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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fēng)忘渡
傳聞有云,于崇山峻嶺之間有一妖獸,熊身人面,長發(fā)如墨,名曰魋。
魋不害人,故得以幸存于陰陽術(shù)盛行之時,百年轉(zhuǎn)瞬,陰陽道落末,妖魔于世殘余寥寥,見之者少,世人即當(dāng)之為怪談,再不以為真。
然...
“愛人者忘情,”魋笑言,其面白若少女,長發(fā)如漆墨,見之可怖,“非忘人,僅忘情,善?”
——不會讓你忘卻所愛之人,僅僅只是忘記有情。
——自心神交融啟始,至身死魂滅方消。
——如此大善。
阿修羅覺得今日的兄長很奇怪。
昨日他完成繼承人任務(wù)歸來便不曾見到他,原本心里還尚存一絲委屈,但思及冬至將至想必宗務(wù)繁忙,便也理解了兄長的缺席。
然后...然后發(fā)生了什么來著?
阿修羅皺著眉想了好一會兒,突然敲了敲頭,露出一個恍然的表情。
然后他喝多了酒,便回屋睡了,應(yīng)當(dāng)是宗內(nèi)的弟子送他回的房,要不然就沒法解釋之前的臟衣服到哪兒去了,他可不認(rèn)為喝到斷片的自己還能記得把衣服脫掉。
阿修羅對自己的酒品很有自知之明。
不過今年的梅子酒度數(shù)可真大啊,竟然連自己都能喝暈過去,這都多就沒能有這樣的體驗了?要知道仙人體可不是胡吹的皮糙肉厚。
阿修羅在那自顧自地走神走了好久,修行時的比劃也相當(dāng)?shù)牟蛔咝,等到他意識到周圍的聲音漸漸消失,這才發(fā)現(xiàn)早課已經(jīng)完結(jié)了,練武廳中也只剩下了一人。
哦,不,還有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注視著自己的兄長,大筒木因陀羅。
因陀羅慢步走到弟弟面前,見他似是有些不安地抬手摳腦袋,紅眸中暈染了幾分笑意。
“阿修羅,”他輕輕地喚道,眉目溫柔,“你今早上跑到哪里去了?我怎么沒見你人?”
阿修羅愕然。
“我從昨晚上就一直都待在房間里啊,”他有些詫異地回道,不明白哥哥為什么會問出這番話,見因陀羅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對,他連忙補充, “我一醒來就往這里跑了,雖然好像遲到了點,但哥哥你別生氣,我下次一定補上!不會落課的!”
因陀羅本就不妙的臉色在聽完后變得更加不妙。
“阿修羅,你這是什么意思?”他聲音冰冷地詢問,紅眸中帶上了幾分讓阿修羅不明白的怒火,眉目微沉,“你是說,從昨天晚上到今日晨時,你一直都待在自己的房間里?”
阿修羅更茫然了,他壓下心中隱隱約約的不對勁,使勁兒地點了點頭,堅持自己的說法沒錯。
因陀羅的神色突然就變得很是失望。
“是么...”他輕聲呢喃,用一種阿修羅看不懂的復(fù)雜眼神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阿修羅總覺得那個眼神好像有些悲哀。
他把那當(dāng)成了錯覺。
阿修羅從未想過父親會選自己成為下一任忍宗宗主。
當(dāng)他聽到父親的宣言時幾乎是僵在了原地,手中的木杯掉落在了地上,濺了滿地的水漬。可更讓人害怕的是兄長現(xiàn)在的表情,自從那日在練武廳分別后他們便再沒有單獨相處過,他這些天來時不時想起那個眼神心里都有些沉悶,但若是和哥哥現(xiàn)在的神情相比,那簡直就是不堪一提,冰冷不過十分之一。
不、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這樣不合適的。
他會失去...失去什么?
阿修羅迷茫了一瞬,旋即再也顧不得深思,他激動地站了起來,力圖阻止父親錯誤的決斷。
但卻被兄長打斷了。
“阿修羅,夠了,”他聽到因陀羅這樣說道,那雙緋麗的紅眸直直地注視著高坐在首座的父親,沒有分給他一丁點的視線。
“父親,”因陀羅輕輕地喚道,眉目若雪,聲音清冷,“這便是您的決定嗎?”
