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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的前一站,記憶像被蒸發(fā)的水一樣彌漫開來。
熱鬧的教室、冷眼旁觀著熱烈的閑聊。談論著下一周的考試、放學后的去處。在嘈雜中被天空里的靜謐吸引。
──推開了樓頂?shù)拈T。
風里夾雜著漂白粉的氣味。
靜止的時間,只有風流動著。
身邊有誰的氣息存在。
一直都只喝飲料,給他面包也不吃。
黑色的秀發(fā)、留在手掌心上柔軟的觸感。
仰望的眼睛,倔強而美麗。
──絕不讓給任何人……
──一直,在一起……
接著便再也想不起了。
依舊面無表情,但是胸口卻傳來被碾碎般的疼痛。
黃昏的天空逐漸滲透出像血一樣的顏色。記憶又回到了液體的狀態(tài),無法解讀但確實存在。
只留下了一些類似殘像的片段。
哲雄在回到家前買了一小袋魚干──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么做了。那個意外之后,不管哲雄再怎么等待,那只黑色削瘦的貓都不曾再出現(xiàn)過。
明明不曾認為那是自己的貓,為什么在意識到他或許永遠不會再出現(xiàn)的時候,卻又感到隱約的疼痛?
現(xiàn)在想起來,最初自己會注意到那只黑色的貓,好像是因為覺得他很像某個人。
最初那不信任人的眼睛。
安靜而纖細的身影。
不知是出于習慣或無奈的接受了他的觸碰……
撫摸的時候,總有淡淡的溫暖從胸口涌出。
但是、為什么最重要的部分卻被遺忘了呢?
回到家后,哲雄把幾條魚干放在走廊上。
一直到天色終于沒入黑暗,那只黑貓依舊沒有出現(xiàn)。
*********
夜晚的酒吧。
升上大學后,哲雄開始每周固定幾天在酒吧擔任調(diào)酒師的工作。
這樣充滿甜膩低語、卻又有默契的互不打擾的空間,或許意外的很適合自己也不一定。
昏暗酒吧中,浮動在各個角落的光,給人一種朝生夕死的、浮游生物般的感覺。
干凈的玻璃杯在架子上透著冷冽的光。
這個時間,酒吧里的人還不太多。
「有時候還真希望世界末日早點來!购驼苄垡黄鸫蚬さ呐⑼蝗灰兄膳_說。
哲雄不帶表情的看了女孩一眼。那是個年紀相仿的女孩,跟客人很聊得來。原以為是個普通的開朗女孩,有時卻又能在她身上感覺到不穩(wěn)定和瘋狂。
「總覺得世界末日一定很溫柔!古⑼嶂^,天真的說:「因為,甚么都不重要了嘛。最后剩下來的,一定只有對最重要的人的、無止無盡的溫柔吧?」
那無厘頭的話卻觸動了哲雄意識的某個角落。
好像曾經(jīng)在甚么時候,見過溫柔的末日風景。
崩壞后的黃昏。
風的聲音像是絕美的小提琴的樂音那樣切割著胸口。
以為無法再回到日常的生活了。
絕望的覺悟后,開始感到一種一切都無所謂的溫柔。
至少在腳下的方寸之地崩壞之前,他還可以感受到”那個人”就在他身邊……
「是城沼嗎?」
在哲雄從回憶中被拉回現(xiàn)實,一個身影筆直的向他走來。
「城沼!鼓侨宋⑽⒁恍。
哲雄愣了愣。
過了好一會才想起那是誰。
高中時的班導,上屋。
「好久不見了……這打扮很適合你啊!股衔菘∶赖哪樕蠋е紤械男θ。
沒有弱點的笑法。好像沒有血肉般的飄忽的笑容。
哲雄面無表情的注視著上屋。
「還是一樣不喜歡說話啊!股衔葑灶欁缘恼f。
「想喝甚么嗎?」哲雄平靜的問。
「我沒有特別想喝的,弄點你拿手的飲料吧!
「……很貴啊!
「那也無所謂!股衔萦中α恕
哲雄取了酒和濾斗,沉默的動作起來。即使低著頭,哲雄也能感覺到上屋的視線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還是沒有想起失去的記憶嗎?」上屋突然問。
「……想不起來!拐苄塾玫统恋纳ひ艋卮,眉頭輕微的皺了起來。
想不起來。但卻能感覺到那段記憶并沒有”失去”。只是不知為何就是無法想起……
上屋將彎起的嘴角藏在酒杯之后,但那雙眼睛卻依然帶著神秘的光芒一直注視著哲雄。
**************
失去意識之前,蓉司最后記得的是冒著氣泡的溫暖池水。
哲雄就在他的懷里。
──不想放開。
──想和這個人一起活下去。
──想再一次被這個人呼喚一次名字。
心痛得帶點甜蜜。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躺在醫(yī)院里。
意識到哲雄并不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心跳幾乎要停住。
在恍惚間,就被焦急的姊姊抱住了。
接著才被告知那以后發(fā)生的事:自己和哲雄都得救了。自己的傷勢只需要住院觀察一兩周就能出院,但受嚴重槍傷的哲雄雖然已經(jīng)沒有生命危險,卻仍在昏迷中。
蓉司的胸口突然像是喘不過氣來;杳?
