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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左邊,心臟的位置,是一臺仿生心脈起搏晶體。
晶體后面有微型的衛(wèi)星遙感控制晶片,旁邊一條細細的生物金屬導(dǎo)管,導(dǎo)管刺入第11塊脊椎骨后分成94根纖細的金屬絲,如同觸角一般延伸開來,遍布在整條脊椎和大腦的各個角落。
它們控制著身體,讓它不至于死亡。
但也不能稱之為活著。
經(jīng)過改造的身體,每一顆細胞都質(zhì)化了,不再需要食物和水,它們?nèi)缤恢恢桓砂T的氣囊,只有充足的電力充滿它們,喚醒它們的活力。
現(xiàn)在,他沒電了。
癱坐在死氣沉沉的城市電站基地,像一個牽線木偶斷了線,長手長腳地癱坐在那,背后靠著充電樁。
他想充電,他的任務(wù)列表還沒有清空,而且,他得救一個人!
一個女人!
不久前,應(yīng)該是不久前,他從記憶殘影中看見她,披頭散發(fā)地從一輛車的后窗里拼命鉆出半個身體,慘叫著伸手向他呼救。
不能再等了!
胸口微震。
這是電流通過身體時的反應(yīng)。
雖然很微弱,尚且不足以支撐他的正常行動。
但他,不能再等了。
他強制啟動身體,稀薄的電流羸弱而緩慢地流向四肢,他動了動手指,感受到了風。
風卷著半張殘破的報紙滾過他的臉頰。
他費力地撐開眼皮。
黃昏了,眼前那座曾經(jīng)繁華無限的帝國大廈,此刻正張著無數(shù)黑洞洞的窗口矗立著。風從窗口竄出,它仿佛就有了生命,對著它身下那些擠滿街道,銹跡斑駁的車輛咆哮著。
失去了人類的看護,所有的現(xiàn)代化都變成了怪物。
“警報!警報!電池容量為0,系統(tǒng)即將關(guān)閉!
他還沒來得及皺起眉頭,眼皮就像突然斷了拉繩的百葉窗,“啪”一下閉合起來。
意識瞬間消失。
他是NTP第四代,代號NT258。
這里是2215年的世界。
由于氣候變暖,冰川融化,消融的凍土層里,一種可怕的病毒破土而出,通過空氣傳播,席卷全球。
哺乳類動物無差別感染。
被感染的人類和動物體溫高達60攝氏度以上,體表通紅腫脹,皮膚剝離,毛發(fā)脫落,而且極具攻擊性。
在艱難存活三天后,顱內(nèi)高壓,腦內(nèi)容沸騰導(dǎo)致爆顱而亡。
幸存人類應(yīng)對無效,只能全部遷入地下城市來躲避這場突如其來的疫災(zāi)。
并研制出仿生機器人去地面收集物質(zhì)和病毒數(shù)據(jù),期望盡快攻克病毒,早日回歸正常生活。
只是人類沒有想到。
這場戰(zhàn)役如此漫長。
各類資源逐漸枯竭,生產(chǎn)仿生機器人的材料消耗殆盡,最后,連修理機器故障都成了問題。
然而,在生存問題面前,人類從未被打倒。
很快,由神經(jīng)科、病毒科、腦內(nèi)科等醫(yī)學專家聯(lián)合仿生科學科研團隊共同研制出第一代人類心脈起搏裝置。
這種裝置小巧精密,在大大降低資源消耗的同時,由真人攜帶,更智能靈活。
地下城發(fā)布招募令,兩萬名志愿者,更換心臟,成為第一代新型人,肩負起拯救人類危亡的沉重使命。
這兩萬名志愿者都是在地下遷徙大逃亡中和家人失散的幸存者。
他們抱著一線家人尚存的希望,想去地面搜尋。
這種執(zhí)念讓他們舍棄了心臟。
但即便心臟變成一塊鐵,他們的大腦仍舊把這些深刻的思念刻進了導(dǎo)管,滲入晶片的運算過程中。
希望渺茫,未來依舊漫長。
第一代新型人沉默地在破敗的城市中穿行,他們修建太陽能充電基地,采集生物標本,收集可用資源,一批批物資被運回地下基地的同時,一批批被過度使用后陷入沉睡的新型人也被運了回來。
鑒于節(jié)約的原則,他們的心脈起搏裝置被摘下后,稍作改良便裝入下一個志愿者的身體。
而他們的身體,則宣告報廢。
這些攜帶著上一代記憶的新型人。
被稱為NTP第二代。
而他,則是NTP第四代,代號NT258。
他的任務(wù)列表還沒有清空。
他還得去救人。
有哭泣的小孩,驚恐的年邁老人。
很多很多人。
四代NTP的記憶疊加在他腦海里,混亂不堪。
他已經(jīng)分不清哪些是別人的,哪些是自己的。
這些人的影像清晰地在他腦海里播放,他焦灼而痛苦,撕心裂肺的痛。
在他倒在充電基地前,一個女人從車窗內(nèi)向他求救的影像出現(xiàn)在他眼前。
他瞬間陷入沉睡。
胸口微震
這是電流通過身體時的感覺。
雖然很微弱,尚且不足以支撐他的正常行動。
但他,不能再等了。
他強制啟動身體,稀薄的電流羸弱而緩慢地流向四肢,他動了動手指,感受到了風。
他費力地撐開眼皮,四周漆黑一片。
“警報!警報!電池容量為0,系統(tǒng)即將關(guān)閉。”
他還沒來得及皺起眉頭,眼皮就像突然斷了拉繩的百葉窗,“啪”一下閉合起來。
意識瞬間消失。。。。。。
這是一片已經(jīng)被反復(fù)搜索過的區(qū)域,GPS顯示為黃色,即,無資源、無生命區(qū)域。
任何一個NTP都不會來這里浪費時間。
充電基地缺少維護,遭受了臺風的破壞后,太陽能板、電樁線路都毀壞嚴重,電流稀弱,早已不能正常工作。
他倒在這里,周而復(fù)始,很久很久了。
溫暖……
多稀奇的感受。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感受過溫暖了。
“叫馬博士過來看一下這個!