羽衣抬目。
在那之后發(fā)生了什么,阿修羅已然有些記不清了,他只記得父親和哥哥之間好像爆發(fā)了一場平靜卻又激烈的爭論,然后哥哥轉(zhuǎn)身離去,以一種決然的姿態(tài),消失在了大廳門后。
他自然是追了上去的。
——“因陀羅,你不懂愛!
父親您不要胡說,哥哥怎么可能不懂愛,他明明,我明明……
“哥哥!”他沖上前去拽住了那人的手,只覺得有些過分的涼,比往日的溫度更冷。
“哥哥你不要走,”阿修羅祈求道,冰涼的小雨擊打在他臉上,淺色的棕眸仿佛也粘上了蒙蒙的霧,因陀羅望著他,一瞬間竟是不知該說些什么。
他叫他不要走。
他的弟弟,他的阿修羅,叫他不要走。
“你是用什么身份來對我說這番話的呢?”因陀羅輕輕地問,帶著自己都不知道的希冀,“是忍宗的下任宗主?是我的弟弟?還是那日你否認(rèn)的身份?”
阿修羅更是茫然了。
什么叫否認(rèn)的身份...那日?是哪日?什么身份?他否認(rèn)過什么身份?
他不明白的。
因陀羅也沒有等他的回答,那雙淺色眸子中的神色堪稱一覽無余,他僅僅只是看一眼,便知道自己怕是問錯了。
阿修羅還小,那些事情本就是一時情亂,現(xiàn)在清醒了過來,自然也不想要和他再繼續(xù)糾纏下去了吧。
他早該承認(rèn)這一點的。
“阿修羅,有些時候,我真的看不明白你!
他掙開了他的手。
這真的是很荒唐的事。
陰陽遁交融可以創(chuàng)造生命,這點在忍宗的書籍上有過記載,但他卻從未想過會作用于人體,發(fā)生于他自己身上。
但是事實就是如此。
因陀羅抬手附上小腹,那里有一股陌生的查克拉,陰陽之力在那處交纏的平衡,他感知了好一會兒,終究還是無力地垂下了手。
他已經(jīng)被雪淹了一天了。
也是怪他沒有把最近的異常放在心上,還以為僅僅只是對天氣的不適,卻沒能想到竟是發(fā)生了這種意外。
不被人期待的意外。
因陀羅輕輕咳嗽了幾聲,任由天上的細雪飄落在自己臉上,半身被落雪傾覆。
不是他不想動,只是他實在是昏迷了太久,手足也被凍了太久,一點力氣也沒了,甚至連查克拉都沒有辦法運轉(zhuǎn)。他能感到護體的查克拉在無聲無息地消失,像是流到了腹部那個位子,轉(zhuǎn)眼就沒了痕跡,陰陽之力所維持的平衡也在漸漸打破,剩下的陽之力這么少,這個孩子,怕是活不下去的。
可是真的好想要。
一個只屬于他的...不會離開...不會拋棄他...
真的好想要啊。
因陀羅目無焦距地望著天上飛過的鳥兒,發(fā)出一聲嘆息。
“你...不要離開...好不好...”
不要丟下我。
柑奈喜歡阿修羅,阿修羅也喜歡柑奈。
這句話不知是什么時候便在忍宗弟子之間傳開,本來新任宗主的事不是他們這些追隨者該討論的,但阿修羅給人隨和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他們一時半會兒竟是找不到宗主的實感,故而談?wù)摃r也無所顧忌。
阿修羅也確實不曾在意。
早在之前他便與來接他的小伙伴們說清楚了,柑奈姑娘前來忍宗是為求道,他們之間并非是他們所臆想的關(guān)系,太藏和辛牙雖然管不住嘴,但判斷是非的能力卻是有的,不會亂嚼舌根。
更何況,他早就有心悅之人了啊。
阿修羅思及此羞澀地?fù)狭藫项^,他眨眨眼想要說些什么,卻又在下一秒恍惚了神色。
心悅之人...是誰?...他什么時候有過喜歡的人了?