哲雄似乎有著自我療愈的能力。這么說來,只要命保住了,一定可以再一次恢復吧?一定……蓉司恍惚的對自己說。
「和你一起受傷的,就是你提過的那個孩子嗎?」姐姐問!改莻不善于表達感情的,笨拙的孩子……」
好像一切都被姊姊看穿了。蓉司沉默的點了點頭。
「一定……會沒事的!菇憬惆参康穆曇魝鞯蕉淅,卻似乎無法被接收。
意識被占滿了。
──好想見……哲雄。
好想見……
姐姐走了以后,蓉司一個人來到哲雄的病房。
黃昏的病房里空無一人。病床上,哲雄刀削般的側(cè)臉映入眼臉。
安靜的光影。
散落在枕上的淡茶色的發(fā)絲、浮動著夕陽的紅。和頭發(fā)同色、淡淡的睫毛。
和睡著明明沒有分別。
明明和靠在自己肩膀上沉睡那時候一模一樣。
懷抱里突然一陣空虛。想摟緊甚么。像在池子里以雙臂感覺著哲雄那時候。
忽然想將哲雄緊緊的摟進懷里。想去感受哲雄確實存在的實感。
僅僅是想象著,胸口就涌出了疼痛的感覺。
「哲雄……」終于喊出聲音。低低的。
不知道除了名字外還能說些甚么。
「哲雄……」
已經(jīng)決定了要一直在一起。
想要一起活下去。
想聽這個人再一次呼喚自己的名字。
所以……
快醒來吧……
*******
那一天,蓉司在自己的病房里、在半夜驚醒過來。
像是做了惡夢,卻又想不起內(nèi)容。
蓉司撐起上半身,突然意識到陰影中有另一個人在。
蓉司驚慌的轉(zhuǎn)頭,見到了讓他倒抽一口氣的景像。
──姬谷。
在事件之后,姬谷似乎做為重要的嫌疑犯正在被通緝中。怎么也沒想到他居然會出現(xiàn)在這種地方……
姬谷的臉半沒在黑暗中,但是卻沒有殺戮的氣息。
倒不如說,那個男人的身上有的只是深不見底的絕望。
姬谷的肩膀上似乎棲息著甚么生物,冷冷的目光掠過蓉司。那情景,就好像姬谷把自己的身體讓給了寄生的惡魔一樣……
「不用害怕,事到如今我也沒有再殺你一次的打算了!辜Ч壤淅涞拈_口。
「……」
「為什么擺出那樣慌亂的臉?如果你真的有了與『他們』對抗的覺悟而活下來,不是應該擺出更有自信的臉嗎……像在屋頂時那樣!
唔……
差一點被殺死的記憶又回到了腦海中。蓉司皺起眉頭,緊緊盯著眼前的姬谷。握緊拳頭,擺出戒備的姿態(tài)。但同時,蓉司卻又不可思議的感覺到、自己居然在潛意識中接受了這個男人并沒有敵意的想法。
「你應該很想知道一直糾纏著自己的到底是甚么樣的存在吧?」姬谷突然說。
「……」蓉司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一點。
「這個。」姬谷從陰影中走出,將甚么東西放在了病房的床頭。似乎是幾本書。
蓉司這個時后才發(fā)現(xiàn),姬谷肩膀上棲息的,是一只巨大的蜥蜴。
──不是惡魔啊。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有這種想法的時候,蓉司感到說不出的荒謬。
姬谷放在床頭的究竟是甚么?雖然很想知道,但是蓉司仍然動也不動,警戒的緊盯著姬谷。
姬谷似乎冷冷的嘆了口氣。
蓉司再一次意識到、眼前的這個男人,對自己和哲雄仍然是恨著的吧?
