操哪里信他,叫來了許褚,三兩句就給問清楚了。
等他想起回頭去找郭嘉時,原野上已沒有那個白馬紅袍的影子了。他突然有些慌亂,孤身一騎追出,轉(zhuǎn)了一圈仍不見人,只抓到了個夏侯惇。夏侯惇只是說,這兩只眼的主公怎么問起一只眼的臣來了。
正說話時,他聽見遠處飄來一陣笛聲。
曹操記得那是他最后一次聽見郭嘉吹笛,在許都外季夏的荒野。順著聲音望去,他郭奉孝竟然一個人催馬上了高丘。他坐在那頂峰處兀自吹他的橫笛,白馬垂頭吃草,長風卷著紅衣。于是曹操追上去,吁馬在他身側(cè),恰好那口氣吹得斷了,音跑了,一首小調(diào)因疾而終。
郭嘉不好意思地笑起來,笛子被他悄悄收回懷里。
“奉孝怎么不吹了?”曹操在馬背上問他。
“再吹下去,那江東的周公瑾就得為我扭斷頭了!惫握f。
曹操大笑:“還是奉孝厲害,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
郭嘉裝模作樣,沖他拱一拱手:“主公謬贊了。”
曹操翻身下馬,也學(xué)他的樣子,坐在了這頂峰。從這里往北可以看見許都隱約的影子,而往南,只有一片綠草如浪的荒野。郭嘉指著那底下飛馳而過的一人一馬,叫主公快看文遠的身手。曹操順他所指的望去,年輕的將軍在馬背上搭弓射箭,箭矢離弦后一個眨眼的功夫,百步外倒下一只野兔。
曹操扭頭看他一眼,郭嘉微笑著,他們都知道南征北伐離不開那雙射箭的手。
倘若他們坐得再高些,或許就能看見大梁與陳留,還有更北邊黃河畔的官渡口。僅以河水為界,對岸就是林立的刀槍。一場大戰(zhàn)已在所難免。
郭嘉說:“主公不必擔憂,北地必是主公囊中之物。倒是南方……”
“說吧,南方怎么?”
郭嘉難得坐直了的腰背又垮了下去,他在暖和的陽光里打了個哈欠:“我要是去了南方,肯定活不了了!
說完就挨了一眼瞪!败妿熢僬f這些胡話,下個月的酒也別喝了!
郭嘉頓時給嚇得又直起了腰:“別!睌R在他懷里的笛子讓風給吹得嗚嗚咽咽的。
曹操瞅了瞅他的笛子,郭嘉會意,趕緊將笛子一掏一橫就擺在了嘴邊。他深吸了一口氣,然而遲遲不吹,卻望著曹操說:“主公的樂府題寫得這樣好,不如唱來與我和上一和!
曹操擺手推辭:“那是絲竹更相和,你得找文若去。”
“文若撫琴,能忍我這吵鬧笛子?”郭嘉眨巴著那對亮澄澄的眼睛,“絲竹都不要緊,主要是得有執(zhí)節(jié)唱歌的!
曹操攤開一雙手:“你看我手里哪里有節(jié)?”郭嘉數(shù)著他的手指關(guān)節(jié),一二三四五,“這不都是節(jié)么?”
打嘴仗誰也打不過他,曹操無奈,取出懷里的折扇。
“主公唱不唱蒿里行?”郭嘉湊過頭來問。
曹操搖頭:“不妥!
“那我吹個對酒吧!惫握f,“我記得主公寫過!