可這在羽衣眼里就是妥妥的思春模樣。
忍宗老宗主欣慰地嘆了口氣,心想阿修羅有喜歡的人了也好,這孩子的性子太過跳脫,成親后有人管著,想必也會成熟很多。
于是他就這樣說了出來。
“成親?!”阿修羅跳了起來,他瞪大眼睛看向老神在在的父親,聲音都有些控制不住的尖銳,“父親您在說什么胡話?!成什么親?我不可能和柑奈成親的?!”
羽衣皺眉。
“難道你是在玩弄別人女孩子的感情?”忍宗老宗主聲音嚴(yán)厲地問道,神色不悅,“我可從來都沒有教過你這些,阿修羅,你平日里再不靠譜,也萬萬不能做出這般荒唐的事來!
阿修羅啞然 ,父親說得有道理,但這和他真是一毛錢關(guān)系都沒有啊。
他仔細地解釋了一番。
這回輪到羽衣啞然了。
“可是阿修羅,現(xiàn)在已經(jīng)由不得你做選擇了,”老宗主緩緩地說,神色嚴(yán)肅,“宗里傳言已經(jīng)成了這般地步,若你不和那小姑娘成親,你把她的名聲至于何處?”
“你會毀掉一個女孩子的未來的!
阿修羅怔愣,他揪了揪自己的一頭炸毛,心里知道父親說的話有理,卻是忍不住垂死掙扎。
“就、就算我愿意娶,柑奈也不一定愿意嫁啊,”忍宗二代宗主憋倔地說道,他看著父親的眼睛,態(tài)度十分真誠,“父親您想柑奈那么年輕漂亮的一個女孩子,總不會缺少追隨者的,萬一她已有了心悅之人,我們這不就...”
然而一切疑慮皆終于當(dāng)事人的反應(yīng)。
少女白皙干凈的臉上浮現(xiàn)出朝霞般的紅暈,她含情脈脈的眼神是那般地讓人心醉,卻只讓阿修羅感到了徹骨的寒冷。
柑奈你不要這樣,父親你不要這樣,我不和柑奈成親,我有喜歡的人的...
阿修羅怔了一瞬,目光恍惚。
我有喜歡的人的,真的特別特別喜歡...我只想和他在一起,我不要和別人成親...只是...
“如此你們就在來年擇日完婚吧!
只是...是誰來著?
風(fēng)雪很大。
搖搖欲墜的木門被人小心地推開,身著狩衣烏帽的陰陽師輕聲走進,被床上的人驚得險些失了儀態(tài)。
“你這是在做甚?!”
因陀羅抬眼望去,見他關(guān)了門快步走來,褐色的眼眸滿是責(zé)怪之意。
“我無事,”他淡聲回復(fù),在陰陽師的幫助下坐直了身子,落到地上的皮毛被重新裹在了身上,連同長發(fā)一起纏住。
“只是剛才有些喘不上氣,被子掉了,無甚大礙。”
陰陽師默然,深褐色的眸子平淡如水,直直地盯著床上的人。
他實在是消瘦的有些過分。
本就小的臉型失了原有的幾分肉更顯得不足巴掌大,下巴尖得仿佛能看見骨頭,纖細的手腕處青色的筋脈清晰可見,哪怕是裹著厚厚的毛皮,整個人也看起來空蕩蕩的,好像只剩下了一個骨架。
就連那微微鼓起的肚子,都比正常月份的婦人要小。
可他卻還在一天一天地虛弱下去。
“吃些東西吧,”陰陽師拿起方才隨手放置的瓷碗坐到床沿,輕輕攪拌了幾下,“我找了些新鮮的藥材,和著糧食煮了粥,對你很有好處!