但是……
「這里頭,寫著『他們』和『你們』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這句話讓蓉司本能的戰(zhàn)栗起來。
“他們”……
「正如你所說,活下來的是你們。正因為如此,我想要看清楚你們最后的下場……是會被”他們”吞噬,墜入非人類的世界,還是……」
姬谷的話停住了,眼神冷冷的注視著蓉司。
蓉司不甘示弱的回望著姬谷。
沉默在病房中彌漫。
響起了輕輕的沙沙的聲響,蓉司仔細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蜥蜴正在啃食著姬谷的頭發(fā)。
有點無厘頭的畫面。
「你打算要……怎么樣?」蓉司不知不覺的問出口。
姬谷像是聽見了甚么荒謬的事般,露出諷刺的笑容。
「我?呵……」
但緊接著,姬谷臉上的線條卻像融化般變得柔和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還不能夠死。因為我已經(jīng)答應了、要照顧克麗絲汀……」
******
哲雄瞇起眼睛,望向手上的紙條寫的地址。
是這里,沒錯。
腦子里又浮現(xiàn)了前幾天晚上的情景。
「想找回失去的記憶嗎?」閑散的啜飲著酒的上屋突然說。
哲雄不解的望著上屋。
說起來,哲雄偶而會感覺到,上屋似乎總是有意無意的刺探著自己。關于那一段失落的記憶……
「城沼喜歡拉面嗎?」上屋突兀的冒出一句。
「……」簡直莫名其妙。
上屋望著哲雄,神秘的笑了。
「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很棒的拉面喔……」
接著,上屋遞出一張紙條。
上頭寫著的,正是現(xiàn)在哲雄站的位置。
哲雄瞇起眼睛,看著眼前拉面店的招牌。
──這個地方,藏著找回那一段記憶的關鍵嗎?
*********
蓉司那時候從姬谷那里得到的筆記里,記載了關于”他們”的一切,。
“他們”以人類為容器而尋求著彼此,為了誕生”純成”……
──所以,他和哲雄才會從一開始就意識到彼此的存在嗎?
哲雄也是,因為雄性的本能而想要占有身為雌性的蓉司……
「最初的確是如此,F(xiàn)在,我也不明白……」哲雄的確是這樣說的。
那時,胸口曾有一瞬的疼痛。
哲雄那時候微皺著眉,總是銳利的眼神卻顯得柔軟。像是有許多想要表達,但哲雄并不勉強的把那些訴諸于具體的語言。
被”他們”弄得一片混亂的人生,不想只是把這歸納成一個具體的結(jié)論──那時候、緊緊相系的手,似乎在表達著這個念頭。
那個黃昏,世界彷佛正從遠方那滲透著血色的夕陽開始崩壞。
但是腳下的方寸之地,卻有甚么漸漸凝結(jié)。
「你,不寂寞嗎?」哲雄的聲音彷佛仍然響在耳邊。
心跳在一瞬間突然化成了可以確實感覺的存在。彷佛可以感覺到心臟打出的血液、還有血的顆粒在血管間的運行。沙沙作響。
「孤單一個人,不會感到寂寞嗎?」哲雄用低沉的聲音問。
「現(xiàn)在,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拐苄鄣穆曇舨粠魏蚊糟。
所以,蓉司也做出了響應:
「這已經(jīng)……足夠了!
蓉司闔上筆記,唇邊像是要溢出般發(fā)出了低低的嘆息。
──已經(jīng),足夠了。
就在這時候,蓉司注意到另一本筆記的存在。
會是甚么呢?蓉司不由得好奇起來。
深吸了一口氣后,蓉司翻開了另一本筆記。
********
──生命的最初,意識到的就是寂寞。
筆記的最初就這樣記載著。
──生命的最初,意識到的就是寂寞。
那是,上一代的「雌性」留給永遠無法見面的「純成」的,宛如遺言般的手札。
明明是兩個同□□合所產(chǎn)下的,而且只是如擬態(tài)般的存在!复菩浴鼓軌蛞暋讣兂伞篂樽约貉}般的存在嗎?
蓉司無法想象。
──明明,不過是借著自己的身體為誕生的容器……
但是,就某一方面來說,或許「純成」比「雌性」與「雄性」更為孤獨。
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繁衍。但是在這個世界上,卻不存在有他真正的伴侶。
「純成」擁有著讓見過的人都甘愿獻上人生的絕美。身為所有同族之母,在誕生之時便不斷將自身的血肉灌注到無數(shù)的宿主體內(nèi)成長……但同時、純成卻又是永遠孤獨的存在。
完整,便意味著不存在有能夠契合的另一半──那便是純成的宿命。
或許因為如此,「雌性」認為「純成」能夠讀懂他的悲哀。
「最初,便是因為寂寞而彼此吸引。」上一代「雌性」在手札里寫下了這樣的話語。蓉司愣愣的望著那一行字。
──和自己與哲雄感覺到的,竟如此相似。
**********
摘自,筆記:
因為意識到自己與其他人的不同,所以一直都感覺到孤獨。雖然還不至于完全無法與人交往的程度,但是總是會在喧鬧的氣氛中,突然感覺被抽離。
突然被特別藍的天空、哪里傳來的零落的音樂、風里傳來的氣味……所吸引。
感覺自己不屬于這里。即使在人群中,也一樣是孤獨的個體。
而他,也一直懷抱著同樣的孤獨。
我所說的他,就是你們所說的「雄性」。
正因為寂寞,所以彼此吸引。
明明在兩個完全不同的環(huán)境里成長,卻在誕生之初就懷抱著相同的孤獨。然后,就好像是為了朝著共同的宿命靠近那樣,孤獨的長大。
正因為如此,所以擁抱的時候,忍不住想連他的過去一起緊緊抱在懷里。
就好像找到了自己失落的一部分一樣。
深深的嵌合、咬入靈魂的深處。
明明是同性,卻忍不住擁抱彼此的沖動。于是就那樣一次一次,像要溶解到對方身上一樣深深的擁抱彼此。
彼此都像是被世界放逐的孩子。
擁抱的時候總覺得世界彷佛正在崩壞。
甚么也不重要了──忍不住那樣想著。
現(xiàn)在想起來,卻覺得……
會不會是”他們”讓我們兩這么想的呢?