他聽見有人說話。
在地下城?!
回來了?!
怎么回來的?
他要報廢了嗎?!
一驚之下,他睜開眼睛。
雪白的天花板出現(xiàn)在眼前。
他轉(zhuǎn)動著僵硬的眼球,一張和藹的臉進入他的視線。
滿頭銀絲,面帶微笑。
“嘿,小伙子,感覺怎么樣?”
他的手被溫柔地握住,他動了動手指。
他確定他回到地下城了。
他看了一下任務(wù)表,表情微微帶了些沮喪。
是的!他沒有完成任務(wù)……
老人了然地對著他微笑,邊拍拍他的肩膀說:“別擔心!边吷焓智脛渔I盤。
任務(wù)列表迅速清空,系統(tǒng)提示圓滿完成任務(wù),一陣愉悅的電流竄過他的脊椎,他瞬間松弛下來。
他轉(zhuǎn)動眼珠看向她,勉強動了動嘴唇,沒有發(fā)出聲音。
“NT258對嗎?”
他點點頭。
“還記得那個小姑娘嗎?”
小姑娘?他費勁地思考著。
……那個哭泣的小姑娘嗎?
穿著藍色的連衣裙,臟兮兮的,喊著:“爸爸,爸爸……”
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女兒,但他記得她,很清晰。
看他點頭,老人眼里閃出水光,咧嘴笑開來,捏緊他的手:“那是我!”
他看著她,吃驚又混亂。
“我父親是第二代NTP,感謝你代替他,一直在尋找我。父親把我放在隔離艙后去找我母親,路過的救援隊把我?guī)Щ氐叵鲁,他不知道……?br> “……女人……那……”
老人抬頭看看虛擬成像里的畫面。
“這是你的記憶,剛才通過影像提取了她的虹膜數(shù)據(jù),很抱歉告訴你,這位女士在50年前,因為受到感染,已經(jīng)去世了!
“……”他瞪著眼睛看她。
“她的遺體被第四代NTP找到后,妥善處理,帶回了地下城。”老人扭頭問:“取到了嗎?”
“取到了。”
一個漆黑的金屬小盒子被放在他的胸前,上面貼著一張小小的女人的照片,那女人笑起來,嘴角有兩個淺淺的酒窩。
老人拿起他的手覆在盒上。
他的眼珠跟著垂直在黑色的金屬盒上,定定看著那張照片。
設(shè)備“滴滴滴”地發(fā)出警報聲,老人抬頭看了看,低頭溫和道:“我們是NW第一代,人類已經(jīng)攻克病毒,正在逐步搬遷到地上生活,你的任務(wù)完成的很好,歡迎回家!
他抬起眼簾看她。
“不過,你的身體損壞嚴重,已經(jīng)沒有辦法修復(fù)了,一會我要關(guān)閉電源,你會進入永久沉睡模式……別擔心,會以最舒服的方式帶著最美好的記憶睡去!
“……”他的指尖微弱地敲了敲盒子。
“嗯,放心,我會把你們放在一起!崩先烁┫律眢w擁抱他:“謝謝你……這么多年……辛苦了!”
他感到溫熱的液體滴落在他的臉頰。
他牽了牽嘴角,想給她一個微笑。
可是很困,這么溫暖,他想睡覺。
迷迷糊糊中,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海邊。
金黃的沙灘綿軟,他的妻子向他跑來。
在這之前,太多沉重的回憶和焦慮包裹著他,記憶中每一個呼救的人都成為讓他疼痛的符號。
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感受到屬于自己記憶的那份熟悉感。
它們浪潮一般涌向他,迎著這溫和的海風,他感覺快樂的就要飛起來了。
他終于抓住那只向他伸來的手,觸感柔軟,沿著手臂向上看去,是甜蜜可愛的笑容……
滴-----
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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