因陀羅伸出了手。
陰陽師盯著那青白的指尖看了幾秒,終是妥協(xié)般地將碗放到了他的掌心,連同勺子一起。
他從不愿意接受他過多的照顧。
淡褐色的藥粥一點點的消失,那端著瓷碗的手一直在不停地顫抖,指尖用力到泛白,但終究還是在一次莫名的抽搐中徹底跌落在了床鋪,剩下的藥粥灑了出來,瓷碗咕嚕咕嚕滾到了床腳。
因陀羅開始咳嗽。
那咳嗽極其的壓抑,像是被捂了好幾層布料透出來似的,身上掛著的毛皮轉(zhuǎn)眼又滑了下來,黑色的長發(fā)落下,沾染了臟污。
陰陽師默默地看著,直到他平復(fù)了顫抖,這才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幫助他直起身子。
方才好不容易吃下的東西,竟是又吐出來了。
“抱歉,”因陀羅輕輕喘息著,聲若蚊吶,“又是污了你的眼了!
陰陽師沒有說話。
用清潔的法術(shù)將一切的臟污去掉,他將滑下的毛毯重新給他裹好,倒了杯水放在床頭,撿起床腳的瓷碗。
“我再去給你弄些吃的。”
陰陽師轉(zhuǎn)身走向屋門,烏帽檐下露出的褐色發(fā)絲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搖晃,平淡如水的眼眸在背對著那人的一瞬間溢滿了哀傷,他抿了抿干燥的唇,抬手打開房門。
“琉雀,”虛弱的聲線突然從背后傳來,陰陽師微微側(cè)頭,倏地睜大了雙眸。
那人緊捂著肚子咳出了一口鮮血,眉眼慘淡,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脆弱。
“我感覺不到它的心跳了。”他輕輕地說。
幸免于難的瓷碗終究還是摔碎于地。
孩子很健康,就是有些小。
小小的嬰兒有著十分濃密的胎發(fā),皺巴巴的皮膚也在幾天后凸顯出了原有的白皙,淺棕色的眸子睜得大大的,也不知能不能看清外界,總歸就是在不安分的亂轉(zhuǎn)。
陰陽師看著臂彎的小東西目露復(fù)雜。
稚兒無知,稚兒何辜。
待你長大知曉了這一切,可會有半分的痛苦自責(zé)?
因陀羅已經(jīng)陷入了長久的昏迷沉睡,陰陽師走到床前看著他,竟不知這是好還是壞。
他若是醒著,不斷修復(fù)崩裂的傷口會讓他痛苦萬分,他若是睡著,那不斷流失的生命力也不會有絲毫的延緩。
小孩兒被陰陽師放在了他的頸間。
這確實是一個很乖巧的孩子,被放下了也不哭不鬧,安安靜靜地窩在父親的長發(fā)里,小手不安份地亂揮,陰陽師看了一會兒,將一縷黑發(fā)放在了那稚嫩的手心,便見她突然安份了下來。
露出了個無齒的微笑。
陰陽師倏地就落下了淚來。
他跌坐在了床頭,淚水沿著半透明的臉頰緩緩落下,深褐色的眸子注視著昏睡的那人,眸底漫出了幾分刻骨的悲傷。
他已將幾乎所有的力量都用來救那個孩子。
“我救不了你,”陰陽師哭泣著說,他看著毫無知覺的青年,聽著他若有若無的呼吸,控制不住地顫抖。
“因陀羅,大人,雀救不了你!
他伏倒在了冷硬的床鋪。
因陀羅又一次醒來是在一個沒什么風(fēng)雪的白天。
一直沒停過抖動的房門很是安靜,依稀可以看到幾縷刺眼的陽光從門縫間瀉入,向來牢牢掩著的木窗被析開了一道小縫,有含蓄的風(fēng)吹了進來,很是清新。
他說他想出去曬曬太陽透透氣,陰陽師沉默了好一會兒,終究還是答應(yīng)了他的請求,將人輕輕抱了起來。
金黃的陽光耀眼的璀璨,對于常年風(fēng)雪交加的北方,確實是極為難得的好天氣。
小小的孩子被紙人式神抱著在木屋外到處轉(zhuǎn)悠,咿咿呀呀地說著大人聽不懂的話,因陀羅目光柔和地看了一會兒,將視線投向了抱著自己的陰陽師身上。
陰陽師沒有戴烏帽。
深褐色的發(fā)絲安靜地垂著,尖梢處有些微翹,陽光透過他透明的身體照到對面的景觀上,看起來就像一抹幻影。
因陀羅突然就輕輕笑了起來。
腹部的傷口隨著他的輕笑又崩裂了些許,陰陽師緊張地看著他,被那瑰麗紅眸中的欣然震住了神魂。
“自從你救了我,我就一直在想你是誰,”陰陽師聽到他這樣說道,那聲音又輕又淺,仿佛一吹就會散了。
但陰陽師聽得很清楚。
他不由得睜大了形狀圓潤的眸子,面上流露出了幾分緊張。
因陀羅又輕輕笑了出來。
“很難相信一個人會全心全意地幫助素未謀面的陌生人,”他這樣說,聲音虛弱,呼吸斷斷續(xù)續(xù),“我本以為...以為你是之前在忍宗求道的人,可你這樣出色的能力,我不該不記得的...”
