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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今以后
牧里喝完了家里最后一聽百威,茶幾上幾顆花生米從包裝袋里滾了出來,地上散落著亂七八糟的易拉罐,有的飽滿,有的干癟,有的不知道在這里呆了幾天,有的還帶著剛從冰箱拿出來的冰涼。
這個房子,牧里三年前買下,兩年前自己設(shè)計,而自己也在這里獨居了一年多。從未在外面喝醉過的牧里,在家里不知道醉過多少次,她始終不知道該如何忘記一個人,夜以繼日的忙碌不能讓她忘記,反而讓她內(nèi)心的感覺一日強似一日;而她也始終不知道該如何得到一個人,一個令太多人仰望傾慕的女人,一個壓根沒有進(jìn)入過自己生活中的女人,一個,壓根不知道自己存在的女人。
牧里,研究生畢業(yè)后進(jìn)入一個體面的事業(yè)單位工作,三十三歲,三年前與前任項天結(jié)束了為期八年的愛情長跑,自此孤身一人。小時候她始終相信自己會成為那樣一個人——一生只愛一個人?墒屡c愿違,即使再如何努力,有的人依舊留不住,有的事依舊超出自己的掌控范圍。可是這樣的分手讓她跌入谷底,對愛情也產(chǎn)生了前所未有的懷疑,她記得那天,項天告訴她:
“我們,就到這里吧!
有些人,有緣無分;有些人,有分無緣;而有些人,有緣有分卻難得結(jié)果。她誰也不怪,不怪項天的直言不諱,不怪現(xiàn)實的冷酷無情,她明白,她與項天再也沒有了當(dāng)年一起躺在草地上仰望星空的情懷。若說是人善變,不如說世事難料。曾經(jīng)許下的海誓山盟,也消磨在一日日的柴米油鹽。
而對愛情產(chǎn)生嚴(yán)重懷疑的牧里,卻突如其來地迷戀上了另一個人,一個,完全不在自己生活中的人。牧里生活的圈子很簡單,朝九晚五,下班后偶爾與朋友小聚,而那個人,就出現(xiàn)在她某天與朋友小聚的咖啡館。那一天,她約了閨蜜南杰在星巴克閑聊,南杰難得回來,那是她手術(shù)后第一次回國,精神狀態(tài)難得的飽滿,經(jīng)歷過生死,才更懂得生之珍貴。也許是受到南杰情緒的影響,牧里突然想要從新開始。
從今以后,忘記項天。
咖啡還剩三分之二,一個卡其色風(fēng)衣的女人闖入牧里是視線,她獨自一人坐到窗邊,靜靜地看桌上攤開的書,傍晚的陽光灑在她臉上,靜止了時光。
活了這么多年,她見過好多好多人,卻從來沒有一個人,在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遺世獨立。南杰順著她的眼光看過去,嘴唇微微上翹,
“牧里,別太為難自己!
靜靜的一句話,讓牧里回過神來,“什么?”
“我說,你別太為難自己。若要開始,至少要給自己一個可能!
做了二十年朋友,在看上牧里眼神的那一刻,南杰就知道,窗邊那個女人一下子就闖進(jìn)了牧里的心底?墒牵瑦矍槟挠心敲慈菀?
心動與得到,從來都不是一回事。
“連青,《聽》的主編,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一個交往了十幾年的女朋友,兩人感情好的不得了。”
牧里收回自己的目光,右手中指繞著杯沿打圈,一圈又一圈。不發(fā)一言。
送走南杰,牧里一個人坐在那里,直到連青等到要等的人,然后離開。
當(dāng)牧里喝完最后一聽百威,家里已經(jīng)沒有一瓶酒。走到陽臺,外面依舊燈火通明。這個城市,沒有燈火闌珊的時刻,只有熱烈,從夜里七八點,到凌晨四五點,熱鬧的燈火始終都在。自那天遇到連青,她的心似乎終于安定了下來,從項天離開的飄忽不定中停了下來。那間星巴克,成為她時常光顧的地方,偶爾,她也能在同樣的角度看到連青的側(cè)臉,看到她等待同一個人,并離開。這似乎是連青的習(xí)慣,也成為牧里的習(xí)慣。
但,現(xiàn)在這個年齡,誰都不再是青春年少,夜晚的孤寂像是一條帶刺的蛇,從你心里游弋,留下?lián)]之不去的斑斑血跡。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牧里已經(jīng)想不起項天,想不起她的親吻,她的撫摸,她的氣息,她的愛憐,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陌生人,一個只遠(yuǎn)遠(yuǎn)看過的女人,她總是那么氣定神閑。
牧里覺得自己是腦子壞掉了,可那顆心卻怎么都攔不住,就那么沉淪下去。查閱所有關(guān)于連青的新聞報道,所有的消息渠道,但越是了解,卻越是無法自拔。
連青,三十三歲,與牧里相同的年齡,甚至連生日都是同一天,牧里簡直不敢相信。連青十八歲那年遇到了大學(xué)同學(xué)于藍(lán),二人相戀十五年,一起經(jīng)歷了不足為外人道的磨難依然攜手共度,圈里圈外都被傳為佳話。
于藍(lán),就是牧里每次在星巴克看到與連青攜手離開的那個人。
看她們離開的樣子,真的是名副其實,妻妻典范。
一年之后再見,是一個初秋周五的傍晚。夕陽的余暉從落地窗照射進(jìn)來,讓牧里覺得好像時間從未走過。
對面靠窗的同一個位置,依舊是連青。牧里幾乎每周都會來,但這一年她沒有再見過連青一次,也未在任何一個渠道獲知過她的消息,這一年,她好像人間蒸發(fā),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經(jīng)歷了什么。這次再見,牧里在她向來氣定神閑的臉上看到一絲眷戀,究竟是發(fā)生了什么呢?
牧里較有興致地咂了一口咖啡,望著連青的目光卻始終未曾移開。她其實是矛盾的,希望能有機會接近這個人,進(jìn)入她生活,卻也希望她永遠(yuǎn)能活在自己完美的時光里不要脫離。這種矛盾令她時而開心,時而絕望。
當(dāng)連青起身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牧里沒有看到那個一直以來與她會和的身影。今天的連青,始終是一個人。不知道是為什么,牧里的心頭閃過一絲不詳?shù)母杏X,也許連青與于藍(lán)之間發(fā)生了什么。
一個月后,圈子里傳出一個消息,《聽》的主編辭職。
一年后,牧里才知道,一年前于藍(lán)因家庭原因不得不出國,連青舍棄了自己的事業(yè)追隨她而去。
牧里笑了,她笑自己太傻,傻到竟然會去愛上一個有婦之婦,也笑自己太癡,不知道自己愛上的究竟是她,還是她的愛情故事。
牧里站在落地窗前,突然想起一句話:
與君兩相依,終老不相棄。
誰不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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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年九月九日夜,酒后亂記。
醉里笑。——21: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