他也不等曹操回應(yīng),自顧自就吹了起來。那小曲兒調(diào)子輕快,本就是為了酒席上敲碗吟哦。曹操拿扇子拍著手心,就此和他的曲。對酒歌,太平時,吏不呼門,王者賢且明。這歌里寫的是個只存在于他理想中的太平盛世,三年耕有九年儲,倉谷滿盈,雖有兇旱水溢,民無菜色,門不閉戶,路不拾遺。盛世里不動刀兵,不見覆滿蟣虱的鎧甲,不有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
可他一閉眼,看到的卻都是那洛陽城外焦枯的尸體,是被染得猩紅的潁川水,是宛城烽火,典韋身披的那件血衣。他心如刀絞,聲已哽咽。
然而笛聲未斷,笛聲攜卷著他推著他要往前走,要往前走,莫回頭。
也正是那年冬天,劉備起兵造反了。郭嘉跟著他東奔西走數(shù)月,再度病倒。好在劉備總算是打了下來,關(guān)羽迫降,郭祭酒得見了這位美髯公的真容。次年四月,曹操回兵北上要解白馬之圍,然而消息傳來,說江東孫伯符窺伺許都,大軍已壓境。一時間人心惶惶,郭嘉仍坐在他身側(cè),一字一句言之鑿鑿,說那孫策必死于匹夫之手。
曹操豪賭一場。五月,孫策受刺于丹徒山。
十月,許攸獻計,烏巢奇襲,曹軍大捷。
慶功宴上又添了幾張新面孔,郭嘉告病未去。他昏昏沉沉,在帳中昏睡了一宿。那夜里雪下得好大,醒來時好似整個帳子都要被埋入雪中了。侍衛(wèi)進來給他送藥時說,昨夜曹公三顧此處。
他笑了笑,飲藥如飲酒。
官渡之戰(zhàn)后的那幾年,他們都忙著平定北方,忙著追打袁紹的那倆窩囊兒子。郭嘉跟著他從冀州到青州到并州,在中原大地上來回奔波。曹操幾次想留他在許都和荀彧作伴,幾次被他截住話頭。
他愈是消瘦,那雙眼睛里的光芒就愈是明澈。穿過他的眼睛,曹操仿佛可以看見他拿心血點燃的那片烈火。那是他的野心,他的斗志,是他心愿為了對酒歌里唱的那個太平盛世所可不惜代價不擇手段所付出的一切。
最后,曹操在那里面看見了自己。
建安十二年,北伐烏桓。
七月大雨連綿,曹操掀開營帳進去時,發(fā)現(xiàn)郭嘉縮在那床榻角落里瑟瑟地抖。他病中忽冷忽熱,時睡時醒。曹操伸手摸他額頭,先摸上一手淋漓的汗水。
他的臉色變成了曹操很熟悉的那種蒼白慘淡,曹操心里一緊,轉(zhuǎn)頭又要去叫大夫。他這剛轉(zhuǎn)身,郭奉孝竟掙扎著爬起來,抓住他的衣服。
那天田疇剛到曹營,曹操本想來看看他病情有否好轉(zhuǎn),還能不能一道議事,但如今看來,已是困難。連日陰雨,他咳得比往常更加厲害,斷斷續(xù)續(xù)地與曹操說著那八個字:丟下輜重,疾襲蹋頓。
那八個字使他的眼中泛起異樣的光彩。曹操早已看清了他郭奉孝活脫脫一個賭徒,就愛將最貴重的籌碼壓在最兇險之處。但在這一點上他們是一致的,郭嘉敢出多奇險的計謀,他就敢賭上多狠的心往其中走。輕騎疾襲蹋頓,倘若贏了,便是以少勝多的光輝一戰(zhàn),倘若輸了……
“倘若輸了……咳咳,奉孝就可以換下一個主公了。”
曹操大笑:“原來奉孝這么想換一個主公!