“...直到你告訴我說你叫琉雀!
陰陽師收緊了臂膀,他看著那顯露出紅色的衣袍,輕輕地?fù)u了搖頭:“你不要說話了,這些事可以等你好了再說,現(xiàn)在不急的!
因陀羅沒有理他,他將目光粘在那微翹的發(fā)頂,蒼白的唇瓣微顫。
“自阿修羅回來我便沒見過你,還以為你自己走了呢...”
陰陽師抽搐了一下臉頰,他感受著已經(jīng)濡濕的手掌,抱著他轉(zhuǎn)身朝著屋里沖去。
“你莫要再說話,”他把他放在床鋪上,解開那染血的衣衫,手上泛起白光,“你等等,我給你治傷,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因陀羅目光渙散地望著殘破的房梁,滿心悵然,沐浴在那悲傷的視線下輕輕嘆息。
“你本該翱翔于藍天,沒想到竟是被我縛了...”
陰陽師慟哭出聲,手中的白光漸隱漸消,在昏暗的屋內(nèi)閃爍得明顯。
他聽到那人對自己說,帶著極為虛弱卻又悲涼的愛憐,像是那個與他第一次相遇的雨天,他將他輕輕拾起。
“雀兒啊...琉雀...你...緣何...不飛?”
它是琉雀。
阿修羅知道自己是在做夢。
急促的喘息回響在耳畔,身體不斷地挺動,內(nèi)心深處是強烈的滿足與歡愉,他能模糊地看到那散落在床鋪的長發(fā),隨著他的動作顫動搖曳,昏黃的燭光照在上面,漂亮的驚心動魄,還帶著極為誘人的、熟悉的森冷涼氣。
‘好喜歡...好喜歡你...’
他情不自禁抱緊了那個看不清面容的人。
那人為他的舉動低低的嗚咽了一聲,雙腿情不自禁地輕輕磨蹭,他埋頭親吻那緋色的唇瓣,惡劣地想聽到更多的聲音,那人也沒有辜負(fù)他的期望,眼角落出的淚水粘濕了紅色的眼影,蜿蜒過白皙的額角,一直流到了汗?jié)竦陌l(fā)里。
“阿修羅...嗚...輕一點...”
他聽到那人啜泣著說。
然后夢醒了。
醒來后的很長一段時間腦子都是空白的,阿修羅望著人來人往的房間,怎么也想不起來自己方才是夢到了什么。
‘總感覺是很重要的事...為什么會忘記呢...’
‘可能...可能只是個普通的夢吧...’
他成功說服了自己,心臟卻在不安分的亂跳,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將要發(fā)生,阿修羅深深地呼吸了好幾下,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屋里異常的熱鬧,隨從侍女來來往往,對著自己這個房間的主人露出和善的微笑,待著濃濃的祝福的味道。
他們...這是在干嘛?
阿修羅懵了好一會兒,這才想起今天是他成婚的日子。
和柑奈,和那個喜歡他的少女,和那個被忍宗人認(rèn)為是自己喜歡的人。
可是他不喜歡啊。
心臟又反常地跳了好幾下,阿修羅極力壓制住心中的不安,只覺得的頭腦發(fā)脹,像是有什么要破腦而出,卻又被不知明的力量硬生生地按下。
‘頭好脹...’他抬手狠狠地拍了幾下腦袋,將還未來得及的纏發(fā)帶的額頭拍得通紅,‘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會有這樣奇怪的感覺...?’