然后,一點點的改變我們。
然后,在擁抱中一點點失卻與世界原有的、脆弱但確實存在的牽絆。
直到一無所有。
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太遲了。
或許,完美契合的兩個人根本無法戀愛也不一定。
所謂的戀愛,或許應該是彼此不斷碰撞的不穩(wěn)定態(tài)的存在……
而我們,正因為緊密嵌合,所以停止向外索求,變成了靜止的存在。所以……開始自我放逐。
直到失去一切為止。
也曾試著從彼此身邊逃開。但那對長久以來一直彼此依靠的我們來說,實在是太過殘酷了。
于是,變得只能在擁抱中,望著越來越迫近的末日風景。
──不痛苦,只是偶而會懷念些甚么。
同伴間無意義的喧嘩吵鬧。
父母細碎的嘮叨。
甚至是……小時后飼養(yǎng)的貓咪撒嬌的摩擦著小腿的溫暖。
那些已經(jīng)遠去的事物……
或許,這就是”他們”的目的。
一步步剝奪我們身為人類的人生,直到一點也不剩下。
讓我們失去掙扎抵抗的意識。最后,將生命讓渡給”他們”……
為了你。
一切都是為了將你誕生在這個世界上。
古籍中記載著,純成的誕生與否取決于雄性與雌性的契合度。但在一次一次的擁抱中,我發(fā)現(xiàn)不是那樣的。
純成的誕生,必須是在雌性與雄性一步步將自己的人生讓渡給”內(nèi)之存在”之后。
因為,為了你的誕生。我們必須先死去。
──在真正的死亡之前,必須是一點點的將生命的枝枒斬除。
而現(xiàn)在,連逃的欲望都沒有了。
我已經(jīng)預感到了你的誕生和我們兩人的死去。
或許,就會在下一次擁抱的時候也說不定。
但是,已經(jīng)無所謂了。
一無所有的感覺里頭也有一種奇異的甜美。
就如同最初在他身上聞到的、甜美的氣息──
最后的時間里,那股甜美的氣息也將包裹住全身的每一個角落吧。
然后,就在那其中,將最后的一點意識燃燒殆盡、成為視網(wǎng)膜上最后閃爍的火光……
********
事到如今,很難再去說這本筆記究竟造成了多少改變。但是闔上那一本筆記的時候,蓉司感覺到新的、沉重的宿命,化為血肉般真實的存在、緊緊束縛住了身體。
突然有了自己和哲雄相系的手已經(jīng)松開了的實感。
頂樓的圍欄崩塌的瞬間,蓉司擁著哲雄、向著泛著橙色光芒的泳池墜落的時候,心底就像是泛起泡沫的池水般,不斷的涌出了甘甜的溫柔。
沒有比那更真實的瞬間了吧。
*********
上屋這個人不能夠全然信任。哲雄一直有這樣的感覺。
但同時又覺得,如果不來的話,一定會后悔。
而且,會一直后悔下去吧。
哲雄短短的嘆了一口氣,帶著浮躁隨手撥亂了一頭淡茶色的頭發(fā),邁步往前走去。
一瞬間,有甚么掠過腦海。
──一直,再一起……
突然無法再邁出下一步。
胸口像是涌入了大量溫熱的液體,沉沉的鈍痛起來。
**********
看完那本筆記后,無可避免的在蓉司身上留下了陰影。
在頂樓的時候,的確是真心的認為,只要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哪怕等著兩個人的是多么瘋狂的未來也好。
但是,兩個人之所以現(xiàn)在仍然好好的活著,是因為不愿意舍棄掉身為人類的自己、那平凡渺小的存在吧?
一直是這樣活過來的。緊緊握住身為人類的理性,而與”他們”寫好的宿命對抗。
擁著哲雄墜入水中的時候,他曾經(jīng)想過要用和父親同樣的方法,借助他們的力量來拯救哲雄。但是一想到如此一來,自己和哲雄或許都將成為非人的存在,蓉司便猶豫了。
直到最后,仍然想選擇一起用人類的姿態(tài)活下去。
──就算是注定好的結(jié)果,也不想把自己或哲雄的生命讓渡給”他們”。這就是自己所做的決定。
而且,在奔上頂樓的時候,蓉司的確聽見了”他們”的聲音。
“我無法成為你們的同伴……”那時候,蓉司是這樣回答的。
如果那時候響應了”他們”,或許真的會墮入非人類的境地、無法回頭吧?
