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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酒醒來后，我什么也不記得了。
　　我不記得我為何會在她懷中躺了一宿，也不知道她看我的眼神為何從那一天起便不太一樣了。

　　幾日后的某個清晨，她同往日一般坐在案幾旁看那醫(yī)書。我在門外悄悄看著她，也不禁有些好奇了，書上的東西當(dāng)真這般好看，能讓她如此入迷？
　　于是，從那日起，我便纏著她讓她教我讀書習(xí)字，期待著自己有一天也能與她共賞其中的滋味。她倒也沒拒絕，但總是教我一些讓我感到無趣的東西。
　　那日我忽然憶起，長輩們曾說過，白發(fā)偕老是對凡間夫妻最美好的祝愿。在心底，我也希望著能與她這般走下去，我也夢想著能將這美好的祝愿親手寫給她。

　　“姐姐，你今日教我白發(fā)偕老如何寫，可好？”我走到她對面坐下，撐著頭笑意盈盈地看著她。
　　聞言，她微蹙著眉放下了手中的醫(yī)書，輕聲問道：“你學(xué)這個作甚？”
　　“忽然想起罷了�！蔽已谏w住自己內(nèi)心地小情緒，聲音也低了些，“姐姐可愿教我？”
　　說著，我拿起一旁的紙筆，認(rèn)真地寫下了“白發(fā)”二字，偏著頭看了好一會兒，才笑著將紙筆推給了她。
　　這二字，我是會寫的，她曾教過我，青絲白發(fā)。她教我時，眉眼都是笑，我想，這四個字一定有著不一樣的深意。雖然現(xiàn)在我還不解其中之意，但總有一日，我會知道的。
　　看著我的動作，她也笑了，滿是寵溺地看了我一眼，驀地伸手摸了摸我的頭，才提筆在歪歪扭扭的“白發(fā)”之后，添下了“偕老”二字。
　　字很清秀，令我著迷。
　　但更令我著迷的，是那只刻畫清秀字跡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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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飛逝，轉(zhuǎn)眼便到了凡間的中秋佳節(jié)。
　　從那日醉酒后，我便不再沾滴酒。可今日，她卻又為我斟了小半杯�？礃幼樱彩遣幌胱屛以俸茸砹说�。
　　“姐姐，月圓快樂�！闭f著，在她溫柔眉眼的注視下，我飲下了那小半杯酒。
　　可她似乎又是高估了我的酒量，那之后不久，我便又漸漸軟了下去�？上啾扔谏洗危业囊庾R還是要清醒一些的。
　　她同那日一般，將我扶到了床榻上，我毫無力氣地耷在上面，嘴里還不停地發(fā)出細(xì)細(xì)碎語。我也不明白我到底說些什么，但大抵也是與她有關(guān)的。
　　她似是想聽清楚我在念叨什么，竟單腳跪在了床榻上，朝我漸漸靠了過來。
　　我聞到她身上參雜著些許藥草味的清香，下意識伸手摟上了她的脖頸。

　　“姐姐，我想……我想同你白首……白首……偕老�！�
　　這次，我聽清楚了自己在說什么，她也聽到了。
　　我還聽到了她幾乎微不可察的輕笑聲，隨后，便有一個溫?zé)岬臇|西貼上了我的唇瓣。
　　軟軟的，讓我沉迷。
　　“我也是�！彼谖叶系驼Z，酥酥癢癢的感覺引得我渾身一顫。

　　或許是酒勁上了頭來，后來的事情是怎么發(fā)生的，我又記不太清了。
　　那夜，她潔白光滑的背被我抓出了很多條紅嫩的痕跡。我醒來替她上藥時，曾問她昨夜所說“間關(guān)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是何意，可她卻不應(yīng)，臉上也泛起了些紅暈。
　　我很少見她這個樣子。
　　雖然最終也沒明白那句話究竟是何意，但我知道，那定是只能在我耳畔說與我聽的情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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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春暖花開之際，我離遇到她，已經(jīng)整整一個年頭了。
　　這一年里，她教了我很多，我也學(xué)會了很多詞句。每逢遇到頗有深意的，她便會與我切身體會。是以，我對這些文辭詩句總是印象深刻。
　　后來，我漸漸明白過來，那夜她所說“鶯語泉流”究竟是何意，也開始學(xué)著用所學(xué)的東西去描繪我喜歡的場景。

　　那夜她問我，可想體會一下不一樣的感覺？我呆呆地應(yīng)了下來。
　　本來躺在她懷中的我，一個輕巧的翻身伏在了她身上。我開始學(xué)著她曾經(jīng)的模樣，竭盡我所能去取悅她。
　　她滿是笑意地看著我，任由我對她胡作非為。
　　我看著她那雙纖長潔白的手緊緊地抓著被單，我聽到她愛的嚶嚀縈繞在我耳邊。我想，我也可以帶著她從地上飛入云端，又重重落下。

　　我告訴她，我已經(jīng)將那夜深深地印在了腦海中。
　　“指行六七分，漸聞水聲潺潺而瀉出于兩峰之間者，釀泉也�！边@大抵是我從那之后，最喜歡的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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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起生活了兩三年，我想我還是有必要告訴她，我其實是她三年前無意中救的那只兔子。
　　本以為她會萬分驚訝，甚至心生恐懼，可聞言，她竟莞爾，將我摟入了懷中。
　　“我知道�！彼f。
　　“哈？”我窩在她身上，暗自想著莫不是哪次酒后現(xiàn)過了原形？
　　“記得你曾經(jīng)最愛去的后山嗎？”

　　原來，她是后山上那棵千年桃樹，比我的道行都還高上好幾百年。
　　那日雨后說的那句“好巧啊”，現(xiàn)在想來，其實不巧，我想見她，而她恰好也在等我。
　　曾經(jīng)躺在她身下，我還好奇她為何從來不結(jié)桃子。如今，我開始暗自慶幸，原來從很久很久之前開始，她便只是小兔子我一個人的。

　　后來的后來，我們同尋常人家有情人一般，游過萬水千山，踏遍幽幽空林，看盡流水空山落霞。
　　只是最后的最后，我都沒有體會到從青絲一路到白發(fā)的滋味。

　　我只知道，齊眉舉案，共挽鹿車罷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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