“宗主?”一旁的隨侍見狀擔(dān)憂地上前,抬手在表情難看的青年面前輕輕揮了揮,“宗主?你這是怎么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可不能出什么事啊!
年輕的二代宗主依舊表情茫然。
幾個陸續(xù)進入的女孩子見他這幅樣子都捂嘴低低地笑了出來,她們把婚服搭到一旁的架子上,小聲地討論宗主竟然害羞了,柑奈小姐真是有福氣,能遇到阿修羅大人這樣和煦的夫婿,既然在婚前比新娘子還害羞,想必婚后也不會冷落妻子...
隨侍聞言松了口氣,顯然也是將姑娘們的話當(dāng)成了真,他將目光投向安靜站著的宗主,卻無比驚悚地看到他竟是流出了淡紅色的淚水,淺色的眼眸瞳孔被血絲包圍,目眥欲裂,神魂俱碎。
阿修羅瞠目吐出了一口鮮血。
“宗主?!”
手中的漱口杯摔了個粉碎。
——不會讓你忘卻所愛之人,僅僅只是忘記有情。
——自心神交融啟始,至身死魂滅方消。
——如此...方可大善。
這一次的傷口沒能像往日那般愈合。
陰陽師手中的白光已經(jīng)恍若將息,渺小的仿佛螢火蟲尾部的小小光點,好像輕輕一戳便會死去,比蜉蝣的轉(zhuǎn)瞬一生還要命短。
因陀羅感到很是平靜。
明明鮮血還在洶涌地從腹部流出,之前難以忍受的痛處卻好似遠離了他,他微微側(cè)首看著頸側(cè)的小團子,眉眼間滿是淡淡的柔和。
小東西也仿佛察覺到了他的注視,她翻過身來,嘴巴里還含著半截黑色的發(fā)絲,嬰兒無法吞咽的口水糊的到處都是,將黑色的長發(fā)弄得黏黏糊糊,真的是很不雅觀。
“你這樣...讓我如何能...放心呢...”
陰陽師在一旁慟哭出聲。
因陀羅沒有理會他,他依舊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無齒微笑的小東西,看著那雙干凈的棕眸,仿佛要把她的模樣印到靈魂里。
可憐,而又可愛的小家伙...
是他的。
真好。
陰陽師哀戚的哭聲在木屋中不斷回旋,他抑制不住地哭著,半透明的皮膚好似變得更通透了些,手中的白光也終究完全熄滅,一點星火也沒留下。
“大人...”
因陀羅眨了眨眼,紅眸中染上幾分茫然的情緒,陰陽師被他突然的沉靜嚇了一大跳,他站起身來,被那蜿蜒流下的淚水驚到哽咽。
“我本來...是想要你幫我把她...送到忍宗去的,”他聽到他呢喃著說道,緋麗的紅眸被淚水蔓延,眸光破碎開來,“可我突然想到...他或許...并不想要她...”
“琉雀...我該怎么辦...小云還這么小...她活不下去的...”
“...我該怎么辦...”
陰陽師終于止住了淚水。
他靜靜地看著那人蒼白的面容,緩緩地跪坐了下來,深褐色的眸子依舊是水光閃爍,一只手卻是緊緊地將那冰涼的手攥到了掌心,露出了個壓抑到極致的微笑。
“大人,”陰陽師聲音平靜地喚道,眼眸不堪忍受地迷起,唇角咧開,“陰陽師一向講求結(jié)緣,因果交疊,總歸是吾等的道路...”
他這樣說道,目光轉(zhuǎn)移到那小小的身影上,微微垂首。
“云櫻是吾的緣,”
淚水再次涌了出來,滴到了交握的手背。
“吾會照顧好她的!
“...你放心!
那人輕輕一笑,紅眸瀲滟,仿佛映照了天上的水光,比從前任何時候都更溫柔。
“...謝謝!