雖然腦海中有一瞬間,閃過了”那樣也無所謂”的想法。
但是,身為人類的自己,那么卑微卻小心翼翼的累積起來的一切,真的那么無所謂嗎?舍棄了,真的不會后悔嗎?
盡管如此,蓉司也沒有打算背棄那時后的約定。
──一直,在一起……
出院的那天,蓉司不知不覺的走到了哲雄的家。
自己到底打算干嘛呢?一直到走到了大門口,蓉司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腦中竟然一片空白。
然后,蓉司突然想起了在這里曾經(jīng)見過的那只黑貓。
帶著姑且一試的心情買來了一包魚干,坐在附近的長椅上等待著。
就在幾乎要放棄的時候,長椅的另一端響起了伊呀的一聲。
──是黑貓?zhí)祥L椅發(fā)出的聲音。蓉司的心一下子暖了起來,蒼白的臉上也浮現(xiàn)了淡淡的微笑。
那一段時間,蓉司養(yǎng)成了到那里喂食黑貓的習慣。
好像這么做的時候,因為哲雄昏迷所帶來的不安就能稍微緩和下來。
也許是因為擅自將黑貓當成了等待哲雄醒來的同盟吧。
無法控制自己。無法不去想,如果哲雄一直沉睡下去……也無法不去思考,那時候因為奢望能夠一起用人類的身分活下去而拒絕借助”他們”的力量,究竟是不是正確的決定?
但是,蓉司仍然不想放棄等待。
一直到那一天,哲雄醒來的時候為止,都還沒有放棄那個約定。
──一直,在一起。
在等待中才發(fā)現(xiàn)那是多么甘美又疼痛的約定。
然后,蓉司的等待終于迎來了那一天。
那一天,一踏進醫(yī)院就感覺到氣氛不同。越靠近哲雄的病房,騷動就越明顯。
──難道是哲雄……
念頭一但冒出來,蓉司再也克制不住的沖向哲雄的病房。
去過好多次的病房里,擠了好幾個醫(yī)生和護士。蓉司的目光穿越人群,搜尋著在床上的哲雄。
──哲雄醒來了!
蓉司的心跳加速起來。目光緊緊的追著哲雄的身影。
哲雄削瘦了許多的臉上帶著恍惚的表情──一副不曉得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的模樣,狀似困擾的皺起了淡茶色的眉毛。接著,哲雄就被焦急的養(yǎng)母大力抱入了懷里。
盡管只是在遠處看著,蓉司卻覺得自己能夠感覺到那是個多么有力而溫暖的擁抱。
哲雄恍惚的表情在被擁抱的時候漸漸改變了。哲雄的目光向下凝視著自己的母親,逐漸找回了焦點。
接著,小麥色的、大大的手掌撫上了年邁母親的頭發(fā)。
最初只是輕輕的觸碰,像還在猶豫著甚么似的。臉上的迷惑也還沒有消失。但是漸漸的,修長的手指陷入灰白的發(fā)絲中,一再來回撫摸著。另一只手也環(huán)上了背部。像是得回了珍貴的事物、再也不想放開,開始緩緩的在擁抱中注入力量。
蓉司在人群之后看著,突然感覺到胸口一陣痛楚。
離開了吵雜的人群,蓉司來到距離病房門口一小段距離的位置,將背部貼在墻上。
仍然能感覺到騷動,但是卻有另外的甚么慢慢的纏繞上來。緩慢的讓蓉司戰(zhàn)栗。
像是再一次確認了自己的孤獨。
醫(yī)生忙亂了一陣,終于離開了病房。在經(jīng)過一直站在那里的蓉司面前時,蓉司聽到了一小段對話。
「好像、失去了關于最近一個月左右的記憶……」
蓉司如遭雷擊。
一個月,也就是說,包含與自己發(fā)生的這些事的所有時間……
就好像被開了一個大玩笑一樣。
只是被哲雄一個人遺忘,卻讓蓉司覺得自己像是被丟棄在另一個世界。
街道也好、城市也好、學校也好,一下子都變得像精致的復制品一樣。
感覺好虛假。
哲雄住院觀察的幾天,蓉司去過幾次。但是始終沒有鼓起勇氣去向哲雄說話。
從醫(yī)生和哲雄的養(yǎng)父母口中確認,哲雄的確是失去了所有有關于自己的記憶。那個年邁的女人像是很抱歉似的,還要蓉司在哲雄出院后再到家里來一起吃飯。
蓉司淡淡的笑著,點了點頭,雙腳卻有種踏不著地的虛浮感。
今后……該怎么辦呢?