郭嘉跟著他笑,那笑容有些艱難。坎坷的路途和暴雨將他的身體徹底壓垮了,七月秋意已動,這個冬天若是留在北地,應(yīng)該會很難熬。
曹操披掛上馬的時候想起這件事,輕騎疾襲,最好能早日得勝,早日送他回許都養(yǎng)病。郭嘉死犟的脾氣,當初一屋子人輪番上陣也勸不住他跟著大軍來征烏桓。所以曹操當然知道,就算自己真的身死柳城,刀槍劍戟全架在郭嘉肩膀上,也無法使他改口換個主公。
那時候曹操還不是很明白他的這股倔強從何而來,也沒有功夫去細想。八月,他精兵猛將急行軍到白狼山,突遇烏桓兵馬。張遼領(lǐng)了麾旗,帶軍沖鋒,白狼山下一場惡戰(zhàn),血流成河。
他站在后軍高地,看見馬背上的張文遠搭弓射箭,箭矢離弦,眨眼間沒入蹋頓的背后。
曹軍大捷,柳城告破。
從柳城班師歸來走的是濱海道,他途徑碣石,策馬登山,想起官渡之戰(zhàn)前,在許都城外的荒野。那時候青草翁翠起伏如波浪,而今他登臨碣石東望滄海,腳下翻涌的海潮已是真正的波濤。他抬頭仿佛就可以觸到輪轉(zhuǎn)的日月,俯身又能拾起銀漢的星辰——何等的豪情快意。
一剎間他多想敲著扇骨就著笛聲唱他浩瀚磅礴的樂府歌,可奉孝不在,就好似伯牙撫琴失了子期相和。他不知為何竟感到一陣空蕩,一陣秋風吹來的悲涼,一陣這天下眾生熙攘他卻只能獨觀滄海的落寞。
曹操回到易州,是建安十二年的冬天。
他一路飲馬血食馬肉,終于從嚴寒與干旱中撿回一條性命。他還想親口告訴郭嘉大捷的消息,讓他知道他又賭贏了一次。易州下大雪,他快馬入城,忽然間辨不清白縞與白雪。
他孤身穿過滿庭大雪,走近了堂中一具棺槨。下官悄悄湊上來,說那棺蓋還未釘上,就是為了等主公回來見祭酒最后一面。于是他用力推開厚沉的木蓋子,看見一張熟悉的蒼白臉孔,就躺在那鮮紅衣衾的簇擁中,一是燈上雪,一是雪中梅。
郭嘉閉著雙眼的樣子寧靜得出奇,好像他不是死了,只是在榻邊讀書又不小心睡著。唯獨不同的是曹操喚他的時候他沒有回應(yīng),一聲不應(yīng),竟然就是一輩子了。
“主公,這是軍師留給你的!
雪越下越急,風在檐上嗚咽。下官呈上來一個錦囊,曹操顫著手打開它,里面只有窄窄的一張紙條。郭嘉留給他一個計策,除此之外再沒有半句閑話。曹操對著一張薄紙無言許久,終于明白了郭嘉對生死的敏銳與淡漠。既然他能算定別人的生死,又怎么算不到自己的呢?孤注一擲砸的就是這人生苦短,籌碼再大,也不過一條命罷了。
記憶飛逝,對著這大雪曹操好像又回到建安元年的冬天。他和郭嘉第一次喝酒,推杯換盞三旬后講起天下大事。他壯志躊躇,神采飛揚,講得滔滔收不住口。郭嘉捧著酒杯縮在案邊看著他直笑,那雙笑得月牙彎彎清水亮的眼睛不帶一點閃躲。此刻曹操回想起那一天,原來就是那一天,那個叫郭嘉的年輕人將自己短暫的十一年余生當做賭注,全都押給自己了。
他的心已被悲痛絞碎作千萬段,一松手,滿散在雪中。
建安十三年,曹操一統(tǒng)北方。
同年,曹軍南下,赤壁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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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
《對酒》
對酒歌,太平時,吏不呼門。
王者賢且明,宰相股肱皆忠良。
咸禮讓,民無所爭訟。
三年耕有九年儲,倉谷滿盈。
斑白不負載。
雨澤如此,百谷用成。
卻走馬,以糞其土田。
爵公侯伯子男,咸愛其民,以黜陟幽明。
子養(yǎng)有若父與兄。
犯禮法,輕重隨其刑。
路無拾遺之私。
囹圄空虛,冬節(jié)不斷。
人耄耋,皆得以壽終。
恩德廣及草木昆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