他聽到他這樣說道,
卻再也沒能等到下一句。
阿修羅和羽衣臉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空白。
木屋被強行的破開,濃郁的血腥味從中洶涌而出,羽衣感知著那充滿死寂的陰之力,差點就沒能站穩(wěn)。
“因陀羅...?”他怔怔地喚道,滿是不可思議。
阿修羅直直地沖了進去,他慌亂地掃視一圈,幾乎是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躺在床上的身影,步履踉蹌,摔倒在了床前。
“哥哥?”阿修羅不敢置信地喚道,伸出手撫上那蒼白冰冷的面容,卻幾乎將那整個臉都蓋住。
怎么這么瘦,怎么這么冷,哥哥你是不是病了,所以才不愿睜眼看我一眼?
“對對對一定是生病了,哥哥我給你治病,我的陽之力進步了好多的,你還沒見過呢...”阿修羅喃喃道,他坐到床上將兄長抱到懷里,陽之力拼命地輸出,血色的淚水卻止不住從眼角落了下來,牙縫間溢出痛哭。
“哥哥你睜開眼看看我,我們說好了一起的,你怎么能不看我...求求你了,哥哥,睜開眼睛好不好,求求你了...”
床尾跪坐著的陰陽師冷漠地瞥了他一眼,他低頭看向懷中的嬰兒,撫了撫那緊閉著的通紅眼眶,神色冷淡。
“阿修羅...”羽衣輕輕喚道,他看著明顯已經(jīng)失去氣息的長子,眉目微慟,“你不要這樣,因陀羅他、他已經(jīng)...”
“你閉嘴!”阿修羅嘶吼道,他緊緊抱著懷里的人,親吻那冰涼的發(fā)頂,目露瘋狂,“哥哥明明就好好的,他在這里呢,他哪里都沒去...他哪里...為什么...”
阿修羅痛哭出聲,陽之力瘋狂地涌動,那熟悉的陰之力卻沒有給他一絲的回復(fù),就像懷中的身體,再也沒有了昔日的柔軟。
“為什么會這樣...到底為什么會這樣...”
羽衣惶惑,他驚悚地看到阿修羅的生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亡,璀璨的陽之力變得黯淡,緊緊地糾纏著那死寂的陰之力,滿含絕望。
“阿修羅...?!”
阿修羅突然就冷靜了下來,他輕輕地吻著懷中人的額頭,將他整個人都圈在了自己的懷里,抬眼望向站著的父親,聲音輕巧。
“父親你說為什么會這樣?”他輕輕地問,臉上帶著幾分空洞的迷茫,滿是不解。
“我記得你,記得忍宗,記得哥哥,甚至記得第二天早上趕去練武場,為何卻偏偏忘了...偏偏忘了...”
阿修羅抽噎了一下,血淚流出,神色厭憎而又絕望,瘋狂無助。
“...偏偏忘了我愛他!
陰陽師豁然抬起了頭。
那一年待嫁閨中的少女沒能等到自己的丈夫,那一年作惡山林的魋獸被傳說中的仙人處死,那一年世間唯二的陰陽之力掌控者相繼離開人世,那一年柔軟的春風(fēng)又一次忘記了拂過北山大地。
再后來...有人說曾在北山山谷見到過一個容貌極美的女子,萬獸拱衛(wèi)著她,所經(jīng)之地雪花紛飛,櫻花盛放,而她的身邊永遠都跟著一只褐色的鳥兒。
嘛,僅僅只是只普通的麻雀罷了。
“哥哥我沒有不想要你,你和我說說話好不好?”
“明明說好了要在一起的,為何你連看我一眼也不愿?”
“哥哥我想和你一同入眠,你莫要拒絕我,我承受不住的...”
“哥哥我—”
“滾,”因陀羅冷漠地說道,紅眸凌厲,嘴角勾出冷笑,“吾要再相信你的話,吾就把床吃了...”
“看你怎么爬!
真是機智。
陰陽師捂住了臉。
“…噗呲QVQ。”
插入書簽
1.看完了這個,再看《今天》都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動。
2.終究不算是悲劇吧?QV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