該把一切告訴哲雄嗎?不。他們經(jīng)歷的一切,根本無法訴諸于語言。
那么、如果甚么也不說,只是待在哲雄身邊呢?
哲雄或許還是會以雄性的本能追逐他吧?
或許只是任性,但不希望回到那樣。如果再一次因為雌性與雄性的本能互相吸引,就好像是抹煞了那一個黃昏的約定一樣。
如果再一次互相吸引,自己和哲雄又有沒有把握不會走向前一代「雌性」與「雄性」的結(jié)局?
無論如何,都不想讓”他們”恣意侵蝕自己和哲雄的人生。
更不想產(chǎn)下像純成那樣悲哀的生命。
蓉司又想起從昏迷中清醒的哲雄緊緊抱住母親的情景……一直是一個人的哲雄,或許在死里逃生的那一刻,終于有了想要緊緊抱住一個人、一起逃離一直包裹住心的黑暗的念頭。
不是和同樣寄宿著”他們”的”雌性”,而是和另一個平凡的人類一起……
如此下去的話,一定可以讓”他們”的侵蝕停止。
就像蓉司自己的父親一樣。父親找到了母親。盡管時間短暫,也總算是建立了一個溫暖的家。所以蓉司和姊姊才會被帶到這個世界上來。
這么一想,蓉司的胸口突然劇烈抽痛了一下。
但是,有過約定。
約定過要一直在一起──
猶豫到最后,蓉司向姐姐表達了轉(zhuǎn)校的想法。
表面的理由,說起來也不是沒有。原本程度就跟不上了,這一段日子學校的成績更是一塌糊涂。而且又發(fā)生了那樣的事,到哪里都被注意。連媒體都盯上了學校。
至于真正的理由。只要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想要賭一把。
想把一切交給時間。
如果能隨著時間流逝變得強悍、如果能順利的變成成人,一定能和這世界建立更多、更緊密的牽絆吧。
自己也好、哲雄也好。
如此一來,一定不會讓”他們”奪走自己身為人類的人生吧。
自己是這么想的。
即使不在身邊,也是另一種在一起的方法。
一起,對抗”他們”擅自決定的結(jié)局。
到兩人都已長大成人,足夠強壯的那時候,如果能再相遇───
如果還是背負著無法擺脫的、巨大的黑暗與孤獨,那么就一起消失到瘋狂的境界去也無妨。
因為已經(jīng)努力過。
或者,如果那時候,已經(jīng)強悍到可以擁抱著彼此、而不用再擔心會失去身為人類的自己。可以一起細細的體味人生的每一個小小的幸福。
到那時候,想再聽一次這個低沉溫柔的聲音,呼喚自己的名字……
只是想著而已,眼眶卻突然變得炙熱。
那天,下了決定以后,不知不覺的又走到哲雄家的附近。包包里,好像還有剩下的一點魚干。
于是便在老地方坐下來等待。
不知不覺,周圍的地面被夕陽染紅了。
腳邊一暖,接著聽到細細的叫聲。
已經(jīng)不怕生的黑貓?zhí)饺厮旧磉,徑自吃起了魚干。那吃相看起來非常的幸福。
蓉司不由得發(fā)出了輕微的笑聲,用手指輕輕撫摸黑貓頸間的毛。
魚干轉(zhuǎn)眼就吃完了,黑貓伏在蓉司身邊,輕輕舔著沾上了魚的氣味的手指。
「那個……要不要、跟我一起走?」蓉司不經(jīng)意的問。
黑貓歪了一下小小的腦袋。
接著便挨近蓉司,用小小的頭顱磨蹭蓉司的手掌,鳴著喉嚨閉起了眼睛。就像是回答一樣。
蓉司的胸口突然一陣疼痛。
「然后……一直,在一起……」不知不覺便說了出來。
一直,在一起……
********
那之后,已經(jīng)過了五年。因為身體的因素還有加上落下的時間,比原本預定的遲了一年,蓉司也終于從高中畢業(yè),開始了半工半讀的大學生涯。
「你身上好像有甚么味道……」某次在打工的地方聽到這樣的話后,蓉司立刻就辭去了原本打工的工作。害怕體內(nèi)的”他們”又開始蠢動。
不想再制造像當時的睦那樣無辜的犧牲者。也無法想象被哲雄以外的人擁抱。因此而變得過度的小心,難免在自己和他人之間筑起了一道墻。
但是,只要在那個邊緣稍微勉強自己一下,總是還能與人建立起近似友誼的關系。
無論如何也說不上順利,卻以自己的步伐前進著。
就這樣,時間慢慢過去了──
*********
陳設非常簡單的店面。這是哲雄對拉面店的第一個印象。
是沒有來過的地方。也沒有被喚起記憶的跡象。不明白為什么上屋會要他到這個地方來。
但是并不覺得上屋在說謊。
上屋的態(tài)度總是帶著些許曖昧和隨性。常說出一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那種態(tài)度讓人聯(lián)想到用小白鼠來做實驗的研究者。
沒錯。實驗。
那種高深莫測的態(tài)度,就像是在旁觀一切的實驗者一樣。
拋開腦子里不愉快的念頭,哲雄在拉面店的一角坐了下來。
像是打工學生族的服務生送上了菜單。
既然到了拉面店,當然就是點東西吃了吧。
哲雄心不在焉的點了幾樣東西。
服務生離開正要往廚房去的時候,突然有手機的聲音響了起來。
「喂?啊,我還在想你怎么還沒來呢……甚么?打工要請假?耶?不行啦,我有預感今天會很忙耶……」服務生就這樣聊了起來。
哲雄的眼光移到街上。等待的時間里,腦子里不經(jīng)意的又浮現(xiàn)上屋在酒吧里說過的話。
「聽過獅蟻獸嗎?」
──……
「那可是一種相當可悲的怪物啊。上半身是獅子而下半身卻是螞蟻……螞蟻的部分和獅子的部分都想照著自己的欲望活著……」
這和自己有甚么關系?哲雄不由得想。
試驗的一部分嗎?
「聽說這種生物是因為獅子的精子陰錯陽差的進入了螞蟻的卵造成的……那么到底該說是誰的錯呢?誰也沒有錯吧。所以說……」
所以說?哲雄雖然沒有表情變化,卻仍然被勾起了一點好奇。
「所以說啊,真的是一種很可悲的生物啊。不覺得嗎?」
──……
上屋似乎一點也不在乎哲雄的冷漠,繼續(xù)說著:「要讓另一半服從自己的欲望有甚么辦法呢?比方說……殺死其中的一方?」
哲雄忍不住皺起眉頭。
「啊啊啊,這話題太可怕了嗎?不過……的確是啊,殺掉自己的一部分來活下去也太不實際了吧?」
實際?在這樣的幻想故事中,還有甚么實際可言嗎?哲雄忍不住想道。
「如果無法殺死對方,就只能努力忍耐了吧?」
──忍耐?
「是啊。比賽哪一方更能忍耐得住,哪一方又會因為饑餓而妥協(xié)。當然、要有兩敗俱傷,一起餓死的覺悟。通常呢,就跟原本的故事一樣,獅蟻獸在出生不久后就會餓死。但是,也許會有幸運的獅蟻獸也不一定……」
也許?
「現(xiàn)在啊、有一只雌的獅蟻獸正在拼命忍耐呢!
上屋說著,搖搖頭露出了飄忽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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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真的不行……抱歉!谷厮疽贿吇琶Φ臏蕚涑鲩T一邊和電話中打工的同伴說道。
「耶?不行啦,我有預感今天會很忙耶……」不很認真的抱怨聲從另一頭傳來。
明明知道是開玩笑的成分比較多,蓉司的個性卻讓他想不出該怎么用同樣的語氣回應,最后只好傻傻的回應一聲:「抱歉!
同伴仍在自顧自的抱怨。
工作的場地就只有兩個工讀生,蓉司也知道臨時請假的影響。但是今天姐姐臨時有事,拜托蓉司去小學接蓉司的侄子悠司回家,蓉司說甚么都會以姐姐為優(yōu)先。
而且,也很想看看悠司的臉。
雖然是早產(chǎn)兒,但是在姐姐姐夫細心的照顧下卻長得很健康。
和悠司相處的五年里,蓉司想起了許多以為已經(jīng)忘記的童年記憶。很溫暖很幸福的記憶。
好幾次,突然想讓哲雄看看悠司。一邊告訴他關于那些平凡的小小幸福的記憶。那樣的話,一定會覺得,自己現(xiàn)在的改變,是有意義的。
曾經(jīng)覺得哲雄根本沒在聽人說話,后來卻漸漸不那么想了。雖然比起語言,更常使用身體來表達。說出口的話又常常被簡化到聽不出原意的程度。
但是,在相處中,逐漸感覺到,哲雄常常都處在無防備的狀態(tài)。不會說謊。不會花時間編織語言。哲雄的語言透露出來的,都是沒有修飾的真實。
其中或許也有”他們”的侵蝕。但是屬于哲雄的、笨拙的溫柔,還是能被看見。
「很難應付」、「好像一碰就會壞」,哲雄曾經(jīng)對小孩子下過這樣的評價。讓人更想看看哲雄面對小孩子的時候不知所措的樣子。
「才不會壞呢!谷厮救滩蛔∽匝宰哉Z的脫口而出。
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過了五年。
五年里,好幾次想去看看哲雄。
事實上自己并沒有離開原本的學校多遠。就算偶遇也不奇怪。
心里,也有些期待。
特別是,身處在擁擠的電車里的時候。
一定有過吧,兩人身處在同一列電車,在人群兩端隨著列車搖晃著。
這樣一想,就覺得吵雜的電車變得安靜。聲音開始蒸發(fā)。只剩下列車運行的聲音,載著兩個人不斷前進。那樣的時刻,總覺得總有一天能相遇。自己和哲雄不過是處在相遇前的片刻。
如果,現(xiàn)在相遇的話,會變成怎么樣呢?蓉司不只一次想過。
睦來找過蓉司幾次。一起出去吃飯的時候,還是會被這家伙的可怕食量嚇到。
「城沼那家伙啊……好像有甚么地方變了呢。」睦用帶點困惑的表情說。
「……是嗎?變了……啊!谷厮居悬c出神的回應。
「雖然有時候還是覺得他跟周圍格格不入,不過那種像假人的感覺好像變少了。有時候臉上也會有淺淺的微笑……」
微笑……嗎。蓉司低下頭,淺淺笑了下。胸口卻有一點淡淡的疼痛。
「我說,蓉司……」睦露出小狗般可憐的臉:「如果你真的很在乎那家伙的話,就去找他嘛。」
「欸?」
「看蓉司想著那個家伙露出這樣的表情,我還寧愿你去找他呢!鼓佬⌒÷暤挠脛e扭的語氣說。
──抱歉。
蓉司知道這句話孩是不要出口的好。為了修復被”他們”所打亂的友誼。
關于哲雄,也想過應該由自己踏出這一步。
可是,到了要下決心的時候,蓉司才發(fā)現(xiàn)自己任性的期待著。
不想被遺忘。
希望哲雄帶著那一段記憶一起回來。
然后,這一次一定要……
*********
拉面吃完了。
哲雄也沒有再吃些甚么的心情。
天空的顏色又轉(zhuǎn)暗了,只有夕陽的周圍還泛著紅色的光。店里的用晚餐的人也開始變多了。
該回去了吧。這么想著,哲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失落了五年的記憶,想在一天之內(nèi)找回來,真的是太勉強了吧。
不能就這樣放棄。
雖然不能肯定被自己丟下了五年之后,那段記憶中重要的東西還會不會在那里。
但是,絕對不愿意忘記。
在這五年里,偶而,腦海中會閃過一些片段──
倒塌的圍欄。
天空迅速遠離。
被黃昏染紅的池水。
不覺冰冷。白色成群的泡沫不斷向天空涌去。
那時候,有甚么……緊緊的包裹著自己。
有一種奇異的感覺。那個溫暖一直包圍著他。
盡管是現(xiàn)在改變了的他,那個溫暖也一定會一并將他的改變包含進去。
莫名的,就是有這樣的感覺。
********
姐姐比預定的早回到家,原本正在和蓉司在客廳一起看電視的悠司,一看到媽媽就撲了上去。蓉司和姐姐相視而笑。因為住得近,蓉司和姊姊見面的機會變多了。
因為時間比想象的早,蓉司決定還是去打工的地方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蓉司舅舅再見!」蓉司出門的時候,悠司一臉天真的在媽媽懷里揮著小手。
蓉司剛趕到打工的店里,一起打工的同伴訝異的看著蓉司。
「蓉司你來了!真是太好了!我還在想該怎么辦呢!廚房里有幾樣東西快用完了,我現(xiàn)在又走不開……」
「恩,我去買吧!
蓉司接過寫著購物清單的紙條,預備往店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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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往車站走去的哲雄,突然想起自己把東西丟在了剛才的店里。
無奈的嘆了口氣,哲雄開始往回走去。
天就快要暗了。
剛下班的上班族逐漸匯流成更大的人潮。
就在這個時候,路的另一邊,一個人影穿過人潮,消失在路口。
只是很短的時間。
像是在閃動般的影像。
強烈的既視感。
腦子里像是有一個停住了好久的時鐘,突然的開始轉(zhuǎn)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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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司帶著一大包東西往回走去。
居然會缺了那么多東西,要是自己沒有來的話,他們到底打算怎么辦呢?
經(jīng)過公園的時候,蓉司忽然聽到輕輕的”喵”的一聲。
從聲音來判斷,似乎是很小的貓。
蓉司忍不住蹲下來左顧右盼。
自己養(yǎng)了貓以后,越來越覺得貓真的是很可愛的動物。
找不到小貓的蹤影,正心想是不是已經(jīng)跑掉的時候,一陣腳步聲突然從身后傳來。
長長的影子覆蓋住蓉司。一言不發(fā)的站著,卻又好像有說不清的話想說。
像是預感到甚么,蓉司感覺到背脊傳來一陣輕微的戰(zhàn)栗。
身后傳來輕微的喘息聲。
無法言喻的存在感。
像賭氣般的不說話。
彷佛能用肌膚感覺的強烈視線。
所有的聲音彷佛都從周圍逐漸淡去,只剩下血液通過耳殼的沙沙聲……。
**********
「找到你了……」
「找到你了,蓉司。」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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